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入世 第四十三章

翌日上午，鄭肅父子的郡公府之行吃了大大的閉門羹，甚至連府門都未能進得去。

　朱陽郡公府在滎陽城內向來是尊榮無比，但鄭宇在宗祭大典上的“犯上”之舉，卻幾令鄭安世成為滿城的笑柄。如此大逆不道之舉，自然被郡公府上下人等牢記在心。

　見著罪魁禍首還敢登門，門房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若不是看在鄭肅身為朝廷命官，怕是會直接派人驅趕。

　對于鄭肅奉上的拜帖，門房接都未接，一臉不耐地說道︰“老爺有要事在身，早吩咐下來，今日概不見客，請回吧！”

　“族尊何時能夠有空？”鄭肅客氣地詢問道。

　“不知道！”門房生冷地丟下一句話，轉頭就朝里面走去。

　“看來今天是見不著族尊了。”鄭肅見慣了人情冷暖，對這樣的情形倒也表現得很冷靜，但他不忘開解長子，“子醒，莫要放在心上，族尊怕真有要事，未必是遷怒于你。”

　鄭宇輕應了一聲，微笑著朝父親點了點頭。鄭安世遷怒是肯定的，但他也看出門房並未撒謊，郡公府前有許多嶄新的車轍印，而且顯得有些雜亂，看來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父子倆回到別院之後不多久，便見到鄭遠楠登門拜訪。

　“這是……”從侍郎公子手中接過一封金花名刺，鄭宇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摩詰先生的詩會請柬！”侍郎公子伸手在鄭宇肩上拍了兩下，故意露出一臉羨慕的神情，開玩笑道，“子醒，連我都得嫉妒你了。摩詰先生詩壇巨擎，天下文宗，誰若能得他一評一贊，立刻便可身價百倍。他主持的中秋詩會一年只有一次，為一個參加的名額也不知有多少人要爭破頭。這次倒好，他老人家親自發帖，邀請你去晉州參加他的中秋詩會。但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你揚名士林。”

　鄭宇想起了宗祭大典上的那位皓首銀髯的老者，當日能夠順利脫困，很大程度上要承他執言之情。不過，在眼下這種情況下，去參加他的詩會，不免有些顯得張揚了。而且赴晉州一行，至少要耽誤大半月時間，他已經有些牽掛身在長安的朵兒、趙山姐弟了。

　“子醒，你莫非拒絕摩詰先生的好意？”見鄭宇沒有回應，鄭遠楠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詫異地說道。

　“摩詰先生相邀，怎能推辭？”鄭肅看出了些長子的心思，和聲說道，“盡管去，家里有你譜伯在，不會虧欠了他們姐弟。”

　明年春闈已經不遙遠，盡管對長子的才學已無懷疑，鄭肅卻知道進士科試並非簡單有才學便能解決問題的。他自己便是正宗科舉取仕出身，對科舉的內中奧妙再清楚不過了。無籍無名者，被考官選中的難度極大。所以，士子們必須先求設法揚名，再參加科試。為此，許多士子甚至不惜劍走偏鋒。

　如今長子能得到摩詰先生這位詩壇巨擎的賞識，簡直就是天賜的揚名良機。而且此翁歸隱已久，不參朝政，不與黨爭，清名極著，與他相交有百益而無一害。比較之下，臨淄王對長子的器重，反而會讓人隱隱感覺到一種危機感。

　“叔父說的極是！”鄭遠楠點點頭，勸說道，“而且，你還能帶阿靜去見識見識。阿靜離參加科舉也沒有幾年了，參加摩詰先生的詩會，對他也是極有好處。”

　略一思索後，鄭宇點了點頭︰“則誠兄，勞你代我謝過摩詰先生。”

　“總算是不辱使命！”侍郎公子松了口氣，笑著說道，“我這便去回復摩詰先生，他大概今日下午就要返回晉州了。過幾天，等滎陽這里的事情安定下來後，我們一起動身前往晉州。”

　正準備離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鄭遠楠回身說道︰“臨淄王殿下昨夜里好象病倒了，我也是早晨才得到的消息。”

　詫異之余，鄭宇也想通了在郡公府前發現的異常跡象。

　便不說李景諶的身份，他名義上畢竟是為參禮鄭氏的宗祭而來得滎陽，這一病倒，身為鄭氏族長的鄭安世自然不能等閑視之。

　“子醒，臨淄王殿下對你頗為禮遇。他病倒，你于情于理都該去探望一番。”消化這一消息後，鄭肅向長子建議道。

　“恩……”

　…………

　下午，鄭宇策馬來到了館驛。

　李景諶病倒的消息雖然沒有外傳，但城中令使遣人加強了對館驛的護衛，並封鎖了周圍的街道。昨日里館驛前的熱鬧景象已經不復存在。

　費了些程序之後，鄭宇在司琦的引領下見到了李景諶。服了藥之後，臨淄王殿下正在沉睡之中，床上蓋得嚴嚴實實，那張曾豐神奕奕的俊顏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沒有打攪昏睡中的李景諶，一見之後兩人便又退了出去。

　“殿下前些日趕路趕得匆忙，身體有些疲勞，加上昨夜里感染了風寒，這才病倒了。雖然已請大夫診治過了，也服了湯藥，但怕是得休養段時間才能恢復過來。”司琦輕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原本準備再過一兩日就返回汾州的，這下得拖延些時日了。”

　頓了頓，他又換了話題說道︰“子醒，听聞摩詰先生邀請你參加他的詩會。這可是旁人難求的機會，于你明年春闈也頗有好處，切切不能錯過。殿下這里有我照料即可，你不必顧慮。”

　顯然因為昨日那約定一事，司琦也對鄭宇的科舉上起心來。

　…………

　第二日的下午時，司琦派人知會鄭宇————李景諶的高熱已褪，人也回醒了過來。不過，仍然見不得風寒，身體也是虛弱無力，還得繼續在榻上休息。

　在這時代，風寒確是讓人很頭疼的疾病，不乏有人因高熱難褪而致死。也虧得李景諶曾統兵經歷過行伍，身體較為強健，才能這般快地退燒。

　李景諶也給鄭宇帶了句話，讓他盡管前往晉州參加詩會，不必以他為念。

　在求見鄭安世始終未果的情況下，初六的早晨，鄭宇、鄭靜兄弟告別了父母，與鄭遠楠一道踏上了前往晉州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