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拉床
德蒙斯搞得神神秘秘,真叫柳宇好奇:“到底是什么東西?”
“跟我來!”德蒙斯已經摸清了柳清的底牌:“一定要你滿意!”
說著,他就一施禮,一轉身,把柳宇帶出門去:“我帶你們統領去見識下好東西!”
他的好東西放在一百米外的倉庫里,這個時代的香港還沒到寸土寸金的地步,因此德蒙斯很容易就租了一個大倉庫,這個倉庫圍了一道圍墻,還有幾個看守盯著。
現在門口的看守又特意多了兩個,其中還有一個荷蘭人,算是總負責人了,他們死死地盯著四周。
在香港有法國領事,但是即便是法國領事也沒有勇氣在香港暗算柳宇,德斯蒙關心的還是這批貨的安全:“你放心,這批貨運到山西去絕對沒問題,你猜猜是什么?”
庫門被打開了,采光不怎么好,柳宇不由眼皮跳了跳,他看到倉庫里面放置著好幾臺機床,都上好了黃油,要害部位還用油紙包過了:“好東西啊。”
細柳營這些年弄到了不少先進的機床,其中不缺乏相當不錯的產品,所以他們形成一個小小的工兵體系,從鍛制生鐵到出鋼,然后用鋼材制造工兵鏟、軍工器材等等,現在他們甚至還能生產一種高難度的產品刺刀鋼。
但是先進的機器,特別是象水壓機這種地高級機床。細柳營還是沒有,因此柳宇需要更多的機床,特別是鏜床,但是德斯蒙摘下了禮帽,得意自許地說道:“這不是普通的機床!您再問問。”
他把禮帽放在手中,說話間意氣奮發。柳宇也看得出來了,這幾臺機床似乎和普通的車床、沖床都不一樣。但是細細看去,又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不過也不是細柳營急需的水壓機,當即問道:“難道是鏜床?”
“不!”看著那形狀不同尋常的機床,德斯蒙笑咪咪地說道:“這是……拉床。”
他笑咪咪地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普通地拉床,而是軍用拉床!”
他剛一說完。柳宇便不由脫口而出:“槍管!”
德斯蒙笑得更開心了:“這后面是銑床,還有……”
他做了一個總結:“這是一全套出槍管的機床,最好地,最先進的,即便是上海的江南造船廠,恐怕也沒有這么先進的軍用機床了。”
柳宇卻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一回來香港,別的不說,這是這玩意就值了。
要知道輕兵器有個講究,就是制造子彈,以彈殼制造難度最大,而步槍當中,槍管地難度最大。
八路軍抗戰八年,一直到抗戰接近結束,才制造出合格的步槍彈殼。而他們制造槍管,同樣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出一些堪用的步槍槍管。
槍管比不得其它部件,絕對不能含糊,特別是這個年代還能劃出膛線,生產的難度就更大了。
在另一個時空,大名鼎鼎的化隆造可以自制一切槍枝部件,但是惟獨槍管不行,用普通機床加工槍管,那么這槍管打上兩三發就發卡殼變形。不能再用了。
化隆造使用的槍管。是中州機械廠這個兵工廠地幾個下崗工人利用廠里的專業機械制造出來的,當時被公安稱為“3677”專案。原因是3677根槍管流失到青海,而且一根槍管的長度是53厘米,足夠制造四把54式手槍了。
而在這個時間段,李鴻章在屈膝簽訂了中法條約之后,越南人卻在一個月之后發動了大起義,其中有一路義軍也曾仿制過法制1874年步槍,所有的一切都仿制得很成功,但是惟獨槍管沒有膛線,所以射程根本打不遠。
而要制出帶膛線的合格槍管,那是輕武器制造中最困難的一件事,在南北戰爭之前,許多人得用鉆頭來鉆,而在現在,德蒙斯特意弄到了一套完整的軍用機床:“親愛的柳,告訴你一件好消息,有了這玩意,你可以制造出士乃德地槍管了。”
為什么要在恩菲爾德1853年的舊步槍再改造出士乃德,那完全是因為柳宇根本制造不出合格堪用的槍管,他的工業水平也只就是能制出勉強堪用的刺刀鋼而已。
但是現在不同了,柳宇明白他其中的意味:“這就是說,我可以制取士乃德的新槍?”
“沒錯!”德斯蒙很喜歡和聰明人談話:“有這套設備,我相信你每個月能加工出一百根合格槍管,廢品不算。”
柳宇想得更遠,只要有了合格的鋼管,他什么步槍都可以嘗試仿造,即便是最先進的步槍,也可以嘗試嘗試,不過在那里之前他還有一個大問題要解決:“那槍管鋼怎么辦?”
“放心好了!槍管鋼我也替你買好了。”
要加工出合格的槍管,一是要專業地拉床、銑床等專業設備和專業地技術人員,除此之外必須有要合格的槍管鋼這一點,柳宇同樣辦不到。
要知道終清一世都沒有生產出好地槍管鋼,直到北洋時期才生產出少量槍管鋼,到了所謂黃金十年的時代,國民政府統治下的鋼鐵工業大退步,槍管鋼又成了大問題,所以柳宇抱定買的決心:“有多少的量!我要足夠加工三千根槍管的量,嗯,還要加上廢品率。”
即便有先進的機床,也無法保證槍管就能一次成型,必須考慮廢品,不過德斯蒙想得很周全:“老天爺。三千根地量,哪來這么多啊!不過我辛辛苦苦,替你籌了一千根槍管鋼。”
象這種制造槍管的拉床、銑床和槍管鋼,不但產量很少,而且在任何國家都屬于管制品,誰都清楚有了這玩意。就能制造出新槍來步槍的其它部件對工藝的要求低得多,柳宇的刺刀鋼也勉強可以湊合了。
而且制造槍管。普通的拉床、銑床還不行,一定要軍工上特制地拉床、銑床,至于德蒙斯弄到的這批貨色,他也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到手。
從天國軍興開始,香港就是遠東軍火地最大集散地。為了殖民地的繁榮,英國人一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情況一直到北洋的十年禁運才暫時告一段落,但很快又伴隨南京政府的上臺而繁榮起來,抗戰初期香港更是中國軍火入口的主要來源之
但是軍用拉床、銑床,在香港也列入管制之中。結果德斯蒙嘗試了一番,最后以日本人地名義訂購了一批專用機床和槍管鋼,同時到處打點了一番,其中的故事足夠寫成了一部驚險小說了。
“機床和鋼材,你想進口不難辦吧!”
現在海防方面對柳宇的進口是開了一個大口子,甚至連硫酸、硝酸都允許進口一定的數量,細柳營甚至還進口了一百噸苦味酸,但是他們決不會允許這樣的軍用機床進口。
只是所有的機床看起來都差不多,槍管鋼與普通鋼也沒有太大地差距。所以德斯蒙就是打定了這個主意:“香港海關這邊已經打點過了,還有……造槍管的大師傅我也幫你聯系過了。”
所以一切都打點周全了,柳宇非常滿意。
有了這批機床和槍管鋼,現在他手上已經建立起自給自足的軍事工業體系了,即便以后法國人把出海口都給封死了,他也不怕。
實驗室里能出硝酸、硫酸等軍工材料,兵工廠能制造步槍、刺刀、工兵鏟,至于軍裝、軍鞭一應俱全,而且自己替戰爭已經屯積了足夠的物資。
一萬人份的衛生物資,一百噸苦味酸。一定的硝酸、硫酸和其它軍工材料。再加上這一千根槍管鋼:“我還是要三千根槍管的量,對。考慮廢品,你替我辦一辦!”
“行!”德斯蒙答道:“雖然這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但是你的朋友德斯蒙會盡一切力量滿足您地需要,對了,我說下價格吧。”
“嗯,包括那三千根槍管在內,五十萬法郎!”德斯蒙仿佛是在說一筆七文筆的生意那樣輕松:“您可以用東方匯理銀行的匯票來付款。”
奸商!太黑心了!
柳宇心中只有這樣的念頭,就這么點機床和三千根槍管鋼的量,就要了自己五十萬法郎。
要知道五十萬法郎,即便放在法蘭西本土,也足夠一個法國人舒服地成為食利者,不用勞動,啃啃利息就夠過日子。
而在中國,這便是七萬多兩銀子,柳宇如果用這錢在香港買槍,差不多可以購買一萬桿雷明頓步槍了,而較差的士乃德,絕對能買一萬桿了。
可是現在德斯蒙給他的保證是雷明頓不一定能出,但是士乃德的槍管肯定能出,基本能保證不出廢品這就是機器的威力,在晚明制造一根好的槍管差不多要幾個月時間。
“太貴了!”柳宇不得不搖搖頭:“我還希望能買其它地貨物,咱們老交情了,不要太坑我。”
德斯蒙卻是笑道:“您手上有東方匯理銀行開出地一百萬法郎授權,這僅僅是其中一半而已,何況您認為這些機床和槍管鋼不值五十萬法郎嗎?”
值!柳宇不得不承認,德蒙斯這個方案是替細柳營量身定制的,所以他值五十萬法郎,但這個價錢實在太貴了!
槍管很難搞到,但是不代表他特別貴,中州機械廠地下崗工人賣槍管那簡直是白菜價,一根槍管只要幾十元,最低曾賣到十元一根。
這些拉床、銑床、槍管鋼同樣是很難搞到,但是同樣不屬于天價,但是德蒙斯就是吃定了柳宇:“這樣吧。那兩千根槍管鋼料我給你免費,你想想,這是三千桿步槍啊。”
問題在于,按德蒙斯地估計,一個月出一百根,三十個月才會用完成三千根槍管鋼的料。那個時候中法戰爭都打得熱火朝天了,因此柳宇還價了:“二十萬法郎。這次我就這么一百萬法郎,不夠花啊。”
“不夠花我可以借你,三千根槍管鋼的材料加上這機床的本錢就要近四十萬法郎,好歹給我回個本吧。”
誰才信德蒙斯會薄利多銷,柳宇知道他肯定有足夠的利潤了:“不可能。二十萬法郎不動。”
德斯蒙一副可憐樣:“這連一半的本錢都回不了啊,這樣吧,我給你讓利三千法郎……”
“不可能!二十一萬法郎。”
德蒙斯咬緊牙關:“我一向是正經商人,從來不做不正當地買賣,第一次做這么大風險的生意,你就讓賺點吧!”
“二十一萬。一口價……”
柳宇這回沒帶江凝雪過來,結果侃價上根本不是德蒙斯地對手,很快德蒙斯就喊到了他的心理價位:“五十萬法郎不動,但是我送你那些電話機和電話線,再加上六部電報機,這樣你買電話機和電報機都不用花錢了。”柳宇的腦子給他弄得有點迷糊,感覺上拿到這么多電話機、總機和電報機似乎不錯,他只是考慮了一下便加了點價錢:“再加十萬米電話線。”
“成交!”
“成交!”
只是回到旅館,江凝雪才知道柳宇吃了大虧:“那些電話機電話機能值多少錢啊……一萬兩頂天了。我和他談去。”
但是事已成局,江凝雪也只從德蒙斯那再爭取了二十五部磁石電話過來,接下去雙方就是討論細節問題了。
現在柳宇無論是去哪里,都要把江凝雪帶上,現在砍價的事情全部交由江凝雪來進行。
他估計著自己這一回和德蒙斯砍價,至少損失了一萬兩銀子。
現在一百萬法郎的訂購已經完成了一半,其余地步槍和手槍有正式的護照,可以不擠占這批珍貴的外匯,柳宇倒想在炮兵上完成突破。
香港的大洋行里倒有各種各樣的火炮,從克氏的行營炮到格林炮應有盡有。但是火炮不同于步槍。步槍可以不需要護照就直接走貨,火炮卻需要官府地正式文件。
當然。柳宇手上沒有黃佐炎的第二份手令,只有山西總督和山西布政使聯手簽署的空白執照一百份反正山西省已經在細柳營的控制之下,這樣的東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是即便有山西省官府頒發的執照,買炮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東西太大,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就有人到法國人那告發,而幾家洋行都要細柳營自己負責運輸。
前膛火炮柳宇沒有興趣,而后膛火炮,象行營炮之類都太重了,在光目化日之下根本無法運輸,至于號稱輕便的格林炮,也有六七十公斤的份量,一上碼頭就要被法國人盯上了。
火炮地價格也是天價,一門格林炮也要上千兩銀子,柳宇拿著山西總督簽發的執照,他們又把價格漲了三成,這讓柳宇遺憾萬份。
價格貴也就罷了,德蒙斯那么黑的價格,柳宇都認了,可是讓他自己負責運輸,這確實難倒了柳宇,誰都知道,海防和河內的海關控制在法國人手里,在沒有執照的情況下,他什么軍火都不能帶。
他走了幾次洋行,都毫無收獲,而這一次都落入了法國領事的眼中。
對于一名著名越南黑旗盜匪首領的到來,香港領事館進行了一次總動員,甚至連在香港的每一名法國人都動員起來了,法國領事甚至鄭重地考慮了要不要進行刺殺的計劃。
現在法國領事就坐在他的辦公室里給外交部和交趾支那總督寫著外交郵件。
“親愛地總督大人與部長大人:自從接受到兩位閣下地命令。我奉命監視柳匪幫地首領宇柳在香港地活動,他在香港已經停留了八天功夫,其間走訪多家販賣武器的洋行。
我必須說明的是,我們的外交努力受到了一次嚴重的挫折,根據最新地情報,黃佐炎親王給這些土匪頒發了一份購買兩百支步槍和若干手槍的執照。緊接著黑旗軍也能得到差不多數量地許可,這對于我們計劃中的遠征將極為不利。
柳匪幫將通過荷蘭人德斯蒙的洋行購買這部分軍火。我讓一個荷蘭老朋友對他進行了勸阻,但是德斯蒙并不尊重法蘭西的友誼,他從其它洋行已經獲得了這批武器并配足了彈藥,所以我建議海關在入關的時候要進行嚴格地檢查,以防他們增加數量。
這批武器令我們對保護國的治理遇到很大問題。經過這兩次交易后,黑旗軍的速射步槍差不多增加了一倍(他們原來擁有大約四百枝速射步槍,其中柳匪幫擁有三百枝,黑旗軍擁有一百支,任何關于他們擁有五百支步槍的記錄都是不可信的),我建議一定程度要增加遠征的兵力。
議會正在研究增加越南軍費地問題。我建議不公開這個消息,以免引起那位“老虎”先生之類的無聊人士注意,這些無聊人士一向對法蘭西的殖民地欠缺足夠的熱誠,夸大遠征的難度。
但是我必須向交趾支那總督指出的是,由于匪幫獲得這些速射步槍,遠征的兵力必須有所增加,以總督大人指出的計劃,我們可以依賴一千五百名士兵就可以征服整個東京(北圻)地區,這可以會稍稍樂觀。
黑旗強盜的戰斗力并不強。他們只是一群恐嚇民眾毫無訓練地土匪,但是他們占據紅河上游已經十年時間了,數量眾多,以一千五百名士兵和少量艦艇很難控制整個東京(北圻)地區。
但是也不需要夸大這批武器的意義,我的朋友阮有明曾向我建議,黃旗軍始終忠于我們的事業,忠于法蘭西,我也認為他們是值得信賴的。
所以我的建議是,雇傭兩個連隊的黃旗軍,再從交趾支那增派兩至三個安南土著步兵連隊(這不會影響到交趾支那的治安)。或者在東京(北圻)地區就地招募亦可。
可以用雷明頓步槍來武裝他們。在香港這種步槍約售八到九美元,加上軍裝和其它軍用品。只需要一萬美元左右,加上這些輔助部隊,我們就足以征服東京地區了。
除此之外,我還要報告的是柳的動向,他是個十六歲地少年,完全依賴著上一輩地遺產,所以他沒有足夠的智慧,他也沒有足夠地資金采購更多的武器。他因為好玩,帶著他的代表整天都忙于玩弄著電話,他們對這種玩具樂此不疲,甚至通宵達旦,但是任何一個理智的法國人都知道那僅僅是一件玩具,他們甚至還購買了一些報廢的,完全無用的機器,我很高興他們會在這方面浪費金錢。
而對于戰爭與軍事,他還欠缺足夠的認識,他嘗試著和幾家軍火商聯絡,以獲得一些大威力火炮和機關槍,但是很快就被價格嚇走了。
他完全認識不到火炮是戰爭之神,也認識不到機槍的威力,他關心的只是身邊的妻子,似乎完全聽命于她,她是個厲害的女人,但是見識也不夠。
從他們的身上我們就知道黑旗強盜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沒有明天,也沒有未來。
我們只需要兩千名士兵(其中一半可以是越南土著士兵和黃旗軍,以節省費用)就可以占領這上千萬人的國家,安鄴閣下的經驗已經告訴我們,不需要懼怕這塊土地上的任何敵人。
因此我建議,遠征勢在必行,完全不需要從國內派出援兵,只需要得到授權,就可以依賴我們在交趾支那的力量進行。”
領事大人流利地寫完了報告,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報告裝入信封按程序封好,臉上不由流露了笑容。
遠征是應當進行了,征服越南,進而把法蘭西勢力滲入云南與兩廣的時代即將到來。
他是安鄴的老朋友,他清楚地記住那個忠誠的法蘭西上尉,他創造了何等的豐功偉績,最后卻死于黑旗強盜的伏擊之下。
老朋友,法蘭西欠你一個交代,欠你一次遠征,這次遠征整整遲了八年啊。
雖然那是因為普法戰爭之后,法蘭西的殖民地必須為復仇而讓位,但是現在時代已經變了。
你用不到兩百人征服了半個東京,而現在法蘭西會用兩千人來把整個越南握在手中。
他自信滿滿地想著。
征服越南的時代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