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學校生活

開學第二日，P大側門。

一顆石子，靜靜的躺在地上，搭配著電線桿上的黑鴉叫聲，許毅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這麼老的梗，不可能再次發生吧﹗

「我有可能踢到石子，再來一跤，抬起頭來時，再被空襲嗎？」許毅自言自語說道。

雖然世上是有莫非定律，但有這麼巧嗎？許毅心裡想著，身體卻低了下來，伸手撿了地上的石子，他要用行動來打破這個可能發生的意外。

伸卡球是吧﹗石子朝著那隻可鄙的黑鴉丟了過去，一點點的外旋接近黑鴉頭頂，接著極速地往黑鴉的右眼死角轉彎落下，「喀」的一聲，黑鴉吃痛飛了起來，許毅心頭那個爽啊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喀」的又一聲，那角度也真是準確，許毅轉頭看去，一位全身皆著粉色系列的女子站在路上摸著頭，眼神狠狠的盯著許毅。

許毅當場笑了出來，被一隻活凱蒂貓盯著的感覺實在很妙，但馬上他就止住了笑容，畢竟石子是他丟的。

女子年齡不小，大概有四十出頭，只是一身粉紅連身長裙，上面又佈滿大大小小的蕾絲，令人覺得很不協調，想稱讚她可愛，卻又覺得好像太日行一善了。

在不協調的外表下，有著更不協調的身分，她是文學院院長，更是一位嚴厲的英文老師，指導著大部分一年級新生的基礎口說與寫作。

許毅收斂笑容後，馬上查覺到一件事，對方好像不是學生。

大步向前衝去，許毅先下手為強：「美麗的小姐，真是對不起，妳也看到了，我剛剛是要丟那隻黑鴉，石子只是不小心反彈到妳，希望妳別見怪，妳不知道昨天那隻黑鴉有多惡劣……」

滔滔不絕的解釋完後，院長還是有點不滿意，無奈上課時間已到，鐘聲的催促，使許毅得已用此藉口離開，臨走前還是不忘再三道歉，以表由衷之情，

「還是這麼倒楣，難不成要挖地道還是飛進來才行啊﹗」許毅一臉無奈苦笑。

進了教室後，葉臻劍朝他笑道：「怎麼一臉衰樣，踩到狗屎啦﹗」

「別提了，連續三天都不得其門而入，真是糗死了。」許毅悻悻然說道，聽得葉臻劍滿頭問號。

上午第一節是所謂的通識涵養課程，在二十二學分當中，有關電腦部分的課程，其實不多，主要也就是昨天那兩堂課，所以一年級學生其實是很輕鬆的。

宗教與價值哲學就是許毅今年的通識課程，聽名字就知道課程很無趣，坐在課堂中更是沉悶，講課的是一位修女，而課本則是號稱史上發行量僅次「登仙」的聖經。

課堂上芮姬娜修女正口若懸河地宣揚至高神的信念……

耶穌說：「只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

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裡衣，連外衣也由他拿去。

有人強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

有求你的，就給他，有向你借貸的，不可推辭。

你們聽見有話說：『當愛你的鄰舍，恨你的仇敵。』

只是我告訴你們，要愛你們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

芮姬娜修女闔上聖經後，閉著眼睛，感念說道：「如此偉大的情操，同學們需好好學習，將其應用在待人接物之上。」

「好偉大啊，可是現實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人呢﹗」許毅反諷說道。

葉臻劍朝許毅搖搖頭說道：「怎麼會沒有，你實在曲解了偉大的芮姬娜修女跟至高無上的天主之言，大不敬啊大不敬﹗」

「不是這樣嗎？」許毅疑惑問道。

葉臻劍清了清嗓子嚴正回道：「當然不是，你聽好，修女不是叫我們要將其應用在待人接物之上嗎？所以話是這樣解釋的……

耶穌說：「只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女朋友作對，女友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她打。

女友想要告訴你她很冷，要拿你的裡衣，連外衣也由她拿去。

女友強逼你逛一里路街，你就同她走二里。

有求你的，就給她，有向你借貸的，不可推辭。

你們聽見有話說：『當愛你的女友，別當她的寵物。』

只是我告訴你們，要當她的寵物，為那逼迫你的禱告。」

……

強，強的不止一星半點，許毅由衷的佩服，這位同學跳躍性的思考，可以登上金氏世界紀錄了。

時間就在葉臻劍曲解語意下快速飛逝，「噹」的一聲，其他同學們如獲大赦，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葉臻劍般精闢的見解，所以基本上耶穌跟周公一樣是棋藝高手。

整班轉移陣地，今天的課程比較緊湊，必須連上四小時，第二節是大一基礎英文。

電腦資訊系也要學英文？沒錯，界於通用性，不僅P大，還有許多大學也都將英文排入一年級的必修課程，以期學生畢業後，在工作上能增加競爭力，但這可苦了非英文或外語學系的學生。

目的地是文院一樓教室，只有短短十分鐘下課，要從管院移動到此，其實是件苦差事，但一想到上完課後，整個下午又空閒起來，同學們還是很甘願的。

這其中有些人還巴不得把二十二學分，都排在三天內上完，這樣周休四日的生活，真是有夠糜爛啊﹗

進到教室後，鐘聲馬上響起，還在喘氣的當下，講師就走了進來，許毅當場嚇了一跳。

你猜怎樣唄？小說不都樣寫，那隻活凱蒂貓就是主角的英文老師，只能說可悲啊可悲。

想到早上的意外後，許毅偷偷換了位置，坐到了葉臻劍後面。

「幫我擋一下。」許毅膽怯地說道。

「怎麼？是不是剛剛修女的課太無聊，所以你現在想睡覺，OK的啦﹗就躲在我身後好了。」葉臻劍頗有義氣的回道。

觀安玲院長上台後拿起點名簿，先看了看大家，準備點名。

你越躲，就顯得越突兀，講桌上的老師要看講桌下的學生，其實是一目了然。

觀安玲雖然覺得葉臻劍後面的同學怪怪的，但她還是不以為意的開始點名。

「張凱文。」

「有。」

「葉臻劍。」

「有。」

「王麗霞。」

「有。」

……

「許毅。」

「有。」醜媳婦總要見公婆，許毅隨口答了一聲，希望可以蒙混過去，但就是這麼一眼，許毅感覺到凱蒂貓驚人的殺氣，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許毅，我怎麼覺得剛剛好像一陣寒風吹過，吹得我陰毛直豎。」葉臻劍發抖地說道。

「你也感覺到了﹗不過你應該說一陣陰風吹過，吹得我寒毛直豎吧﹗大白天的活見鬼，真是不吉啊﹗」許毅餘悸猶存的答道。

……

「左建豪。」

「有。」

隨著最後一位同學報完數後，觀安玲開始發言：「大家好，我是文院院長，同時也是你們大一英文口說寫作的老師，往後的課程，我將會側重在實用英文上，希望透過學習，能對你們未來就業上起一定的幫助。」

來頭不小，所有同學都覺得光榮無比，能給文院院長指導，英文應該可以突飛猛進吧。

凱蒂貓接著說道：「今天是第一天上課，對話沒有課本，也不需要課本，課本等到星期五寫作課才發，對話課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斷用英文交談，以後每周我都會訂一個主題，可能是一部電影，也可能是讀一本小說，然後由你們講講感想，當然是用英文啦﹗

「至於今天，由於時間的關係，我們就先來個自我介紹。我待會會隨便抽十位同學上台，你可以談談你的生活、平常的嗜好、或甚麼之類的，講越多越好，但最少一個人要三分鐘以上，不然可能會有殘酷的意外發生喔﹗」

說到那句「殘酷的意外」，觀安玲特別看了許毅一眼，還若有似無的加重了語氣。

嚇到了，許毅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心道，「我的上帝啊，祢剛剛不是說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嗎？怎麼我只是不小心丟了一顆石子，對方好像是要把我宰了一般。」

雖然比別人多讀了一年英文，但在這種重筆試的大環境裡，一般學生的英文，還是以閱讀跟解題為主，口語使用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

「葉兄，等一下她一定會叫我的，我敢拿你的人頭發誓。」許毅非常有自信的說道。

「呸﹗小孩子別隨便亂說，我道是怎樣，原來殺氣是衝著你來的，你是欠她幾百萬，還是有甚麼不可告人的姦情？」葉臻劍說道。

「別鬧了，我今天早上要K那隻黑鴉，就是我昨天剛你講過的那隻，你猜怎麼著，烏鴉是打到了，但那個石子，就這樣反彈到她身上，你說慘不慘﹗」許毅解釋道。

「那你死定了，你沒聽到今天芮姬娜修女最後說的話嗎？」葉臻劍語意深長得道來。

「什麼話？我從頭到尾只記得你說過的真理啊﹗」許毅回道。

「天國近了，你應當悔改！馬太福音第四章十七節。」葉臻劍對著許毅眨了眨眼說道。

「我想第一位上台的同學就是……」觀安玲假裝看看點名簿，其實心裡早有人選，「那就許毅好了，大家給他掌聲鼓勵﹗」

死刑，原來聖經裡寫得都是真的，許毅已經感覺到天使在歌唱了，走上講台後，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

「Good morning， everybody. My name is 許毅. I come from 靜水. It is really a beautiful place. Maybe all you can visit it and I will be very happy to be your tour guide. In my free time， I like to read comic books or do some exercise. As a student， my favorite subject is English. Even I am not good at speaking this language. I hope my English is getting better through this class. This is my introduction. Thank you.」

內文很簡單，交代了許毅來自哪裡，平常有什麼嗜好，最後還拍馬屁的說，英文是他最喜歡的科目，雖然不太會說，但希望透過上課能增進英文實力。

猶如火星文的語言，許毅為何可以說得如此流暢，其實這篇文章是他讀高中時，英文老師要求全班硬背的，沒想到這時候居然發生了作用。

正在慶幸自己沒有「書到用時方恨少」的許毅，緩緩的走下講台，回到座位。

觀安玲馬上說起了評語：「許同學不錯啊﹗不論內容文法都很通順，雖然發音有點地方腔。」

「那當然，說到背書我可是一流的耶﹗」許毅心裡得意的自言自語道。

觀安玲對了許毅眨了眨眼說道：「只可惜……」

殺氣，氣溫瞬間下降到零度的感覺，彷彿大型冰系禁咒發動前的徵兆。

觀安玲搖搖頭續道：「只可惜你只講了四十三秒，我希望接下來的同學能多聊一點，講講你最喜歡的明星也好，談談生活上的瑣事也行，再不濟就準備個笑話吧﹗當然請同學們說英文笑話，至於許同學……

「呵呵呵，既然你說你想透過上課增進英文實力，那就這學期的每堂口說課，都讓你上台發揮一下囉﹗」

公報私仇就是這麼簡單，「殘酷的意外」就這麼發生了，蒙主恩召的許毅，不敢相信的樣子，看的觀安玲樂不可支，就像那句話講得，「別人的失敗，就是我的快樂啦，啊哈哈哈哈﹗」

鑒於前車，接下來的同學，無不極盡所能的哈啦，還有一個連高中課文都背來充數的都有，觀安玲還誇獎他反應不錯。

總而言之，許毅今後的彩色學校生活，已經蒙上一絲淡淡的陰影了。

課堂就在所有同學自我介紹完後結束，觀安玲簡單地交代星期五寫作課的重要事項後，就讓大家提前下課。

多麼不愉快的一天啊﹗許毅在葉臻劍安慰並答應讓他餵今天所有的魚之下，才慢慢平復過來。

翌日。

星期三的課程，其實還蠻有趣的，除了體育與軍訓外，還有一堂網頁設計和一堂遊戲製作，都是實做課，講課老師又非常風趣幽默，使得整班雖然上了一整天的課，也不覺得疲憊。

尤其是遊戲製作那節，任課老師居然讓整班玩起電玩來，而理由只是說，「要製作遊戲，當然先要懂得如何玩得有趣囉﹗」

課堂上，只見殺聲四起，模擬戰略，體育競賽，格鬥，射擊，連H-Game都有，大家玩得不亦樂乎，卻苦了那些少數的女同學，只能一群圍在角落，打打可愛的益智類小遊戲。

而老師只交代一項作業，就是下禮拜交一篇今天的遊戲心得，寫寫哪裡好玩，遊戲有什麼特點，或者可以改進哪些地方既可。

星期四。

正所謂經濟就是經常忘記，會計就是快快忘記，統計就是統統忘記。

在今天排會計跟統計，實在令人沉悶，卻又不得不上，還好電資系不用修經濟學，不然三計上身，累死學生，大家只得忍耐度日，混過就好，畢竟自己的專業還是在電腦方面。

星期五中午，宏園餐廳。

桌上的餐點非常美味，葉臻劍正在大快朵頤，但坐在對面的許毅卻面有菜色，舉箸不定。

「幹嘛那麼臭臉，看看你的鴨腿，躺在盤上，油亮油亮的，別暴殄天物。」葉臻劍色瞇瞇的盯著許毅的鴨腿說道。

「是，是，是，躺在你肚子裡不是更好嗎？」許毅打趣回道，換來的只是葉臻劍點頭如搗蒜。

許毅咬了一口鴨腿說道：「凱蒂貓交代的作業你完成了嗎？」

葉臻劍臉上帶有一絲可惜說道：「你不是不餓嗎？」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啊﹗」許毅再咬了一口鴨腿說道。

「沒……我是說我寫完了啦﹗不就一篇四百字的作文，上網抄抄貼貼就有了，難不成你還沒寫完嗎？」葉臻劍回道。

「寫是寫完了﹗只是我想到等一下要上她的課，我就胃神經抽痛，你也知道我們讀這個系的，英文能好到哪去，我怕她又公報私仇。」許毅無奈說道。

「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貓來就丟隻魚給她嘛﹗」葉臻劍哈啦說道。

「糟，可是我屬老鼠耶﹗」許毅嚇道。

「同學們，午安，大家有沒有把作業寫好啊﹗」觀安玲今天一身俐落套裝，四十多歲了，依然風韻猶存，長髮披肩，絕對是一個背影殺手，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還打扮的粉紅粉紅，讓人不禁懷疑她衣櫃裡，是否只有粉紅色的衣服。

將作業收回後，觀安玲讓同學把課本發下去。

接著便開始侃侃而言：「其實英文寫作並沒有多難，基本上就是多寫多看，跟練書法的原理差不多，至於寫作技巧方面，因為英文跟我們的母語是有相當大的差異，我們習慣的文章，喜歡先講一些事物鋪陳，再切入主題，但同學們寫英文文章時，請切記，英文每一段的開頭第一句話，就是此段的重點。

「英文作文並不太重視修辭或文章有什高深的意境，而比較在意你所寫的句子是要表達的重點為何，簡單來說就是別有太多的廢話，所以大家要先拋開以前教的起承轉合，英文只有起承合而已。現在我來給大家講解一個模式，等一下同學們請仿造這個模式作文。

「首先，文章開始，請你直接破題，並闡述你自己的論點，字數約一百字左右，第二段請你增加一些支持句，比如誰說過的一句話，或有什麼現實的例子，來增加自己論點的真實性與完整性，字數約一百五左右，最後請綜合以上所言，寫一段約一百字左右的結論。」

整班都傻了，那不是要寫快四百字了嗎？大學考作文也不過要求一篇一百字上下的文章，怎麼這第一段就超過了能力範圍﹗

「我知道你們在想怎麼可能寫這麼字多是吧？其實並不難的，試著多舉一些例子，多用一些字彙去形容，你就可以做到的，如果再不行……嘿嘿，那我就給你們一些壓力吧﹗」觀安玲的笑臉實在不像凱蒂貓般可愛，全班同學也都感覺到空氣中那股淡淡的殺氣，就像許毅那天一樣。

觀安玲接著說道：「今天的主題是Time，時間，很簡單吧﹗可以使用字典，所以不可以拼錯字喔﹗寫作時間為一個小時，字數一定要三百字以上，不然可能會有殘酷的意外發生喔﹗」

要命，又是那句話。

有了許毅這麼大的前車，所有學生都發揮超乎常人般的水準。

許毅也不例外，他可不想口說寫作兩堂課都在黑名單之上。

一時間，教室安靜無比，只有沙沙的筆聲，提醒著眾人時間的流逝。

課後。

所有學生都準時交稿，畢竟沒有人想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過這美好的假期。

「寫得怎樣？」葉臻劍邊走邊問道。

「馬馬虎虎啦﹗不就一篇三百字作文。」許毅很是得意，他又背了一篇重考時背的文章，題目剛好就是「時間的重要」，想到以後星期五都可以如此蒙混過關，許毅突然覺得凱蒂貓還蠻可愛的。

「等一下有沒有什麼好樂子啊？」葉臻劍再次問道。

「吉他社今天四點要辦迎新活動，我這個未來的首席，可能要去露臉一下。」許毅大言不慚回道。

「是是是……偉大的音樂家，哪天辦演奏會時記得通知一下，我好去湊湊人數，別讓場面太過冷清。」葉臻劍語帶諷刺說道。

許毅朝葉臻劍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等我紅了一定不會忘記你這個豬朋狗友，絕對會提拔提拔你的。」

「……你……真行啊﹗」葉臻劍有點吐血，看來這位同窗也學到自己的幾分嘴賤，「算了，記得晚上來找我討論一下明天的行程。」

「六點嘛﹗一定到，一定到。」許毅回道。

「好吧，那你快滾去社團吧﹗遲了就沒有好位子把妹妹了。」葉臻劍回酸了許毅一把。

許毅拍了拍葉臻劍的肩膀說道：「還用你提醒，我會記得幫你留一個的啦﹗不會讓你夜夜寂寞難耐，只能看著電腦裡的美女苦度良宵。」說完，頭也不回，一溜煙就不見蹤影。

「……許毅……哼哼。」葉臻劍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望著網球場，葉臻劍心裡想著，「看來是該去揮灑一下青春的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