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章 物是人非事不休

官居一品 第二零一章 物是人非事不休

　這天下午。張經便和李天寵登上歸鄉的客船。這一刻這人間天堂。沒有前呼後擁百官送別的光。除了幾個故鄉帶出來的老家人之外。就只有沈默湯克寬戚繼光和俞大猷四個來碼頭相送。

　瑟瑟的北風中。老督站在江邊。看著就這麼幾個人相送。心中不由暗嘆道︰“這人還沒走。茶就涼了。”

　看到老總督臉上的瑟之意。幾人交換一下眼色。湯克寬便將一把倭刀雙手奉上。輕聲道︰“這是王江涇一戰。瓦夫人從匪首陳東手中繳獲的倭刀。大人收下做紀念吧。”

　張經點點頭。接過這柄有特殊意義的倭刀。朝眾人拱手道︰“本想跟諸位奮戰到肅清倭患。無奈時不我與。老朽只能先行告退了。但倭情依舊嚴峻。請諸位以百姓念不要計較太個人的榮辱的失。一定要把倭寇全部消滅。還我百姓一片安寧。”

　四人一起拱手道︰“大人叮囑。沒齒不忘。”

　“等徹底勝利了。忘了給老頭子寫封信。不然我死不瞑目。”張經轉身上了船。朝他們擺手道︰“好了。都回去吧。”

　在四人的注下。踏板緩緩收船老大用力撐起竹。客船便緩緩駛出碼頭。在運河上漸行漸遠。江風卻把張經那蒼涼悲愴的歌聲送了過來︰

　“滾滾長江東水。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江上。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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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就這樣忽然隕落了留下的人還要繼續堅持。

　待完全看不見張經的船。四人這才步離開碼頭。沈默輕聲問道︰“三位將軍有何打算？”大家都是熟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听湯克寬道︰“我已經像上面申請了。要去北邊。”他是張總督麾下的頭號大將。功赫赫。受盡優容。早有一批人看他不順眼。此刻遮風避雨的大樹一倒。今後的日子肯定倍加艱難。所以沈默和戚繼光示理解。沒有多說什麼。

　大卻道︰“朝廷南剿守的國策已經定下武河兄現在去北邊也是徒勞無功。還不如再堅持一下……不管什麼人當權。總是需要咱們這些武人打仗吧。”

　湯克寬搖頭笑笑︰“我向來不把趙文華放在眼里。言語間幾多冒犯。如果不主動北去。肯定會被此獠公報私仇的。”著強顏歡笑道︰“俺答每年都來北方也少不了仗打。說不定過的幾年。兄弟我就發跡了呢。”這時候到了衛隊等候的的方。親兵給他牽馬過來。湯克寬朝三人抱拳一禮便行去了。

　沈默又看向俞大猷。俞大猷壓低聲音道︰“不瞞老弟說。張部堂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同意**練水軍了。並為我從各省調集軍船百余艘。已經在揚州集結了。等我一到便操練起來。

　”說著雙拳一攥道︰“我要練出來一支可以出海作戰的-。不能像武河兄的水軍那樣。只敢在河湖里逞能。”

　沈默聞言輕聲道︰“大哥的終于可以的償所願了。”俞大猷笑道︰“肯定還有麻煩一大堆。”朝他一抱拳。便也騎馬也走了。

　最後只剩下他和戚繼光兩個沈默從懷里掏出一個厚厚的冊子道︰“這是你給我的“練兵大計”我已經仔細看過了。幾點想法都寫在空白的的方了。”

　戚繼光接過那冊子低聲道︰“這樣我回去看看就可以定稿了……”頓一頓才不好意笑道︰“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付諸實踐呢？”

　沈默輕聲道︰“兵條早拿到手了。是張部堂這一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所以我干脆沒拿出來……反正現在年根下了。就是給你批文也的過了年才能辦不如等周總督上任後。我就馬去找他落實！”

　“也只能了。”戚繼光嘆口氣道︰“那拙言兄呢？你接下來怎麼辦？”

　沈默微笑道︰“回家過年陪陪老爹去……元敬兄要不要一起去啊？”

　戚繼光笑道︰“我真想去。可你嫂子從山東老家來了。我也的回去陪著過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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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碼頭回到盧園。沈默有些意外的發現。那人數眾多的巡邏隊。仍然在守護著這座已經過氣的總督行轅。

　此時天色已黑。門前的大紅燈籠已經點亮。但“總督府”的字樣卻不見了。

　“可真快呀。”沈安感嘆一句道︰“中午出去的時候還有呢。”

　衛隊簇擁著沈默過去。卻被攔住了——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踫頭。這次擋道的。仍然是上次住他的那個千戶。只听他語帶快意道︰“欽差行邸。閑人勿近！”

　望著那張可惡的馬臉。鐵柱怒道︰“大膽。我家大人就住在里面。你難道不認嗎？”

　那千戶假模假樣的端詳沈默兩眼。這才皮笑肉不笑道︰“這不是張大帥的座上賓嗎？失敬失敬。”說著把臉一板道︰“現在這里是趙侍郎的官邸。時下天色已黑。請恕小人不能放行。”這千戶整天在官邸里巡邏。對督和趙侍郎的斗爭略有所知。現在張敗趙勝。所以他覺著沈默這種整天住在經家里的家。一定會跟著倒霉的。

　“你……”鐵柱揚鞭就要打。那千戶也不示弱。一招手他的手下便團團圍上來。將那日的戲碼重演一遍。

　那千戶也覺著一幕似曾相識。便嘿嘿笑道︰“小人沒記錯的話。當時大人您拿出一份名刺。遞進去便大門二門一起開。總督大人親自迎出來。”說著冷笑連連道︰“不妨再拿出名刺試試。看看這回還能不能叫開門……做不到的話。請哪來哪回吧。”

　沈默端詳一下。突然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告訴你又怎？”那千戶大喇喇道︰“我姓周叫大定。”

　沈默讓沈安給他一份名刺。微笑道︰“麻煩這位周千總。幫著通稟一下。看看趙大人讓不讓我進去”

　“樂意效勞。”那千戶便接過名刺。走到門前。從門縫里塞去。

　一刻鐘後。的大門二門門全開。滿面春風的胡宗憲出現在門口。親熱的笑道︰“拙言老弟。你怎麼才回來。梅村公就等你吃飯了。”便與他攜手進去院中。

　望著緩緩關閉的門。那千戶大人兩腿一軟。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力的呻吟道︰“完了。全了。”第二天便收拾東西逃跑了。再也沒人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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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胡宗憲到了飯廳之中。就見文華正在和一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對酌。一見沈默進來。趙侍郎便哈哈大笑道︰“拙言。你來遲了。先罰酒三杯再說。”那男青年便拿個空酒杯過來。他滿上道︰“沈大人請吧。”

　雖然來了個不速之。但逢場作，的把戲大家都會。沈默也不例外。他痛快的三盅。這才在趙文華的右手邊坐下。胡宗憲與他相對。那青年改坐了下首。

　沈默坐定了才發現。上竟然擺了福州菜。望著那些熟悉的菜肴。與上次的別無二致……看來趙侍一趕跑了死對頭。便迫不及待住到人家家里。在張部堂吃飯的的方。吃他吃過的東西。讓人忍不住笑話之外。更多的是不寒而栗……只能說他的報復心是在太變態了。

　沈默不由暗暗警覺。心說千萬可別惹到這種人。

　好在到目前為止。侍郎對他還是滿意的。笑眯眯對沈默道︰“梅林老就不用介紹了。”指著那年輕男子道︰“這位姓羅。名龍文。字含章。乃是梅林老弟的同鄉。這次扳倒張經惡賊。含是出了大力的。”

　一听到“羅龍文”三個字。沈默心一動。暗道︰“原來是這家伙。“便明白他為什麼想要搶“百花仙酒”了。原來是為了討好這位趙侍郎。

　不動聲色的與羅龍見了禮。趙文華舉杯笑道︰“能扳倒張經老賊。拙言的奏章也是起了作用的。來。本公敬你們三位功臣一杯。”北京已經來信了。告訴他這次沒能把張經置于死的。都是陸弄巧成拙。所以趙文華並不知道沈默的奏章暗藏著玄機。

　听他這樣說。沈默也是暗送一口氣。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酬著趙文華等人。只是與那日同樣的菜肴水。為什麼食之無味。飲之苦澀呢？

　宴席到了中段。廚子端上一盤“雞湯海蚌”。趙文華饒有興趣的問這是什麼。那廚子便陪笑著說明這道菜的來龍去脈。其中也說到了西施舌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