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治標

　　劉二毛有錢，江楓人面廣，所以劉琳在人滿為患的濱海第一人民醫院裡佔了個單間，也得虧如此，不然金丹子來的時候，只怕還沒有地方讓那些跟在身後院長主任們站的。金丹子本身並不想要這麼大的排場的，他是修真者這個身份，那是一個秘密，江楓找他來絕對不是看普通的病症，說不定要跟修行沾點邊，這麼多人，他有些手段就沒有辦法施展了。可是現在不行啊，誰要他名頭大呢，在中醫界他現在就跟大熊貓似的。其實這些都是當年戰爭時代留下的隱患，當初也正好趕上他下山入世修行，兵荒馬亂的年月，即使是將軍都免不了陣上忘，那時候金丹子的功夫雖然厲害，可絕對沒有到能無視現代槍彈的地步，此人又惜命，想來想去，戰爭的時候，最容易保命的莫過於醫生，也就掛著鈴開始了行醫生涯。

　　金丹子的選擇沒有錯，即使是在戰爭年代，他這個醫生倒也沒有吃什麼虧，反而吃香的喝辣的，到哪裡都是有人接待，十分愜意，這樣一直到他回山，倒是診治了無數病人，當然也免不了結識了很多醫者。本來，金丹子並沒有想在醫學方面做更大的發展——他不過是當一種下山混飯吃的技能——回到山上後，自然作回道士的本行。只是不料，當初他診治的人有不少托福活了下來，並且在新政府裡當了高官，而他的那些同行也成了著名的老中醫，於是他也就堂而皇之的成為其中之一。到現在，這些老傢伙老的老死的死，就他還算身體康健，自然成了瑰寶。雖然金丹子從來不曾考過什麼醫學執照，但是中醫，還有一個傳承，所以他到算不得無證行醫的。

　　給這樣一幫人簇擁進來，江楓到沒覺得意外，他知道金丹子的身份，有這樣的待遇是正常不過的，劉二毛和那班子醫生卻都給嚇了一跳——難得見到這麼齊的陣容出現在病房裡。

　　「醫生？難道我妹妹她真的得了什麼絕症？」看到這個陣勢，劉二毛沒忍住，連腿肚子都打顫了，話音裡都帶著哭腔。也是，這樣的會診陣容，擱誰身上都會覺得這病不簡單。

　　「這位……」金丹子很尷尬，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加大家屬的心理負擔，是一個醫生最討厭的事情，除非是讓你簽治療同意書的時候。劉二毛這一緊張，金丹子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這位金教授是全國著名的中醫專家，我特別請人家過來給小妹瞧病的。」江楓多精的人啊，一看這情況，趕緊上前說道：「這位劉二毛，是我多年的好友，病人就是他的妹妹，金教授一定幫忙。」

　　有了江楓的轉圜，金丹子點了點頭，很有風度的坐到了劉琳的旁邊，他一坐下，自然有人拿了一個小枕頭墊在劉琳的腕下，金丹子伸出三隻白嫩的手指，輕輕按在劉琳的手腕上，雙眼微微眯起來，另一隻手伸出拇指食指，輕輕拈著鬍鬚，一派高人的模樣。其實，金丹子一眼就看出劉琳的病症了，到不需要診脈，但是這麼多人看著，實在不好不裝裝樣子，卻沒想到這一診脈倒還真的診出了點異常。

　　劉琳是元氣虧損，這並不用診脈，金丹子一來就看出來了，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到不見的都要診脈，但是這一診脈，金丹子卻發現劉琳並非單純的元氣虧損，而是身體裡好像有個漩渦一樣，不停的在抽取劉琳的元氣，不多，但是確確實實的在抽取，雖然這邊打著點滴吃著補藥，但是卻很難彌補到劉琳本身，如果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不用一個星期，劉琳就會骨瘦如柴耗盡元氣而死，而在她的死亡報告上，死因一欄估計會是營養不良引起全身性器官衰竭。

　　金丹子臉色的變化，江楓自然是看的出來，趁著金丹子在診脈的功夫，江楓也沒有閒著，運起觀氣術，仔細的分辨著劉琳的氣色。那一抹黑氣雖然並不濃郁，但是確確實實的存在著，並非江楓眼睛看錯，這讓江楓有一絲焦急，因為葉輕眉曾經說過，黑氣是死氣，通常是在將死之人元氣耗散的時候出現，實際上，所謂的黑氣不過是因為元氣的耗散所露出的一片空白，從外相上看，便顯得黑，一如黑洞的原理。

　　對於金丹子，江楓還是有信心的，見過了修真和妖精，對於那些傳說，江楓現在是深信不疑，不提降妖除魔的神通，傳說中的修真者大多都是名醫，很有一些神丹妙藥壓箱底，至不濟也都是長命百歲的，何況金丹子還頂著一個著名老中醫的身份。雖然自己對於這樣的病症沒有什麼辦法，傳說中的九轉還魂丹也許金丹子沒有但是人不是還沒死嗎？總有什麼辦法解決一下吧。更何況他自己的元氣不足，也是金丹子治好的。

　　金丹子很後悔，不該這麼積極的過來，這樣的元氣流失如果找不到原因，那麼只有補充元氣才能吊住性命，這是個治標的法子，可是他現在還真的判斷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出的這種事情。這個事情就麻煩了。補益元氣的藥，金丹子有，之前沒得到江楓講解結丹過程的時候，他總是要定時服用，為的就是多活幾年，金丹子已經不年輕了，雖然修真到了結丹，但是也有一百一十多了，再能活幾年他可沒有把握，不過，這藥卻不是這麼好拿出手的。

　　現代社會，元氣稀薄，修真者用的藥固然效果絕佳，但是目前別說什麼仙草神果，就連一些普通的草藥都是養殖的，那催長素一噴，化肥一用，人參都長得跟蘿蔔似的，中看是中看了，可是效用就不行了。如果只是這樣，多弄點也罷了，可是，雖然效果很差，但是這個價錢卻便宜不起來，不要說小攤小販，就連中藥市場裡的那些個藥，也是真假萬變的，雖然金丹子不至於上當，但是，他也沒有那麼多的錢。

　　按照普通的標準，金丹子怎麼也算是超過小康的水平了，可是，那修真傳下來的藥方，跟普通的中藥不一樣，光他一個人每年煉藥消耗的中藥，都抵得上一個小型製藥廠的消耗了，更不用說在他們山門裡還有他的師弟和下一代的修士。這還是金丹子他們修的是內丹，要是修外丹，這耗費可就更加驚人了，現在不比過去，要什麼藥材，仗著身手好，隨便帶個藥鋤跑深山裡自己挖就可以了，現在不但藥沒有了，就連那些礦也不是能隨便挖的了。這劉琳的病，關鍵還是找到那個導至她生病的根源。她現在就好像一個漏水的袋子，雖然往裡面加水可以讓袋子不癟，那也是很要命的。

　　「也罷，」金丹子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這樣也算是把江楓的人情還乾淨了。」想到這裡，金丹子一咬牙，一跺腳，猛地睜開了眼睛，放下了搭在劉琳脈搏上的手，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錦盒。盒子不小，手錶盒左右大，表面是蜀錦的緞子，繡著龍虎太極圖，那精美的繡工不愧是當年進貢皇帝的料子。

　　金丹子五指托著盒子的底下，右手輕輕的撫摸著盒子，彷彿在感受那細膩的手感。良久，他將這個盒子遞給江楓，嘆了一口氣：「將此丹給那姑娘服下，你就給她辦理出院手續把。」

　　「這個，吃了就能好？」不等江楓接過，劉二毛就一把將盒子從金丹子手上搶了過來，劉琳這個樣子，他這個當哥的也算是心力憔悴了，那幫子醫生一個個束手無策的模樣對劉二毛的精神十足是一種摧殘。

　　「好到不見得，只不過不會更壞，住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了，吃了這藥，病根雖然去不了，但是也不過就是比平常的人虛弱一點，平時注意點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劉二毛一個普通人，要從金丹子手中搶東西，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不過反正都是要送出去，金丹子到沒有強拿著不給。不過劉二毛的話倒是讓金丹子有點惱羞成怒了，本來送出丹藥就已經很肉痛了，還給人家懷疑丹藥的效用，金丹子一甩袖子就準備走。

　　「金教授，等一下。」看到金丹子要走，江楓趕忙拉住，可是一看周圍這麼多人，關於黑氣什麼的問題，到不好現在就問，拉著金丹子，江楓穿過了包圍在劉琳病房裡的一眾老少醫生，不容分說的將金丹子拉到了外面。

　　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江楓問道：「金前輩，劉琳到底是什麼病？我怎麼用觀氣術看到她臉上有一抹黑色的死氣啊？」

　　「觀氣術？」金丹子一愣，顧不得痛心剛剛失去的成本大概十萬人民幣的靈丹：「難道江居士竟然習得了觀氣術？這一門法術在我道門中久已失傳了啊？！」

　　失傳？江楓一愣，這個法術，葉輕眉雖然告訴過他現在會用的人不會太多，但是卻沒有說過這個法術已經失傳了啊？

　　就在江楓愣神的當口，金丹子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猛的一拍腦袋，發出啪的一聲巨響：「黑氣，黑色的死氣，哎呀！你怎麼不早說！」說完，金丹子臉色突然一變：「藥，我的丹藥！」

　　還沒等江楓反應過來，金丹子就扭頭往劉琳的病房裡衝去，那矯健的身手，讓人根本想不起來他是一個百歲老人瑞。江楓雖然莫名其妙，但是看金丹子這樣也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趕緊跟在金丹子後面奔回了劉琳的病房。

　　剛到病房門口，就聽到一聲大喝：「慢！」

　　江楓心裡一緊，趕上兩步，進了病房，就看到金丹子正將丹藥從劉琳的嘴裡拿出來，周圍的人一個個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金丹子小心翼翼的如拆炸彈一般的動作。

　　江楓的汗一下就下來了，我靠，劉二毛也太狠了吧，這麼大一顆丹藥真讓他妹妹吞下去啊，就不會分成小個嗎？

　　只見，金丹子手中的丹藥雖然沾了劉琳的口水，卻仍然金燦燦的，從房間裡充滿著藥香，誰都知道這顆藥一定是好藥，不過，那個頭，卻跟普通的丸藥不一樣，按說牛黃上清丸已經不算小了，這顆丹藥卻比那個大了許多，竟然跟公園裡晨練的老人手上的轉的那種健身球一樣大小，也虧劉琳的小嘴能夠把這個丹藥含下去。

　　拿回了丹藥，金丹子也顧不得髒，用衣袖將丹藥上的口水擦拭乾淨，拿起原來裝丹的盒子，小心的放好，又揣回了懷裡，衝著剛剛進門的江楓瞪了一眼：「都是你，話也不說清楚，只說瞧病，差點誤了大事，老夫多年的名節差點就毀在你手裡！」說完，金丹子從懷中抽出一張黃表紙，掏出一盒丹砂，指頭一沾，屏息凝神。

　　江楓分明看到，金丹子的指尖燃起一點真火，將那固體的丹砂融成了殷紅如血的一滴，飛速的在黃紙上畫出了神秘的蜿蜒的符。金丹子的精神很集中，手指卻無比的靈動，那符畫的十分的流暢，恍若書法名家御筆如龍一般，在江楓的眼裡，那符分明和金丹子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了。

　　江楓知道，這樣的效果是因為金丹子聚起的氣與符貫通才會讓他產生這樣的錯覺，等到金丹子的指尖離開符紙的時候，那上面殷紅的丹砂彷彿突然亮了一下。再看時，人是人，符是符，用觀氣術望去，那符上元氣流轉，雖然只是弱弱的一絲，卻真真切切。

　　將剛剛畫成的符幾下摺疊，折成了一個小小的方牌大小，金丹子從懷裡抽出一根紅線，打了一個長生結墜在符下面，交給劉琳，讓她貼身收好，卻不想他這個舉動讓整個屋子裡的人都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江楓是知道，那符絕不是迷信騙人的把戲，是真的有用的，但是那些醫生可沒有結丹期的修為，也沒有觀氣術傍身，在這個集最先進的技術，最科學的手段，最高端的人才的醫院裡，一個全國著名的老中醫，竟然當著這一眾各類疾病的專家表演了一同畫符的把戲，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

　　金丹子還在叮囑劉琳該如何佩戴那個符，這邊江楓已經看見那些大小醫生，特別是那個業務副院長的臉色已經黑的不用觀氣術都看得出來了。

　　正想著怎麼提醒一下金丹子讓他注意一下，就看金丹子轉身，拿起一張處方，龍飛鳳舞的用鋼筆寫下一串藥名和份量，寫完後給邊上的中醫科主任手裡一放，牛氣的說道：「此方早晚各一副，煎時用文武火，三碗水煎成一碗，連服三日，當可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