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遊戲而已

　　楊羽有些愕然，他從來沒有聽到過一向充滿熱情，待人友好豪爽，做事雷厲風行的孫鵬會帶著些微的哭腔跟自己說話，雖然他盡力讓語氣正常，但楊羽還是聽出來了。

　　雖然聽出來了，但楊羽卻無法理解。

　　“阿鵬，不就是一個遊戲裏的公會嗎？你用得著為他們退會而生氣嗎？好吧，如果你生氣的話，就告訴我你在哪里，我來幫你們……”

　　遊戲中的某處，孫鵬仿佛如遭雷擊一般，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念叨道：“不就是一個遊戲裏的公會嗎？是啊，只是一個遊戲而已……”

　　“喂，阿鵬……鵬……說話啊。”楊羽聽不到孫鵬喃喃自語的念叨，只道他不說話，不由得有些著急。

　　但是，他怎麼叫喚，孫鵬都沒有再回話，再仔細查探好友欄，孫鵬竟然已經下線了。

　　楊羽雖然不太懂這小子在想什麼，卻也明白自己似乎說錯什麼話了，不由得有些懊惱，這叫什麼事啊，那小子明明就很在意，自己還用言語刺激他，真是笨，這時候應該先順著他的話，穩一穩的……

　　在一邊的紫月不解地看著楊羽懊惱地拍了拍腦袋，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的哥們鬧點小情緒，我下線勸勸他。”楊心跟紫月解釋了一番，忙下線去了。

　　宿舍陽臺上，一個人坐在地上，倚著欄杆，背對著夕陽抽煙。

　　孫鵬的背後是一排高大的古樹，學校為了綠化而花費了鉅款，效果倒是不錯，青枝紅日，晚風相照，輕輕徐來的略帶清新感的氣息讓人心裏感到安寧。

　　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煙心中騰起的絲絲青煙，楊羽突然有所觸動。

　　“這小子……”楊羽搖搖頭，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你很在意嗎？”楊羽盯著孫鵬的眼睛，直接問道。

　　“哪有，你在說什麼啊？”孫鵬抬頭對他苦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低下頭去，只顧著吸煙。

　　“老實說，我是一個新手，無法理解你們對遊戲的感情，但我也可以看得出來，我剛才的話似乎說錯了。”楊羽頓了頓，輕輕地拍拍孫鵬的肩膀，沉聲道：“我向你道歉。”

　　孫鵬愣了一下，苦笑道：“別呀，羽哥，你說得對，我已經想開了，就像你說的那樣，不就是一個遊戲裏的公會嗎？我還不至於因為遊戲裏面的事情就跟你生氣的。況且，他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這事不能怪他們。”

　　“是嗎？那你……”

　　“我只是想靜一靜罷了。”

　　楊羽懷疑地看著他。

　　“這些年來，我在遊戲裏面玩得太多了，不知覺中有些陷了進去，我只是想下線想一想事情罷了。”孫鵬吐了一口煙，平靜地解釋道。

　　“有些事情，真得靜下來想一想才會清楚，陷在其中，永遠不會瞭解的。”

　　此時孫鵬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有任何情感波動的異狀，看起來就跟平時沒有兩樣，但楊羽卻看得出來，孫鵬的眼裏還有一絲淡淡的落寞，就像一個英雄征戰一生，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榮耀與功績那樣，無可奈何的落寞。

　　楊羽沒少見孫鵬他們幾個在遊戲裏廝混，他甚至見過，為了某一個網游的開區，他們曾經有一周不下線休息的經歷，這次暗黑年代祭開區，他們也足足在遊戲裏面混了五天，算是不眠不休了。

　　楊羽從來沒有過問他們的事情，從來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付出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但單看孫鵬沮喪的神情，他就能體會得出來，有些東西，在自己看來也許不重要，但卻在不知不覺中，讓人著迷。

　　公會的事情，他完全沒有一點覺悟，但孫鵬也許卻受傷已深。

　　這個時候，宿舍裏傳來了一些動靜，原來是王亞偉和羅平也下線了，看到兩人在陽臺上，他們也走了過來坐下，四人難得地聚到了一起。

　　“靠，原來你們也在這裏，大家這麼人齊，不如叫些東西來吃好不好？”

　　看到楊羽在這裏，仿佛要掩飾些什麼似的，羅平大聲叫嚷起來，催促著王亞偉下樓買東西，楊羽和孫鵬都沒有發表什麼意見，王亞偉嘀咕了一聲，也只得跑腿幹活，不一會兒，他便帶著幾瓶啤酒，兩袋花生便從樓下的小賣部回來了。

　　見到啤酒，孫鵬突然眼前一亮，開了一瓶便自己抓起來，大口大口地灌了幾下，冰鎮的啤酒入腹，驟然凍了一下，他全身打了個冷戰，這才大笑道：“爽。”

　　“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這麼聚在一起喝酒了。”楊羽突然感歎道。

　　“是啊。以前我們似乎都是在各做各的事情呢。”

　　“這次在遊戲裏面，是人最齊的一次了吧。呵呵。”

　　“既然這樣，你們幾個小子也別瞞著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告訴我，說出來就好受了一些。再說，我也想知道一些，好替你們分憂啊。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忙的。”楊羽歎了一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三人面面相覷，猶豫了好一陣，這才推出王亞偉，把更詳細的事情經過告訴了楊羽。

　　王亞偉娓娓道來，向楊羽講訴了他們的遊戲歷程，從新手菜鳥，一直混到二流高手的水準，其中的喜怒哀樂，猶自像在眼前。羅平則時不時補充一兩句，給楊羽解釋許多事情的經過，讓楊羽仿佛看到了他們三人在遊戲中與那些老朋友相知相識，從最開始的不打不相識到同心齊力創建公會，幫助新人，與大公會廝混，和搶怪者對戰……

　　最近發生的事，說起來彆扭，但其實也是挺老套挺簡單的，就是很乾脆一個結識與離散的過程：幾個曾經立志要在一起同甘共苦闖蕩的朋友，突然分開，各奔前程，不再為原來的目標而奮鬥了，孫鵬他們曾經為此下了很大功夫，投入了很多熱情，如今猛然間有力沒處使，心情不免失落。

　　楊羽聽著聽著，也漸漸有些明白了，遊戲世界是虛幻的，這沒錯，但玩遊戲的是人啊，人在遊戲中投入的時間與精力，所有的快樂與傷悲，又豈會是虛幻的？

　　孫鵬他們幾個一直都把軍哥、飛虎、老葛他們幾個當作真正的朋友與知己，但沒想到，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王亞偉和羅平一人一句地訴說著這些的時候，風中的殘陽帶著滿天的紅霞漸漸落下，暗淡天色背景下的孫鵬抓著酒瓶，眼神中有點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