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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05章
第四一一章 甩賣啦,吐血了……

十萬「軍糧」以外,還有胡宗憲支援的十船三萬石,以及沈默請馬五爺,發動全幫,在浙江一帶購進的十七萬石糧食。。。。。。

話說當日在徐府,沈默起初是真想抬高價買糧食來著,但陸績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將糧價抬到二十兩一石後,他就改變主意了。。。。。。有這個錢,幹嘛不去市場上收購呢?現在各地一石糧食的價格,也就七八兩銀。為什麼要當這個怨大頭呢?

所以他後面的叫價,純屬哄抬物價,結果讓陸績欲哭無淚的吞下一枚苦果,用二十九兩銀子一石的價格,包圓了徐家的糧食。

當然沈默知道,對方既然下了血本,就肯定回嚴防死守,不讓自己在別處買到糧食,就算能買到,也不讓自己運回蘇州去。。。。。想來以九大家的實力,做到這一點還是沒問題的。

但沈默只所以敢這麼想,是因為他記得漕幫龍三龍老爺說過一句華「我漕幫兄弟上萬,船隻過千。可以同時將二十萬石糧食,在糧價下降以前運到江浙各府!」當時那老頭顧盼自雄的樣子,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既然可以搶在降價前,把糧食賣到各地,就一定可以在各地接到通知前,從各地將糧食買回來!就因為有了這個推斷,他猜果斷放棄了徐家的糧食,當即找到了馬五爺,請他想辦法代購糧食。

本以為是個艱巨的事情,卻沒想到馬五爺一口答應,原來這時候的漕幫,雖然彼此間互不隸屬,但畢竟一氣連枝,同進共退,相互間還有信鴿來往,有什麼事一聲招呼,便會結成相助。

沈默一聽,登時大喜過望,將二百萬兩的銀票金屬交付,請他代為購買。

馬五爺也不跟他客套,甚至連收據都沒打,就像他不要沈默簽約書一樣,江湖人講的就是一個信義。信得過才跟你義氣,信不過連給我都別給我。

接下來沈默的差事,馬五請各地漕幫兄弟,往嘉興,湖州,甚至微州,應天等地買糧,用兩天時間,送六府三十餘個縣裡,買下來二十萬石糧食,當然按照道上「十一抽水」的規矩,其中十分之一就算是辛苦錢,被各地漕幫留下了。

錢款全部由各地漕幫墊付,他則在隨後一個月裡,揣著銀票,一家一家的登門致謝償還,當然還有一些別的勾當,這裡暫且不提。

當然以免打草驚蛇,這些糧草還不能運到蘇州去,便從四面八方,七扭八拐進入太湖。今天一艘,明天兩艘,陸陸續續,用了足足半個月時間,最後才彙集到三山島上。馬五爺清點無誤,交付給了早一步抵達的王用汲和戚繼光。

王用汲按照沈默的意思,要給松江漕幫三萬石作業酬謝,但馬五爺執意不肯收,最後推讓不過,才帶了一萬石回去。

二十萬石糧食,在三山島的避風碼頭裡,靜靜的呆了七八天,為了包圍安全並掩人耳目,戚繼光的軍隊化妝成俞加軍,在這一帶水域操練。。。。。。。雖然真正的俞家軍,已經離開好一陣子,但地方上的官民不瞭解情況,還以為是俞加軍沒走乾淨呢,壓根就沒往別處想。

現在終於等到命令,兩人一合計。便由王用汲帶隊,二十艘糧船,十艘兵船,打俞家軍的旗號,入夜出發,戚繼光則繼續在山島看守餘糧。

船隊在夜色中,出瓜涇口,上吳松江,一路順風順水,天亮時過江南運河,中午抵達吳江縣境呢。果然遇到了河上的關卡。

設卡的官員是吳江劉巡檢,他接到上峰的命令,嚴查吳松江,不許一粒糧食運到蘇州去。這個工作不錯,雖然風吹日曬,但「兢兢業業」干了半個月,收成要比一年前還肥,所以巡檢大人從來不遲到,也不早退。

這天正在關卡上烤雞,就看到長長的船隊開過來,劉巡檢一看來了大買賣,便拎著烤雞出去,吆喝著手下的民夫設卡,準備狠狠撈一票。

但當那船隊近了,他又忙不迭命人開關放行,連個屁也不敢放,就把插著大明軍旗和俞大猷的蘇松總兵旗的船隊放行了。

沒辦法,點子太硬,要是敢咬的話。肯定磕掉一嘴牙。氣的巡檢大人狠狠咬一口燒雞,跳腳道:「去,通知太尊去!」

衙役趕緊策馬回城,向堂太尊稟報。

吳江知縣唐棣,正在津津有味看一本書,聽報後點點頭道:「下去吧。我知道了。」那報信的下去後。他便繼續看書,把這件事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原因很簡單,他是唐輯的族弟,而唐狀元與沈默在翰林院共事過,大家又都是狀元,自然惺惺相惜。。。。。這當然是唐輯的看法,其實真實原因是,沈默從沒像別人一樣,對那位「人情狀元」冷嘲熱諷,總是用親熱尊敬的態度和他交往,讓他飽受奚落的唐狀元倍感溫暖,所以才會致信唐棣,要跟沈默多配合,不要與他做對。

有了這層關係,唐棣自然不會跟沈默過不去,雖然不想得罪那些人。但睜一眼閉一眼還是沒問題的。

深知為官做人之道的沈默,知道要想在這個「人情社會」立於不敗之第,就得場內功夫場外做,戲裡功夫平時練!

旁人都覺得他的一生順風順水,殊不知在台下,在先期,他下了多少功夫。。

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二十艘船深夜抵達蘇州城,水門悄悄打開,將其悉數進,混入原先的糧船中,等到天亮時,甚至無人察覺。

於是大家繼續毫無所覺的買,肆無忌憚的買,將糧食價拱到了二十兩以上。

這讓大船上的沈默大為震撼。他想不到人們竟然如此盲目,或者說是麻木,這兩日自己出貨量大增,他們竟然毫無所覺,依舊趨之若鶩。

「不行,必須報糧價止住。」沈默皺眉吩咐道:「告訴下面,再開兩個售口。」因為糧券的存在。沈默銷售行為其實被割裂顛倒開來,是收取貨款在先,交付糧食在後的。

他洞悉並巧妙的利用了這個規則,在糧食的出售上設置種種限制,的是減少每日的交貨量:但在糧券銷售上,卻沒有任何限制,敞開了銷售,使收取貨款的速度遠超過交付糧食的速度,再加上他遠低於售價的進價,當然大賺特賺。

但必須在手中的糧食告馨前。將漲勢阻止住,不然還真沒辦法收場裡。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糧食開始跌價,那用票券就相當於購買高價糧了,自然可以將其中投機成分擠去,只剩下單純的消費需求。

所以沈默要讓糧食跌價,因此他多開了兩個窗口,將糧食的供給量,悄悄提高到了,每日一百萬斤,並將售價調低了一兩銀子,從二十一兩一石,降到了二十兩。

老百姓或許還沒感覺,但對那些隱藏在幕後的投機者來說,所帶來的震撼,不帝於千年的大地震!

「為什麼?為什麼?」陰影中的「陸績」瘋狂的嘶吼道:「怎麼會突然加大供給了呢?他從哪弄來的糧食?」

站在光明處的陸績,緊皺著眉聽他狂叫,待他發洩完了,才有些頹喪道:「已經查明了,有人看見。昨天凌晨有船隊抵達,看來是沈默又找到糧食了、」

「從哪找到的?」陰暗中的陸績嘶叫道:「不是天羅地網嗎?怎麼讓他漏進來的?」

「人心似水,看似清澈,其實是嬗變難測。」光明中的陸績喃喃道:「那些答應過咱們的官員,肯定是有反誰的。。。。。看來沈默的人脈,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淡薄啊。」

「不要感慨,不要讚美他!」陰暗中的陸績怒吼道:「快去賣糧食吧,還等著幹什麼!」

「哦。。。。。」另一個陸績點點頭,趕緊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魔窟一搬的地方。

但糧食不是說賣就能賣的,因為怕沈默發現,所以藏在蘇州城外的一處莊園裡,雖然離的不遠,但要運到城裡來,也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等在陸山碼頭的陸績心急如焚。待糧船一抵達,便命人大聲叫賣來:「二十兩一石!不擁不擠,快來買啊!"登時把老百姓給喚去不少。

五里外的沈默,很快聽說了這個消息,哈哈一笑道:「看來他們已經識破了。」說著滿臉肅殺到:「傳令下去,每石十五兩!」他早就等著他們動手了!!

「好好享受這終生難忘的教訓吧!」沈默仰天長歎一聲,將這幾個月來積蓄下來的壓力和怒火統統發洩出來!

著邊的消息傳遞過去,陸績險些暈厥了,他扶著碼頭的大青石道「降價,降價。。。。也十五兩。。。」

「十兩!」聽到那邊降價的消息,沈默又一次大降價,與此同時,命令早就在城外等著的戚繼光。押運著另外八十是船糧食,也緩緩駛進了蘇州城。

「揭開油布!」戚繼光一聲令下。所有船上的蓋布全部解開,白花花的大米露出來,每一船都是,整條河道彷彿變成了米的世界。

看到這種情形,誰都知道米價只能跌不會漲了,誰還會再買大米?

望著轟然而散的人群,陸績只感覺頭暈目眩,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聽到外面不同尋常的聲響,那陰暗中的陸績坐著輪椅出來,卻讓人不見廬山真面目,因為他的全身,都包裹在黑布之中,只有兩之眼睛露在外面,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充滿了怨毒與憤懣,灰暗與暴虐,就是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氣息。

他顫巍巍的伸手推開窗戶,趴在窗口往外看,正見到滿江的大米,白花花的一片。

「完了完了。。。。。。」他用手捶打著窗沿,終於因為動作過大,袍子掀開,露出手背皮膚,竟然是鬼悲狀的鮮紅色,令人觸目驚心。

「為什麼他總能料到我的底牌?」他完全發了瘋,推著輪椅在屋裡橫衝直撞,將立瓶,花盆,水壺,等一切能撞到的東西統統撞到,最後自己也撞在桌子上,狼狽的摔在地上,不停的蜷縮著,口中還怒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這時候,門開了,吐過血的陸績走進來,便看到他死狗趴似的趴在地上。趕緊搶上幾步,扶起他道:「哥,你沒事吧。。。。。」

「為什麼,為什麼?」那黑衣陸績喃喃道:「告訴我,陸銹,為什麼他總能料到我的底牌?」原來他真名叫陸銹,只見她微微搖頭,淚水漣漣道:「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你,陸銹。。。。。。」真正的陸績突然一把揪住陸銹的衣襟,雙目怨毒的望著她道:「我的孿生妹妹,背叛了我,你看上了那個小白臉,出賣了我。」

「怎麼會呢?」陸銹使勁搖頭道:「我怎麼會出賣哥呢。」

「一定是你。」陸績歇斯底里道:「肯定是你,就是你!你被他抓去過,在他那裡呆了七八天,你肯定是看上他了!」說著使勁的點頭道:「對呀,他是大明四大才子只三元加大三元,數百年讀書人的榮光。都在他一人身上,又年輕英俊小白臉,不像我,一個毀了容,你肯定棄我如敝履了,另訊新歡了!對吧?」

「你兩上過床了吧?」陸績如夜貓子一般鬼叫道:「肯定是的,這麼說他是我妹夫了,你快去讓他來見我,快點啊!」

被他污言穢語潑了一身的陸銹,知道不是吵架的時候,因為對方明顯收網了,說不定須臾便會找到這裡,所以必須盡快躲到那個人那裡。

他將乃兄強行按在輪椅上,又用繩子困住。。。。那陸績雖然瘋狗一樣。但身體十分無力,根本無法反抗。被她三下五除二,便捆成了粽子。口中卻還喋喋不休:「後悔了是吧?後悔當初不該那麼衝動,讓自己的身份死去,然後給我當替身了,是八?你這輩子都是陸績,你永遠嫁不出去!真是老天有眼啊!哈哈。。。」

「別說了!」陸銹尖叫一聲。擦乾淚水,紅著秀眉的雙目,定定盯著人他,道:「告訴你,陸績!我這輩子從來都是以你為榮,以我們陸加為重,至今為止,給你當替身。我從沒後悔過,還一直很驕傲,自己能夠以最敬仰的哥哥的身份見人!」說著咬碎銀牙道:「但是我告訴你。我現在真的後悔了!後悔給你這個窩囊廢,懦夫當替身!」

聽了他的話,陸績彷彿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雞,一動不動,良久才嚎啕大哭起來。

「別哭了!"陸銹怒目而視道。陸績果然不哭了,聽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輸了一場,還有下一場,我們走!」

「你說得對,」我們還有機會,不能從正面打到他,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對媽。」陸銹歎口氣道:」走吧。「便給他蓋了床毯子,讓人抬下了樓。」

兄妹兩在院子裡上了馬車,直接往城南而去,進到那條熟悉的胡同,陸銹感到一陣陣臉上發燒,昨日的囂張還在眼前,現在卻要來尋求人家的庇護,這真是做人莫囂張,現在就會報啊!

敲門,門開,車進去。

朱十三站在院子裡到男裝的陸銹,便撫掌笑道:「怎麼樣,我說什麼來著?你偏不聽,是不陸大少最後來求我我吧!」

陸銹又羞又惱,怒道:「落了冒的鳳凰也不是公雞可以奚落的!」

「錯」朱十三笑道:「你筆落了毛的鳳凰還不如,我可聽說了。人家徐家已經告到大都督那裡了,說你惡意欺詐,不付貨款,讓他們丟人失財,咱們看看大都督會怎麼辦。」

「什麼?」陸銹有些立不住了。低聲質問道:」你桶上去的吧?」

「別傻別天真了。」朱十三哈哈笑道:「我是錦衣衛十三太保,效忠的是大都督,不是大都督的侄子,你說我會不會幫著你瞞他?」說著面色一狠,厲聲道:「我幾次三番告訴你,大都督命令不許與沈大人為難,你卻置若罔聞,幾次三番,變本加厲的要置他與死地,我已經將你的所作所為全部上報了,就等著迎接大都督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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