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將到家時，卻見早有幾個山村少年等在小木屋前。

　　「先生，今天晚上還說故事麼？」一見甦醒，幾個少年立即迎了上來，先是行了一禮，隨即很是急切地詢問道。

　　「……」甦醒此時心思重重，正想回了，眼睛無意地迎上了少年們那無限渴望期待的目光，拒絕的話未能說出口。略一思索之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先生，我們這就去告訴大家！」少年們頓時激動了起來，向甦醒告辭後，一路歡呼，幾人跑著離去了。

　　在門口立了片刻，輕歎了口氣，甦醒這才收拾了心頭的複雜思緒，推門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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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掛中天，時近戌六（戌時六刻）之時，原本已漸寧靜的山村，突然之間又熱鬧喧嘩了起來。只見每家每戶都有人出得門來，或老或少，手中提著胡凳馬扎，踩著如水的月光，毫無二致地朝著宗祠的方向走去。那些年紀較小的孩童，更是一路奔跑，似是惟恐稍落於人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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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松，你姐姐呢？快喚她出來，再晚就尋不到位子了……」朵兒的爹趙七斤提著兩個馬扎，也準備攜妻子帶子出門前往宗祠，卻久不見女兒出來，不免有些疑惑。

　　「哦……」

　　閨房裡，趙朵兒坐在床上，目光游離不定，纖巧的雙手上無意識地擺弄著一雙嶄新的布鞋。也不知到底在想著什麼，嬌嫩的面靨上忽而紅若霞雲，忽而白似乳玉。

　　「阿姐，阿姐……」一個六、七歲大的男童忽地闖進了房裡，口中很是焦急地大聲呼喊道。

　　「啊……」少女明顯被嚇著了，忙不迭地將手上的布鞋藏到了身後，卻沒有意識到如此動作更加惹人懷疑。

　　「阿姐，你藏了什麼？是好吃的麼……」由於房內燈火幽暗不明，男童並沒有看清少女藏了什麼，只是以稚嫩的奶聲很好奇地詢問道。

　　看清進房的只是自己的弟弟，少女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帶著有些勉強的笑容回道：「沒藏什麼……阿松，你進來做什麼？」

　　男童沒有察覺到姐姐正在轉換話題，楞了楞後，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很是急切地回道：「阿姐，爹讓你快出去，不然祠堂那裡就沒位子了……」

　　「阿松，你跟爹娘他們先去。我還有些事，過會在去……」少女如玉般的貝齒輕咬著嘴唇，

　　猶豫了一下，對弟弟說道。

　　「哦……」男童明顯更為在意搶位子的事，對姐姐的心思並不甚關心，當即就跑到了屋外，向父母轉達姐姐的話。

　　「這丫頭，以前不是最喜歡聽書的麼？最近怎麼越來越怪了……」趙七斤皺起眉頭，三分疑惑，七分卻是擔心地說道。

　　「女兒大了……」朵兒娘抿嘴輕輕一笑，說了一句很莫名的話後，就拉起丈夫和兒子出門去了。

　　察覺到屋外沒有了動靜，知道家人已經出門，朵兒才重新把藏在身後的新鞋拿了出來。燈光下，少女捧著那鞋，一時微笑，一時蹙眉，一時輕歎……竟似癡了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醒過來，這才發現已經過了不短的時間。意識到再不出門，想做的事情只能化為泡影，這才整理了衣妝，慌忙如小鹿一般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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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族長院落的東屋裡，燈火依然。

　　用熱水將有些異味的身體洗拭了一番後，雖是疲乏，但李諶幾人卻是還未入睡。

　　東屋裡外共有三間房，本是老族長次子趙銀一家四口所住的地方。屋內雖不寬敞，更談不上富麗堂皇，卻收拾得很是乾淨。

　　「這山村雖然貧瘠，卻勝在安寧，倒也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韻味！」右邊的裡屋中，李諶坐在土炕之上，輕歎說道。

　　姚景、明輝、薛峰每人一張胡凳，圍坐在炕前。魁梧青年明遠謹立在堂屋門處，似是提防有人靠近。至於那嚮導楊泉，則根本沒有住進這屋裡，在廚房中打地鋪睡了。

　　捋著頷下的一綹清髯，姚景點頭笑道，「公子，你是否覺得那位『蘇先生』有些意思？」

　　「這人是個狂徒！」身材健碩、神情剽悍的薛峰很是不滿地說道，「公子如此折節禮遇，他居然如此不識好歹！便當自己是朝中宰閣不成，擺出那麼副冷面孔。」

　　「狂徒倒也未必……」姚景笑了笑，說道，「依我看，這人怕是生性就如此。」

　　「不是個俗人！」李諶盤起雙膝，右手輕輕捶打著還有些酸痛的腿，俊朗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笑意。

　　「雖然說有『大學問』誇張了些，但也確實有些才學！留在如此閉塞的山村裡，可惜了！」姚景點了點頭，睿智的眼睛裡不知為何又泛起些疑惑之色。

　　「對他的『冷』，我卻是有些興趣。此人說話行事都很冷靜，且不論他學問如何，便是這點，也算個人才！」察覺到姚景眼中的那絲疑惑，李諶有些詫異地說道，「有什麼不妥麼？」

　　「只是覺得那甦醒有些面善，但卻又沒什麼印象！」姚景抬頭先作了解釋，隨即又道破李諶的意圖，「公子，我們此次行程匆忙，加上大勢緊迫，不宜多生事故。若真是人才，待公子大事成就之後，再遣人來招募也可。」

　　「先生說的對！」李諶點點頭，放棄了招攬的念頭。其實他也只是對甦醒稍有欣賞而已，以他的身份，可結交的才士俊傑數不勝數。比之那些真正的人才，甦醒便算不得什麼了。

　　「先生，當真會有賊人尾隨追蹤而來麼？」想了想，李諶拋出了心頭一個疑問。

　　「以公子的人望，若是及時趕回京中，承位之事究竟結果會如何，很難預料！單看此次某些大膽之徒費了如此心思，安排人手從水陸兩路來攔截公子，那不欲公子回京之意便知是多麼強烈了。不管是大公子，還是三公子，怕都跟這事脫不了干係。

　　公子雖然用了金蟬脫殼之計暫時擺脫危機。但劍南畢竟不是公子能掌控的地方，若是有人追蹤上來，絲毫也不奇怪。」姚景作為李諶的智囊，自然要為他考慮周全，「公子，此刻還遠未到大意的時候。」

　　「公子，明日上午稍事休息，下午就繼續趕路吧！」薛峰出聲建議道。

　　「恩……」李諶點點頭。

　　「……此刻我甚至有些懷疑，這番殿下受命巡守劍南，怕未必真是出自陛下之意。奉詔之時，殿下恰好不在京中……呃……」姚景陷入深沉的思索之中，一時間竟忘了更改稱呼，等意識過來，立時住言。

　　「姚先生放心，沒有人靠近這間屋子！」一直保持沉默的明輝突然開口，輕聲說道，「而且立慶也守在堂屋門口，相信無人會聽到先生的話！」

　　輕出了一口氣，姚景還是起身向李諶告罪道，「姚景失言了，請公子降罪！」

　　「先生不必如此！」李諶微微一笑，抬了抬手，似乎渾然未在意此事。

　　便在這時，外面突然起了一些喧嘩之聲，而且動靜似乎越來越大。

　　「立慶，出去看看怎麼回事？」明輝一皺眉，沖外面喊了一聲。

　　守在外面的明遠立刻推門出戶，不多時，回來向李諶等人稟報道：「回公子，聽外面人講，似乎是晚上有人要講什麼故事，大概就跟寺院裡的俗講差不多！」

　　「哦～～？」李諶來了些興趣，從炕上一躍而起，笑著對姚景幾人說道，「姚先生，我們也去湊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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