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光與暗（下）

伊索城建立在重山之中，一座地勢相對較緩的孤峰之上。其古樸的建築風格不禁讓人想起了中世紀的古堡，歌特式高聳的塔尖上飄揚著藍色旌旗，黝黑的石牆在百年的風雨沖刷下散發著歷史的氣息，初次來伊索城的人甚至會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來到了留給世人無數遐想空間的百年戰爭，戰國時期。

“這地方還真是古老。 ”

穿過四人高的石質拱門，瑞克忍不住左右觀望，可無論是栩栩如生的英雄雕像，還是道路兩邊那些高聳的歌特式建築，都讓瑞克感覺到一種秩序與古老的氣息。

“你感覺到了什麼？ ”修斯特摸著鬍子，雙眼緊盯著城堡最高處，那擁有著三個塔尖的標誌性建築。

“感覺有點壓抑，似乎這裡的人都... ...都... ... ”瑞克支吾了半天都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只能臉紅的笑了笑。

“都不太放縱自己是吧。 ”

“對對，就是這種感覺。 ”瑞克急忙點頭。

“這裡充斥著一種叫做皇權的東西，這是你在林之域其他兩城都感受不到的。不過，被同一個人的陰影籠罩了兩百多年，形成這種氣氛也是很正常的。 ”

“兩... ...兩百多年？ ”瑞克驚的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當然，伊索城的亞瑟城主可是林之域三城中唯一經歷過百年戰爭的英雄人物，傳說他的境界已經超越了蟲師成為傳奇。不過這一點還沒人考證過，畢竟還沒有人會笨到去挑戰一個能和傳說中英雄並肩的人物。 “

“那他比特裡郡的南澤會長都要厲害？ ”按照瑞克的思維，南澤會長已經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強大的存在了。

“那是肯定的，南澤這個壞老頭年紀雖然很大了，但是比起兩百多歲的亞瑟，他只能算是孫子輩的。境界也只不過是蟲師的頂級境界，離突破瓶頸成為傳奇還差的遠呢。 “

“厲害... ...真是太厲害了... ... ”

瑞克聽的半晌都合不攏嘴，本來，他以為蟲師就已經是最厲害的存在了，沒想到在蟲師之上竟然還有更強的。

不過在聽完了關於傳奇城主亞瑟的這段故事之後，他總算能夠理解為什麼伊索城的氛圍與其他兩城有如此大的不同了。

如果說，凱斯特城表達的是一種自由，那麼充滿著田園風光的特里郡，所表達的就是一種溫和浪漫的味道。而在伊索城，鐵一般的秩序與皇權的壓迫感，讓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強烈的震撼，這就是絕對的統治力。

身處在這麼壓抑的氣氛下，一向囂張慣了的四人都有些不適應，但這裡可不是能夠放肆的地方，所以四人只能強忍住內心的不快，找地方銷貨去了。

安娜在之前來過特里郡賣過幾次沙蜥蜴皮，所以對伊索城的黑市多少有些了解。在她的帶領下，四人像是過街老鼠一樣溜過幾條陰暗的小巷，進入了一個類似下水管道的地方。

“該死，這裡的黑市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瑞克在下水道中有過不太愉快的經歷，所以剛進這裡，他便渾身泛雞皮疙瘩。

“亞瑟是個老古董，只有他還嚴格遵循著百城合約，所以在伊索城內開黑市商舖是很危險的，你沒看見大多數的非法商人都在城外的路邊擺攤嘛。 ”安娜回頭解釋。

“黑市開在下水道，還真是他媽的有創意！ ”瑞克低聲咒罵了幾句，裹緊衣服緊緊跟著安娜。

七繞八繞的走了一段路之後，下水道石壁上的破舊蟲燈換成了嶄新的，而昏暗的視線也隨著一個拐角變的一片光明，這前後的差距，差點將四人晃花了眼。

很難形容此刻瑞克看到了什麼，足足兩人高，本來是用作排水的石質拱道，現在變成了一個燈火通明的集市。熱鬧的叫賣與還價聲差點把瑞克的耳膜都要震破，這地上與地下的風格差異，讓瑞克以為是來到了另個地方，就連一向是見多識廣的修斯特和巴爾扎克也是一臉的驚訝。

“其實這地下黑市並不算什麼秘密，伊索城的人幾乎都知道。 ”安娜看到他們三個的樣子，開心的笑道。

“可... ...可為什麼... ... ”

“地面上卑躬屈膝的做人，在地下自然可以好好的放縱一下啦。來吧，我們找買主去！ ”

看起來安娜來這裡的次數，絕對不是她所說的很少的幾次，這從她能在這裡找到相識的賣家，與不時有人叫她蜥蜴女王就能看出來。

“你人緣真好。 ”

瑞克這下可真的是對安娜佩服的五體投地，要知道，安娜在不久前還是沒有植入過蟲卵的賤民呢，可為什麼大家都是賤民，瑞克在凱斯特城就混的那麼慘，而安娜在特里郡的邊陲小鎮，和伊索城主堡都那麼吃得開呢？

“美女總是會佔些便宜的。 ”安娜說完，朝一個禿頂老頭招了招手： “墨菲大叔，可找到你了。 ”

“哦？ ”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禿頂老頭推著眼鏡，仔細看了安娜一會，突然吃驚的站起： “是安娜啊，你好久沒來了呢，怎麼，這次又來找我賣蜥蜴皮？ “

“不，這次可是大生意。 ”

安娜朝禿頂老頭俏皮的眨了眨眼，這老頭頓時領會到了意思，背身扭動了一下身後的一盞黃銅壁燈。

'咔'的一聲，隨著壁燈的扭動，禿頂老頭小攤後面的石壁突然翻出一道旋轉石門，依稀可以看到裡面擺放著沙發，茶几等等的生活用具。

“厲害啊，這裡居然還有暗門。 ”瑞克和修斯特面面相闕，他們沒想到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老頭居然還能在這裡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密室。

“這幾位是第一次來吧？ ”

禿頂老頭眼睛不好，可耳朵卻是靈的很，瑞克和修斯特的驚嘆當然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是，沒錯，我們第一次來呢。 ”瑞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禿頂老頭將幾人領進了密室，關好暗門後坐下說： “幾位隨便坐吧，其實在這地下擁有一間密室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幾乎黑市所有的攤主都有一個。 “

“都有？那亞瑟城主難道不管嗎？ ”

“地下的事，陛下是不會管的，按照伊索城不成文的規矩，既然選擇黑暗中的行業，那麼便永世不能見光，所以我們這些黑市的攤主是回不到地面上的，在地下有個屬於自己的房間，也就很正常了。 “

“永世見不得光？還真是霸道啊。 ”瑞克現在明白為什麼這老頭的視力會這麼差了，整天呆下地下照不到陽光，就算蟲燈再明亮，視力也會越來越差的。

“既然不能上去地面，那你賺這錢有什麼意思？ ”巴爾扎克突然開口問。

“地下世界雖然見不得光，但一樣精彩，地面上有的東西，地下世界都有，所以我從來沒為選擇這個行業而遺憾過。 ”墨菲給自己泡了杯紅茶，頓了頓，微笑著問： “好了，各位今天想來賣點什麼？ ”

“蟲卵，戰鬥蟲卵。 ”瑞克從背上解開大口袋，將裡面封存著蟲卵的木盒一股腦兒的倒在了墨菲面前的茶几上。

墨菲隨手打開了其中的一個木盒，神色頓時變的凝重起來。

“黑虎蟻兵蟻的蟲卵！ ”

“對，十二顆兵蟻蟲卵，二十六顆工蟻蟲卵。 ”瑞克確認了一下。

在與莫亞分別的時候，瑞克給了他們兩個人的份，分別是七顆兵蟻蟲卵和十三顆工蟻蟲卵。

但就算分去了這麼多，現有的數目還是讓墨菲嚇了一大跳，他經營黑市商舖五十多年來，恐怕今天這一筆將會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筆買賣了。

只見他謹慎的將木盒一一打開驗貨後，沉思著說： “品質非常好，是坦桑沙漠出產的吧。 ”

“你說的對，大概在三個星期以前。 ”

“我的小安娜，看起來你有了一幫了不起的夥伴呢。 ”墨菲瞇著眼睛看了安娜一眼，回頭朝瑞克說： “這一筆交易的數量太大，我一個人很難消化，所以我需要找幾個人合作，你們請等我一會。 “

“好的，請便。 ”瑞克大方的點頭，而墨菲也弓著背脊匆忙的出了暗門。

墨菲離開後，修斯特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紅茶，輕抿著芬芳的紅色茶液問： “這老東西不會想黑吃黑吧？ ”

“不會，墨菲老爹的聲譽很好。 ”見修斯特又起殺心，安娜急忙為墨菲辯解。

“呵呵，不會就好，但願他不要幹什麼蠢事。 ”

修斯特將紅茶一飲而盡，這時，暗門再次打開，墨菲帶著一個身材高瘦的傢伙走了進來。

在瑞克對面坐下後，墨菲指著那人介紹： “這是我的合夥人洛桑，他是除了我之外，伊索城地下世界中最誠實的商人。 ”

聽到墨菲的這番介紹，洛桑枯瘦的臉上泛起一抹難看的笑容，但隨即他便如墨菲一樣，一一鑑別茶几上的那一大堆蟲卵。

洛桑在鑑別蟲卵上似乎要比墨菲專業很多，所花的時間，也遠比墨菲要久。

最終，他收起了額頭上另外冒出來的兩隻眼睛，頷首道： “非常好的品質，現在該談談價格了。 ”

“兵蟻五十萬金幣一枚，工蟻一萬金幣一枚。 ”

這是瑞克等人事先商量好的結果，雖然對於黑市來說，價格有些偏高，不過還是在黑市商人的承受範圍之內。

洛桑用雞爪一般的手指輕敲著茶几，沉思了一會後說： “這是沒有經過加工的原生戰鬥蟲卵，伊索城尚沒有黑虎蟻卵的改良的技術，以這個價格入貨的話，對我們商人來說風險偏大。 “

“那麼說說你的心理價位吧。 ”

“五百萬金甲蟲幣。 ”洛桑看著瑞克肯定的答道。

“不可能！ ”聽到這個數字，瑞克立即搖頭： “光是十二枚兵蟻蟲卵就價值六百萬金甲蟲幣，這個價格絕對不可能。 ”

旁邊，墨菲聽到瑞克語調堅決，立即慌了起來，這可是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大一單買賣，他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價格可以再談，我們再商量商量，各退一步如何？ ”

而聽到墨菲這麼說，一直沒開過口的安娜突然笑了起來，拿起一隻裝著蟲卵的木盒道： “黑虎蟻是稀有戰鬥蟲，伊索城沒有改良技術，但其他城也沒有。如果伊索城能搶先創造出改良技術，那麼這些蟲卵該值多少錢？ “

聽到安娜的論調，洛桑沒有再立即表態，他交叉著手指瞇眼思考。但忽然，他在安娜將木盒放回茶几的一瞬間，偶然看到一枚自安娜領口滑出的項鍊吊墜，神情頓時一緊。

“對不起，能提一個不合理的要求嗎？ ”洛桑緊張地問。

“那得看是什麼要求。 ”

“我想看一下安娜小姐的那條項鍊。 ”

“項鍊？ ”安娜一愣，疑惑的從脖子上取出項鍊： “你想要看我的項鍊？ ”

自安娜取出項鍊的那一刻起，洛桑的眼睛就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再也移不開了。

很普通的銀質項鍊，外加一個栩栩如生的蜉蝣吊墜，但就是一根這麼簡單的項鍊，讓洛桑下決心一般的長吁出一口氣。

“你們的價格我可以接受，我會以六百萬五十萬金甲蟲幣的價格購入這批蟲卵。 ”

“六百五十萬？ ”瑞克愣住了，按照他原先的開價，總數不過是六百二十六萬，但洛桑為什麼要多給出二十四萬？

“這多出來的二十四萬是... ... ”

“我希望這二十四萬能買來一個安娜小姐再次與我見面的機會，當然，請別多想，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洛桑看起來是認真的。

“見個面就值二十四萬金幣？ ”聽到這個回答，瑞克總算能理解安娜那句'美女總是能佔些便宜'的話了，這錢在他看來實在是太好賺了，但實際上，連安娜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