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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54章
第三六零章 隱藏的殺招

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嘉靖帝讓他去戶部問一問,今年的夏稅分配了麼,有沒有給皇帝修宮殿的預算……話說玉熙宮、萬壽宮等幾處皇帝住了十多年的大殿,自從去年臘月震壞了之後,至今還是危房呢。

沈默顛顛的去了戶部,幾個月下來,他這張臉已經是眾所周知了,所以毫無阻攔的進去裡面,找到了正在揪鬍子算帳的方尚書。

方鈍對沈默十分欣賞,且因為支援過他的緣故,還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太子太師銜,榮升從一品,將那條俗氣的金銀花腰帶,換成了現在的玉帶。

所以一見了這後生,方尚熱情的不得了,拉著他噓寒問暖,還拿出頂級的雲霧茶招待他。

賓主愉快的廢話一陣,沈默拋出了皇帝的問題。方鈍的老臉登時垮下去,愁眉苦臉道:“今年七個納稅大省全部大幅減免賦稅,導致朝廷的收入銳減,往年總有個三四百萬兩銀子的進項,今年卻統共不到二百萬兩銀子。”

這個數早就報內閣了,沈默自然是曉得的,所以方尚書一訴苦,他便知道皇帝的房子要玄了。果然方尚書接下來便大談特談大明朝現在的經濟危機有多嚴重,應該揚艱苦樸素的光榮作風,等等等等……

要是一般的毛頭小子,就被他說暈了,可沈默不吃這一套,一臉苦笑道:“我的老大人,您說的我都清楚,可聖上的問話總是要回的,您看我該怎麼說?”

“怎麼說?”方尚老臉一紅道:“實話實說唄。”

“什麼實話?”沈默問道。

“戶部沒錢……”方鈍小聲道:“看能不能跟陛下說。稍稍緩兩年可不可以?”

“秋稅也不行麼?”沈默輕聲問道。

“秋稅已經排滿了。”方鈍滿臉苦笑道:“實話跟你說。當初陛下大度表示。宮裡可以先不修。我就把這份兒預算排到明年了……如果到時候有錢地話。”

沈默心中苦笑道:‘您老怎能把皇帝的面子話當真呢?’

“老夫不是不知道咱們這位陛下地脾氣。”方鈍人老成精。自然知道他是怎麼想地,苦歎一聲道:“你應該也知道。咱們朝廷寅吃卯糧已經好些年了。國庫裡向來沒有存銀。都是隨到隨用樣平時還能勉強維持。可現在又碰大地震。這下就更揭不開鍋了……”說著開始給沈默算起爛帳道:“各省都要賑災銀子來是一百多萬兩。朝廷沒錢。只能先五十萬兩。讓地方購買種子農具。別耽誤老百姓地農時。還有修河堤地銀子。至少得二百萬兩也沒錢。只能也一半把黃河幾處緊要地地方修一修。別淹了大城市至於農村鄉鎮。只能讓他們犧牲一下了……”

聽老尚書算帳默面色愈凝重。又聽他繼續道:“還有京城地城牆。還得需要四十萬兩才能修好……”

沈默終於忍不住道:“城牆不是去歲就修好了麼?現在只不過被震裂了,能花這麼多錢嗎?”

“嘿嘿,工部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啊。”方鈍滿面鄙夷道:“不知道你去外城看過沒有,那城磚都是糠心的,使勁用手一掰就斷。俺答也就是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早就拿著木頭樁子把城牆撞開了。”說著不顧體面的狠狠啐一聲道:“就種品質,前前後後竟花了朝廷一百萬兩銀子,不知道有多少流進那些人的腰包了!”

老頭子德高望重,當然敢議論主事了,但沈默可不敢,他連忙和稀泥道:“這次拿了銀子,肯定要好好修的。”

“屁!”方鈍徹底怒道:“我早就打聽了,這次的錢倒沒有挪用,可採買的物料,有大半流到尚書侍郎家裡,給他趙大人翻蓋了房子,給那小閣老在香山修了別墅!”

沈默心中一動,面卻流露出一直無奈的神情道:“老大人請恕罪,這些事情,下官可不敢回話。”

方鈍面的失望之情一閃而過,歎口氣道:“咱們是拉磨老牛也怕虎,初生牛犢也怕虎,可陛下要是追問急了,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非把這些事兒捅出來不可!”

沈默當然知道他說的是氣話,如果真要捅早就捅了,現在又沒到把他逼瘋了的時候,有什麼好捅的?之所以跟自己這麼說,是想讓自己幫著在皇帝面前說幾句好話,以免橫遭無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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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者德高望重,沈默自然不會得罪,拍著胸脯保證道:“這事兒就交給我了,下官肯定幫老大人說話的。”

方鈍見他應下,不由暗暗鬆口氣……老頭子江湖閱歷豐富,知道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的道理,最怕沈默這種年輕人不知輕重,腦子一熱胡說八道,給他帶來無妄之災。

好在沈默比較道,老大人欣慰之余,也投桃報李道:“那次廷議之後陛下有沒有再問過你市舶司的事情啊?”

“沒有。”沈默苦笑道:“我那次一時激動,貽笑大方……”

方鈍一擺手道:“你那可不是一時激動,分明是深思熟慮,蓄謀已久的。”

“這都瞞不過老大人。”沈默老臉一紅道:“不過陛下確實沒有再問過,可能是我寫的東西不合聖意。”

方鈍搖頭道:“不會的,陛下堅決果敢,從來不會改弦更張,當時聖意屬你,現在也依然不會偏向別人。”說著呵呵一笑道:“說句膽大包天的話,拙言你聽聽就算了可千萬別當真。”

“老大人放心笑道:“我這人沒別的好處,就是嘴嚴,從不亂嚼舌根。”

“那就好,那就好。”方尚書笑道:“其實依我看來,陛下已經有定計了,多半是要把你外放的。”

“外放?”沈默登臉色煞白道:“我犯什麼錯誤了麼?”對於前途遠大的翰林官,向來視外放為畏途,尤其是這種未考滿時的外放,一向被人是失寵于、受到懲罰的表現……

“難道非得犯錯才能外嗎?”老頭呵呵笑道:“如果放你個知府呢?”

沈大搖其頭道:“這個更不可能了,您聽說哪個新科進士,沒有考滿一次就可以守牧一方了?”本朝對官員的考核,分考察與考滿,考察就是現在如火如荼的外察,與明年將要舉行的京察專挑毛病的;而考滿是看政績的,三年初考年再考、九年考滿,只要有成績,就升兩級,跨了一大步。

所以德以前的翰林官們,只能老老實實在京裡熬到九年考滿,才得升遷。這樣做其實是很好的因為有助於抑制浮躁之風,讓官員能踏實施政。

但到正德年間天下第一不著調的武宗皇帝,把這個好傳統給破壞了任職更調過於頻繁,根本不等九年一官到任,屁股還沒坐熱就走了,談何瞭解一方民情?踏踏實實辦事?這讓官員在任時,都毫無長期打算……只要‘無過’就可升遷,誰還願意多事?所以皆‘不以民事為急,崇尚虛文,計日待遷’。

有那說得天花亂墜如孔孟再生、實際事務一樣不幹的,也許反而升得更快,使社會風氣一落千丈。嘉靖初年,當時皇帝還沒墮落,正在勵精圖治那會兒,也曾經有過規定,官員必須期滿才調動,‘不許無故更調’,但後來皇帝厭政了,當起甩手掌櫃了,任由下麵人瞎折騰了,也就又打回正德時的原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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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的把關是李默,沈預設為他一定會堅持原則的,因為‘不許無故更調’的諭旨,正是嘉靖帝所頒佈的,雖然過去快三十年了,可要是硬拿出來,皇帝也不能不認帳是?

“所以麼,陛下不好辦。”方鈍呵呵笑道:“這事兒畢竟不合規矩,阻力很大啊!”

聽到‘阻力’二字,沈默第一反應就是‘李默’,也只有這位吏部尚,能讓皇帝的任命受到阻力了。

“不過這時候,如果有個還算夠分量的人,幫你說說話,那就不成問題了。”方鈍呵呵笑道。

沈默當然知道,這老頭揣透了聖意,是在順水推舟,送自己個幹人情,但也十分感激……他現在是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京城,至少是羽翼豐滿之前,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雙方反復表達了各自的謝意,賓主盡歡,沈默回去覆命,方鈍繼續算他的爛帳。

回去的路上,沈默卻沒在想這事兒,因為他被方鈍的另一番話所‘勾引’了,他覺著有必要去趙文華他們家看看,想到這,便吩咐道:“去一趟西長安街。”

戶部衙門離著天街很近,轎子不久便到西長安街,沈默掀開轎簾往外一看,卻只見到高高的朱牆,暗罵一聲:‘沒事兒建這麼高的牆幹什麼?’便對外面的鐵柱又下令道:“中午了,在附近找地方吃個飯。”

儘管鐵柱覺著這一帶的酒樓華而不實,還死貴,但他有一樣好處,就是從來不多嘴,所以點點頭道:“最近的一家長安樓,就在隔一條街的地方。”一個合格的隨從,應該對所處城市吃喝玩樂的地點了若指掌,很顯然鐵柱是達到這個要求的。

須臾到了那長安酒樓下,沈默一看,四層的,比索興城任何一座樓都高,卻在周圍一片酒樓中,並不顯得很突兀……因為京城的酒樓,尤其是長安街附近的,因為王公雲集,遍地貴人,自然是高大無比,氣派無比。比起規模來座四層的‘長安樓’只能算是一般。

“去看看,四樓有沒有座位了?”沈默下令道。

“哦,”鐵柱便點點去了,須臾帶著個夥計轉回來。那夥計點頭哈腰道:“四樓都是大包廂,起價五兩銀子,大人您看咱們人少,是不是要個三樓的小包,那個就很好了。”

“怕我沒錢麼?”沈默板著臉訓一句道:“鐵柱,先給他十兩押著。”

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夥計這個氣啊。不過看在銀子的份還是假裝給自己一個嘴巴道:“小的多嘴了,大人樓請。”

到四樓,最靠北的包間,使女奉香茗默點菜,鐵柱和轎夫們站在一邊。

這裡每一道菜都價格不菲至是昂貴,沈默忍著肉疼,不動聲色的點了一桌,又對準備唱曲的歌妓、琴姬道:“本老爺吃飯喜歡肅靜,你們都出去。”鐵柱便前打了賞,將閒雜人等轟出去。

菜速度不快默都吃飽了,才擺滿了桌子指著桌幾乎未動的菜肴道:“你們也用,我去一邊歇歇。”

沈默便端著個砂壺鐵柱給他拿把椅子到窗邊,仿佛在欣賞京都的美景誰也沒法看到,他嘴角掛起的一絲冷冷的譏笑。

從酒樓俯瞰過去,沈默見了某人大興土木的超級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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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差事回,沈默恢復了平靜,這次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從容不迫了,任憑李默掀起的風暴越來越大,他也不再理會,反而把差事辦得更好更穩,贏得了閣老們的贊許,和嘉靖陛下的誇獎。

但徐渭坐不住了,七月的某一天,大家又休沐,他終於找到了與沈默獨處的機會,劈頭蓋臉的問道:“那事兒還幹不幹了?”

“不急。” 沈默微笑道。

“這都時候了,還不急?”徐渭小聲慍怒道。

“咱們是缸裡有糧,心裡不慌。”沈默皮道:“為何不坐山觀虎鬥呢?”

“剩下的年青老虎一定把你吃了!”徐渭臉色徹底難看道。

“不會的,”沈默搖頭笑道:“如果老老虎真的要輸,我們就動手!”

“為什麼要等這麼久?”徐渭逼問道。

“文長,這陣子我反復想過了。”沈默深深看他一眼道:“雖然咱們瞧不起嚴閣老,但不得不承認,他老人家拉幫結派,黨同伐異的本事,絕對可以排進史前三。二十年的苦心經營下來,他早已經把自己置身于一張由無數官員共同組成的保護網中,這是一股極其強悍的勢力,是一個無比堅固的利益共同體,想要徹底摧毀它,單靠常規手段,是絕對辦不到的。”

“所以呢?”徐渭仍然不依不饒的問道。

“所以,李默想要亂拳打死老師傅,從正面突破,大刀闊斧的進攻,是不會消滅他的。”沈默指一指西苑方向道:“幾十年不辭勞苦、細緻周到的服侍,讓那位早已經離不開嚴閣老了……雖然那位也知道要更新換代,但他更想讓嚴嵩揮完最後一點餘熱,被自然淘汰掉。”

“李默削一削嚴嵩的黨羽沒問題,甚至陛下也樂見其成。”沈默雙目清明無比道:“嚴嵩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才一直容忍他。但一旦李默想要觸動嚴黨的核心,嚴嵩父子和他那幾個乾兒子,那嚴嵩一定會跳起來的,皇帝到時候也會偏幫他,把他護下來的。”

說著呵呵一笑道:“所以我推斷,如果嚴閣老沒有應對措施的話,最後的結果八成是,雙方分庭抗禮……哦不,甚至可能是三國演義。”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那位不動聲色的徐閣老,在沈默眼裡才是最可怕的人物。

“這只是你的推測!”聽他說了半天,徐渭不爽道。

“但我覺著,雖不中亦不遠矣。”沈默搖頭晃腦道。

他故作滑稽的樣子,把徐渭都笑了,笑駡一聲道:“那那天晚你去找我幹啥?這不玩人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沈默流露出一絲苦笑道:“幹咱們這行的,就怕有個能置你于死地的敵人,萬一要是嚴閣老真倒了台,我可就萬劫不復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徐渭道:“你是說非得李默真要把嚴嵩幹掉了,才用我說的那法子?”

“非也。”沈默搖頭笑道:“還有我快要被李默幹掉時,也會用。”

“那不是早晚的事嗎?”徐渭翻翻白眼道:“反正沒有人知道是咱們幹的,早把他拉下馬多好,你也能早解脫。”

“不行,”沈默堅決搖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能趟這個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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