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北京（下）

　被李鴻章引為恥辱，至今念念不忘，便是這山東。

　晚清這個體制之下，督撫是第一人，有若另一個時空省委書記，正常情況拿到了督撫好生經營，便是拿到了一省。

　淮軍根基是甦滬奠定，到現江南制造局、上海海關甚至整個江甦都沒有脫離李鴻章控制。

　雖然名義李鴻章已經離甦十多年，可是去年樞府有意讓李鴻章總領兩廣防務，那時候李鴻章一面罵“樞府調度，以珠彈雀”，一面直接下令準備從江南調度二三十個精銳營頭準備帶到廣西，這本兩江總督權責之內，可是兩江總督卻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而李鴻章本職則是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直隸牢牢地抓他手里，只是江甦與直隸，卻是夾著一個山東省，誠是一樁不之事。

　李鴻章想要拿下山東和河南印把子，那也是想了十幾年，但是終李鴻章一生，從剿捻丁寶到甲午時李秉衡，山東從來是和淮系唱對台戲。

　李鴻章雖然能掌握些防軍和海軍，但是山東巡撫位置卻是淮軍水滴不穿，針插不進。

　而為了拿下山東巡撫位置，當年李鴻章也是下了血本，當時潘鼎轉調山東按看使，離山東巡撫只有幾步之遙，為此他特意讓潘把七營鼎軍帶去，這七營鼎軍算是淮軍基本部隊，潘鼎入魯後一口氣擴成了十七營，並借機做到了山東布政使－差不多是山東省長位置。

　但是這次搶印把子卻是完全失敗了，當時山東巡撫便是以率三營練勇入魯卻規復全魯地丁寶，晚清是紅得紫強人，大名鼎鼎宮保雞丁，潘鼎他面前根本玩不轉，被迫告病還鄉。

　到了後來，丁寶干脆和左宗棠玩了一個雙簧，一個請裁撤鼎軍，一個迫不急待地立即批準，把十七營鼎軍裁得干干淨淨，連點渣子都沒剩下。

　可憐潘鼎地鼎軍原來是淮軍兵力眾地五六個營頭之一。到現為止連點老底都沒剩下。所以到了湖南巡撫任上也是頗受制約。

　而現李鴻章卻是舊事重提︰“琴軒之材。只要不要象銘傳那般意氣用事。我想回任個山東巡撫總沒有問題吧？只需要他立下經天緯地之功。誰也不讓琴軒明珠蒙塵！”

　旁邊張佩綸卻是說了一句︰“中堂。琴軒此去。確可成就一番事業。只是他只手南行。黑旗匪寇兵多將廣。有昔年長毛崛起之勢。不可小視啊！”

　李鴻章卻早有成算︰“這一次琴軒已決心招募舊部五營。重建鼎軍。又從湘省攜甦元春所部數營同行。又向樞府請援。已調王德榜楚軍十營。加上潰敗各部。足以立于不敗之地了。”

　張佩綸卻是一面反對潘鼎。這個問題上他和李鴻章並不一致。他和一幫言官都是反對潘鼎復出地︰“可是琴軒非獨當一面之才。中堂還是小心為上！”

　正因為非獨當一面之才。李鴻章才會對潘鼎十分放心。這幾年劉銘傳有插高飛地跡象。李鴻章就一力壓制這位昔日得寵地淮軍宿將︰“鼎此去。雖然要立不世奇功。可是依我看。卻有十成把握。

　”

　薛福成一旁插嘴問道︰“可是張樹聲之故？他與琴軒是相善，有他相助，琴軒自可如虎添翼，只是黑旗本是長毛余黨，堅忍善戰，曾數破法兵，琴軒雖得張憲台之助，未必有十成勝算。”

　潘鼎和張樹聲原本就是多年故友，相交甚密，何況兩個人都是同病相憐，把自己基本部隊都給丟掉了，因此越親近，潘鼎入越，確實能從張樹聲那得到全心全意幫助，只是僅此一點尚且不夠。

　潘鼎南下之前，李鴻章早有部署，全力支持潘鼎，光是餉銀就讓潘鼎帶去七十萬兩，洋槍數千桿，又讓潘四處請援，確實較徐延旭有把握。

　何況要對付黑旗軍，光靠這些尚不足克敵制勝，李鴻章尚有殺手　︰“本朝用兵，無外一個餉字，只需要餉足械精，又有勇營奮戰于前，何事不成？”

　這是太平天國時期老調重彈，只是除了淮軍一系之外，天下間哪一個營伍都不敢說得上餉械兩足，何況潘鼎是出鎮南關作戰，餉械之上為短缺。

　只是李鴻章卻是胸有成竹︰“法人既與我定約，對平定黑旗格外熱心，故此只需琴軒兵出諒山，就願意匯豐銀行借餉三百萬金法郎，無需付息，只需三年後還本即可……”

　但是李鴻章殺手　不于此︰“法人已然承諾，只需琴軒兵進北寧，法人自願從北寧撤兵，又再接濟軍餉三百萬金法郎……”

　薛福成一听此語，不禁搖頭道︰“此事雖好，卻難免為朝中物議。”

　那邊張佩倫卻說道︰“黑旗軍已然是養虎為患，正好早做打算，至于朝中言官，北寧敗後，誰敢多言一句？”

　晚清歷史上，有前清流與後清流之分，象張佩倫、張之洞都屬于前清流干將，這些清流把持言論，風行一時，只是北寧一敗，卻是這些前清流徹底跨台。

　要知道北寧這些飯桶將帥，從徐延旭到黃桂蘭，都是這些清流推出來地，北寧既已失敗，連六爺和整個軍機處都要走人，何況是這些先要負責清流。

　只是張佩綸卻是清流中異流，雖然他責任是第一位，反倒是要去往廣西，現自然要替潘鼎謀劃︰“只是光有餉械，尚不足以克敵制勝，尚需聯合法人……”

　“只是朝中物議雖多，若能與法人聯成一氣，訂立盟約，倒不失是一樁美事……”

　對于張佩綸來說，這是違心之論，但是他這個位置上，又有幾句話是真心之語︰“現今之事，于琴軒能否收復北寧？若能一舉克敵制勝，則國朝幸甚，中堂幸甚……”

　李鴻章卻是咪著眼說道︰“國朝幸甚？只是面子過得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