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六十章 公主駕到
薛黎一大早頂著個熊貓眼起來,她昨晚翻看了整一晚的信件,大總算把薛黎的交友狀況弄了個七七八八。關係最親近的無非都是些武將的兒子女兒們,例如蘇定芳的孫子蘇騏、孫女蘇逸梅,程咬金的孫子程浩松,程浩冉,程雅靜,裴行檢的兒子裴少俊,裴光庭,裴貞隱等人。這些貴族少年少女們大概因為家學相近,興趣相投,所以往往更比較走進些。那些信札往來,多是相約行獵斗球的活動,當然還有不少是討論行軍佈陣之法的,抑或者是對兵書的理解什麼。小孩子家的見解也許不甚高明,但可以看的出來一個個的都是軍事發燒友,熱情頗高,往往你來一封我來一張,謀劃著怎麼怎麼的殺人十萬八千的較量。不少書信的日期都是極為接近,還附著十來張的行軍佈陣圖,只是那畫地圖手藝粗糙的勁兒連薛黎看了都覺得寒磣。
另外的一群朋友便是太平公主帶來的那幫公主世子縣主們了,實際上這兩群人馬也是多有重疊的,功臣的兒子娶皇帝的女兒,然後上一輩子的公主們再給下一輩的牽線,這些親上加親的關係搞到最後就是所有人都沾親帶故。薛黎分了半天也沒分清楚這些人之間的輩分關係,所以只能作罷。不過這些皇子王孫公主們的信件內容簡單可愛的多,一般都是風花雪月的,內容多以什麼吃喝玩樂打扮宴游為主。有一些則是想太平之類的,內容更是已女兒家的小心思為主,滿紙都是這幾天看了什麼好玩地戲。做了什麼漂亮衣服,誰誰誰可愛了誰誰誰可惡了,細瑣中不乏天真,薛黎看過之後倒是對高高在上的她多了幾分親切。
收攏信件,薛黎細數了一下現在可以求助的對象,發覺還真是不多。目前最緊要的是弄懂皇帝對薛家的態度,畢竟決策權在他老人家那兒。只要他老人家沒有打算掀薛家的老底,那一切還都有挽回的餘地,頂多是罰金贖罪。但如果他是真的想砍幾個腦袋殺雞儆猴的話。那薛家可就前途堪憂了。可是向來天意難測,想知揣摩出皇帝地心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知道一件事不同的人來解讀是有不同的意思,萬一弄巧成拙的話那她可就百死莫辭了。
想來想去,最佳人選非太平公主莫屬了。想要探聽皇上地口風。最方便的人選莫過於他的兒女們了。太平有幾大優勢,首先是她的年紀最小。她是皇帝的女,一般情況下父母都是疼愛兒多些,皇家也不例外。如果她去問,即使聖上震怒也不會遷怒於她,最嚴重的不過是幾句斥責。薛黎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而連累別人的仕途。其二就是太平是公主,這個身份很微妙,她既可以像王子們一樣親近政治,而又一定程度上又與政治絕緣。雖然這種政事請李賢打聽消息也許會更得力一些。畢竟他比太平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可是這次薛黎卻不能請他幫忙。一則他是一個已經成年地王子,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薛黎多多少少也得為他考慮一下,面對這種朝政上的敏感問題,他的身份還是避嫌的好些,免得被攪了進去。二來就是他對自己的愛慕之心未死,自己應該盡量減少與他的接觸,免得給人不必要的希望。這樣是害人也是害己。
只是薛黎確定了人選之後。在怎麼聯絡上犯了難。她連太平公主住哪裡都不知道,怎麼去找她?進宮去尋人?天啊,她連宮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怎麼個尋法!而且那些繁瑣地禮儀自己更是一竅不通,去了那裡失了禮數可是大罪。薛黎躊躇了半天,最後看到信箋時一拍腦袋,自己怎麼這麼笨。看看她們這裡有這麼多封信。難道每封都是兩個人親自送來送去?當然不可能。兩人府邸裡肯定有專門管書信往來差事的人,她現在只用寫一封告訴太平她已經回來了,然後將信交給女僕,她們自然知道該往哪裡送這封信。這就是特權階級的好處,連寄封信都不用自己做。薛黎邊寫信邊想著。
果然,信送出去了兩三天之後,太平公主便跑到了薛府來看她。這次倒是看上去上次高了一些。火紅的石榴裙。火紅的披風,大冬天的打扮的像個小火球般。當然個性也是一樣地活潑歡快。
「麗娘你真是的,竟然不聲不響的就回來了。」太平一進門讓奴婢們伺候著解下外套,大大咧咧的盤腿坐在薛黎對面噘著嘴抱怨道。
薛黎笑嘻嘻的沏了茶給她,這些天她一直都在家裡苦練泡茶等技藝,現在總算還有些模樣了,「我這不是一道家門就第一個寫信給你了,怎麼,還嫌我不夠重視。」
太平捧著茶碗笑了笑「看在你第一個給我信兒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等過幾天天晴,我喊她們幾個出去打獵,慶祝你回來好不好。大雪天的,去獵幾隻鹿烤來配酒吃是最好不過地。」說到玩兒地事,太平不由得就興高采烈起來,指手畫腳的比劃著,放下茶碗湊到她身邊來了,「這些日子你不在,悶都把人悶死了。」
見她這樣,薛黎溫和地笑了笑卻搖了搖頭「我不去。我家裡出了事,這段時候都沒有心情出去玩兒,你們自己去吧,不用管我的。」
「出事?」太平眼微微一瞪,旋即明白了,「是吐蕃那邊的事?」
「你都知道了?」薛黎顯然有些驚訝,抬頭望了望太平,卻是強顏歡笑的點了點頭。
「當然了,現在滿京城的傳,還有哪個人不知道。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我在你家陪你,反正苑囿裡鹿多的事,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去獵。可惡的吐蕃。都不是好人,先前還想搶我過去呢,現在又以多打少地害你爹打了敗仗,真不要臉。」太平提起吐蕃來就沒有好心情,當初逼婚的陰影還在,現在見得薛黎這樣也幫忙罵道
薛黎見她孩子氣的罵道,不由得笑了,笑過之後卻是沉默的低了頭「我爹過去是打人家的,難道還讓人家站著不動給他打?算了。敗就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我聽哥哥說這場仗事關重大,真不知道皇上會怎麼降罪。興許要砍頭流放也說不定……」
太平看她越說越嚴重,不由得著急的叫了出來。「哪兒會有那麼嚴重,你爹爹打仗很厲害的!雖然,雖然我聽母后說這個是大唐建國以來對外作戰中最大的一次失敗,可是也不會鬧到要人命的地步吧。」太平最後地幾句話說的自己也沒有了底氣。
「怎麼不會,想當初上官大人那麼厲害,還是宰相,最後還不是說被砍頭就被砍頭,抄家消籍,連孫女都被沒入宮廷做了奴婢。我爹的官還沒有他大,怎麼就不會落的那般下場。我可慘了,我又沒有上官婉兒那麼聰明,肯定將來比她還要慘……」有著前車之鑒,薛家被滅門的前景似乎就在眼前,薛黎說著說著就要哭了起來。
「不會地不會的,」太平連連勸慰,卻想不出什麼詞來。絞盡腦汁卻只想的出一個點子「對了,那你嫁給賢哥哥不就好了,你嫁給了他,等做了王妃就不用擔心會被罰去做掖庭宮女了。」說完頗為自得的看著薛黎,似乎自己想出了什麼天大的好主意。
真是天真的小公主,薛黎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但也只得順著她的思路問下去「我是沒事了。那我爹跟哥哥怎麼辦?我總不能看著他們被流放吧。反正,反正,要死要活我都要跟著他們一起去,我才不會一個人偷生呢。」薛黎這句話倒是出自真心,所以說完之後眼淚忍不住決堤般的落下,悲痛欲絕地樣子讓太平徹底的慌了神。
「別別別,」太平被她的態度嚇到了。卻又無計可施。咬了半天嘴唇想到自己唯一能做的一件事「麗娘,你別哭了。我先去幫你探探父皇的口風好了,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要知道他一直都很欣賞薛大人的,說他是國之棟樑,父皇那麼欣賞人才,肯定捨不得殺他。如果,如果他要罰殺你爹,我就去他那裡哭,去拔他鬍子,讓他寫不了聖旨。再不然我去找母后幫忙,薛大人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太平開始說的還好,後面就越說越讓薛黎聽地越寒,忙阻止她道「別,別,你只要能幫我探探皇上的口風就好了,其它的事是他們大人的,我們就不去操那個心了,我哥會有辦法的。」
「好。」太平見她臉色好一些了,才鬆了一口氣,不過轉而念頭一轉,看著薛黎露出一個小狐狸般的笑容「麗娘,我這次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才行?」
「你要我怎麼謝你?」薛黎好奇的看著她,她什麼東西沒有,還用得著在自己這裡要謝禮。
「我要你幫我一個忙。」太平想到什麼,臉刷地一下子紅了,而後又強自鎮定地湊在薛黎旁邊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幫我一個忙吧,我專程是為了這事來找你的。」
「什麼事?你先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幫你啊。」看著她忽然變得扭捏的樣子,薛黎好奇的問道。這個小公主,到底又想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了,臉紅成這樣。
「你一定能幫上忙的。」太平坐在她旁邊,偏了頭過去,低著頭揉著自己的衣擺說道。
看到太平地羞澀樣子,薛黎真是大大地好奇,於是點頭道「好吧,只要是我能幫上的忙,我一定全力幫你。這樣你該可以說出是什麼事了吧!」
「我,我想嫁人!」太平低聲說了一句。
「什麼?」薛黎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地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下意識的反問道。
「我說,我要嫁人。我想嫁人了。」太平氣鼓鼓的轉過頭來,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大聲對薛黎宣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