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撫今追昔話前塵 下

　一路無話，江楓和鄭教授來到了那個小島上。一段時間沒有來，島上的植物已經凋敝了許多，這才提醒江楓現在已經是深秋了。修行讓江楓本身對於環境的溫度變化沒有那麼敏銳了，至少，在不會因為寒冷或者炎熱而不適的情況下，對於季節的變換，江楓已經不是那麼敏感了。可是當腳下踩著枯黃的樹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時，江楓還是感覺到了生命在爆發出最大的能量，將生的希望凝結在果實中之後所迎來的無可避免得衰竭。這是自然的規律，看上去有些殘忍，是的，誰不留戀生命，可是誰也無法逃脫這個結果，修行也不例外，雖然有說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可以超脫生死超脫這大自然的規則，可是飛昇到另外一個世界，有何嘗不是在這個世界死亡呢？

　也許，當江楓在唐朝留下，再也無法回到這個熟悉的世界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死亡了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江楓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死過翻生的人，讓他對眼前的景觀產生了別樣的感觸。這種感覺，說不清，到不明，有一點點惆悵，有一點點欣慰。

　鄭老爺子和上次見到的沒有兩樣，在他這個年紀來說，應該算得上是精力充沛了。可是看到鄭老爺子，江楓還是注意到了，雖然老人家的身體很好，沒有什麼毛病，但是生命力的流逝，已經無法遮掩。那種自然規律造成地影響，已經無比明白的在老人家地身體上顯現了出來。也許老人家保養得當的話。還能活很多年，甚至一點病痛都沒有，然後在某個早晨沒有任何的預兆的再也不會醒來。當然，現在來說，老爺子的身體還是很不錯的，十年，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吧。

　對於江楓的到來，老人很高興。沒有辦法，鄭老爺子名聲在外。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已經不多了。不，是從來沒有多過。即使和他同年地人，也是老地老死的死，難得再次聚首了。老爺子並不是一個喜歡拿架子的人，很是平易近人，但是年歲和成就帶來的地位，讓很多人自覺得不在沒有必要的時候打擾老爺子。到並不是出於對老爺子的尊重，而是出於對自己每次到老爺子面前都不由自主的自慚形穢地逃避。

　江楓的感覺很奇怪，從大學校園來到這個寧靜的小島——不能說寧靜，三個老人家孩子氣的爭吵足以讓這裡雞飛狗跳了——這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生氣勃勃，充滿著年輕而旺盛的生命力，那種銳利的感覺，即使太陽也會失色，而另外一種。則是經過了歲月沉澱的凝重。那種日暮西山的感覺讓人並不覺得十分地愉快，甚至有一點悲哀。

　「呵呵，小友這次造訪有什麼需要老頭子幫助的？」在小別墅的陽光房中，鄭老爺子端著茶很隨意的坐在一張軟塌上，對於這樣的老人來說，雖然他的身體依舊健康，思維依舊敏銳。甚至經過了漫長的歲月。已經讓他地思想被磨礪地好像上等的仔玉一樣，雖然並不顯得咄咄逼人。但是卻讓人無法忽視。可是他地年紀畢竟大了，對於普通人來說很平常的走動，對這樣的身體都是一個足以引起重視的負擔。老人現在更多的時候就是在這個軟塌上看看書，作作他感興趣的研究。

　「冒昧的來訪，實在有點不好意思，本來今天是想問問鄭大哥您老什麼時候方便我再來拜訪的，沒想到鄭大哥直接就把我帶了來，連禮物都沒有備下，實在有點失禮了。」江楓笑著說道，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哈哈哈哈，要我說，這樣才好，備什麼禮物啊，你們年輕人肯來看看我老頭子都是好的了，什麼禮物都比不上這個。」鄭老爺子笑的很爽朗，江楓在他的面前雖然恭敬但是卻沒有一般人的那種唯唯諾諾的，這讓鄭老爺子很開心，人老成精，那些打著各種名頭來探望他的人，一個個到底是什麼打算，鄭老爺子心里根明鏡似的，只不過年紀大了，也懶得跟這些人計較罷了。江楓的態度，讓鄭老爺子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年輕人欣賞了起來。

　「呵呵，老爺子灑脫，咱麼這些小輩是比不了的。這次來，其實也是有所求的，就是關於您上次給我的那本《靈物誌》。對那個作者，我是挺好奇的，想瞭解一些他的生平，這除了您老人家，我還真的想不出來該到哪裡去打聽呢。」江楓並不準備過多的客套，直奔主題了。

　「哦？現在的年輕人對這個東西感興趣的不多了。」鄭老爺子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他有點摸不清江楓的意思。《靈物誌》的價值老人知道，雖然現在能夠明白這本書的價值得人不多了，但是這就和《本草綱目》一樣，落在真的識貨的人手裡，這本書的意義可不光光是一本奇書可以概括的。江楓當初帶來的那塊奇石便在書中有所記載。要不是借助那塊奇石的功效讓他陳年的宿疾一朝盡去，他還不至於拿出那本書來。在鄭老爺子看來，那次是他佔了便宜，對於他這樣年紀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多活兩年更加大的便宜了，所以他將《靈物誌》拿了出來，一方面是覺得既然江楓能夠得到奇石，多多少少也是和靈物有緣，另外一方面就是鄭老爺子不願意占人家的便宜。雖然《靈物誌》的價值也許年輕人並不知道，但是這樣也不會讓鄭老爺子有虧欠人家的感覺。江楓這個時候打聽作者，讓鄭老爺子起了一絲好奇，難道這個年輕人真的能夠明白這本書的好處？

　江楓知道，如果不弄出個很好的理由，鄭老爺子只怕不見得會將他瞭解的情況如實相告，上次贈書的時候，鄭老爺子就託詞是個老道士給他的，雖然那個時候江楓並沒有在意，可是認識了王佶之後，江楓當然知道，這本凝聚了王佶的心血的書，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給人的。那不是衣缽傳人，不是通過了王佶的層層考驗，這樣的書王佶絕對不會隨便的傳下去，因為，這書雖然在現在因為地方環境的變化，已經和當時成書的時代有了巨大的區別讓這本書顯得價值減半，但是這些靈物，只要找到一個，對於個人的修行就是絕大的幫助，這書，即使是在現在也可以引起修行界的一陣血雨腥風的。對於鄭老爺子的慎重，江楓早就準備好了，他很慎重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布包，一手托著布包，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布包，對老爺子說道：「其實，說來也巧，這段時間，我因為工作出了趟差，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希奇的，不過在當地的古玩市場，我倒發現了兩本書，這書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地，但是湊巧，這裡面也有《靈物誌》作者的名字出現，所以我一時興起就給買了下來，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想知道一下，關於王佶的一些事情，順便的，這兩本書也請老爺子過過眼。」說著，江楓將小布包遞了過去。

　鄭老爺子接過布包，心裡倒是挺疑惑的。他上次對江楓說得那些關於《靈物誌》的來歷是半真半假的，能夠得到這本手傳，那個道士當然也是修行界中人，不過，就好像杜心武不出山，沒人知道徐矮子是誰，在，高人中間還是有不少喜歡這樣的隱居或者說隱藏的。王佶，可以算是他們一脈的祖師了。雖然當年因為大環境的原因，加上本身天資所限，鄭老爺子並沒有走修真的道路，而是走了另外一條路線，但是對於修行界的情況，鄭老爺子可不算陌生的。雖然鄭老爺子本人的影響力只在學術界，好像和修行界沾不上邊，但是世界是普遍聯繫的，那些各行各業最頂端的人，總是會知道一些其他的人不知道的隱秘，更別說鄭老爺子本身就和修行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能夠鑑定江楓的奇石，靠的可不是學識。

　打開布包，鄭老爺子一眼就認出，這是唐朝的抄本。無論從紙質，還是裝訂，那種風格中透露出來的是濃厚的唐朝風貌。對於一個研究這些到了頂尖的學者來說，這重氣息，是無法仿冒的，就好像山羊和綿羊一樣。翻開冊頁，鄭老爺子又是一驚，唐人留下的東西本身就不多了，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而這書中的書法，古樸雄渾，唐人的風格十分明顯，那種筆力是絕對無法仿造的。而這俊秀的書法，即使不算這裡面讓人驚訝的內容，都已經足以讓這冊頁變成無價之寶了。

　看到鄭老爺子的臉色變化，江楓就知道他成功了。這書冊自然是江楓寫的。確切的說是他抄錄的。為了讓鄭老爺子接受他的說辭，江楓可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這冊頁仿製本身江楓就很熟悉，玩古玩的，對於如何制贋都是有一定的研究的。更別說，江楓本人到唐朝生活了半年，雖然大半時間都在深居簡出，但是這並不妨礙江楓對於唐朝的瞭解。看到鄭老爺子由好奇變得慎重的表情，江楓知道，他成功了，鄭老爺子一定相信這東西是來自唐朝的了，這讓江楓有了一點小小的成就感 ——畢竟沒有白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