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65►摩天輪

　　大門代表著的，永遠是一個階層，能不能跨越，代表著你在這個門前是何等的身份。

　　看著門口守候著的記者，還有一排又一排的保鏢，月夜無聲無息的轉了個彎，朝遊樂場的摩天輪走去。

　　層層樹影中的摩天輪就像一個巨大的彩色齒輪，帶著霓虹的緞帶，在夜幕中劃下一個又一個的圓，週而復始的，緩慢拖沓的，卻也是完完整整的，圓滿。

　　不多久，就像是用著敬仰的眼神引導著自己的方向，月夜站在摩天輪下，靜靜的，卻沒有上前，在不遠處，深夜中有一雙狼一般的眼眸，聲色不收的肆意凝望。

　　「你果然還是來了。」有些慶幸，也有些歎息的清涼冷酷的聲音，和遊戲中的開朗明亮不同，不同的，也不僅僅是聲音，還有風蕭蕭那一身的冷意，和遊戲中完全是兩種氣勢。

　　月夜略微側首，看向暮色中幾乎沉澱了的完美身影，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長髮，冷然的淺灰色的眼，和熟悉中的記憶，完全不同。「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你們一般來遊樂場，次次都不會放棄乘坐摩天輪。」風蕭蕭慢步走過來，沒有壓力，很鬆散很放鬆的看著眼前和遊戲中也是樣貌不同的小女孩，只是那雙略帶防備的眼眸，溫柔淡定，和記憶中的完全一樣。

　　「你確定你是風蕭蕭，不是聚寶盆麼？」月夜墨黑的眼眸迎上如同彩虹般絢麗的摩天輪，輕輕的調笑。

　　風蕭蕭身子一鬆，一身的寒冷頓時減輕了不少：「我以為你會防範我如同仇敵。」見月夜不說話，只是看著摩天輪，又是淡淡的勾起嘴角。「幸好，可以再次遇見你。」

　　「若我說，風蕭蕭，我們去坐摩天輪吧。」空靈的雙眸看向身邊一身冷寒的男子，月夜提議，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你又會如何想？」

　　略微驚訝了一下，然後輕輕點頭，跟著月夜小巧的身子上了摩天輪，全部都是自動，看著月夜設定了十圈，風蕭蕭涼薄的雙眸中有了些笑意，隨意的坐下，隨著七彩夢幻的摩天輪緩緩上升。

　　月夜在風蕭蕭對面，半個身子都貼在透明的窗戶上，看著夜幕中的景色，看那燈火與星空交接之處，看朦朧之中蕩漾的生活。

　　「我很喜歡坐摩天輪，每次來，無涯子都會陪著我坐上幾圈，隨著它緩緩上升，有種踩在彩虹之上，登天的愜意。」滿足於最高處俯視的滿地輝煌，月夜笑瞇瞇的起身在不大的空間轉了幾圈，然後笑看著風蕭蕭。「如何？現在是不是像一個神仙一般，腳踏七彩祥雲……」

　　「呵呵。」風蕭蕭笑出聲來，眼前的月夜頑皮的如同小孩子，有這般幼稚的幻象，他聽著卻是動人，他有多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他有多久沒有聽過這樣幼稚的想法了？他記不清了，現在想來，卻是滿心的感動，為這一份難得感覺到的，單純。

　　月夜懊惱的嘟起嘴，然後偏頭看著摩天輪緩緩下降，感覺自己離那一片琉璃一般的燈火更近了些，也感覺風蕭蕭靠自己更近了一些。

　　小心翼翼，試探性的輕輕拉過月夜的身子，見月夜沒有反抗，風蕭蕭俊逸的臉上滿是鬆了口氣的淡淡笑意：「對不起，我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描述了，不過，很有趣。」

　　見月夜墨黑的眼眸看過來，風蕭蕭伸手摀住她的眼：「別這麼看我。」停頓了幾秒，聲音有些沙啞的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很怕我，怕我發瘋。其實我也很怕自己，怕自己傷害你。你那麼敏銳，看得出我不是什麼好人，我的確是個黑社會，殺過不少人，傷害過不少人，所以我明白，自己不能有弱點……」

　　「訓練很苦吧，我看到了你的傷痕。」月夜沒有擋開風蕭蕭遮住她雙眼的手，而是在風蕭蕭聲音略微顫抖的時候，溫柔得如同冬日裡的驕陽，夏日裡的晚風。

　　風蕭蕭放在月夜眼眸上的手一僵，苦笑：「沒事。」

　　「你希望的，只是一個能陪你說說話的人而已，無關愛情。」依舊是撫慰人心的溫柔，月夜輕輕伸手壓下眼眸上的手，墨黑靈動的雙眸星光蘸水，輕易的讓人沉迷了進去。

　　沉默了許久，風蕭蕭才輕摟著月夜的身子，將她靠在自己懷中輕歎：「你想跟我說的，就是這個吧。」

　　「或許。」月夜沒有推開，也沒有不適，依舊是溫柔的開口。「昨天在遊戲中，你的話和行為的確是嚇了我一跳，可是今天當你在門口跟我說：終於見到你了。我就放心了下來，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說著，月夜仰首看向風蕭蕭冷烈的眼：「所以，我改變了逃避你的決定，想著，若你需要，做一個傾聽的朋友，也算不錯。」

　　摟著月夜的雙臂緊了緊，風蕭蕭一張冷酷的臉上滿是無奈：「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是誰不懂愛情，我只是感覺，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或許，我們是在錯誤的時間相遇了。」月夜輕笑，然後看著窗外的夜色，隨著摩天輪的緩緩轉動，或是遼闊的星空，或是璀璨的燈火。「做朋友呢？有沒有這個講究。」

　　風蕭蕭沉靜的看了她許久，才點頭：「既然我們都不清楚，那麼就先放下吧，我等著你長大。」接著，又皺眉冷然告誡。「不要和風皇的人太接近。」

　　月夜回首看他，堅定而擔憂：「林立是我認的哥哥，難道……你要對付的是他們？」

　　「哥哥？」似乎有些好笑的樣子，風蕭蕭從來不認為這樣的關係有什麼重要性可言，對於月夜的話倒是很坦然的點頭：「對，這次就是看中了正在製作中的遊戲《星空》，想獲得其主控電腦。」

　　「……」月夜小心的往後躲了躲，一臉擔憂。「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存心拉我下水？還是我不合作就殺人滅口？」

　　「呵呵。」月夜這種杞人憂天的模樣逗笑了風蕭蕭，他伸手拍拍月夜的小臉，搖頭說道。「要拉你下水幹什麼？我只是跟你說說我需要做的事情，怕你受到牽連。有些人做事情，總是很讓人不恥，所以你得遠離他們那些人。」

　　「那你就不擔心我去告狀？」月夜躲不過拍著自己臉頰的手，齜牙咧嘴。

　　風蕭蕭一身冷酷化作暖風，笑開了扣緊擁著月夜的手臂：「我知道，就你這個性，對於麻煩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在我們之間你不會偏幫。而且，你對林立還是很有信心的吧？」

　　「你和他有點像，只是你是冰山，他是深潭，都是不可捉摸的人。」沒有否認，月夜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行為，在現實中，和這些貴族，點到即止是最好的相處模式。

　　風蕭蕭不是第一次被人說成是冰山，但是在月夜口中，卻是另有一番意味，略微勾起嘴角，邪笑：「作為我們共同的朋友，你說說看，我們之間誰會贏？」

　　眨巴眨巴眼，月夜一臉委屈無奈的表情，想博取同情。

　　「說。」威脅的緊了緊手臂，將月夜整個小身子都貼在自己胸前，無限滿足，口氣卻是冷烈得有些不講道理的蠻橫。

　　「唉，輕點，你想勒死我啊。」月夜不樂意的推開他，坐到安全距離之外，才似模似樣的比較了一番，歎息著對風蕭蕭說道：「冰山雖然冷硬，但是總會化解在溫吞的流水之中。風蕭蕭，雖然我不懂這些事情，但是直覺告訴我，他們不是那麼簡單的商人。」

　　沉思的盯著月夜看了良久，沒有生氣，沒有爭辯，只是那麼直勾勾的看著月夜，在十圈過後，門開的聲音，才讓他回神。

　　被他打量的月夜也是一直沉默，門開了，在緩慢的轉動中輕巧的跳下摩天輪，然後尖叫著狼狽的被拉入一個熟悉的清冷懷抱。

　　「誰？」隱含殺氣的聲音，風蕭蕭聽見月夜的驚叫後迅速下了摩天輪，不過只是一聲之後，就看清了眼前熟悉的幾個人，林立，無涯子和聚寶盆，無涯子將月夜深深摟在懷中，萬分敵視的看著自己。

　　「洛風，沒想到你也喜歡摩天輪。」林立一臉似笑非笑的平和，聲音熔化在略微有些涼意的夜色之中，居然也沾染了一些讓人不舒服的冷意。

　　「她喜歡，我就陪著。」話不多，很簡單的回答，卻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想法，冷下來的眼臉，還是一副萬年冰山狀。

　　林立依言側身看了看正在和無涯子嘀咕講道理的月夜，然後又回首看向風蕭蕭：「沒有想到我認的妹妹居然這麼得你的照顧，謝謝。」聽起來很有誠意，又如外交辭令一般的生疏。

　　站在原地的風蕭蕭沒有說話，就那麼居高臨下冷漠的看著林立，林立依舊是深邃俊逸的表情，淡淡的回視著他，絲毫不落下風。

　　聚寶盆站在一邊看了看兩人，然後又看看佔有慾極強的無涯子強橫的生著氣，生生讓一向狡黠的月夜無計可施，只能全力撫慰，絲毫精力都不願顧及旁人。

　　這樣的……羈絆！

　　突然心底有種奇怪的想法，若自己和月夜同時落入危險之地，他會救誰？！聚寶盆只是那麼想著，就已經給了自己答案，無涯子第一個救的一定是月夜，毫無疑問，從遊戲中認識到現在第一次見面，他們姐弟兩的羈絆，讓他深深撼動。

　　看著一身清冷的無涯子，再看看他懷中溫柔焦急的月夜，他們，互為對方的逆鯪，是不可觸碰的禁地……聚寶盆出塵的眸子閃了閃，然後看向依舊對視著的林立和風蕭蕭，眼角瞟向身後不遠處林子中那個張狂耀眼的身影，無聲的笑了。

　　或許，這個遊戲，不僅僅只是個遊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