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天平,兩端
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恨一個人,同樣不需要理由。
就在愛恨天平傾斜的那一刻,洛風準備殺了月夜這個人時,居然在遊戲中得到了她重生的消息。第一時間,不是開心,不是慶幸,而是想,將殺了她的人,生生從世界上抹去。於是,他只得放棄,殺掉月夜的想法……
洛風站在別墅屋頂之上,最高處。有種在遊戲中妖族之地的浮山上的縹緲,身邊卻是少了一個溫暖的源泉……這種溫暖,讓他癡迷,也讓他瘋狂。風蕭蕭的身份,根本不需要這樣一個能撼動他心情的人,根本不能有這樣一個能左右他情緒的人。
可是,她出現了,那麼巧的相遇,洛風差點以為是刻意的安排,發現月夜沒有惡意之後,他落荒而逃,不顧身上帶著的後遺症,差點被一個小妖給斬殺……
然後,再遇見。洛風苦笑,看著月夜和無涯子走進酒店大門,將藥塞入他嘴裡的時候,他就有種自甘墮落的無助感,這種感覺,直到雷公電母相邀月夜去妖族之地,路遇易水寒之後,顯得越發的嚴重起來。
不過,她,只是他心中天平的一端,雖然那麼溫柔那麼強勢的佔有了他的心,卻始終只能是,處於劣勢的那一端。因為,她是自己的任性和幸福,但在另一端,壓著的卻是,沉重得無法化解的仇恨和戰友。
雖然這個劣勢的一端,那麼美好……洛風任由晚風揚起他的長髮,思量著遊戲畫面中哪些髮絲糾結的畫面,回想著剛才看見的點點滴滴,結合著慢慢復甦的心靈,將一年前的記憶,慢慢的尋回。
許久,一身寒氣回到琳琅酒吧,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一群人或站或坐的在黑幕中靜靜等著他,讓洛風心底一暖又一歎,細細看去,雲峰有些擔憂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小青難得的和小殺一起沉默著,只是若有似無的看著地下城上午才送來的那些磁盤發呆。
「王。」格有些難受,也很難得的放下他那戾氣的身家,輕聲開口。
「都回去吧,沒事。」洛風冷冷的看了眾人一眼,將推開的房門又關上,不理會那些等了他一天的人,他現在需要的,是冷靜,還有,一個人的空間等待某個人的來臨。
點燃了香煙,深深的吸入肺部,讓自己污染得更嚴重一點吧,不要再讓自己抱有希望。洛風靜靜的看著窗外那燈火輝煌的街道,他不是不清楚一年前的事情有點蹊蹺,為什麼那段時間的記憶消失,為什麼最後政府放過他們,為什麼受到地下城的保護和監視……這一切,原來,只是因為一個女人。
「在等我麼。」清冷芳菲的聲音,帶著深夜的寒意,俊逸的臉上修長的眸子裡滿是探究和疏離,如月華般的少年靜悄悄的出現在窗外露台之上,簡約飄逸的襯衣,被身後流淌著的燈火染了個斑斕。
冷烈的看著眼前這個人,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卻是如今低調卻強勢的地下城當家之人,月無涯。洛風將手中的煙火隨意的拋下,用腳踩了踩,看不出喜怒的開窗走上露台,迎面的冷風,讓他心情為之一鬆:「嗯。」
「看了我給你的東西,你的選擇?」月無涯倒是沒有廢話,直接點明來意。
「不先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些。」洛風也沒有迴避的,很直接的問道。
清冷芳菲的少年似乎是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冷酷無情的男人,許久,才淡淡的回到:「你不是一直都在調查這件事情麼,你容不下不確定的事情,不跟你說清楚,你不會安然的接受地下城的庇護。」
「最後賭局是我下的,你就不怕我去找她。」冷然的挑眉,洛風看著眼前這個如月色的少年,挑釁。
月無涯清冷的琥珀眸子閃著殺氣,嘴角卻是略微上翹:「你不會,因為,她在你心底,永遠不會有他們重要。」說著這些話,修長的眸子不經意的掃過洛風身後那一片歡騰的酒吧深處。「他們是你救回來的,朋友。我沒有說錯吧,洛風。」
沉寂了片刻,洛風冰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喜怒,在夜色中淡淡蕩漾著:「不要太過分,無涯子……」
「我知道。」月無涯絲毫不介意的頷首:「同樣的,你不要靠近她。」
「這算什麼,交易嗎?」諷刺的抬了抬眼眸,洛風長長的黑髮隨之輕輕晃動,至於麼?如今的他們,完全受限於地下城,即便脫離了他們的勢力,立刻就會被政府吞吃,這一點,他還是清楚的,畢竟一年前的事情,洛家的勢力銷毀得很徹底,不能不說琳琅酒吧獨立出來後,就連生存,都很吃力。
月無涯卻是很認真的點點頭:「是的,交易。」看著眼前那冰封王座一般軟硬不吃的男人驚訝的瞪了瞪眼,在洛風身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應該算是很難吧。「你最後的那次選擇,我很感激,雖然對錯都有你的份,但,不可否認的,你挽救了他們幾個的生命。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當時我們雖然有做好準備,但是實際上卻是棋差一招,沒有算到洛家主母,會在遊戲中,離目標那麼的近……」
「你沒必要解釋那麼多。」幾乎是有些暴躁的,洛風打斷了月無涯的話,上前幾步,定定的凝視著月無涯那修長清逸的眼眸:「現在,我們就在你手上,根本不需要解釋。」
依舊是清冷芳菲的搖搖頭:「若我要針對你們,早就做了,何必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洛風,你在她心中,地位不一樣,所以,我才容忍你們到如此地步。」說著,強勢冰冷的寒了臉,威脅和懊惱味十足的瞪視著洛風。「若不是怕她想起一切時,是期待著你活的幸福,我才沒這閒功夫管你們的事。」
洛風往後退了幾步,似乎有些驚疑的看著眼前這個芳華絕代又強勢霸氣的少年,許久,才開口:「只是因為這一點,因為她的一個想法,就做到這一步?!」
「這是你,永遠都無法做到的,所以才驚訝麼。」似乎有些好笑的,看著洛風的表情,月無涯難得的彎著嘴角,輕輕的笑了笑。
有些震撼的看著眼前一笑芳菲如同罌粟的少年,洛風一時間沒有言語,任由兩人之間的夜風將靜默吹成沉寂。
「其實,我何必多此一舉,你的決定,早已明瞭。」夜裡的輕輕歎息,是出自誰的口中,淡淡的哀傷和恨意,又是怎樣的,任由涼薄的晚風吹散在空氣之中。
洛風回神之時,天際略微泛紅,四下環顧,早已沒有了那抹清冷如月的身影,凝視著天際的漸漸上升的朝陽,腦海中回顧著洛家那群對自己好,或者不好的人影,有些死去的人,比如洛家的主母,她帶走了他心中長久壓抑的恨,有些死去的人,比如雷公電母,他們帶走了對他積少成多的維護和照顧……
這些,就是以前是天平另一端的東西。沉重的,壓著心中的那個天平,讓自己永遠無法坦然面對愛情,面對她。可是如今,天平的選擇,依舊不是,她。
輕輕的歎息,在朝陽之中,讓心情隨著溫度慢慢上揚,回想著和她的第一次見面,那才是兩人最為單純的相處,在寂寞森林中的互相調侃和笑鬧,是沒有任何包袱,沒有任何芥蒂的自然,那個時候的他,才是最自由最快樂的吧。
在自己接手門庭若世之後,每次,都是在沉澱於她那溫柔淡定的純粹笑容之時,天平才會向她偏斜,可是轉身,沒有了她的溫柔笑容,天平又會直接偏袒仇恨的彼端。
所以他才會反覆的靠近又離開;所以他才會靠近的時候深深的愛,遠離的時候痛苦的恨;所以他才會選擇將全部的愛恨遺忘……
「王。」門口清脆的敲門,然後是雲峰那溫和的輕緩聲音。
略微皺眉,洛風冷然的上前,開門,直接的望入雲峰那出塵的帶著擔憂的眸子:「有事?」
「我們想說,王,你完全可以任性一點,不要什麼事情都幫我們扛。」雲峰頗為溫軟的定定看著洛風的眼。「有些事情,我同樣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一點,我知道,大家也知道,當初那麼堅決的將洛家完全毀滅,求的,不就是王的自由麼。所以,有什麼事情……」
「沒事。」洛風冷酷的瞟了他一眼,推開他,走出門去。「我出去一下,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什麼事情都沒有,別想些有的沒的。」
雲峰看著洛風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擔憂的歎息。在另一個拐角,靠著牆看著一切的格,眼神暖了暖,卻沒有言語,在他身邊同樣沉默的兩人,都是靜靜的,感激。
感激什麼呢?感激洛風小時候將他們救回家麼?感激這十來年的培養照顧麼?還是感激洛風這樣委曲求全的維護?
一年前的事情,他們多少都知道,洛風對於那個女人的愛戀,他們也都清楚和明白,昨天送來的磁盤,是有關《仙魔江湖》的,他們也都知道,晚上那個人來了又去,他們也都有注意……
「別做多餘的事,不要給王找麻煩。」修站在更遠一點的地方,靜靜的看了眾人半晌,才冷然的抬步離去,只是一向冷然的臉上,多了一絲疼惜。
「能做什麼?」雲峰出塵的眸子閃過無奈,現在,他們幾乎就是在地下城的監視中,能得到什麼消息,能知道什麼東西,都是要看地下城願不願意給他們知道。這,對於一向以消息生存的他們,有多大的打擊,可想而知。
修猛然停下腳步,聲音似有似無的歎息:「峰,你明白的,地下城留有餘地,你能學到東西,也能自由發展,雖然,不能踏入某個界限。王,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的選擇,我們只有全力的支持。」
「如果我們強起來,是不是王就可以更自由一點?!」小青嬌俏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明明白白看著整件事情的經過,讓她毫無芥蒂的當作沒事,她做不到。
格戾氣十足的看了看眾人,沒有言語,轉身離去。小殺一身冷烈,拉著幾欲哭泣的小青,既然提出了這一點,那麼,就去強化自己好了。
雲峰看著修的背影,等其它人走離去,才揚聲:「修,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還是,不知道的好。」修靜默了片刻,輕聲回到,然後毫不猶豫的離去。
雖然有些不滿,但是雲峰並沒有太多的生氣,活動活動脖子,轉身朝著辦公室走去,就像修說的那樣,既然有這個機會讓自己提高,他就會努力提升自己。
一周後,是夜。
「找我有事?」月無涯依舊是簡單的白色襯衣,在月色下,卓然獨立。
洛風略微點頭,冷酷的眸子看著遠方:「我的選擇,由我自己來說。」
靜了靜,月無涯清逸淡漠的聲音才傳來:「好,你說,我在聽。」
「放棄她,我會得到什麼。」洛風回首,冷烈深寒的看著月下清雅的少年。
月無涯再次靜了靜:「扶植你們培養可以保護自己的勢力,然後你們就自由了。」這個說法很簡單,但是能做到的,暫時只有地下城一家而已,畢竟,對於洛風這個人,政府很希望能斬草除根。
「為什麼非要這樣,即便我不同意,你也可以做到讓我們永遠不用見面。」
「那樣的話,你和她都不會釋懷,那樣的事情,我不會再做沒有把握的假設。」清冷淡漠的說道,月無涯瞇了瞇眼看著一身冷傲的洛風。「我相信你做出決定,就會遵守諾言。而且,忘記她,對你只有好處,並沒有任何的壞處,不是麼。」
洛風笑了,雖然笑得很冷,很淡。「對,並沒有壞處。好,我放棄對她所有的期待。」
月無涯彎彎嘴角,玩味的頷首:「是個很好的選擇,洛風,要知道,我就快沒有耐心了,畢竟你身邊的人,都是很厲害的角色,如若你不能下定決心,我不會養虎為患。」
「我就知道。」洛風淡淡的開口,月無涯雖然只是個少年,但是他的果決和強勢,早已在地下城如今的發展和壯大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不下沒有把握的決定,不放任任何危險的存在。
月無涯無所謂的清冷抬眼,並不辯駁洛風語氣中的了然寒意。
「能告訴我,你準備讓她迷茫到何時?」這幾天,他去了一次《地獄賽車場》,遠遠的看了看她一眼,如今的她依舊溫軟淡定,卻是更加的沉穩和堅強。
「這不是你該關注的問題。」清冷的聲音,略微的寒意,月無涯細細的看著洛風,看著他那一頭與她極為相似的長髮,渾身的疏離。「沒事,我先走了。」
洛風搖搖頭:「我不明白你的用意,既然那麼在乎她的感受,為什麼要這樣隱瞞她。」
似乎是有些好笑的,月無涯側首看向洛風:「你把她擺在什麼位置,我把她又擺在什麼位置,輪得到你來教訓我該怎麼做?」
「她在我心底,佔有重要的位置。」極為認真的,洛風一身冷烈化為暖風。「如果沒有她那一股溫泉,在我心底,自我的流淌著,不管岸邊是春天的鮮活,夏天的炙熱,秋天的蕭瑟還是冬天的酷寒,始終給予我最為溫柔的笑容,滋養著我那腐朽的靈魂……我想,我會成為只知道仇恨的瘋子。」
停頓了幾秒鐘,月無涯有些不耐的開口:「你跟我說這些,有意思嗎?」
「抱歉。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她在我心底並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灑脫的選擇她,不管你會如何對我。」洛風苦笑,善意的緩緩說道。「可是,她始終是在天平自我的這一端,而我,早已不會選擇自我。所以,雖然如今天平另一端是朋友和野心,我也習慣性的拋棄自我,選擇天平的那一端。」
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月無涯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個明明喜歡她,一個明明有著機會靠近的人,卻因為身邊的人和事,越走越遠,直到如今。該同情,還是該譏諷?但是,身邊有無數的羈絆,是本人可以選擇的嗎?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月無涯才沒有對洛風絕殺,任何人設身處地的去想,洛風並沒有值得痛恨的選擇,相反對於地下城那群經歷相似的人來說,洛風,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
「無涯子,他們兩人在一起,會幸福的。」許久,洛風才輕輕的、肯定的說道,然後轉身,離去。「放下所有,我真希望,能和你們是朋友……」
消散在空氣中的冷烈聲音,並不像是洛風這樣的人會說出的話,月無涯也是一愣,在夜色中矗立很久,才回神,清冷淡漠的瞇眼,然後離去。
兩人如此的約定,距離《仙魔江湖》中那場動盪,剛過了一年。
一年的時間,蕭秋雨被丟到火星上去學習,蘇末陪伴,身邊依舊是花團錦簇,常常氣得老學究暴跳起來殺人。
一年的時間,月清漣則是在《地獄賽車場》艱難前行,霸王龍,琪安傑還有青衣細心呵護著其單純的快樂。
一年的時間,他們倆,誰都沒有記起彼此,如同天平的兩端,維繫著完美的,互不打擾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