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天堂或地獄

走廊中的對峙依然在繼續，法恩已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他漸漸發現那個瑞克背後的虛影並不是實體，而只是一團四散外溢的能量所形成的光影罷了，所以雖然法恩可以肯定瑞克體內的蟲得到了某種進化，但是卻也鬆了口氣，至少瑞克還沒有達到能量外溢並凝固的蟲師境界。

“無視主體的自我孵化？該死... ...這傢伙居然用的是野生蟲卵，他瘋了嗎？ ”

法恩無法想像居然有瑞克這樣的瘋子，而且他也意識到，此刻的瑞克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不但是對別人危險，對自己也同樣危險。

如果能夠控制並駕御得了進化蟲的力量，那麼便打開了通往蟲師以及更高境界的通途，而如果駕御不了，那麼便將被進化蟲所吞噬，完全喪失成為一個人類的資格。

這些話，昨天晚上亞瑟才和瑞克說過，甚至在亞瑟的看法中，瑞克還有足夠的時間打造自己，已便和即將在體內孵化的蟲抗衡，但是沒想到一切會來的這麼的快，快的讓瑞克根本沒有準備的時間。

此刻，瑞克處在一種非常微妙的狀態。體內受到外部威脅而自主孵化的蟲已經成為一個獨立意識出現，與剔除野性基因後孵化出來的蟲不同，這個新出現的小生命在第一時間便想掌握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它感覺到了不適，它企圖改變。

而與之對應的，瑞克的意識清晰的感受到了來自這個新生小生命的威脅。原本，按照正常蟲師進化方向，在體內的蟲卵孵化後，人將從借用蟲卵基因的狀態變成與孵化出來的蟲完全融合的狀態，出生後的蟲應該是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存在，就等同於人類的其他內臟一樣，任憑人類意識驅使，與人類主體共生共死。

可瑞克現在所面臨的情況，就如同是自己身體中的一個內臟居然不聽大腦的指揮，並企圖反克為主。

這是一種令人難以描述的感受，在最初的一瞬間，瑞克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不過很快的，他的腦中便響起昨晚亞瑟的那些指導，原本因為慌亂而顯得有些混亂思緒，也漸漸開始整理清晰。

對面，已經是蟲師境界的法恩很清楚瑞克目前的狀態，在他的眼中，瑞克被吞噬已經成為了必然，他即將成為一個無法阻擋的怪物，和怪物交戰，顯然不符合法恩的人生觀。

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時間，法恩認為已經差不多是時候了，曼妮所處的房間內雖然沒什麼動靜，但這次刺殺計劃的本意就不是直接行刺曼妮，現在一切應該已經順利實施，而曼妮應該在不久之後就將消香玉損了吧。

法恩臉上冷冷一笑，他開始不動聲色的後退，一直退到了走廊的欄杆邊。只要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從這裡躍下去，那就算是瑞克變成恐怖的怪物，也無法再追殺他。

“你想去哪？ ”

正當法恩準備起身時，瑞克近乎被扭曲的聲音從嗓子裡吼了出來。

法恩一驚，身形也不由為之一滯。而正在這時，瑞克突然化身為一道紫影，漫天的殘像飛馳間，法恩尚無法做出任何的動作，便覺得胸口一疼。

低頭望去，只見一隻手臂已經從背後洞穿了他的胸膛，在他的胸口冒出。

“怎麼... ... 。怎麼可能... ... ”

法恩目光呆澀，渾身的寒氣失去控制，發狂般的自他的體內傾瀉而出，瞬間就將自己與背後的瑞克洞成兩具冰雕。

砰！ -

片刻，冰雕被震碎，瑞克抖掉身上的冰屑，目光凌人的望向曼妮所在的房間。在他赤裸的後背上，原本應該出現在肩膀處的蟲斑已經完全覆蓋了他的後背，猶如一幅靈動的紋身一般描繪出一隻猙獰的蟲。

光看外貌便可知道，這絕對不是一隻鐮刀蟲，甚至不屬於已知虫族中的任何一支。不過此刻看向瑞克的後背，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那兇猛的蟲類紋身就好像是被囚禁在瑞克體內的一頭猛獸，似乎隨時都會撕開瑞克的皮肉從中躍出。

瑞克屹立在門邊，身體不停的顫抖著，他的雙手一會變化成蟲肢鐮刀，而一會又變化成人類的手臂，臉上禁臠扭曲的血筋甚至震碎了他戴在臉上的面具，露出半張猙獰的臉。

“動啊！ 〜該死，像剛才一樣，再動一會就好！ 〜 ”

瑞克在心中咬牙怒吼，在剛才擊殺法恩的一瞬間，他雖然暫時壓制了體內那隻狂野的小生命，但是被冰封之後，大量流失的力量又使兩者的力量回到了平衡狀態，現在就看體內這場無形的交鋒中，誰能真正掌握主宰者的控制權。

驀然，瑞克背上的紋身突然開始活躍，無數扭曲的血勁在肌膚下浮現，並將一股股滾燙的鮮血輸送到瑞克的背後，使後背那原本青黑色的虫族紋身變的如血一般艷紅。

與此同時，瑞克的視線也變的一片血紅，僅存的意識似乎正被逐漸吞噬... ...

嗷！ -

突然，一聲震天的怒吼衝破雲霄。

一股如同火焰一般的紅光將瑞克包裹在了其中，他雙目死死盯著華麗的房間大門，雖然腦中意識已經很模糊，但是一個執念卻始終盤踞在他的腦海深處，揮之不去。

'轟'的一聲，伴隨瑞克揮出的右手，一道紅光將大門砸的粉碎，與此同時，在瑞克進入的瞬間，四股極強的氣息便呼嘯而至。

這是曼妮身邊的四個保鏢，他們所要執行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身邊的曼妮小姐，所以哪怕外面已經血流成河，他們都沒有理會，他們所需要保衛的，僅僅是這個房間而已。

僵化的保鏢思維，使他們在這個敏感時期有些不分敵我，只要踏入這個房間的外來者便是敵人。在這個思維模式下，他們甚至都不準備給瑞克一個辯解的時間便一味的狂攻。

四人都擁有不弱於瑞克的實力，甚至個人實力可以媲美顛峰時期的法恩，而且四人配合默契，有這四人在，哪怕是亞瑟想要突圍都需要費有一番功夫。

從這一點上來，四人的防守策略並沒有錯。只要有這四個人在，哪怕是外面的殺手全殺到了門口，四人都有能力保住曼妮不受一點傷，至於商會中的其他人就與他們無關了。

如果瑞克現在還保持清醒的話，在見到這鐵桶一般的防禦後，他立即會抽身而退，但是此刻的它已經處在一個半人半蟲的狀態，體內肆意翻湧的狂暴氣息使他迫不及待的要尋求一個發洩的途徑。

他幾乎是不畏悍死的迎了上去，氣流縱橫交錯中，五位擁有蟲師級力量的交戰只是一瞬間便將房間內的一切事物絞得粉碎... ...

與此同時，在派公館的一樓，無數的黑衣殺手越聚越多，漸漸將修斯特和巴爾扎克壓縮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內。

在這個範圍中，除了格里亞之外還有幾位擁護曼妮的商會高層，至於商會其他成員，則早已在衝突中死傷怠盡。

“餵，情況不太妙啊，怎麼辦？ ”巴爾扎克壓著嗓子問修斯特。

修斯特側耳聽了聽從六樓傳來的打鬥聲，眉頭一皺： “該死的瑞克，動作怎麼這麼慢。只要他帶著曼妮那病丫頭跑路，我們也就能突圍了。 ”

“看來要拼命了... ... ”巴爾扎克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中兩把一尺長的彎刀靈巧的在手中打著旋。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看到這個動作便會明白，這傢伙是打算出全力了。

不過，正當氣氛箭弩拔張，即將一觸即發的時候，一樓的天花板突然'轟'的一聲砸了下來。漫天的煙塵瀰漫中，五道快如鬼魅的身影相互交錯，四溢的能量亂流猶如暴風般散開，將臨近者全部砸飛。

“我... ...我的天... ...我沒看錯吧，那是瑞克？ ”原本打算拼命的巴爾扎克用力揉了揉了眼睛，他無法相信，戰圈中那以一人之力抗衡四位蟲師的傢伙居然是瑞克。

而格里亞也被這一幕驚呆了，他沒想到瑞克居然會和曼妮的隨行保鏢打起來。

局勢在這一剎那間再次變的一片混亂，不過反應機敏者立即將注意力從瘋狂搏鬥的五人身上移到了天花板上那個穿透了六層樓板的巨大窟窿。

上面就是曼妮的房間，只要衝上去就贏了！

無數黑衣殺手的腦中泛出了這個念頭，不過當他們真正躍上半空時，視線中出現的卻是早已等候在那裡的修斯特和他那令人難以察覺的蛛網陷阱。

沒有人知道，修斯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但是飄散的漫天血雨卻讓所有人都清晰的認識到，這個看似是捷徑的地方再次成為了修斯特所把守的禁區。

進入蛛絲陷阱送死，或者是捲入五位蟲師之間的戰鬥。這成為了擺在黑衣殺手面前的一道大難題，無論是選擇哪個，似乎結局都不會太美妙。

可惜，戰局的飛速發展已經由不得他們猶豫，僅僅是他們錯失登上二樓的下一刻，蟲師之間非人的戰鬥便將他們捲入其中。

與蟲將境界的蟲獵人之間的戰鬥不同，蟲師的戰鬥完全是另一個層次的戰鬥。就如同現在隱隱一隻腳踏入蟲師境界的瑞克，雖然現在他並沒有變身，但是幾乎他每一次揮臂，從體內飛射出的力量都會凝固成一道足有三米長的刀光，並且鋒利程度，遠遠勝過看似銳利的蟲肢鐮刀臂。

在場諸多僅是蟲將境界的殺手甚至看不見交戰雙方的動作，一道隨時可能飛過來的刀光便能將他們輕易斬斷。

漸漸，驚恐的黑衣殺手們壓縮到了一樓大廳的邊緣擠作一堆，而舞池中的大片空地都被五道穿梭飛馳的身影所佔據。

轟！ -

突然，一聲巨響在五人之間炸開。

四位步調一致的超級保鏢向四面散開，把守住四個方位，而被圍在其中的瑞克則低著頭，額頭散亂的髮絲遮蓋著雙眼，他弓著背脊雙手垂在兩邊，如同野獸一般粗重的喘息著。

僅僅是五分鐘左右的較量，但對於以一敵四的瑞克來說，力量的消耗卻是極為驚人的。一開始充沛到幾乎要爆炸的力量此刻已經揮霍一空，不僅如此，一道自右肩橫貫前胸直至左腹的巨大傷口，更是將此刻赤裸著上身的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他還活著嗎？

幾乎所有人的心中都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瑞... ...瑞克... ... ”

突然，在二樓的房間中，曼妮面色蒼白，勉力支撐著爬到了窟窿邊。

“是曼妮！ ”

瑞克混沌的腦袋中猶如一道驚雷般炸開，快要消弭的意識被這一聲呼喚硬生生拉回了思維之中。漸漸，濕漉漉的劉海下，渙散的眼神重新變的犀利，而那本來已快要熄滅的赤紅色氣息也再次如火焰一般在瑞克的周身燃燒。

突然，原本已經分散開來的四人再次如閃電般向林羽圍了過來，在他們的眼中，此刻的瑞克是場中最具威脅的一個。

“笨... ...笨蛋... ...你們的腦子是木頭做的嗎！ ”恢復清醒的瑞克怒了，鬼步突然以一種不可思意的速度運行，眨眼之間，身影飄忽的瑞克便已經竄出了四人的包圍圈。

這是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達到蟲師境界後，力量的提升已經將鬼步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在剛才，瑞克意識還是混沌的時候，這種優勢尚無法體現，但是現在，圍攻瑞克的四人頓時壓力倍增，他們感覺此刻自己所面對的人，與剛才根本就不像是同一個人。

'噌'

身影交錯的瞬間，瑞克本是三米的鋒芒突然凌空再長一寸，措手不及間，一名保鏢的胸口被生生切出一道一米多長的巨大口子，鮮血狂飆中，四人的嫻熟陣型終於被破。

“哼！ 〜 ”落地的瑞克如狸貓般弓身一彈，快如閃電的撲向一名尚未回過神來的保鏢。

“瑞克，住手！ ”

危急時刻，曼妮緊張的呼聲喝住了殺氣騰騰的瑞克，而此刻，瑞克鋒利的刀芒已離保鏢的額頭不足一寸，但就是在這個必殺的時刻，瑞克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攻勢。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了瑞克停在保鏢面門前的刀芒上，直到一整隊全副武裝，姍姍來遲的城主衛隊衝進派公館，將所有的黑衣殺手全部控制住，眾人的思緒才恢復過來。

這支城主衛隊的帶隊者是代理亞瑟處理城中政務的安娜，在接到派公館遭遇襲擊的第一時間，她便通知衛隊出發，但是由於不熟悉政務的緣故，沒有辦理衛隊調動手續的安娜直到現在才率領衛隊趕到。

“瑞克... ...對不起，我... ... ”安娜支吾著上前，向渾身浴血的瑞克解釋。

但瑞克根本不做理會，他翻身一躍躍上六樓，視線中，曼妮渾身發抖的縮在地上，腳部的黑色由於沒有注射蜂毒的緣故，已經逐漸蔓延到了腰部，顯然已經觸及到了內臟，就連臉色也開始變的如死人般的灰青。

“曼妮！ ”

瑞克見狀心中一緊，急忙將曼妮抄在懷中，他慌慌張張的抖開了曼妮的藥箱，但裡面卻連一支蜂毒都沒有。

“該死，為什麼蜂毒還沒拿來。 ”

瑞克憤怒的將藥箱砸的稀爛，而正在這時，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滿地的死屍中跑了過來，這正是已經離開許久的莉卡。

“小姐，快！快為小姐注射... ... ”莉卡持著一支蜂毒，神色慌張，氣喘吁籲的大喊。

巴爾扎克見狀，立即伸手一抄，抱著她跳上了六樓的房間中。

“蜂毒！ ”瑞克一把將蜂毒從莉卡的手中搶了過來，正想未曼妮注射的時候，眼角所撇見的一個小細節卻讓瑞克停住了手裡的動作。

“怎麼了？你不會嗎？讓我來。 ”

莉卡見瑞克突然停住了動作，頓時想上前為曼妮注射，但她的手即將觸碰到蜂毒的時候，瑞克卻一個翻腕扣住了她，在她驚駭的目光中，一把將蜂毒注射進了她脖子上的靜脈中。

“你幹什麼！ ”莉卡捂著脖子，急的大叫。

而瑞克卻冷冷的看著她： “你就是帝亞哥最終的殺招，對嗎？ ”

“你... ... 。 ”莉卡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瞬間便掩飾了起來，驚慌的大叫： “你瘋了，剛才你和曼妮小姐的保鏢打，而現在又把蜂毒注射進了我的體內，你... ... “

“嘿嘿，瑞克，你是怎麼發現的，連我都沒注意呢。 ”一旁，修斯特抱著雙臂笑呵呵的問。

“她的裙擺上留著水跡，這很明顯是因為快速奔跑才會甩在裙子上的。而在派公館內，你只會被甩上血水，而絕對不是雨水。只有外面，你的裙子上才會留下水跡。 “瑞克用手指了指外面，繼續說： ”蜂毒被儲藏在派公館內，你沒有理會離開公館去外面取蜂毒，所以你現在取來的一定不是蜂毒。 “

瑞克的話有理有據，這頓時讓莉卡慌了。她這才想起，因為在門外被濺了一身泥水的緣故，她為了避免被發現，先去了次乾洗店把衣服弄乾淨，但取到'蜂毒'回來後，發現行動已經開始，這才不知不覺加快了步伐，但卻沒想到途中被濺在裙上的水點還是讓她暴露了。

看到莉卡已經愣愣的說不出話來，瑞克大吼： “還不承認嗎？如果你手上拿的是蜂毒，你現在早該死了。而你現在面色紅潤，很明顯沒有中毒跡象，所以你拿的並不是蜂毒。 “

被瑞克點破真正的關鍵，莉卡終於崩潰了，無力的跌坐在地。

沒錯，曼妮體內由於有巨毒的關係，只有強烈的毒素才能克制她本身巨毒的發作。而莉卡所帶來的其實是一種特殊的滋生液，這種促生曼妮體內毒素迅速蔓延的物質才是對曼妮來說最致命的毒藥。

今天這一場聲勢浩大的行動，其實說到底就是為了讓莉卡將這支營養液送到曼妮手裡而準備的。外面的刺殺看似驚人，但只要細心的話便會發現，針對的都是派公館的工作人員，其目的就是引發混亂，讓工作人員無法分心另外為曼妮取蜂毒，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曼妮注射的一定是莉卡所取到的這支'蜂毒' 。

至於莉卡，他是帝亞哥花費了十六年時間所培養的一個暗影，為了今天，他甚至讓莉卡從小陪曼妮一起長大。如果沒有瑞克，帝亞哥的計劃無疑是成功的，但刺殺卡蘭特時暴露出的漏洞，與今天莉卡倒霉的運氣，最終讓瑞克識破了這一點，至此，帝亞哥十六年的心血赴之一炬，而籠罩在派公館上空的陰韻也隨著窗外的雨聲漸停，煙消雲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