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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第78章
卷四 第七十八章 賞於花下

 不覺是三月天氣,和風習習,花雨紛紛。綠楊枝上轉黃鸝,紅杏香中飛紫燕。

 午時過,太后讓丹顰去請玄諳、元景、沈澈,說是御花園鮮開的露甲很是可賞,讓他們三刻之內趕來一聚,慕禪則早早陪了太后來到御花園中,隨侍在側。

 此時太后正懶懶地斜倚在花亭內的涼榻上,閉眼午寐。慕禪坐在一旁,手中拿了本醫書靜靜地看著,一個宮女則取了根雀翎在手,幫太后驅趕著不時飛入花亭的蚊蟲。

 三刻一過,就聽見遠處傳來值守內侍的報喚:「皇上到---

 慕禪放下手中醫書,起身看了看太后,卻發現她正熟睡著,正想過去叫醒她,卻聽見亭外傳來一聲「且慢」。

 腳步聲由遠及近,繞過一方花屏往亭中而來。為首的是一身絳紫錦袍的玄諳。玉帶纏腰,金冠束髮,似笑非笑的淡漠神情,卻怎麼也遮掩不住濃濃流露的帝王之氣。

 他的左側是一身月色長袍的元景,慵懶的眼神,隨意攏起的長髮偶爾幾縷散在肩頭,襯著始終含笑的唇角,讓人一見就忍不住也隨之舒展開了眉頭。

 走在最後的是沈澈。仍舊一身青竹色的衣衫,彷彿洗得有些發舊了,泛著淡淡的白色。清潤的雙眼映著午後的薄日,透出淺淺微光,好似一汪碧潭,讓人總是不由自主地會沉了下去。入花亭。輕輕瞥了慕禪一眼。這才屈身彎腰在太后地耳邊,輕聲道:「母后,你讓兒臣來賞花,怎個獨自睡著了?」

 說來也奇怪,適才內侍們尖聲地高喊都未能把太后叫醒,玄諳不過在其耳側輕聲一喚,太后雙眼就緩緩睜開了,帶著滿足的笑意醒了過來。

 「你們還算來的準時。大家都坐罷。」擼了擼有些凌亂的髮髻,趕在元景和沈澈正要福禮時,太后趕緊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拘那些個俗禮。

 等三人圍在花亭內落座,正好丹顰也來了,身後跟了兩個宮女,一人拖了各色鮮果,一個人托了新茶一壺。待入得亭內,置好了茶桌上的東西。丹顰吩咐兩個宮女退下,端了一盞茶過去,遞給了太后。

 接過茶盞。太后喝上了一大口,這才沖三人笑道:「亭外的露甲說是昨夜才開全的,新鮮著呢。你們平時都忙,得閒也賞賞花,順便陪我這老太婆說說話。」

 元景隨手攬起茶盞,斜睨著欄外錦簇成團的露甲花,忍不住打趣兒了太后一下:「據《清異錄》記載:這露甲奇香無比,晝寢磐石之上。夢中聞花香酷烈,又名睡香。難怪皇嫂醉臥花下也不願醒來了。」

 太后聽了也不惱,反而高興地點點頭:「這幾天春燥,禪兒說露甲花可祛燥靜心,這不,只是小了一會兒,醒來後就舒暢多了。」

 「母后身體不適?」玄諳蹙眉。卻是抬眼問嚮慕禪。

 「春燥難免。太后只是喉嚨有些痛罷了,等會兒回去的時候臣妾會取些花朵。只要搗爛後送水服下即可解了。」慕禪別過眼,微微頷首,並未與玄諳目光相迎。

 「姨母若是身子不適,可讓慕姑娘來太醫院通傳一聲。」沈澈也開口了,上前過去想要替太后把脈。

 「你們正當我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呀,不過是嗓子不舒服罷了。」太后擺擺手,示意沈澈不用,正要說其他,卻突然間看到了什麼,一下子就定住了眼神。

 此時,玄諳正好伸手去接宮女遞上的茶盞,露出手背,一彎淺淺的牙痕臥在上邊兒,很是顯眼。

 「諳兒,你的手怎麼了?」太后坐起身,忙問。

 不動聲色地將手背隱入袖口,玄諳笑道:「沒什麼,母后快些坐下。」

 「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被人咬了一口呢?」坐在玄諳一邊的元景看的真切,狐疑中略帶曖昧地笑了起來。

 「咬的?誰敢咬你?」太后柳眉一挑,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動口咬她那冰山一般地兒子。

 慕禪立在一側,雖然頷著首叫人看不清表情,可雙手交握在衣袖中,手心早已緊張地滲出了汗來,也不敢抬頭,只好暗自祈求玄諳不會真地將咬他之人告訴太后。

 茶盞湊在唇邊,掩著玄諳的笑意,只是雙眼忍不住又瞥了慕禪,見她低埋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由得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不過是和妃嬪親熱地時候不小心罷了,不痛不癢的,母后不用如此驚訝。」

 「親熱?」太后一聽,反倒樂了:「你總算也有點兒人味兒了,哀家早就等著抱皇孫了。」

 「是啊,我們一本正經的皇帝陛下也會和後宮妃嬪耍樂,真是少見!」搖頭晃腦,元景眼中的笑意也越來越曖昧。

 「女人麼,若不是愛極了你,又怎會如此想要留下痕跡在你的身上。」玄諳故意揚起聲音,含著笑意道:「朕就喜歡這樣的女子,雖然大膽,卻也是另一種風情。」

 沈澈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對皇帝的床幃之事毫無興趣。覺得無聊,忍不住又側頭過去,卻看到慕禪頭埋得越來越低,耳邊一抹紅暈,好像鬢間還有些細汗滲出,一股暖風過去,身子竟隨之微微顫了起來。

 「慕禪?你怎麼了!」沈澈趕緊起身,過去攬過了慕禪地手腕,將三指搭在了上面。

 看到沈澈過來,太后也側頭望著立在身後的慕禪,見她果然面色潮紅,嘴唇蒼白,眼神也閃爍迷濛,便心疼地道:「禪兒,站了這些久身子受不住了吧,要不先回去休息著。」

 玉牙緊咬,慕禪羞怯地從沈澈的手中抽回了手腕兒,屈身向太后副禮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說完,頭也不抬,埋著就往後退去。只是慌亂之中,一轉身竟沒看清元景正好立在身後,只覺眼前一黑,直接和他撞在了一起。

 伸手將慕禪拉住,元景眼中也有著掩不住的擔憂,上下打量著慕禪,輕聲問道:「你怎麼了,為何臉這樣紅,手上卻如此冷?」感到慕禪手心一滑,竟還有冷汗滲出,更是擔心地握緊了她的手。

 「我沒事兒。」慕禪壓底了聲音,抬眼勉強地沖元景笑道:「若真有什麼,自己抓了藥來吃就好,放心吧。」語畢,趕緊出了花亭,快步離去,背影漸漸隱在了遠處。

 「皇叔倒是很關心禪兒麼。」太后眼瞧著眼前一幕,不由得笑道。

 「沈大人不是也一樣。」玄諳看著沈澈眼神隨著慕禪飄到了遠方,冷冷諷刺道。

 「太后,您還是和爺們說一說吧。」丹顰將三人的表情瞧在眼裡,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一股擔憂。

 「哦,對了。」太后點點頭,喝了口茶潤嗓,這才緩緩道:「今日讓你們來賞花,是還有個事兒要提前給你們通通氣兒。秀女畫冊慕禪應該都給你們都過目了,今天來,是讓你們賞一賞這最後一對朵鮮花,也就是第三十一個秀女。」

 「第三十一個?」玄諳和沈澈同時開口,話中都有著掩不住的驚訝。

 「對,是第三十一個。」元景起身來到太后身邊,代替太后向兩人作了答。一邊說,一邊從丹顰手中接過了一根畫軸,取開絲帶,將畫軸輕輕展開,放在了當中地茶桌上。

 那是一副美人倚欄圖。

 畫中人兒著了一身湖藍地衣裳,隨風輕輕擺起裙角,腳下的水波清清淺淺,印在了一雙澄澈地眸中。柳眉微蹙,纖手托腮,唇角的一抹淡淡愁思縈繞在面上,讓見者也忍不住心中一顫,竟有種想要伸手替她撫平皺眉的衝動。

 「這,是慕禪?」玄諳不敢相信,抬眼逼視著元景,冷冷地問。

 「是的,正是慕禪。」元景點點頭,含笑道:「她也會參加本屆選秀,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罷了。」說完,元景見玄諳眉頭蹙得極深,表情有些異樣,以為他不過是吃驚罷了,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而同時看向畫軸的沈澈卻一直都未開口,只是揚在唇角的一抹淺笑洩露他的心機。

 沒想到,太后竟把慕禪也列入了應選秀女之中,畫中的她是如此讓人心生憐愛,讓沈澈心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喜悅,心中那股念想也漸漸變得堅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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