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那一年

　“在很小的時候，那時我們才只有八九歲而已，我們可是同班同學。你還記得嗎？在以前的市立小學里，你是學習委員，我是班長……”我得說，無影天女的口氣很輕柔，甚至讓我感覺到一絲舒服，好像很久以前的心理醫生的聲音，讓人很想睡覺。她說的那些事，似乎有過多，可是，那麼久遠的過往，我早已經忘記得一干二淨了，哪里還記得，可是此時，卻又不得不跟著她的聲音一起回憶，雖然我不想，可是，有些控制不住。

　“你的成績總是全班最好的，字也是全班寫的最漂亮的，又會唱歌，又會跳舞，還會彈鋼琴，所以，經常得獎，老師也經常夸你，同學們也喜歡跟你在一起，那個時候……”是嗎？我曾有過那樣的過去嗎？似乎是有的吧，也許，我不記得了，可是，似乎模糊的，我真的好像有過。

　“上三年級了，那一年你十歲，你還記得嗎，你十歲了。”是的，我十歲了，十歲，我的思緒一直跟著她的聲音走，可是，十歲這個詞卻深深的觸動了我，不，不要，十歲，十歲這個詞代表的是黑暗，是痛苦，是我永不想觸及的回憶。于是，幾乎噫語般的，我叫道，不要，不要再說下去了，不要再說下去了。可是，我的思緒卻控制不了，因為，她的聲音仍在耳邊不緊不慢的響起，牽引著我的思緒。不讓它中斷。可是，我明明不想再想下去地，我明明捂著耳朵不想听的。可是，我卻阻止不了。

　“我跟你是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老師們夸獎你，我不嫉妒，真的。一點都不嫉妒，我還很替你高興來著。同學們喜歡跟你玩，我也很開心，有男孩子給你寫那種幼稚的情書，我還經常當他們的信使呢，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這樣優秀的好朋友。我們又是鄰居，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做作業。一起玩游戲，那時可開心了，你一定不記得了，是不是？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讓他也喜歡你？天下人都喜歡你也沒有關系，只要他屬于我，我都會真心為你高興，可是。為什麼你要跟我搶他？我從不讓你去我家。也從不讓他來找我。我是那麼地處處小心，不讓你們兩人見面，因為我知道。你是那麼的優秀，那麼多人都喜歡你，他也可能會喜歡你的。雖然只是可能，可是我也決不讓它發生……可是，他終于還是見到你了。你知道嗎，他只是那麼遠遠的看了你一眼，只是遠遠的，就那麼一眼，他就說他愛上了你。他向我打听你的姓名，住址，興趣愛好……呵呵，你知道嗎？在那一刻，我是那樣的嫉妒，我恨你，恨你搶走了他的注意力，以前，他只會關心我一個人的，他只會處處呵護我，痛愛我，可是，自從你出現後，他就開始處處打听你地事，還要我給他遞信，要我邀請你去我家玩……呵呵，我怎麼可能會幫他，我怎麼可能會讓你再有機會跟他見面。我不要他離開我，我不要有人來跟我搶他。就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說的他是誰，事實上，便是她說的這翻話我也是听地模模糊糊，我的精神已處于一種很幻的世界里，我在回憶，我害怕回憶，我卻又不得不回憶，我在回憶里感到了點點喜悅，卻又有著巨大的恐懼，擔心那更痛苦的時刻地到來。我知道，此時無影天女地聲音停頓了下來，我也想趁此幾會從回憶里掙脫出來，可是，隨著她地一句話，我終于還是限入了那種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猜我對你干了什麼？呵呵呵呵……”

　“不要，不要再說了。”帶著哭腔，我使勁的搖著腦袋，兩只手緊緊地壓著耳朵，不讓她的話再進入耳里，可是，其實听不听又有什麼關系呢，即便她現在什麼也不說，我也已經想起，“是你，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對不對？”

　“是啊，一切都是我做的，很驚訝嗎？呵呵呵，誰讓你跟我搶他，誰讓你跟我搶他，誰讓你跟我搶他？”幾乎是嘶吼著，她不停的邊叫邊用力推扯著我。“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許跟我搶，誰敢搶我就毀了誰……”

　她後來說了什麼，我不知道，只隱約知道，她叫囂了一陣之後，又踹了我兩腳，因為那個時候，我已蜷縮著躺在了地上，腦袋里除了那不盡的回憶外，便是冰冷的黑暗，我以為我做了萬全的防備，我甚至準備了隨時下線，可是，我卻仍然疏忽了，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一種攻擊是心理攻擊，它比任何物質攻擊都更能傷人。而很顯然，無影天女成功了，我，輸了。

　那一年，我十歲，在某天放學之後，我最好的朋友邀請我在放學後去一個地方，她說，那里是她剛剛發現的一個極漂亮的地方。做為好朋友，做為分享了眾多秘密親密無間的好朋友，這樣的提議實在是太正常太好不過的了。于是，那一天，我很開心的跟她手拉手的走了。

　她要帶我去的地方似乎很遠，我們離開學校之後走了很久，遠離了繁華的街道，遠離了熱鬧的人群，來到了越來越荒涼的野地。天越來越暗了，我，也開始有些害怕和擔心。不過，出于對好朋友的信任，我還是很堅定的跟著她向前走，因為我相信，不管怎麼樣，我都有人陪，而且，我也應該陪著她，何況，她還說有漂亮的地方，想來，漂亮的地方，也只有在更接近自然的野外才找得到吧。

　“小紅，我們還要走多久？”天終于還是黑了。如果不是天上有月亮，我們只怕連路都看不見，我是真地害怕了，也開始不時的問好朋友，到底還要走多久？而她，剛仍是一仍堅定的說，馬上就到了。

　我要相信她，這是支持著我。讓我沒有哭出來並一直跟著她走下去的理由。

　終于，她說︰“到了。”

　“終于到了嗎？”我笑了，如果再不到，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跟著她走多久。雖然，我還能隱約看到遠處的鬧市的燈光，我們雖然花很長時間，但是，我們必竟還小，走的還不算遠。但要再遠下去。我就真地沒膽了。可是，“你說的地方在哪里？”我很好奇的四處張望，這里實在看不出哪有漂亮的地方。

　“在那里。”她指著前面說道，好像真的看到了什麼。可是，我看不到，為了不讓好朋友難過，我又向前走了兩步。然後，便突覺被人猛的推了一下。剛想轉頭看。卻發現。腳下並不是如我所見到的地面，而是一個坑。我腳下空了，掉進坑里了。雖然。那坑不過比我高一點點而已，我只要站起身子，豎起雙手就能夠到地面，以我的能力，要上來並不難，可是，我的腳傷了。掉下去地瞬間，腳傷了，還有更多的，是害怕，是擔心，是恐懼。

　“小紅，小紅，你怎麼樣了？”是的，我擔心她，我的好朋友。

　“我沒事。”她地聲音從上面傳來，我看到她站在洞的邊上，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是，她的聲音一點都不擔心，一點都不害怕。那一刻，我驚訝了。

　“小姐，東西找來了。”這時又一個聲音在外面響起，在我的朋友身後，我沒有看到那人地長象，就算看到了我也看不清吧，必竟這是晚上呢，而且，隨著那聲音地響起，一道光也照進了洞里，刺眼地很。可是，我仍听出那聲音就是男人的，還是年齡很大的男人。听到這聲音我曾暗暗高興過，想來，他們一定會救我出去地吧。可是。

　“扔進去吧。”小紅的聲音很平靜，然後我就看到一個黑色袋子扔了進來。接著，小紅將電筒也扔了進來。然後，什麼話也沒說，便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有那麼一刻，我甚至忘記了腳上的痛，忘記了害怕，忘記喊她回來，我只是不停的想著，為什麼，為什麼我最好的朋友要這麼對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為什麼什麼都不問，就算我做錯了什麼至少也讓我知道我錯在哪里吧。可是，為什麼不給我任何幾會呢。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在那種時候，害怕總是更快的襲上脆弱的人。還好，雖然害怕，但我仍然很理性的決定自救。這坑不高，我能上的去，雖然腳很痛，可是，只要忍一下就好，一下就好，痛是痛不死人的。上去了，我就可以回家了，天上有月亮，我還可以看到小鎮的燈光，想到這些讓我有些安心。我極力不去想那些曾看這或是聽過的鬼怪故事，也不停的自說自話的讓自己不去听周圍的一切聲音。我害怕，哪怕是蟲子的叫聲也會將我嚇個半死。

　我的努力還是很管用的，至少，我的心慚慚的安了下來，然後，我開始照我所設想的去做，我站起來，忍著腳上的痛，雙手向上。如我所想，那坑的高度的確不怎麼樣，我只要稍稍跳一下，不到十公分高，就可以夠到坑邊了。這對現在我來說，也完全不成問題。

　深吸一口氣，忍著痛。一，二，三我跳︰“啊！”

　“啊！”

　你能想象，在夜里，在一個坑里抬頭向上跳，你的手剛觸到那坑的邊，就被人抓住那種感覺嗎。而且，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總覺得那抓住我的手的手好冷，不像人的體溫。

　都說人嚇人會嚇死人，我是真的相信了。就在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我的心像針扎一樣的痛了一下，腦袋里一片空白，除了張大的嘴巴使勁叫外，連眼楮都失去了光線，我真的以為，我遇到了不干淨的東西。

　其實我的手並沒有被他的抓到，只是踫觸了一下，然後，那個人就伸出了頭朝下看，當然，應該是看不到什麼的，但是，我卻是嚇提肝膽欲裂，尤其是看到他不期然伸出來的頭。阻擋了天上的月光。

　我跌坐在地，嘴里的尖叫一直持續著。或者，其實在這種情況下，人們都會有一種奢想，用尖叫嚇到他，或是給自己壯膽。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想到這些。我只是停不下來。

　跌倒的時候，剛好踫到小紅扔下來的電筒，電筒亮了，又嚇了我一跳，不過，卻也讓我心安了些。的一把抓起電筒，還沒來得及干什麼事，就看到了那個先扔下來的黑色袋子，里面裝的東西剛好露了出來，又正好被電筒照到。所以，我也就看到了。

　然後，我的尖叫聲嘎然而止。我的心又狠狠的痛了一下，似乎頭也痛了下，有點像某根重要的東西斷了一樣。然後，我便昏死了過去。昏死之前，我的手似乎被誰抓著。下意識的，我抓緊了那只手，便再沒知覺。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再也不想再想起那晚所看到的東西，終我一生，我都不想再想起了。我也真的曾成功忘記，可是，現在，她居然又輕易的將我的回憶挑起。又讓我經歷了一次那樣的恐懼，又讓我想起那晚在電筒的燈光下所看到的，四分五裂的還帶著鮮血的嬰兒尸體。我又再一次體會了心髒刺痛的感覺，還有腦袋里那根好不容易連接起來的線又斷了的感覺。

　只是，這一次，我的手什麼也沒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