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定議
平陽橋位於西平堡與鎮武堡之間,雙檯子河與繞陽河分佈兩側,地勢平坦十分有利於騎兵突擊,而明軍以步兵為主,無法在平原上阻擋金國鐵騎,在西平堡後方的沙嶺設一支伏兵就能徹底切斷明軍的後路,努爾哈赤嘴裡不斷咀嚼「平陽橋三字。」
「地圖」努爾哈赤一聲斷喝,侍衛趕緊把繳獲的明國地圖攤在地上,遼東以東是建州女真的傳統聚集地,三岔河以西的老百姓基本上是漢人,金國上下對三岔河以東並不是很熟悉,許多人更本沒有來過,努爾哈赤年輕時候追隨李成粱來過幾次廣寧,可那畢竟是許多年輕的事了。
大明的地圖清晰地標明了平陽橋的位置,的確,廣寧附近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進行會戰了。
「你們有什麼好的想法都可以說,說說看」努爾哈赤說道。
「阿瑪,平陽橋的確是適合騎兵突擊,但是它夾在鎮武和西平兩堡之間,一旦我們攻擊不順,就會受到明國援軍及西平守軍兩方面的攻擊,到時候恐怕難以脫身。」戰事不順,努爾哈赤把留守的代善調來支援,代善率軍剛到對形勢並不是很瞭解,仔細看了看地圖上平陽橋位置,分析著在平陽橋會戰的利弊。
代善的無心之言給帳中諸位當頭一棒,是呀,誰也搞不清西平堡裡面還有多少底牌,以前李永芳說西平只有三千守軍,可是五萬大軍攻了好幾天,甚至動用了最精銳的巴牙喇,還是沒有能攻下,如果城裡不是三千人,而是上萬人,他們乘著自己和明國援軍激戰時從背後來一下那情況就不妙了。
「大貝勒,西平堡只有三千人,這幾日我們連續攻城,守軍死傷慘重,能戰者絕對不過千餘人,羅一貫又受了重傷,永芳願意拿腦袋擔保西平堡守軍不會出城。」李永芳滿懷信心地保證道。
「西平堡守軍是死傷慘重,難道我們大金的損失小嗎?你拿腦袋擔保,你的腦袋值幾倆銀子,我看你就沒安什麼好心,」杜度的鑲白旗兵丁本來就少,只有十五個牛錄,自從他父親褚英被處死以後,鑲白旗淪為了滿八旗中歷史最小的一個旗,今日一戰他的親衛去了大半,那些人都是跟著他父親從血肉裡面爬出來的老兵,對他忠心耿耿,沒有這些老兵的支撐,鑲白旗進一步沒落那時必然的。
帳中不是他的爺爺就是他的叔叔,憋了一肚子火的杜度不能對他們撒氣,按輩分算和他同輩的李永芳便成了出氣筒。
「杜度,你說什麼昏話,都是一家人,嘔什麼氣。」洪太吉見李永芳氣的臉色煞白,出言呵斥道。
杜度對洪太吉呵斥不以為然,確也沒有還嘴,只是一言不發看著大帳頂部。杜度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洪太吉,罵道:「杜度,就你的鑲白旗損失大,今日哪個旗的損失不大,大伙議事,說的對不對,阿瑪自有決斷,輪得到你在這裡胡言亂語。」
杜度的性子有些隨他父親諸英,很急躁,見洪太吉把話挑明了也不遮掩,爽快地說道:「你當然不心疼,你的正白旗有多少牛錄,二十五個牛錄,我的鑲白旗多少牛錄,十五個牛錄,正白旗要是也只有十五個牛錄的話,八叔,恐怕也不會這樣說了吧,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啪」一聲脆響,杜度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打他的不是洪太極,是努爾哈赤,「我還沒死呢,你就在這裡抱不公了,鑲白旗劃出十五個牛錄是我的主意,你有什麼不服氣的找我,用不著指責你八叔。」
褚英死之前,鑲白旗達三十個牛錄之多,勢力幾乎趕上努爾哈赤自領的的兩旗一半。褚英死後,鑲白旗被努爾哈赤攔腰砍了一半。杜度呈口舌之利痛快是痛快了,只是戳到了努爾哈赤的痛處。
「來人,把杜度拉出去斬了。」杜度忍不服氣,瞪著眼睛看著他的祖父,父親死後是個人就來欺負鑲白旗,這樣的日子他杜度受夠了。杜度的態度讓努爾哈赤徹底失去了理智。
「阿瑪開恩,大哥只有杜度這麼一個兒子,要是斬了他,大哥的血脈就斷根了。」大帳之中,只有大貝勒代善不想侄子死於非命開口求情,其他人一言不發。
有人帶頭求情了,其他人再不說話顯得不仁義了,洪太吉、莽古爾泰、岳托紛紛出言求情。
陣陣疲倦向努爾哈赤襲來,腦海中不斷閃現長子的音容。「來人,把杜度押回遼陽。」出於對長子的愧疚,努爾哈赤放過了杜度。
杜度被帶走後,大帳中一片寂靜。
「永芳,廣寧那位所言你估計有幾分可信。」努爾哈赤很快就調整了狀態,從新把話題引到明日的戰事上來。
「稟告大汗,當有七分可信。」
「好,好,七分足夠了,就在平陽橋和明軍決一死戰。」努爾哈赤用毛茸茸的大手在地圖上比劃半天後下定了決心。
努爾哈赤看了看低頭喪氣的莽古爾泰,突然大喝道:「阿瑪賜給你的名號是什麼?還是阿瑪的鷹犬嗎?」
「阿瑪賜給我的名號是巴圖魯,阿瑪狩獵我是鷹犬,阿瑪征戰我是鋼刀,是戰馬。」莽古爾泰大聲答道,雙眼通紅,彷彿要滴出血來。
「好,阿瑪給你機會洗刷今日的恥辱,明日你帶領重騎反覆衝擊明軍的戰陣,明軍不敗你就要馬不解鞍,人不卸甲。」
「刷」莽古爾泰抽出腰刀割掉半截辮子,雙手捧著舉向天空,說道:「我莽古爾泰,天命汗之子向長生天發誓,不破明軍馬不解鞍,人不卸甲。」
馬不解鞍,人不卸甲其實就是要莽古爾泰不能擊破明軍就戰死,而辮子則是女真人第二生命,長生天是他們信仰的真神,莽古爾泰以此表明自己不破明軍誓不罷休的決心。
金國的貝勒大臣見三貝勒發如此重的毒誓,再也無心去追究他今日攻城失敗的責任,人家明日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個問題,再落井下石說不過去。何況能否擊破明軍關係到大金的明天,關係到各位旗主的金銀、糧食和奴隸。
「阿瑪,那西平堡裡這群畜生就任由他們逍遙嗎?」莽古爾泰咬牙切齒道。
努爾哈赤當然不願意這麼放過西平堡的明軍,但是事情有個輕重緩急,現在問題的核心是擊敗明軍野戰主力部隊,讓明軍魂飛膽喪,那時候廣寧及周邊各堡輕兵可下。到時候再回頭收拾西平堡中的守軍。
「老五,你帶著具裝鐵騎為前鋒衝擊明軍戰陣,明軍戰陣一亂,代善、岳托各領輕騎左右掩殺,永芳你率步兵從中間突破,力求擊潰明軍,把他們驅趕至沙嶺,交戰後老八你率三千精騎迂迴到沙嶺,卡住通往廣寧的官道,阻止明軍通過。此次定要把明軍主力全殲在沙嶺,我到要看看王化貞他拿什麼守城。」
「謹尊大汗之命。」
「好了,都分頭去準備。」疲倦的努爾哈赤揮揮手,示意眾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