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入世 第四十八章 追逐 疑竇

　見對方又有人留下來阻敵，而且居然還是徒步，幾名突厥騎兵不約而同地揚起了手中的戰刀，跨下的戰馬也隨之加速。

　眼見距離已經不到十步，那人居然還是直楞楞地像個木頭一般站立著，游騎們只當對方已經被嚇傻了，忍不住囂張地大笑起來。

　看誰先砍下那“傻子”的人頭！帶著這樣的戲謔心理，幾把戰刀開始同時下劈。

　臀部劇痛的馬匹放蹄一陣狂奔，瞬間便馳出了近百步，鄭靜幾次努力想要勒馬停下來，卻始終達不成目的。無奈之下，他又急又怕地回首眺望，希望自己的兄長能安然夠脫險。但這一回眸，恰好看到便是幾把明晃晃的戰刀朝鄭宇頭上砍下的情形。

　“大哥……”少年氣血上涌，絕望地大喊了起來。

　正在策馬緊追的鄭遠楠聞聲回望，面色也是陡然一白。

　游騎們一臉獰笑地呼嘯而過，刀光霍霍，其勢如風。但刀落處，那意料之中的鮮艷血花卻是沒有出現。

　那個木頭一般的傻子，竟好似突然從眼前消失了。

　鄭宇並沒有消失，只是在戰刀臨頭的一瞬間，突然由靜轉動，身體迅速下沉前竄，以毫厘之差躲過了斷首的危險。

　正面抵擋突厥騎兵不會有幾分成算，但那些囂張的游騎絕不會對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抱有戒心。鄭宇賭得就是這一點。只要對方松懈大意了，他才有放手一搏的機會。

　與幾名突厥游騎錯身而過後，鄭宇身形急轉，如影似形地尾隨了上去。平日里勤奮鍛煉地成果在此刻盡顯無疑。幾個箭步竄到最後一名游騎的身後，他一把抓住對方跨下坐騎的馬鞍，腿部猛一發力，整個人騰空而起。

　那名突厥游騎錯愕地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竟多出了一個人。還未回過神來，便感覺自己的頸部被一只手臂環住，額頭則被另一只手扼住。

　一股巨大地恐懼迅速涌上心頭，但還未等他有機會做出什麼反應，那兩只手便猛地發力。伴隨著一陣令人發磣的骨骼錯裂聲，他的整個頭顱已經被反扭了過來。

　前面的幾名游騎馳行了二十余步後，也發現不對勁，一齊勒馬轉身。入眼處。看到的便是那驚人的一幕那個消失的“傻子”，赫然坐在那原本該是屬于他們同伴的馬背上。而他們地同伴，竟然被提在那“傻子”的手中，頭顱被扭轉到不可思議的角度。

　看到游騎們駐馬回望，那個“傻子”松開了手。將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倒霉游騎輕輕扔到了地上。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配上那冷漠地表情，看在游騎們地眼中，只有一個意味挑釁！絕大的挑釁！

　傻子？究竟誰是傻子？

　片刻的詫異震驚之後，怒火從幾名游騎的心中無可遏止地燃燒起來。他們感覺自己被一個本該任他們宰割地羔羊給無情地戲弄了。

　“干他娘。這混蛋殺了五郎。”一名游騎按捺不住憤怒，狂吼起來，“老子要剁了他！”

　听到了這句話，鄭宇眼中瞬間流露出了一絲詫異。

　不同于先前那奇怪的呼喝，這是幾名突厥游騎到目前為止所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盡管那腔調略有些奇怪，但毫無異議對方說的絕對是中原話。

　而且那罵人的口吻，“五郎”的稱謂，分明就像是出自唐人之口。只不過其中的草莽味重了些。

　突厥地游騎。居然會脫口而出地說出中原話？

　幾名游騎已放棄了對前面兩騎地追擊，如同被激怒的猛獸一般。策馬惡狠狠地撲了過來，幾把戰刀高高揚起，在陽光下反射出冷冽地光芒。

　見此情形，鄭宇毫不猶豫地撥轉馬頭，朝與鄭遠楠、鄭靜相反的方向奔馳了起來。

　游騎們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正是他目的所在。只有將這些游騎全部吸引過來，鄭靜他們才能安然脫身。而同樣的，在不需要顧及鄭靜他們的情況下，鄭宇自己的脫身也會變得容易許多。

　由于需要控馬，無法始終保持回望狀態，加上相隔得較遠，鄭靜和鄭遠楠根本沒看清剛才突厥游騎揮刀之後的事情。等他們再度回眸時，看到的一幕卻是原以為必死無疑的鄭宇，居然搶到了一匹馬，引著那些游騎朝相反的方向馳離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的心情卻頓時化悲為喜。若不是無法停下跨下的坐騎，鄭靜甚至恨不得立刻回頭去接應自己的兄長。

　“阿靜，子醒能逃過剛才那一劫，說明他吉人天相。他行事一向冷靜，會有辦法脫身的。”鄭遠楠策騎一陣急趕，逐漸追上了鄭靜。他看出少年的意圖，忙不迭地大聲說道，“你不能回去，回去了只會拖累他。”

　鄭靜不聞不問，繼續提拉韁繩，想要勒停座馬。

　“阿靜，你如果想害死子醒，就回去吧！”鄭遠楠的聲音變得冷冽起來，厲聲呵斥道。

　身體微微一怔，鄭靜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再回身看了一眼已然逐漸遠去的那幾騎，頹然放棄了先前的念頭，任由跨下坐騎帶著自己向前奔馳。一邊策馬前馳，鄭宇一邊以眼角的余光緊緊留意著身後的幾名游騎。

　對方的騎術明顯要高超一些，彼此間的距離正在逐漸地拉進。雖然他們厲喝連連，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但始終沒有使用騎射來進行遠程攻擊。

　這幾名游騎跨下戰馬地旁側分明都懸著騎弓。

　尋了個暇。鄭宇俯身拿起了懸掛在自己跨下坐騎右側的那張騎弓。但弓一入手，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這張騎弓雖然外表看來似模似樣，卻只是徒具架勢，外刷了一層黑漆的弓背不知道是用什麼劣質的木料制成。松松垮垮地弓弦幾乎沒有一絲張力。莫說射箭，怕是稍用些力就能將將其拉斷。

　隨手將那張“騎弓”扔到了地上，鄭宇腦中迅速地掠過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但此刻，四名游騎已經距離不足十步，容不得他再多做思索。

　前方恰好出現一片樹林，情知在空曠地帶根本無法擺脫追兵，鄭宇念頭一起，毫不猶豫拐進了林中。

　游騎們恨不得吞噬鄭宇的血肉。而且他們人數佔憂，當即不假思索也追了進去。

　林中的樹木雖不密集，但對馬的奔馳還是會產生不小的影響，幾匹馬的速度都有所下降，而鄭宇的坐騎速度降得尤為明顯。

　原先不足十步地距離。不多時就被縮短到兩、三步左右。最當先的一名游騎一踢馬腹。加速前沖，戰刀平端在手，狠狠地朝前方刺了過去。但這本以為必中的一刀，只刺了個空氣。那個可惡的身影竟突然從馬背上消失了。就在這時，從他身後傳來了一個急切的呼喊聲︰“當心，在你頭上！”

　這游騎一臉愕然地抬頭上望時，就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一腳重重地踢在了他地後腦上。

　全無防備之下，他整個人被踢得飛起，身體重重地撞在了前方地一棵樹上，當即便昏厥了過去。

　解決了一個追兵後。鄭宇的手沒有脫離上方的那根樹叉。並借力攀到了樹干。

　幾名游騎看著在樹上閃躲騰挪的鄭宇，都是一臉詫異。渾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他們雖然過慣了刀口舔血地日子，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這人先前明明有馬有刀，卻不在馬上進行廝殺，反而用這古怪之極的方式來戰斗。

　就在他們錯愕發怔時，死亡的陰影再次來臨了。

　騰躍到了一個適合突襲的位置後，鄭宇看準了機會，腳尖在樹干上一點，人如重槌一般地轟向了一名距離較近的游騎。

　驚駭之下，這名游騎雖然提刀準備格擋，無奈慢了一線，整個人被重重地撞下了馬背。

　以那游騎的身體為墊，緩沖了那巨大的慣力後，鄭宇手上地動作毫無停滯，指節微微突出地右拳重重地擊在了對方的喉結處。

　伴隨著一個清脆地聲響，那人的喉骨已被擊得粉碎。

　“干你娘！”剩余的兩名游騎這才回過神來，不約而同地狂吼一聲，縱馬沖了過來。

　鄭宇全無懼色，隨手操起那名拳底亡魂的戰刀，犀利的目光準確地判斷出了兩名游騎戰刀的軌跡，身體不退反進，直直地迎了上去。與交叉而來的兩柄戰刀相距不足一尺時，他的身體陡然下沉，掌中刀瞬間擊出，直接刺中一名游騎跨下座馬的腹部。

　在前沖的慣性之下，那匹馬的腹部片刻之間被劃拉出近兩尺的口子，鮮血和內髒頓時嘩啦而出，淒慘的嘶鳴聲中，一頭栽倒在地。

　馬背上的人重重地被扔出之後，更大的厄運隨之而來。與他的同伴一般，他的頭顱和頸部被兩只死亡之手錯成了一百八十度。

　僅剩的一名游騎勒馬駐立，一臉駭然之色地看著那個目光冷漠得不見半絲情感的人，心中原有的怒火已經完全被恐懼所代替四個同伴，竟然就這樣輕易地被殺了。

　面前的這個家伙……當真是人麼？這世上竟然有那麼古怪而凶戾的殺人手段。

　怪叫一聲後，這名游騎竟然因為恐懼而完全喪失了斗志，撥轉馬頭奪路便走。

　鄭宇沒有準備放過任何一人，身體急速前縱，在那名游騎即將出林的一刻，一刀貫穿了他的心髒。

　騎兵的最大威力就在于機動力和沖刺力，在樹林中，這兩大優勢就蕩然無存了。從那幾名自恃人多勢眾的游騎進樹林的那一刻起，勝負的天平便已逆轉。

　返回林中，將那名只是撞暈的游騎的生命收割了之後，鄭宇仔細檢查了幾具尸體，證實了他先前的一個猜測。

　換掉沾染了血污的外衣後，他背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恢復著體力，同時在腦中思索起那件頗令他詫異的事情來。

　歇息了不一刻，鄭宇有些疑惑地抬起頭，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後，突然起身，朝小樹林的西南角走去。

　一輛馬車狼狽不堪地朝著樹林所在拼命奔突，在身後，幾名游騎已經越追越近。

　將到樹林的那一刻，一名游騎追了上來，手起一刀將車夫砍死。後面的幾騎也隨後趕上，幾人急不可耐地從馬背上躍下，跳上馬車，從車內抱出了一名女子。

　看清那女子的面龐後，幾個人都不禁一怔，隨即竟化做了近似近似瘋狂的興奮，其中的一人甚至忍不住當場動起手來。

　激動、興奮和充溢心頭的色欲，讓他們的戒心降到了最低，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樹林里，一名“死神”正在悄然接近過來。

　而喪失戒心，所付出的代價便是他們的生命。

　從最後一具尸體中拔出刀後，鄭宇抹了抹臉上的血漬，輕輕地出了口氣。

　他本不準備管這樣的“閑事”，但看到幾名游騎準備對那車中女子施暴時，令他不由聯想到了那日朵兒險被山賊首領侮辱的情形，心中頓時生出一股強烈的暴戾之意，這才冒險出了手。

　“你怎麼樣了？”將幾具尸體從車上扔下後，鄭宇朝那名身體側伏、衣裙還算完整的少女詢問道。

　那少女身體微微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後才緩緩轉過身來，那凌亂的鬢發之下，露出一張絕麗的容顏。

　“是你？”鄭宇眼中也是閃過一絲詫異，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突然發現遠方又出現了一隊游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