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織布來你耕田 第六十七章 宴會(二)
金燦燦的姚黃,紫巍巍的魏紫,紅嫣嫣的狀元紅、白淨淨的夜光白、黃澄澄的金繫腰,綠盈盈的歐家碧、粉撲撲而又紅潤潤的二喬,青悠悠而又黑鬱鬱的青龍臥墨池……花大如碗,有的其形如蓮,有的圓如鄉球,有的狀如閨樓。薛黎有點呆的穿行在花間,只覺得自己恍然進入了夢境,眼睛怎麼看都不夠用。
「怎麼,看傻了吧。」賈珍珠好笑的捏著她的臉,她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我之前沒跟你說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周家的春日宴,最有名的就是這牡丹花了,又名萬花會,你見的這還只是一小部分,等到前面了,有整盆牡丹花堆起的花樓花幛,那才叫驚人呢。」
「庭前芍葯妖無格,池上芙蓉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薛黎點點頭,不自覺的念道,果然聞名不如一見,不是牡丹不美,只是自己在後世看到的那些花會沒能完全展示它的全貌而已。這番看罷,才明白什麼叫國色天香。
「好詩!」薛黎這邊跟賈珍珠說著,就聽到旁邊一聲喝彩。舉目四望這才發現,原來身旁也有些跟自己同時進門的人,此刻正三三兩兩的往進走。剛才自己吟的詩,不少人都聽到了。
叫好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大約三十多歲,齊腹美髯,文士打扮,身邊還圍著一群年輕的文人士子。他們本來幾人也是在一旁賞花吟詩,忽聽得薛黎念的這首詩,只覺得無比精妙。所以就出聲喝彩。
完了,薛黎暗想,自己終於走了一把穿越必備定律。吟詩。而且還驗證了另一條定律,不管在哪裡吟詩。必定被人聽到,而且還一定會被別人誇一句好詩。接著,有點黑線的看著走上來的人,接下來是不是就是攀談求詩然後出名了?
見到薛黎地樣子,那人沒有覺得有不好意思的。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走了上來行禮道「夫人恕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偶聽得夫人所做地這首,道盡我等所思所想,真是妙哉,妙哉。而夫人的才思敏捷又在我等之上,如此短地時間就能寫出這麼好的詩,實在令人欽佩。在下一生別無所好,就是喜歡和朋友詩詞唱和,剛聽到夫人的大作。一時忘情出聲,還忘恕罪。」說著又陶醉的拊掌讚歎起來,旁邊的那些年輕文人們也紛相點頭應合。
薛黎在心裡感歎道。唐朝人好詩是舉世無雙地。以前看資料說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愛誦讀唐詩。連那些青樓楚館中的歌姬也不乏擅詩之人。現在看來。先不論這些人的寫作水平怎麼樣,光是這種熱情。恐怕都是其它朝代所不及的。只是薛黎一沒打算頂個才女的名聲,二來也不擅於厚著臉皮剽竊他人作品,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所以忙回禮解釋澄清著「先生詩的確是好詩,只是不是小女子所做。這是一位老先生所作,我在別處偶然聽得,見此情此景,一時感慨,拿來借用罷了。」
「哦,敢問何人大作?」那中年書生一聽說另有其人,立馬來了精神,追問道,「在下對這詩的作者很是仰慕,不知夫人能否引見?」
「這個,這位先生姓劉,名禹錫,字夢得,自號廬山居士,彭越人。你這麼好學,他肯定樂意接見了。只是他一向隱居在山裡,你去了恐怕也找不到。」薛黎說完暗自算了一下,劉禹錫是唐中晚期的詩人,現在是唐初,你跟他隔了百十年,怎麼拜會?去了自然是找不到。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知道下落,我必定要去那裡遊歷一番,總有希望可以遇到地。」顯然這書生很是認死理,而且也很樂觀。薛黎笑笑,一語不發。且不說蘇杭一帶離這裡有多遠,即便是他去了,就算找不到劉禹錫,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也肯定對自己大有裨益,那又何必要阻他。
「不知這位劉先生還有什麼詩詞傳世?」書生顯然是聽的意猶未盡,想從薛黎這裡挖幾首。薛黎想了想腦子裡記得的,本想隨便念一首搪塞他,但又怕多說多錯,便支吾了過去,說是沒得主人允許,不好將人家地詩作拿來炫耀,他日書生自己上門拜訪不是更加妙哉?那書生被她這麼一說,深以為然,欣然應允。薛黎還請聽他們不要把自己剛念的那首詩流傳出去,老書生可惜地捻捻鬍子,滿臉遺憾地同意了。薛黎的做法站在他地立場上是可以理解的,沒經過作者允許,自然不能隨便傳播人家的文章。這個時候雖然沒有知識產權,可是文人之間對別人的作品都是很尊重的。剽竊其他人詩詞那種沒皮沒臉的事,會做得人是少之又少,這比後世那種盜版滿天飛的文化環境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經過了這小小的插曲,薛黎終於見到了宴會的主人,周家小姐周慧蘭。平心而論,算是中規中矩的大家小姐一名,無論是相貌氣質才情都不是最佳,但據說在名門淑媛中人緣極好。薛黎不明白為什麼,賈珍珠點撥了她幾句,她這才明白周小姐好就好在中庸之道,不會因為美麗而給女伴們帶來壓力,走到哪兒都不會搶了其它人的風頭。而她從小的貴族教養身份,也使她走到哪裡都不至於平凡的讓人輕視怠慢的地步,這樣一個人,只要人品不是太壞,怎麼可能人緣差呢。
薛黎看到她的時候,她正跟一群少女們手持紈扇,圍在花架下的一條長案旁說笑著。見了賈珍珠來,忙招手招呼她過去「姐姐來的好巧,正碰上甄公子剛做了首詩,我們都在看呢,你的見識最廣,也來幫我們品鑒一番」。
「你這可就說笑了,我有幾斤幾兩,別人不知道了你還能不知道。」賈珍珠應了聲,拉了薛黎走過去「那些詩啊詞啊的,我看上去就頭疼。」
「頭疼?」周小姐拿著扇子掩口笑道,「那可更要看了,看看今天我們的甄大才子能不能治得你的頭疼。」說著就把人堆中的人拉了出來。只見那人一手還拿著毛筆,墨汁淋漓,顯然是剛寫完詩文。他被一堆少女起哄著,一臉的尷尬的往後縮,一個勁兒的說「周小姐取笑在下了。」
好漂亮的男人,薛黎看到他的臉不禁讚歎了一聲。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住,長髮齊腰,紅衫飛舞,在滿園的牡丹花映襯下,真像是從花中走出的花神。被一堆女子推搡著站在賈珍珠面前,手足無措的樣子,竟顯出幾分我見猶憐的神態。
有這樣的男人存在,還讓我們這些女人怎麼活。薛黎在心裡感歎了聲,轉頭去看賈珍珠,她的反應倒是很奇怪,竟直接無視那個男人走了過去。
「我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任誰來也治不好的。聽說你們家今年開了幾本海碗大小的硃砂壘,你帶我去看看吧。看看這麼好的天氣、這麼美的花兒,你們卻把時間浪費在這黑白紙墨間,真是辜負這些花兒了。」賈珍珠嬌笑著岔開了話題。
她這話一出口,其她人也笑了「就你能說,我們這不是只讓你評首詩,竟惹了你這麼多話。罷了罷了,收了這筆墨吧,也寫了這麼半天,再寫下去可真要被你說成不解風情了。」周小姐也點著頭招呼道「那就去飛雨亭那裡吧,我早就讓人備下了點心酒水,我們去那兒變賞花邊小酌,豈不美哉。」
見主人都發話了,所有人都笑著應允,一堆人便浩浩蕩蕩的順著園中的小河走去。賈珍珠跟著眾位小姐一陣說笑,妙語連珠,很快的把話題拉到了衣著打扮上面去。然後又巧妙不失時機地向眾人展示了自己和薛黎的新式衣著,果然引起預料中眾人的關注,於是女生們的嘰嘰喳喳聲更響了。
在一片歡笑聲中,薛黎透過人群無意中發現剛才的紅衣公子也尾隨著而來。不過不像剛才那樣被眾人簇擁著,而是不引人注意的走在人群的外圍。一雙眼不時的往賈珍珠身上飄去,眼神竟滿含哀怨,看的薛黎覺得心裡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