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承諾（上）

　流湧動的一夜漸漸過去，當天色開始泛白，朝夕的晨 地的時候，在醫館門口坐了一夜的瑞克抬起頭，擔憂的眼神順著醫館門前那蜿蜒的長街，直至盡頭。

　　已經一夜了，班森的恢復藥劑已經即將完成，但是艾拉卻還沒有回來，這讓瑞克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他非常清楚這一個晚上有多麼的危險，在這樣的夜晚，像艾拉這樣的一小女孩被捲入其中，很難想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而正在這時，屋內突然響起一聲爆炸以及興奮到極點的驚呼聲。

　　聞聲，瑞克猶如豹子一般從門口的臺階上竄起，撞開門沖了進去。

　　視線中，班森那苦苦守護了數個月的大藥缸已經炸的粉碎，而一粒粒猶如珍珠一般的黑色藥丸撒滿了醫館。

　　見到藥缸被完全炸碎，瑞克一愣：「失敗了？」

　　「不，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班森猶如瘋子一般興奮的大叫，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滾得到處都是的藥丸。

　　「成功了？」瑞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你是說你成功了？你成功研製出了恢復藥劑！~」

　　「當然，哈哈哈……」班森將一大把的藥丸收攏，抬頭看到瑞克居然還沒有動作，頓時大怒：「愣著幹什麼，快去幫我找箱子！」

　　「哦，好好！~」

　　瑞克總算從初時地驚訝中回過神來。如風般沖進了內室。搬出一口大木箱。同班森一樣趴在地上收拾藥丸。

　　每一顆藥丸都代表著一個被蟲吞噬地蟲人可以恢復成人地希望。這使瑞克在收拾每一枚藥丸地同時。內心都難以抑制地流露出激動。

　　曾經。他也被蟲人這片恐懼地陰韻籠罩著惶惶不可度日。所以他非常清楚手中地這些藥丸代表著什麼。那是重生。一次擺脫恐懼重新開始地新人生。

　　懷著這樣地心情。瑞克甚至想老鼠一樣把整間醫館都翻了個遍。把每一粒滾到角落中地藥丸都找了出來。猶如珍寶一般放入了那口沉重地大箱子。直到確認再沒有任何一粒藥丸被遺落。

　　做完這一切後。一老一少。兩個灰頭土臉地人疲憊地坐在醫館牆角邊相視傻笑。

　　也許。常人難以理解他們內心地喜悅。但是瑞克卻知道。作到這一切地班森已經改變了人類地歷史。只要有了這種藥丸。那麼人類在植入蟲卵地同時。不必在擔憂會因為蟲卵反噬而成為蟲人。而亞撒郡那些已經成為蟲人地居民。也將再一次恢復人身。這簡直就是人類在始蟲統治下。為自己命運而抗爭地一個里程碑。

　　但是當班森內心的喜悅漸漸淡卻時，他卻發現此刻坐在身邊的人只有瑞克一人。

　　班森的嘴唇有些顫抖，「艾拉……沒有回來？」

　　「……」

　　班森的問題讓瑞克臉上的喜色瞬間褪去，但是看著老人擔憂的眼神，他卻只能點頭。

　　「她出事了嗎……該死的……」班森的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數月裡精心熬制恢復藥劑早已耗光了他的精力，而現在內心對於艾拉的擔憂讓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

　　‘噗’的一聲，班森噴出一口抑鬱在胸中的淤血，原本便已蒼老無比的面容，更是在這一刻變的像是突然老了十歲一般。

　　見到這一幕，瑞克大驚失色，急忙扶住班森。

　　他明白，以班森的年紀來說，獨自完成恢復藥劑的研製早已耗光了他殘餘的精力，而假如在研製完成後好好調養，說不定還有恢復回來的可能，但是現在，艾拉這位唯一的繼承人出了事，這讓班森虛弱的身體終於無法再支持，他那殘餘的生命也已走到了盡頭。

　　班森原本精神奕奕的眼神突然渙散開來，他用空洞的眼神盯著瑞克，佈滿了老人斑的枯瘦雙手如鐵嵌一般死死抓著瑞克的衣袖。

　　「請您答應我，幫我找到艾拉，保護她的安全……」

　　瑞克動了動嘴唇，艱難的回答：「我以捍衛者聯盟男爵的名義起誓。」

　　「謝……謝……」

　　聽到瑞克的保證，班森滿是皺紋的臉上流露出微笑，而那繃緊的枯瘦身軀仿佛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無力的垂下，再沒有聲息。

　　瑞克五指一緊，眉頭猛的皺在一起，一直過了許久，才鬆開。

　　他緊抿著嘴唇，將存放著恢復藥丸的大木箱搬入內室藏好，在最後離開前，回頭深深看了一眼班森那漸漸已經泛成青灰色的臉色。

　　「我會完成我的承諾，我保證……」

　　……

　　離開班森的醫館，瑞克猶如一頭在廢墟中游走的孤狼，目光一一掠過那些出沒

　中的老人。

　　這些現在猶如乞丐一般的老人曾經或許是亞撒郡的成名醫師，但是現在，被桑頓視為無用者的他們已經完全被世界遺棄。沒有人再會來亞撒郡求醫，而單憑他們孤身又無力離開亞撒郡長途跋涉前往其他城市求生，所以，他們只能在這個被荒廢的城市中芶延殘喘，整日與廢墟為伍，等待著自己生命終結時刻的來臨。

　　如果能力允許，瑞克很想拯救這些已經徘徊在生死線上的老醫師，但是現在，獨行的他根本沒有能力去施捨憐憫，所以看著這一切，他只能硬生生將自己的目光從他們的身上移開，努力尋找那個時常出沒於廢墟中的靚麗身影。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菲南迪斯家族駐地的週邊，這裡曾是他與修斯特密會的地方。

　　菲南迪斯家族抓捕了很多的女奴，瑞克認為或許是艾拉在回來的路上被菲南迪斯家族的人抓捕了也說不定，所以寄希能來這裡碰碰運氣。

　　不過正當他想靠近一些看個究竟的時候，突然發覺身邊的一處廢墟有些異樣。

　　小心翼翼的撥開了一些碎石，瑞克的眼中駭然出現了幾根手指，從手指上的肌膚來看，廢墟下分明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屍體。

　　強忍住幾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臟，瑞克奮力挖開了廢墟，將那具女孩的屍體從土石中拉了出來。

　　手忙腳亂的用衣袖擦盡女屍臉上的塵土，看清女屍樣貌的瑞克總算松了口氣，幸好，這個身材與發色與艾拉頗有幾分相似的女孩並不是艾拉，在剛才，瑞克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此刻平靜下來之後，還能感覺到從發根裡冒出來的冷汗，此刻微風拂過，頭皮涼颼颼的，不過頭腦也順帶著清醒了很多。

　　他離開廢墟，猶如一隻進入狩獵狀態的狸貓一般，消無聲息的貼近菲南迪斯家族的駐地。

　　在路過一棵枯樹的時候，瑞克停了下來。這裡曾是他與修斯特約定傳遞資訊的地方，而現在，這棵樹隱秘的根部枝杆上，被隱約的刻出了一隻蜘蛛的標記。

　　「修斯特有消息留給我？」

　　瑞克愣了一下，急忙挖開根部，在根部一根根須上取出一枚臘丸，捏開之後，一張寫滿了字的小紙條呈現在瑞克的眼前。

　　小紙條上記載了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包括了紮羅克家族與菲南迪斯家族的衝突，以及後來桑頓家族的涉入，及最終的結果等等。

　　仔細的將這張小紙條上所透露出的資訊在腦子裡分析了一遍，瑞克不禁陷入了深思。

　　桑頓家族連夜撤出了城主堡，將整個城主堡以及被拋棄掉的數萬蟲人丟給了紮羅克家族。

　　從桑頓家族的表現來看，他們已經完全放棄了蟲人計畫，入侵亞撒郡也沒有得到一點好處，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家主桑頓竟然可以毫不猶豫的撤出亞撒郡，這給瑞克帶來了幾點有用的訊息。

　　其一，這證明桑頓家並不服從十二聯盟的統治，不然的話，僅僅是一個格瑞納的商隊絕對不可能讓身為同聯盟的桑頓家族做出這麼極端的撤退舉動。

　　其二，乾脆俐落的撤退也同樣證明了家主桑頓擁有令人難以想像的決斷與氣魄，畢竟，一無反顧的拋棄一個城市這種行為，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辦得到的，而桑頓卻在發覺亞撒郡沒有任何利益可圖後，很乾脆的拋棄了這個城市，將之贈于紮羅克，把其視為與坦桑公國交戰的緩衝地帶。

　　除此之外，那支來自格瑞納的商隊也讓瑞克心生疑惑。

　　其實，那支奴隸商隊是由修斯特出面聯絡的。他所假扮的萊克曾經身為凱斯特城財政管，又主掌菲南迪斯家族的財政，所以，利用了這一特點，修斯特在菲南迪斯家族陷入財政困境的時候，聯繫了格瑞納方面，提出交易奴隸這種方式。

　　正是修斯特的這一貢獻，使霍克•菲南迪斯對他更為信任，而亞瑟也終於利用已經隱藏的越來越深的修斯特，將釘子插入十二聯盟內部。

　　原本，這一切都是修斯特和亞瑟大帝計畫中的事，但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支商隊的率領者居然會是大公爵帝亞哥的心腹。

　　區區數千女奴，這根本不可能會驚動得了那頭‘忠犬’，所以修斯特在給瑞克的這張小紙條後面寫上了自己的疑惑，他認為這頭‘忠犬’的真正目的絕對不可能僅僅是為了來交易奴隸，所以他希望瑞克這個外應要更為小心，因為亞撒郡即將迎來更大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