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末章
位於蕪蘅醫館後側的內苑很是涼爽。綠蔭成萌,青竹疏疏,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均是慕禪親自叫來工匠指點修葺而成,粗略看去,和涼露閣有些類似,只是沒有溪水過境,少了些靈動,卻多了些幽深。
此時清晨一過,雖然還有些薄薄的晨霧,但暖陽已是微露,在綠萌竹影間氤氳起了淡淡的光霧,很是迷濛虛幻的感覺。
內苑庭院中,一襲白衫的玄諳和一襲青衫的慕禪相對而坐,面色都很是恬靜。剛才還哭鬧著的蕊香此時已經乖乖地躺在了一角的竹編長椅上,似是睡過去了,臉頰上還掛著淚痕,惹人心疼。
一眼便瞥見了慕禪發間別著的碧蟬木簪,玄諳心頭微動:「你還帶著那木釵。」
「鮮少見你穿白色的衫子呢。」素手提了鮮開的銅壺,慕禪灌了滿滿一壺清茶,輕輕搖了搖,再斟上了一小盞推到玄諳的面前,似是不願提起碧蟬木簪之事,岔開了話。
「你卻還是一襲青衫,從未曾變過。」玄諳心中明白,輕輕捏起茶盞,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桂香,笑道:「這清心茶自從你離開,我便未曾飲過了,如今還有些懷念。」
「你若喜歡,走時我便給你包上一些。」慕禪輕輕甩了甩額頭,似乎是在笑玄諳身為皇上竟還精貴這普通的清心茶。
「一點兒半點兒可不夠,得多些。」玄諳說著輕啜了一口:「還是記憶中的那種味道。清淡,卻回味久香。」
「如今做了父親,感覺不一樣了。」慕禪抬眼看著玄諳,覺得眼前的男子和腦海中那個孤傲冷酷的皇帝有些不一樣,雙眸中竟有一絲暖意流過。
「真沒想到,蕊兒果真偷跑到你這兒來了。」玄諳放下茶盞,雙目迎著慕禪的眼神對了過去,很是堅定:「更沒想到,她竟開口說話了。」
「其實我也早該猜到。公主和你長得很像呢。」慕禪回首望了一眼熟睡中的蕊香,淺笑著又回過頭來,一顰一笑都柔軟的像一株扶柳。
玄諳地眼神變得有些迷濛。微微埋頭請甩了甩額首。再抬眼已是清明如許:「慕禪。謝謝你。」
「我並未做什麼。」慕禪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昨日我和玉竹都給她診過脈。確實並未有發現什麼可以救治地方法。剛才她開口說話。也有可能是突然想通了吧。畢竟她才三歲左右。還是個未開化地小姑娘呢。」
「玉竹他......」聽見慕禪提起玉竹。玄諳略覺得有些尷尬:「他和沈澈很像。」
「他們只是模樣相似。可脾性卻完全不一樣呢。」慕禪莞爾。抬手掩了掩唇角地笑意。
心中略有些酸酸地。玄諳盯住慕禪。好半晌才道:「說起玉竹。你便有些不一樣了。」
慕禪回神過來。抬眼有些意外地望著玄諳。也是呆了半晌。一連串笑聲從粉唇裡吐露了出來:「你不會是想歪了吧?」
笑得有些岔氣了,慕禪摀住胸口深吸了兩口氣,面色微微有些緋紅,顯得很是嬌嗔可愛:「天哪,玉竹雖然已經成人,可在我心目中,他永遠都是個孩子呢。」
玄諳聽了,才一放鬆,尷尬地笑了笑:「是我多想了。」
話說。此時離的內苑圍欄不遠處,一身青袍的玉竹正站在牆下偷聽。聽見慕禪所言,臉色變的有些莫名和異樣,抬眼望了望牆上,蹙著沒,神色沒落地轉身便走了,不再有心思繼續聽下去。
清聊了許久,慕禪和玄諳地面上都有著久違的笑意,話語間偶爾談及當初。偶爾談及兒時印象,都有會心的笑聲發出來,迴盪在內苑中。
「看來,以後要常來探望你了。」玄諳凝住目光,直直望著慕禪,幾乎想把她的模樣刻印在腦中:「不過五年未見,你卻還是一如當初。」
「心境不變,人就不會變的。」慕禪緩緩起身,渡步來到院角的小亭。斜斜坐下。側頭看著青竹隱隱,歎道:「越是用簡單的心看待這個世界。就會越快樂吧......」
若有所思般,玄諳點點頭也起身來,渡步上了小亭,覺得整個環境似乎變幻到了涼露閣,意境幾乎一模一樣,有感道:「有些時候覺得你心無旁騖,看什麼事情都太簡單,可細細想來,卻又是最複雜的。因為很少人能做到你那樣,想要真正的超脫,應該是很難地一件事情。」
「就像沈澈的離世,玉竹傷心了幾乎一年,我卻並沒有多少悲傷的感覺。」慕禪眨了眨眼,眼中有著一絲迷離惘然地神情:「與其深受先天之疾的禁錮,還不如早日解脫,也是一種幸福。」
「你真的愛過沈澈麼?」玄諳苦笑著,覺得慕禪談及沈澈有些太過冷酷了,絲毫不像是一個女人在談及自己的夫君。
「這個世界並不是除了愛就是恨的。」慕禪回首朝玄諳淺淺一笑,抬手扶著小亭的樑柱:「記憶才是最永恆的,他活在我的記憶中,永遠也是最美好的樣子。不必老去,也不用忍受痛苦,難道不是更好麼?」
「那是沈澈刻上去地?」玄諳發現了慕禪撫摸的樑柱上有字跡刻在上面,凝住目光看著,發現那是一闕詞。
「嗯,是他親手刻的。」慕禪頷首,轉頭看著玄諳,笑道:「如今公主也找到了,你也該回去了吧。」
「你就如此抗拒和我在一起麼?」玄諳的表情有些無奈:「即便是你身邊已經沒了沈澈,卻也還是不願接受我。」
「你若有空,可常來蕪蘅醫館,我會備好茶等你。」慕禪搖搖頭,雙目清澈,微微有些波瀾漾起:「可你只是玄諳,而非當今聖上。」
「我懂你的意思。」玄諳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唇角忍不住揚起:「這可是你說的,往後我要是來了,你別閉門不見就行了。」
輕點了點額首。慕禪含著笑,提起裙角步下了小亭:「你若得閒,儘管來便是。也記得偶爾帶公主過來,我很喜歡她。」
「當然,多虧有你,蕊兒才能開口說話。」玄諳的聲音也輕鬆了不少。並未執著於要弄明白慕禪現在心中所想,只是覺得未來好像充滿了可能,讓他不得不期待。
正在這時,蕊香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緩緩抬眼,一下子看到了玄諳以及立在一側的慕禪,扁著嘴:「父皇,蕊兒不想回宮去。」
「乖,那兒是你地家啊。」慕禪趕緊上前。輕輕擁住蕊香,將她快要滴落的淚水拭了過去。
「可蕊兒喜歡和姨呆在這兒呢。」蕊香不依,伸手環住了慕禪的腰際。
「以後每個月父皇都帶你來看慕禪阿姨。可好?」玄諳也放輕了聲音,哄著蕊香。
「真地嗎?」含著淚,蕊香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勉強點了點頭。
玄諳一把抱起蕊香在懷,沖慕禪道:「我先送蕊香回無塵小棧,改日再來看你。」
「你不要如此哄騙公主。」慕禪湊到玄諳的耳邊,壓底了聲音,有些埋怨玄諳對小姑娘的欺騙。
「我是說真的,每個月。我一定會來看你。」玄諳眨了眨眼,竟有一絲童趣流露眼底:「你先前答應了掃室以待,況且我還是貴客,你總不會反悔吧?」
「你......」慕禪不知該怎麼說,只好抿住唇,抬手掩了笑意,上前推開了門:「你下次來,我會準備好清心茶的,一定夠你吃足一個月。可好?」
「好啊,我也不客氣。」玄諳展開眉眼,笑得從未這樣放鬆和開懷,對這懷裡地小公主道:「給慕阿姨揮揮手,我們改日再來此地玩耍。」
蕊香歡喜地抬起小手臂,依言朝著慕禪揮了揮手,滿臉都是甜甜地笑意,看的慕禪也有些捨不得,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魚型地玉墜兒繫在了蕊香的腰際:「這是姨準備給蕪兒的。現在送給你了。雖比不上宮裡的物件名貴。可這玉也是得來不易,一共就造了兩個。是一對兒小魚兒。另一個我會留給你蘅兒哥哥,以後你也有哥哥了,可以保護你,好麼?」
雖然聽不太懂慕禪所言,但小蕊香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似乎對玉墜愛不釋手,緊緊攥在了手心裡。
「怎麼,想和蕊兒攀親不成?」玄諳打趣兒道。
「蕊兒在宮裡沒有同齡人一起玩耍。而宮裡的氣氛不言而喻都會有些壓抑,可能這便是她一直不願開口說話地原因吧。蕪兒和蘅兒正好和蕊兒一般大小,以後若真是每個月都能帶她過來蕪蘅醫館,也算是他們有個伴兒吧。」慕禪有些認真地回答了玄諳的趣話。
「謝謝。」有些明白了慕禪的深意,玄諳也收起了玩笑,略帶嚴肅地點了點頭:「你的蕪蘅,下次來希望能見著。」
「等過了沈園的祭祖典禮他們就會回來,到時候,也有的煩了。」說是「煩」,慕禪眼中卻透著希冀的神采,看來是極為想念一雙兒女。
玄諳將蕊香放了下來,牽了她的手在一旁,又靜靜地看了看慕禪,這才緩緩轉身離開,並未說一句告別的話,就那樣步出了蕪蘅醫館。
而慕禪也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只是回到庭院內,看到還殘留了半盞茶的杯子,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長長舒了口氣,也該做什麼做什麼去了,一切如常。
又是三年
江南小鎮人來人往,熟悉蕪蘅醫館的人發現,每個月初一,總會有一輛車攆停在醫館前,上面會下來一個冷峻高挑,氣宇非凡地男子,身邊還跟了一個粉衫小姑娘。而醫館的沈夫人也總會親自出來迎接二人。
好事之人猜測,那男子或許就是多年前消失不見的沈家少爺,畢竟從未見過沈夫人如此待客,面上全是洋溢的濃濃笑意。可見過沈澈的人又說不可能,因為面容完全不一樣。但猜測歸猜測,大家除了偶爾閒話之外,卻也未曾再打聽過關於那個男子的事情了。
而冷清了多年的蕪蘅醫館裡也每每在這個時候會熱鬧許多,三個六七歲的小孩兒會在河堤邊玩耍著,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其間,久久不絕於耳。
PS:在大家地強烈期待下,本文結束了。
其實天使喜歡寫意猶未盡的結尾,但太心水自己筆下的玄諳,所以又給了他二十二章的戲份,也算讓大家都有個滿意的結局吧。最後,感謝一直支持天使碼字的姑娘們,鞠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