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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713章
第十一卷 嚴冬過盡綻春蕾 第七二零章 浩氣永存

 里間的爐子上,坐著個大銅壺,爐火很旺、壺中的水都開了,卻沒人顧得上,因為若菡正在嚴厲批評兩個倒霉孩子,痛陳撒謊的危害性。兩個孩子幾次想開口,卻被若菡以更嚴厲的態度打斷”已經從有損個人形象,提高到禍國殃民的程度了。

 說了不知多長時間,反正壺里的水都快燒干了,若菡才累得止住罵,一臉悲憤的對邊上的沈默道︰“老爺你就裝好人吧,早晚有你後悔的那天。”

 “消消氣,消消氣。”沈默給她端杯茶道︰“你說完了,我也說兩句吧。”

 “早該你說了”若菡不接茶盞。氣呼呼道︰“養不教父之過,不能什麼都讓我擔著。”

 “好好好”沈默笑笑,伸手示意孩子們將稿紙交出來,十分乖乖的照做,阿吉卻緊繃著小臉,表示不合作。

 “拿出來!”若菡又生氣了。伸手去奪他手中的稿紙,阿吉卻將其藏在身後,被逼急了,竟然趁著柔娘把水壺提起來的功夫,一下子扔到爐子里去。

 “你這孩子!”若菡氣得揚起手,阿吉非但不躲閃,反而還揚起臉。等著她打。

 若菡氣極了,一巴掌揮了下去,便听沈默道︰“先別打 ”卻已經來不及了,只听啪的一聲,阿吉的小臉上便印了個通紅的掌印。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再吉卻強忍著不哭“ “我都說了等等”沈默把十分的稿子遞給若菡道︰“你自己看。”

 若菡氣“哼哼的拿過來一看,不由愣住了,原來那摞稿紙上,竟只有一半的 “千字文”而且後面百十個字,字跡潦草,顯然是匆匆寫上去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她不由問道。

 “這還不簡單,沒寫完唄。”沈默呵呵笑道︰“不過至少沒撒謊。”說著問阿吉道︰“那你呢?”

 阿吉還是繃著小臉不說話,邊上的十分猶豫再三,還是小聲道︰

 “我倆下午沒寫完。本來我說,拿前幾天寫得頂一頂,但後來阿吉說。男子漢大丈夫,釘是釘抑是鉚,不能騙人的,我倆就又抓緊寫了一段,還是拿今天的出來了。”

 “怎麼不早說呢?”沈默笑眯眯的問道。

 “一進來娘就罵人,罵呀罵的,根本插不上話”十分十分委屈道。

 “因為被冤枉了”沈默看著仍然繃著小臉的阿吉,刮一下他的鼻子道︰“所以就氣得把稿紙燒了?小小年紀,哪來那麼大火氣?”

 阿吉的淚珠子終于流下來,抽泣道︰“不相信我”

 “哈哈”沉默笑道︰“好啦好啦,爹爹錯怪你了,給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好不好啊?”

 “還有我,”十分小聲道。

 “你什麼你!”沈默瞪他一眼道︰“要不是阿吉懸崖勒馬,今晚非把你屁股揍開花!”

 “那就算了”十分癟癟嘴,低頭小聲道︰“錯怪人還凶巴巴的。”

 “一邊涼快去,”沈默一撥他腦袋,對阿吉道︰“男子漢大丈夫。爽快點,原諒還是不原諒?”

 “原諒。”阿吉委委屈屈道,顯然還不是很滿意。

 “怎麼著,還想讓你娘道個歉?”沈默看一眼若菡,見她那表情,就知道不可能”這個年代。能在孩子面前承認錯誤的父母,絕對屬于稀有動物,至少若菡不在其列,在她的意識里,父母的話就是天,對也要接受,不對也要忍受,哪有給孩子道歉的道理。”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心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

 “這要求太過分了。”沈默馬上給孩子打消念頭道︰“哪有跟父母講條件的”頓一頓,話鋒一轉道︰“而且我只說你們懸崖勒馬,可沒說你們是對的,布置了功課不急著做,先玩,等到快吃飯了,又想蒙混過關,這是男子漢所為嗎?”

 “不是改了麼,”十分小聲道。

 “還狡辯。”沈默沉聲道︰“記住,男人補救自己的錯誤,不是為了免于懲罰,而是因為,錯誤的本身。”又覺著說法過于籠統,孩子不一定能听懂,他解釋道︰“勇敢的面對錯誤,承認錯誤,改正錯誤。才是真正的男子漢,記住了嗎?”

 兩個孩子就吃他這一套,聞言都點頭道︰“記住了。”

 “那該怎備做?”沈默看看若菡道,于是兩個孩子便走到她面前跪下。道︰“娘,我們錯了

 若菡竟有些不知所措,瞪沈默一眼,便別過臉去道︰“算了。你們男子漢意氣相投,我們女流之輩還是退避三舍吧。”

 沈默聞言笑道︰“都起來吧,你們娘原諒你們了。”說著還有些得意道︰“怎麼樣,我這沈氏教育法,還不錯吧?”

 “唉,”若菡嘆口氣,不接他這茬。

 安默有意給他倆爭臉。便又裝腔作勢道︰“還沒算完,我不是還讓你們背《千字文》嗎?背過了嗎?”

 “沒問題,”兩個孩子這次答應的很痛快,便“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地背起來。要說他們倆的智力真是“一瓜,當然隨爹隨娘隨哪個都不能差了,炒巨子似的叭刮智丫不,從頭到尾沒錯一個字。

 沈默高興了,對若菡道︰“都是夫人教導有方啊”

 若菡的臉色也好看了些,哼一聲道︰“但凡他們能將七成的聰明用到正道上,我也就不愁了。”

 “這不挺用功的嗎?”沈默笑道︰“你看《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都背過了,還能背上百唐詩宋詞,就是兩個小天才嘛。”

 沈默把兩個兒子攬到懷里,摸著他們的頭道︰“阿吉十分,將來想干什麼呀?”這是“沈氏教育法。的有一個階段,名曰“立志”樹立遠大志向也。

 兩個孩子囁喏一陣子,還是阿吉快人快語道︰“我要當兵。打教子。當徐達、常遇春那樣的大將軍!”

 若菡剛剛好看的臉色,一下又轉陰了,沈默咳嗽兩聲道︰“這志向也不錯,不過你再考慮,看看有沒有更遠大,更了不起的夢想?”

 “更了不起的?”阿吉妾著頭想了想,語出驚人道︰“那就當皇帝吧”

 沈默夫婦沉默了很久,才如夢初醒,這次不帶若菡出口,沈默便四下找起了家伙,一時找不到稱手的,便用茶葉盒子劈頭蓋臉地向阿吉拍去。一邊打還一邊罵道︰“要是再敢胡說八道,老子就打斷你的腿,讓你一輩子出不了門!”

 見沈默暴怒,若菡倒又勸道︰“算了,小孩子胡言亂語,沒人會當真的。”說著很嚴肅的對阿吉道︰“這種話讓人听到,咱們全家,爹、娘。弟弟,還有姨娘,都會掉腦袋的,記住了嗎?”

 阿吉從沒見父親如此生氣,趕緊躲到母親身後,驚恐道︰“記住了,以後不說就是了。”

 “媽的,我都沒有這種志向”沈默心中自嘲的笑道︰“真是連個孩子都不如”便又問十分道︰“你呢,你什麼志向?”

 見阿吉遭了殃,十分抓耳撓腮了好半天,最後竟眨眨眼楮。討好笑道︰“我听爹的,爹讓我干啥,我干余 …”

 “是啊,我也听爹的”阿吉連忙跟進道︰“您讓我干啥我干啥”這時若菡的目光也投在他的臉上,這也是她想知道的問題。

 這時屋里的油燈滅了,一家人便坐在暗中,只見爐中的紅火照在頂棚上,形成一個,很圓的、很朦脆的紅色光暈,也照得全家人面色紅撲撲的。窗外呼呼的北風聲,若有若無的犬吠聲,都被隔絕在外面,而屋里只剩下溫暖和溫馨,方才那點不愉快,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而去了。

 “我想?”爐火的映照下,沈默的目光晦明晦暗,聲音也變得幽深起來,但很快這眼神、這聲音又全都轉化成濃濃的愛,他招招手,讓阿吉也靠在自己身邊,輕輕撫摸著兩個孩子的頭頂,道︰“我希望你們能平平安安,按自己的想法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了

 兩個孩子的目光晶晶閃亮,激動道︰“真的嗎?真的可以想干井麼就干什麼嗎?”

 “當然要守規矩了,”沈默寵溺的勾一勾他倆的小鼻頭道︰“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的話嗎?”兩個孩子便鄭重的、使勁的點頭。

 若菡初時覺著沈默的期望也太低,但又一想,那其實談何容易,人的夢想總聖潔的開在空中,現實卻荊棘密布、險阻遍地;每個人在起初。都會鼓足勇氣,向夢想進。覺著自己一定可以成功。但可悲的是。絕大多數的行動,都會在現實的壓力下,變形走樣,淪為營營磚碌。漫無目地的奔忙。

 也許平時不會感到什麼,可當你偶爾仰望夢想,才會悚然察覺,原來自己的心早已疲憊不堪、贏弱無力。而距離那盛開在天空的夢想,卻愈的遙不可及,二想著想著。若菡不禁痴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二天一早,沈默便帶著妻子孩子離開莊園回京,網到府門口。迎頭撞見一名風塵僕僕的騎士,沈默掀開車簾一看,不由吃驚道︰

 “年兄”

 那來人正是錦衣衛宣大千戶年永康。他一見到沈默,面上便涌起哀戚之色,顫聲道︰“沈大人,先生去了”

 沈默聞言登時呼吸一滯,險些昏厥過去,難以置信的望著年永康道︰“你說,說什麼?”

 “青霞先生,已經于前天夜里因病過世了。”年永康雙目垂淚道。

 “不可能”沈默連連搖頭道︰“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是先安不讓告訴你”年永康道︰“他說您公務繁忙。不能打擾您。”

 “我不信,不信。”沈默還是搖頭,對馬車里的妻子道︰“你們先回去,我去保安州看看,一定是這姓馬的騙我。”

 若菡擔憂的看著他,道︰“我和你一起吧。

 “不必”沈默道︰“我是去揭穿謊言的,你跟著干什麼。”說完便從馬車上下來,大聲道︰“給我拍匹馬!”侍衛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把一個,兄弟一把扯下馬來,自己翻身上去,徑直朝北去了。

 “大人”鐵柱著急道︰“還愣著干什麼,趕快追啊!”十余騎便趕緊追了上去,譏心落在後面。對馬車里抱奉道!,“請夫人代大人向衙門賞聯,我等追隨大人去了。”

 若菡掀開車簾。點點頭道︰“拜托鐵大哥了。

 鐵柱應一聲,對還愣著的年永康道︰“趕緊跟上吧,還指望你的令牌開路呢。”

 “哦”年永康回過神來,便與鐵柱也緊緊跟了上去。

 從北京到保安州,全程二百四十里地,且還是冰天雪地,但沈默晝夜行進,連換了六次馬,竟然在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保安州的城牆。

 立在山路上,眺望清晰可見的城池,沈默只著到漫天白幡,舉城戴孝。一下就昏了過去。

 當他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床上。看到鐵柱、馬永集都已經換上了孝服。還有白衣素服的沈衰,終于知道。一切都不是開玩笑,自己已經跟老師天人永別了”,

 “師父沈默一下從床上跳起來,幾個人都沒按住他,便讓他跌跌撞撞的沖到了正屋靈堂前,“音容宛在、浩氣永存。的挽聯下,靜靜停著一具靈櫃,在眾人的目光下。沈默呆呆走到櫃邊,只見師父沈煉,穿著一身合體的儒生服飾。神態安詳的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沈默已是淚雨滂沱,扶著靈櫃、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沈褒和沈衰上前扶他,他卻死死抱著靈櫃不撒手,邊上人看了,免不得又被勾起哀思,陪著慟哭了一場。

 到了天黑時,沈默才從巨大的悲痛中鎮定下來,換上孝服,與師娘、沈毒、沈衷問起師傅生前的情況。

 沈褒流著淚道︰“二年前坐了次牢,爹的身體便落下病根了,一到秋冬便整天咳嗽,病厲害了還會咳血。到今年冬天。爹終于撐不住了。一入冬就躺下了,吃的也少、還便血,他便知道日子不多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沈默腫著眼道︰“我每個月都寫信問安,師父一個字都不說也就罷了,怎麼你也跟著他瞞我?我認識個神醫叫李時珍,他一定有辦法,有辦法的

 “唉,拙言,也不要怪我們不告訴你”。沈夫人出聲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師父的脾氣,那是說一不二的,他說自己兩年前就該死在宣府,承你的福,已經多活了兩年,但他說沈夫人說著哽咽道︰“他說自己延殘喘,只能浪費糧食,于國于民無絲毫用處,如果我們不吱聲,他還能陪我們一段,但如果我們勞師動眾,他就找根繩子吊死。一了百了,”你說我們能告訴你嗎?。

 沈默知道,這正是師傅那寧折不彎的脾氣。不由又是一陣心痛,丹水再次濕了面龐。

 “老爺知道自己一過世,肯定就瞞不了你了。”沈夫人泣道︰“所以囑咐我們,等你來了再大瞼。好見你最後一面。” 哪是師傅要見自己最後一面?分明是師傅讓自己見他最後一面,好讓自己心中沒有遺憾,師恩如山,如喪考她啊!

 不可能再等遠在廣州做官的長子沈襄了,第二天,便大瞼,沈默和沈褒、沈襄、為沈煉緩緩蓋上了棺蓋、釘上了棺梢,一輩子不得志的倔老頭沈煉,終于和這個他深愛著的世界永別了,,

 沈煉,字純甫,號青霞,紹興府會稽縣人。幼聰敏能攻古文,提學副使校淅士,得其文驚絕,謂為異人。拔居第一,始補府學生。嘉靖十年舉于鄉,十七年中進士。始任正七品漂陽知縣,輾轉官場二十余年,最高僅止于錦衣衛經歷司經歷,正六品,後被配保安州,以一帶罪之身郁卒而終,可謂一生失敗之極。

 然而整個保安州的男女老幼,無論見過他與否、是否受過他的恩澤。都在家自為他守孝,嚎啕大哭。出殯的時候,臨近的宣府、懷來等地的百姓都趕來為他送行,送葬的隊伍排了幾十里,整整一日,無人離去。山河變色,天地無光,長城內外、惟余莽莽。

 他這一生,是成功?還是失敗?只有蒼天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是對、還是錯,都任後人評說。

 但無論如行,沈煉這個名字。都將注定名垂青史,當那些帝王將相化為腐朽時,他仍然會被人們想起,,

 因為正義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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