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六十五章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真是累死人了!原來所有的權力與義務都是相承的。」薛黎癱在桌子上看著那一摞厚厚的文書,總算是明白了天上並沒有掉餡餅的事,薛麗娘能受那麼多寵愛也與她自己有關。她並非自己想像是中無所事事的大小姐,相反,她小小年紀就竟然掌管著薛府上下大大小小的財權與人事權。
的確,就是這樣,明眼看去家主薛仁貴常年在外,似乎應該是兒子薛訥當家,可是回來了之後薛黎才發現,家裡當家的人竟然是薛麗娘。原來因為薛家父子都不善於理財,而且更不善於交際,所以薛麗娘十多歲就開始把持家務,處理財事無論是置田辦宅還是送禮人情,家中處處無一不是妹妹說了算,這種事就算薛訥娶了妻子也沒有改變過。薛黎先前並不知道,所以回來休息了兩三天並沒有提及要收回這些權力,倒是樊梨花便笑嘻嘻的抱著一大摞賬本來,說道這本來就該妹妹管的事,現在好了妹妹回來自當歸還。
嫂嫂乖巧,可自己也不能不識趣不是?薛麗癱在桌子上思索著下一步該做什麼。首先是一定要放權的,自己並不善於處理大家族內部的事物,所以千萬不能做下去,要不然被人看到破綻是遲早的事。再來就是,唉,不得不說以前的薛麗娘太過於不懂事了。雖然她冰雪聰明,操持家務也沒什麼不對,尤其是先前家裡只有一堆男人的時候,當家也算是迫於無奈,可是等到哥哥已經成親了之後還做這種事的話。那就太不識趣了。嫂子再賢惠,處處聽小姑地也會心裡不舒服,更何況這個小姑還是一定要嫁人的。現在沒有發生什麼事還好說,萬一等以後小侄子出生,自己的孩子也出現了,這家產的事物就麻煩了。所以這事一定要盡快解決,嫂子也好,小娘也好,這權利還是分給這些本來就應該當家的人。
想完這些。薛黎摸摸小腹笑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都不應該累到自己這個孕婦是不是?該誰煩誰煩去。不過這懷孕的事要怎麼說也是一個讓她心煩的事情,她一直想找一個能把接受者的反彈控制在最小範圍內的適合時機來講這件事,但很可惜現在為止薛黎葉沒有找到一個適合地機會。只能先拖一步是一步。現在肚子平坦,又加上冬天,還能遮掩的過去,要是等到春天的時候還沒有擺平的話,那就糟糕了。
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飽在再想問題i。薛黎扶著桌子站起來伸個懶腰,自從懷孕之後肚子就餓的特別快。下次應該建議人放一些小點心在屋裡才好,只是不知道這麼吃下去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肥球。心裡想著這件事,站起來喊了幾聲「惠雲」,卻沒有人應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回來之後不習慣有人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便把丫鬟僕人都使了出去,所以這裡就她跟惠雲和幾個孩子住著,怎麼現在都沒影兒了呢?
「惠雲她們到哪兒去了。明明剛才還在地?」薛黎喃喃自語道,想到自己看帳簿之前她還帶著孩子坐在門口做針線,怎麼這會兒門口就只剩一個針線羅了。自從進了府之後,惠雲本來就小的膽子這一下更小了,整天就跟前跟後的,平日裡只是做做針線陪自己說話,別的地方是一步也不敢去。薛黎也沒有說她什麼,只是任她慢慢的適應環境。現在不在這裡的話,那十有就是去廚房替自己弄吃的去了,反正她也就一直過著這兩點一線的日子。
算了,難得今天清閒,就走走去找她吧。薛黎在房門口沉吟了片刻,廚房她只去過一次。現在只能憑記憶走去了。一路上慢慢的走著。難得冬天地下午還有這般艷陽,薛黎曬的暖洋洋的。找人的興頭也就沒那麼足,所以走了大半天,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子才走到。
遠遠的就聽到一陣吵鬧聲,薛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什麼時候府裡的人都這麼沒大小的。多虧射箭的人目力好,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堆人群中就有惠雲和孩子地身影,惠雲正側身護著孩子,她身旁的人正在說什麼聽不清,只是聽著一聲聲哄笑,然後被惠雲按住了的小孩子不知道躥出來說了什麼,旁邊一個肥婆子就動起手來,像是要向孩子打去。薛黎看了心頭一怒,卻是太遠了趕不及,只見得巴掌落到了惠雲身上,打的她身子往前咧了兩步才站穩。
薛黎當時看了就氣上衝頭,她竟然沒有想到這裡還會有人背地裡欺負自己帶來的人,當場就氣勢洶洶的往過去想替惠雲出氣。奈何這看起來近,可中間擋著的一片人工湖竟然要她繞過大半個花園才能到達對面,薛黎不禁只有腳步匆匆地往過趕,順帶希望對面欺負惠雲的人不要在她走之前溜掉。
沒想到沒走了幾步,就看到對面有人出現,圍著的人嘩啦啦的如水般被分開,接著看到鵝黃色小襖的窈窕身影出來,還沒等薛黎人出來是誰,便見得她站在惠雲面前,叫出了剛才打惠雲的人,說了不過兩句便一串巴掌打過去,辟哩叭啦讓走近的薛黎都覺得有些疼。然後她訓斥了一些話,等到薛黎拐過彎地時候,剛才圍繞地一堆人已經如鳥獸散,只剩下那個女子與惠雲跟孩子孤單單的站在那裡。這個時候薛黎也不急了,倒是好奇起那潑辣女子地身份,見她帶著惠雲走過靠近自己的一座涼亭裡說話,薛黎趕快躲在了附近的假山背後。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以前是做什麼,我只告訴你,既然是小姐帶著你進府,那你在這府裡就代表著她的面子,所以你現在這副懦弱的樣子別在讓我看到。有人欺負你了是不是?有人打你了是不是?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別人敢打你一個耳光,你就給我十倍百倍的打過去!」
薛黎一聽到這聲音,就明白過來,原來是吉祥,就是那天來接自己的小丫頭。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溫順的樣子,沒想到內在竟然是這麼火爆。當初因為打定主意疏遠她們,所以就叫她們搬出去住,換了惠雲近來跟自己同住,當時她看著惠雲就帶著幾分恨意,沒想到在別人欺負惠雲的時候她竟然會出來幫忙,真是意外。不過她的這個說法,倒是讓自己很贊同,惠雲一向怕事忍讓慣了,也應該有個人點醒她。
之後吉祥又說了很多話,惠雲也許被她說怕了,一味膽小的應答著,所以最後聽得吉祥似乎被她弄的沒有脾氣了,只是以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歎息作為結束,然後讓她走了。薛黎在暗處聽著,只覺得這丫頭挺有意思,所以就站著沒動,等到惠雲走了之後才出去,果然看著她一個人趴在涼亭的椅背上,望著空蕩蕩的水面發呆。
「咳,咳!」薛黎走了進去,清咳了幾聲引起她的注意力。吉祥聽到聲音回頭見是薛黎,慌慌張張的行禮,被薛黎止住了。於是服侍薛黎坐下,然後乖乖的站在一旁,哪見得剛才的半分火爆脾氣。
「我剛才在那旁邊,聽到你說話了。」薛黎坐下來指指自己剛才藏身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著吉祥。吉祥抬頭一看,臉上變得慌慌張張,但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抿著嘴一言不發的看著薛黎。
「我是想謝謝你的,剛才那些道理也該有個人告訴阿雲,人總不能一直那麼善良下去。你剛才的話聽誰說的,很有道理啊。」
「聽小姐說的。原來我們姐妹剛從高句麗來的時候,也處處被人欺負瞧不起,被人打被人欺壓,我只記得當初我爹教我們做人要以德報怨,不要計較別人對自己的不好,要懂得用好事去報答別人。可我越這麼做就越被欺負的厲害,我不明白這到底為什麼,所以聽到小姐唸書的時候念起這句話,便問你。然後小姐告訴我,我爹說的錯了。做人就要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如果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我說的。」薛黎淡淡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啊,不過這句話到真的是和自己的脾氣。正要說什麼時,吉祥卻忽然跪下,「我知道這些話小姐不一定記得住,可是我卻句句都記在心裡。現在我只是想小姐看在我們服侍這麼多年的份上,問小姐一句話,請小姐據實以答。」
「你要問什麼就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知。」薛黎點頭允諾道。
「那我問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們姐妹了!」吉祥抬氣了頭,淚眼汪汪的望著薛黎。
薛黎喉頭一窒,好敏感的丫頭,她本只是想到一步步不引人注目的將她們姐妹倆打發出府,沒想到自己這才作了第一步的疏遠動作她就發覺到了自己的意圖。
薛黎本來是想承認,可是看著她淚眼汪汪的樣子,那個「不」字在喉頭轉了一圈,吐出來了卻是「不是」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