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攻城
背靠城牆垛子能避開刺骨的寒風,被安排歇息的士卒都喜歡靠著它取暖。聊聊各自經歷,談談受挫的建奴,說說心中的企盼,在這個陰寒的日子裡給士卒帶來感慨、義憤及希望。趙行把雙手拱進袖子裡縮著腦袋有樣學樣打著盹,本來是跟著舅父巡視城牆的,只是沒走幾步就縮到牆根下。
睡夢中的少年感覺有人在叫喊自己,迷迷糊糊地掙開眼睛,原來是把總陸國軒對著自己笑呢。
「陸大哥,怎麼了,建奴攻城了嗎?」少年一咕嚕爬起來,擦擦嘴角的口水問道。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陸國軒的眼睛瞟了瞟城外,幾里開外到處是安營紮寨的金兵。
「羅大人呢,羅大人在哪裡?」既然從軍,軍中只有將軍是士兵,自從在城牆之上稱呼舅舅被告誡後,趙行也改變了對羅一貴的稱呼。
「呵呵,羅大人忙著巡檢,喏,大人讓我把這棉甲帶給你。」陸國軒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套衣甲,淺笑著遞了過來。
棉甲看上去十分新,甚至連標號都在。少年一聽是給自己的也不管從何而來,飛快地接過棉甲,伸手抬腿穿戴起來。棉甲主料是棉花,採摘的棉花打濕,反覆拍打,做成很薄的棉片,把多張這樣的棉片在綴成很厚很實的棉布,棉布內襯精鐵,不僅對傳統的弓弩有很好的防禦能力,對火器的防禦效果非常好。而且遼東氣候寒冷,棉甲還具有防寒的作用。遼東漢人骨架本就寬大,少年又比一般人厚實,穿戴起來非常合身,美中不足的是兜鍪略大。
少年上下看了看,覺得十分滿意,抽出腰刀來回劈殺了幾回,笑嘻嘻地問道:「怎麼樣,陸大人,白袍小將威武吧。」
少年蹲著馬步,腰刀高舉活像個甩把戲的賣藝人,陸國軒上前扶著少年的兜鍪,憋住笑說道:「威武。」
少年一聽更來勁,挽了刀花繼續耍了一套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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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東方慢慢出現一抹紫氣,天際的雲彩已經被映染成紫色和淡紅色,太陽慢慢從雲中出現。頃刻間深紅色的太陽就已經掛在了天空中,彩雲相伴左右,萬點金光灑在雪白的大地上,白雪反射的銀光與慢慢消失在河面上的水汽交合,朦朦朧朧。
透過朦朧就會發現金軍已經整齊排成了數個方陣,努爾哈赤統帥的正黃、鑲黃為中軍,中軍左方為莽古爾泰為主將的正藍、鑲藍兩旗,右方為洪太吉領軍的正白、鑲白兩旗。漢軍、鑲紅旗為攻城主力,整齊地排列在中軍前方。
旌旗飛揚,刀槍劍戟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鐵騎大軍兩側護衛,壓制城牆上的火力同時護衛大軍安全,主攻的步兵的方陣森然有序。
努爾哈赤大手一揮,一聲牛角號打破了清晨的沉靜,隨即處處響起了嘹亮高昂的牛角號,與中軍的號聲遙相呼應。號角聲代表著天命汗無敵的兵鋒,代表著女真天下無敵,更代表著食物、財富、女人、奴隸,女真人個個血流加速,面紅耳赤。
李永芳的漢軍排成縱列邁著整齊的步伐踩著號角聲向城牆前進著。
「檑鼓」羅一貴一聲冷笑
「咚,咚,咚」箭樓上一字排開的大鼓依次響起,越來越急,越來越密,打鼓的鼓手也慢慢亢奮起來,用力地揮舞著鼓槌融入鼓聲之中。
「大明天威,殺」羅一貴抽出長刀指向天空,用盡全身的力氣吶喊道。
「大明天威,殺」城牆上明軍將士隨著主將的吶喊,從胸腔裡發出的呼喊震懾著天地。趙行隨著眾將士忘情地吶喊著,白皙的面孔激動的有些扭曲。
城牆上傳來的吶喊聲讓努爾哈赤的眉頭微皺,有好幾年沒有見明軍有如此高昂的士氣了。命運總是如此的無常,萬曆四十六以前他也伴隨著大明龍旗戰鬥在白山黑水之間,也吶喊著「大明天威,殺」擊殺著大明的敵人。
前排的漢軍士兵整齊地邁著步伐向城牆逼近,慢慢加快了腳步,越來越快,舉著各式武器,抬著雲梯飛快地向城牆靠攏。
城牆上嚴陣以待的步兵、車營火器兵,注視著前方的敵人,各級軍官豎起耳朵聽聞鼓聲的變化
「傳令,請大將軍,放百虎齊奔」羅一貴一聲令下,旗手揮舞這大旗,鼓手也再一次擂響了大鼓傳達著主將的軍令。
百虎齊奔是一窩蜂中最強的,是大明車營的制式主力裝備,一車能連發一百支火箭,威力驚人,覆蓋性射擊的威力是三連發的神機箭所不能比擬的。
快速奔跑的漢軍士兵立刻遭到了暴風驟雨般的打擊,漢軍士兵大多無甲,防禦力是無法與女真八旗相比。
百虎齊奔由戰車發射,速度快、穿透力強,火箭能一下子串通兩個漢軍士兵。受傷的士兵左右打著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卻點燃了更多同伴的棉衣。
相比百虎齊奔,大將軍的天女散花彈對無甲的漢軍士兵更致命,士兵們面部被鐵彈擊中非死即傷。
攻城之路成了死路、血路,地面上沒有化盡的白雪成了鮮紅的點點梅花,受傷的漢軍嚎叫著,翻滾著,聽起來毛骨悚然。金國軍法森嚴,漢軍士卒心裡雖是怕到了極點,腳下可是一點不敢耽誤,繼續吶喊著向城牆靠近。跟進的金兵手起刀落結果了受傷的漢軍,天地間安靜不少。
幾輪過後不僅漢軍士兵肝膽俱裂,押陣督戰的鑲紅旗士卒看的心裡也發毛。明軍火器不是沒有碰到過,打遼陽、瀋陽時明軍就用過這樣的武器,可那時候金國大軍一動明軍就開始放炮,其中有一半落空,等大伙衝到城下時大半武器就失去了無用武之地,只有三眼火銃之類的武器能用,是個人都知道三眼銃聲音大的嚇人,殺傷力卻是極其有限,戰鬥最終還得靠刀槍來決出勝負。
部分漢軍踩著同伴的血肉衝到了城下,七手八腳地架設著雲梯。只要上了城牆,大多數漢軍士卒認為戰鬥就勝利了一半。
城牆上鼓聲陡然一變,數百個冒著黑煙的鐵球依次曾直線從城上落下,漢軍中的老兵一看鐵球再也不管什麼軍法,扔掉手中的雲梯、武器就跑。
老兵們知道這種鐵球叫霹靂炮毒火球,是萬人敵的一種,內部除了火藥外,還有巴豆,狼毒,石灰,瀝青,砒霜等物,爆炸時產生毒煙,中者口鼻流血,渾身奇癢不止,就是抓破頭皮也無濟於事,最後不是自殺就是全身潰爛而死。霹靂炮毒火球太過殘忍,不要說被這種武器擊中,想想都不寒而慄。
老兵是漢軍中的核心、骨幹,是新兵之膽,有了戰鬥過的老兵帶頭新兵才敢放手廝殺,沒有了老兵支撐新兵是無法面對激烈的攻城戰的。
一隊漢軍推著蒙著生皮的攻城車慢慢駛向城門,每前進一步都會有數人到下,但很快就有後備士卒補上。士卒換了幾茬,攻城車也靠近了城牆。
趙行閃過城下的羽箭,挽弓搭箭射到一個漢軍,搭上第二支箭時,漢軍已經吶喊著撞擊城門了。
城門是明軍重點防守區域,準備遠比城牆充分。丟下的霹靂炮毒火球達十個,城內裡面的守軍臉蒙沾滿尿的濕布,不斷加固城門的支撐,推車的士卒沒有準備,只得吸入爆炸的毒氣。
劇烈的運動讓毒性隨著血液散佈的更快,推車的士卒再也顧不得攻城,雙手死命地在身體各個部位抓、擾、扣。
棉衣被扯爛,身上處處是血痕,中毒的士兵痛不欲生,打著滾淒厲慘叫。中毒的漢軍士卒已經發狂,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個摳瞎左眼的士卒臉部滿臉鮮血,用力扯著自己毛髮,城上趙行再也看不下去,一箭結束了他的痛苦。更多人清醒過來,箭如雨下再也聽不到讓人發瘋的慘叫。
沒有了老兵支持,新兵就遭到了暴風雨般的打擊,攻城漢軍丟掉武器哭爹喊娘向向撤退,沒有章法的撤退演變成了全體潰敗,極少數死硬分子也被射成了刺蝟。
漢軍士兵還沒有上雲梯,金國的第一次攻城就被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