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單挑
「某乃金人莽古爾泰是也,誰敢與爺爺決一死戰。」莽古爾泰覺得擺出關二爺的姿態不符合現在實際,於是臨時改變了主意向張飛靠攏了。
可能覺得不過癮,又加上句「戰又不戰,退有不退,瓦呀呀,氣死某家也。」莽古爾泰一激動把說書內容全漏了出來。
城樓上羅一貴等人看的莫名其妙,心想建奴莫不是得了失心瘋,這是搞什麼名堂。
「建奴休得猖狂,待我來會會你。」無獨有偶,參將黑雲鶴也是個好武之人,平時校場比武很少遇到對手很是囂張,囂張的人最受不了別人比自己還張狂,早已看不過去黑雲鶴大聲回應道。
「出城野戰萬萬不可,萬一野戰失利,建奴乘機掩殺過來西平堡就危險了,西平一失建奴沒有了後顧之憂直驅廣寧,你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羅一貴堅持據城死守,反對出城野戰。
黑雲鶴是副將,主將既然發話反對他也沒有堅持出城。滿懷希望的莽古爾泰等不樂意了,說好了單挑的怎麼半天沒有動靜,張開血盆大口罵道:「剛才哪個南蠻子說來會會某家的,光說不練的南蠻子,莫不是南蠻子都是沒有膽子的窩囊廢。」
「你們這些婊子養的。」
「王八蛋,操你祖宗八代的,都是吃屎長大的吧。」
「膽小鬼,你們是你老子和母馬生的吧。」
「操你娘,操你妹子,操你老婆,操你全家,說好了會會某家的,言爾無信的小人,你老婆和你老子偷情的窩囊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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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莽古爾泰罵的不算惡毒,火力只是集中在明軍本身,黑雲鶴還能把持的住。慢慢就擴大到了祖宗八代,女性家屬。莽古爾泰越罵越難聽,黑雲鶴火氣也越來越大。
「大人,標下只帶本部一百親兵出戰。」黑雲鶴再也受不了城下的辱罵,和羅一貴打了招呼後氣呼呼地下了城樓。
遼東諸將說的親兵多為自己的家丁,糧餉最高,裝備最好,都是些彪悍敢死之士,他們只聽從主將本人的命令。羅一貴見黑雲鶴鐵了心的要出戰顯得十分無奈,只得下令游擊將軍陳尚仁率領四百步兵、一百騎兵隨黑雲鶴出戰。
罵的口乾舌燥的莽古爾泰一看城門徐徐打開,一陣狂喜,心想還真有南蠻子和自己單挑的,暗呼一聲「好」,今天就讓大爺嘗嘗溫酒斬明狗滋味。
出城的明軍剛剛列好陣勢,李永芳的漢軍就趕到了。原來金兵在平陽橋堡附近集結,努爾哈赤點將時發現少了三貝勒莽古爾泰,一打聽才知道他隨著前鋒去追擊潰逃的明軍了,怕莽古爾泰追擊太猛中了明軍的圈套,於是派遣李永芳來接應莽古爾泰。
「今日我與這南蠻子單鬥,其他人都不得幫忙。」說完莽古爾泰拍著戰馬高舉狼牙棒越到陣前。
黑雲鶴見莽古爾泰如此乾脆,也不想墮了自家威風,吩咐諸軍不得亂動後輕磕馬腹,戰馬來到陣前黑雲鶴舉起大刀和莽古爾泰遙相對應。
「殺」莽古爾泰一聲嚎叫,狼牙棒揮了半圓衝了上來,「殺」黑雲鶴也應承一聲,大刀耍了個刀花迎了上去。
「鐺」兩件兵器相擊,火光四濺,金屬撞擊的回聲久久不絕。
戰馬的瞬間交錯而過,跑出數十丈才被各自主人勒住,馬背上的兩人經過剛才一交手都收起了輕視之心,對方都是軟柿子,就沖能把自己的虎口震的發麻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撥轉馬頭再戰,雙方手上力氣加重了幾分。
狼牙棒上佈滿了尖刺,只要沾身立刻捲走大塊皮肉。莽古爾泰本身也是金國第一戰將,力大勢沉,普通人拿都拿不起來的狼牙棒在他手裡如同棍棒般輕巧,砸、撩、戳,花樣百出讓人防不勝防,一個不小心性命就不保。
黑雲鶴也不是等閒之輩,刀法精湛,手法老到,大刀舞的是虎虎生風。在遼鎮諸將中武力那是一等一的,尋常武將絕對接不住二十招。
兵器是稱心的兵器,坐騎更是與主人心意相同的良駒。兩個武力高強的戰將你來我往,打的不可開交。
起初兩人的招式可圈可點,有跡可尋,幾十招後還不能斬敵與馬下,雙方都有些急躁,手上章法再也不復先前那樣平穩。
章法是亂了些,卻比先前的要凶險數倍。黑雲鶴大刀急揮,劈向莽古爾泰的頭頂,「檔」莽古爾泰舉棒相迎,大刀被彈開,黑雲鶴早有準備順勢一提,藉著彈力大刀在空中忽然變向朝莽古爾泰的首級急速而來。
刀鋒雷霆萬均破空而來,想要阻擋已無可能,眼看莽古爾泰就要身首異處。莽古爾泰也非等閒之輩,雙腿用力死死夾緊馬腹,一個仰身來了個鐵板橋,刀鋒貼著鼻尖飛掠而過,掃掉了他的頭盔。
「好」西平堡城頭想起了震天的歡呼聲,明軍上下用各種方言大聲為黑雲鶴加油助威。待在府衙內的趙行早就偷偷溜出,躲在羅一貫身後觀看城下的激鬥,黑雲鶴的神勇讓他激動的面紅耳赤。
相對城上士氣高昂的明軍,城下觀戰的金國將士則是捏了把冷汗。李永芳擔心,萬一莽古爾泰有個好歹,那他有的苦頭吃了。努爾哈赤不會因為李永芳是他孫女婿而饒恕他,可是現在揮兵進攻又怕三貝勒責怪,看也是不是,進攻也不是,滿頭大汗的李永芳心急如焚。
斗的正酣的莽古爾泰心情則無比暢快,好久沒有打的這麼過癮,這南蠻子著實不錯,不僅臂力不輸給自己,武力也和自己旗鼓相當。被削掉頭盔的並沒有讓他心慌,鬥志反而更加高昂。
眼看雙方險象不斷,李永芳再不遲慮,急令滿漢兩部精騎掩殺。自己則拉弓搭箭瞄準黑雲鶴。
酣鬥中的黑雲鶴見建奴不遵守諾言,精騎忽然啟動攻擊,心慌如麻,暗想萬一被建奴乘亂奪了城門,那自己真是罪人了,想停止纏鬥退回城中,苦於莽古爾泰招招斃命脫身不得,只得且戰且退想向城門靠攏。
「撲哧」一聲李永芳的暗箭讓黑雲鶴留在了原地,莽古爾泰也不願意這員猛將回到城內,趁勢上前一棒,結果了黑雲鶴。
陳尚仁等人見建奴如此無恥,無不怒火中燒,握緊了兵器準備上前與建奴廝殺。
「當,當、、」城樓上的鳴金之聲讓陳尚仁清醒過來,一面讓步兵交替向城門撤退,自己領著數十精騎向前疾馳,試圖搶回黑雲鶴的屍首。
金兵馬上騎射水平遠遠高於明軍,未等陳尚仁等人趕到當頭就是一陣齊射。十數位騎士被射中要害從馬背上跌落,其餘人則以陳尚仁為箭頭快速推進。
莽古爾泰正想彎腰割下敵將首級,見大群明軍騎兵跑上來和自己玩命,慌忙舉起狼牙棒迎敵。
數人圍住莽古爾泰,陳尚仁自己單腳鉤住馬鐙,一彎腰揪住黑雲鶴的衣甲,大喝一聲用力提上馬背。
「撤」隨著陳尚仁的一聲令下,明軍騎士們調轉馬頭死命拍打戰馬,向城門撤退。
已經趕上的金兵絕對不會讓明軍安然撤回城內的,莽古爾泰一棒擊斃一個落後的明軍騎士,大聲命令道:「快,乘機攻佔城門。」
「弓弩齊射,一窩蜂發射,請大將軍」此時猶豫只能羅一貴一聲暴喝,城樓上的守城弓弩萬箭齊發,天空頓時出現一大片烏雲,炮手也快速點燃了佛郎機大炮。
本朝正德年間,佛郎機國有船來往廣東,船上大炮犀利,朝廷先是購買後來自己製造。大炮以銅製造,長五六尺,大炮重達千斤,小的一百多斤,朝廷批量製造後分發給各個邊鎮城堡。其中千斤大炮,射程遠遠超過朝廷以前鑄造的銅跑,威力驚人,為守邊利器,所以稱之為大將軍。因為大炮從佛郎機國傳入,也稱之為佛郎機大炮
突前的金兵如同夏收時候的麥子,被箭弩收割了一大批。炮彈準確落到了金國精騎的隊列中,炮彈爆炸裡面幾百個小鐵球如同天女散花般飛向四周,十餘丈內的戰馬騎士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其它戰馬也被爆炸聲驚擾,上跳下竄,很多騎兵被戰馬掀翻在地。被驚恐不安的戰馬踐踏成了肉泥。
趁著金兵混亂時機,剩餘的明軍快速馳入城堡。把守城門的步兵早已嚴陣以待,騎兵一入城,數十人一起發力合上城門。
李永芳見城樓上準備充足,進攻隊型也被打亂,知道今日襲占城門已不可能,只得下令鳴金收兵,金國騎兵帶著戰死者的屍體如風一般離開了西平。
城樓上的趙行早以被大將軍、一窩蜂的威力所驚呆,這些武器兵書上都提及過,但想不到威力竟然如此大。
羅一貴生怕金兵來個回馬槍,讓軍士們輪流歇息保持戒備。少年對黑雲鶴陣亡很是不忿,破口大罵建奴言而無信,禽獸不如。
「這幫禽獸再來,就用大將軍把他們轟成肉醬。」少年對著撤退建奴的背影恨聲道。
羅一貴斜眼看了看少年,拍了拍旁邊的城磚示意少年坐下。「以後如有機會領兵切忌不可過分迷戀火器,火器重運輸不易,用來守城是利器,用來野戰只能打死戰,且本朝火器殺傷力不足。」
「怎麼可能,我剛才還親眼見大將軍一下子打死幾十個建奴。」
「大將軍製造頗為不易,軍中數量極少,西平堡只有二門,廣寧也只有十門,只能恐嚇建奴靠它打仗必輸無疑,況且平時大將軍用的都是實心鐵彈,像今天這種天女散花彈朝廷是不能製造的,只能從佛郎機人手裡購買,來的極為不易,打一發少一發,而在野外騎兵瞬息而至,請大將軍必遣精騎長槍護衛左右。臨敵制勝一要有敢戰之師,二要活用兵法。要想在野戰中擊敗建奴唯有兩法,一是以騎對騎,二是如同戚少保兵書裡面所說便練新式車營。」
看著外甥陷入沉思,羅一貴撫摸著少年的腦袋接著說道:「帶兵且不可好高騖遠,舅舅知道你喜歡看戚少保的兵書,切記書是書,為將者天生異才少,大多名將都經歷過摸爬滾打方能成為名將,就是本朝常勝將軍戚少保也吃過敗戰,為將能敗方能勝。」
羅一貴的話對少年來說有些遙遠,現在只能跟著舅舅、陸大哥殺敵報國而已。夢想是很遙遠,但那不正是自己的夢想嗎?少年咬牙對著建奴的背影使勁揮舞著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