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谷遇險(下)
施俊一動也不能動,他不知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他不知飢餓的滋味,似乎也不知呼吸的快樂。
也許這只是一種無意識的存在-是一種死亡的氣息吧!
什麼叫死亡?
這種狀態就是死亡!
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錯事,讓命運對自己如此懲罰!自己對不起父母,因為自己過早的夭折,讓父母提前結束兒孫承歡膝下的快樂,進入老年折子的傷痛中。
爹!娘!孩兒對不起你們,讓二老孤獨終老,兒子不能在二老身前服侍盡孝了!
可是孩兒也真想活下去啊!
娘,幫幫孩兒吧!現在孩兒好想睜開眼睛,孩兒想睜開眼睛看看,可是我怎麼就睜不開眼睛呢?這兒很冷,真的很冷,是不是那陰間就是這樣呢?也許睜眼與不睜也沒什麼區別!人死了本來就是閉著眼睛的吧?
唉-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再也看不見爹娘,看不見那藍藍的天空,明艷的花兒,碧綠的野草,也看不見那善良的牛兒,蹦跳著的雞仔,貪吃的豬兒了,更加看不見光明!
永別了,爹!娘!
永別了,花草!
永別了,夥伴們
... ...
遠遠地望見那個山坡,那個和胡海玩耍了很多次的山坡,坡上的野花依然明艷,青草依然茵綠,溪水依然明澈地從對面的山谷深處流下。
在那溪水邊依然有兩個孩子在歡快的嬉戲,打鬧。
施俊感覺自己飄了過去,猶如鬼魅的輕逸。
兩個孩子的面容是如此的熟悉,走近一看,赫然是自己與胡海!
無數的畫面重疊-那是多麼快樂的時光啊!可是現在只能看著如局外人-自己看著另外一個自己!
慢慢的,有意識的自己慢慢朝著和胡海在一起的自己飄移過去,又慢慢地重合(那許是靈魂在軀體上的附著吧) 。於是自己可以真切的感受到那個自己與胡海歡娛的快樂了!
胡海依然挺著他那肥嘟嘟的大肚子,眯縫著眼睛一刻也不停息地吃著野果子。
突然他回過頭大大咧咧地對施俊說: “餵,瘦子俊,你長大以後想幹什麼?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反射出一片油光。
施俊反問: “你呢? ”
“我?我要吃遍天下的美食,呵呵... ... ”胡海一邊朝自己的嘴裡填著果子一邊說。
“你就知道吃,什麼時候想想吃以外的東西啊,這叫胸無大志! ”施俊笑他。
“那你呢?你準備幹什麼? ”胡海不服氣,反問道。
“我啊, ”施俊想著,突然靈光一現: “我啊,我長大之後做一個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施俊有這樣的想法,完全是從過節時進村的說書人嘴裡聽來的,施俊特佩服書中那些武藝高強的俠客,雖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做一名俠客。不過在內心裡就已經把自己當作一個俠客了。
“俠客?什麼叫俠客啊? ”平時的胡海只對吃感興趣,對“俠客”這個詞那可是什麼也不懂的了。
“恩... ...就是專門懲治週老財父子的人” ,施俊想了半天,給俠客來了這麼個胡海能聽懂的定義。
“真的啊! ”胡海一聽,歡快地拍起巴掌來,雖然他對俠客的概念依然糊塗,但是週老財父子不是好東西,村民都不敢惹他們,他卻是知道的,而俠客能懲治週老財父子,那一定很了不起的。
“對,我就要做一個俠客! ”施俊對著胡海,也對著山谷,更是對著自己大聲地說道!
可現在施俊分明又感覺到那是另外一張嘴說的。感覺彷彿那麼的遙遠... ...
他又對自己說:我要做一名俠客,懲惡除奸,鋤強扶弱!
可是書中的俠客都是那麼的勇敢,正義,遇到事情也從來不退縮啊!
我怎麼感覺到自己現在就在膽怯,在退縮呢?
我沒有讓父母享天倫之樂,沒有給二老盡孝送終,沒有給雙親分擔責任,沒有給家族傳宗接代, ... ...
我什麼都沒有做,就要離開,我這算得上一個俠客的作為嗎?
如果我現在就去了,對於未來,我是不是膽怯?對於父母與親人,我是不是臨陣脫逃,退縮呢?
不!我不能死!
我要堅強起來,我要活下去!
... ...
“爹,他的眼皮在動! ”一個悅耳又略顯調皮的聲音興奮地叫著。
“真的嗎?這可憐的孩子睡了這麼多天,終於有動靜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嘆道。
施俊努力把眼睛撐起一道縫隙,首先映入的是一雙關切靈動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
那雙眼睛美麗動人,簡直是想像中的天界之仙女所擁有的眼神,只是還有仙女所沒有的機靈與調皮。
然而施俊還沒好好看看這雙眼睛,就覺得渾身又一陣鑽心地疼痛-於是又暈了過去。
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施俊又醒了過來,方睜開眼睛,就感覺到一陣刺眼的陽光射來,他連忙把眼睛給閉上了,如是幾次,他方適應周圍的環境,完全地睜開眼。
他支起身子,發現陽光正透過一邊的窗戶射進來,照在他躺著的床上。屋中擺設十分簡單,離床不遠一張破舊的桌子,上有一個茶壺和幾隻粗瓷碗,幾張同樣破舊的凳子橫七豎八的放著,除此更無其他。
“你醒啦! ”一個清脆的聲音飄了進來,接著一個曼妙的姑娘身影閃到屋中。
“這是什麼地方? ”施俊企圖坐起來,但剛動就感覺到渾身一陣疼痛。
“你傷還沒有好,快躺著! ”那個小姑娘連忙上前扶著他躺下。她十二三歲,身材瘦削,穿著一件青色麻布衣服,長相普通,但膚如凝脂,倒也顯得十分可人,尤其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顯得十分機靈。
“你那天從山崖上掉下來,正好掉到了河裡,幸虧爹看見了,把你救了回來。你啊,睡了十幾天,我們都以為你不行了,沒想到你真的好頑強啊!居然能夠醒了過來。 “小姑娘說起話來就像連珠炮沒個停。
“原來是你們救了我啊,真是謝謝啦! ”施俊作勢又要起身道謝。
“你別動,別整那沒用的虛禮!瞧你渾身傷的,還亂動! ”小姑娘嗔怪道。施俊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腿上,膀子上,胸前綁的都是繃帶。
“我爹說,你掉在河裡後又被水沖撞到了石頭上,身上斷了好幾根骨頭,右手和左腿都跌斷了,就是醒來了也起碼要休息好幾個月呢! ”小姑娘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
“這裡?是絕命谷啊!嘻嘻... ...你別管了,你好好休息,等身子養好了是正經! ”小姑娘道。
“瑤瑤,你在跟誰說話哪?他醒了? ”外面突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爹回來了, ”小姑娘對著施俊調皮地一笑,然後衝著外面喊: “爹,包子醒了! ”
“是嗎?那小子真是命大啊!傷成那個樣子居然醒了啊!哈哈... ... ”隨著聲音進來一位老者,花白頭髮花白的鬍鬚,身形消瘦但臉色紅潤,臉上雖然布滿皺紋但雙眼如電,似乎能穿透人的內心。
老者進屋後就走到施俊的身邊,把他又要坐起的身子摁下,衝著他點了點頭,接著就開始仔細地檢查施俊的傷勢恢復情況,然後搭脈,忙了好一陣,終於停了下來,捋著白須笑著對施俊說: “孩子,你好多了,恢復地不錯啊!多加休息幾個月,肯定會痊癒的! ”
“真的啊!爹,那我以後就有包子陪我一起玩了啊! ”小姑娘高興地直拍手。
“包子? ”
看到施俊疑惑的眼光,老者慈祥地看了一眼小姑娘,笑著對施俊說: “我姓孫,你可以叫我孫老伯,這是我女兒,小名叫瑤瑤。你看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當時把你救回來,不知道你名字,因為你渾身是傷,都被繃帶綁全了,這丫頭心血來潮,就叫你包子。怎麼讓她改就是改不過來。唉!都讓老夫把這丫頭給慣壞了啊! “
“爹! ”瑤瑤看著孫老者,撒嬌地叫了一聲,粉臉一紅。
“孫老伯,您父女於我有救命之恩,此生如不知何得報,叫個包子又有什麼關係啊! ”施俊連忙打圓場。
“你瞧,爹!人家都同意啦! ”瑤瑤高興的一蹦多高,對著施俊道: “那我以後就叫你包子啦! ”
老者笑著搖頭嘆氣,似乎拿這個女兒沒有辦法。施俊也是在心中苦笑。
“孩子,你怎麼從那絕壁上掉下來的? ”孫老伯轉過身來對著施俊問。
施俊於是就把他與胡海如何被週小財欺負,如何去火燒週老財家,然後逃進深山,如何迷路,又如何路遇黑熊,掉入懸崖,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邊,說得孫老伯和瑤瑤都唏噓不已。
“包子,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還挺意氣的啊!對週老財父子這樣的人,就得一把火把他家燒的幹乾淨淨! ”瑤瑤咬著玉齒說,似乎那週小財欺負的不是施俊而是她。
“傻丫頭,別胡說。施俊啊,你畢竟還是孩子,做事情欠考慮啊!你也不想想,就憑你那幾塊引火石頭,能有多大的多用?真能把他家給燒了?不說他家家大業大,僕人眾多,就是真的把他家燒了,可是紙能包住火嗎?你是跑了,週老財知道後能放過你的父母嗎?對付這樣的人豈是燒掉他家的房子這麼簡單? “孫老伯語重心長地說。說的瑤瑤直吐舌頭,顯然她也知道自己剛才說話的魯莽了。
施俊也是如夢方醒,連忙欲爬起向孫老伯謝教。孫老伯伸手托著他,讓他不要多禮:
“孩子,我想那晚應該沒有把週老財家怎麼樣,所以你的父母也不會怎麼受他的罪,你就不必擔心了。在這裡好好養傷,等傷養好了,再想法子找回家的路,免得你父母掛念! “
施俊連忙點頭稱是。
自此,施俊就安心的在這裡養傷。
施俊沒有死,可是命運的殘酷對於他似乎並沒有完,他會在這個谷中遇到什麼呢?孫氏父女究竟是什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