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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國策》第168章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二十八章 赤壁(二)

首戰失利,看來要求蔡瑁在短時間內有大的作為是不可能了,現在,最可期待的結果就是曹仁和五溪蠻能在高寵的後方翻江蹈海——。

就在曹操苦苦謀劃破敵良策時,一陣鑽心的頭痛刺入他的腦際,這一種痛鋒利無比,就如同一柄噬血的巨大戰斧在不停的砍著頭顱,一直到把它劈開為止。

「哎——喲!」曹操終干忍禁不住叫喊出聲,在疾病面前,就算磐再鐵打的漢子也一樣無能為力。在這個關健時候曹操病倒了!無助的他扶倒在錦榻之上,雙手抱頭,不停的翻滾著,實在忍受不住的時候就用頭狠狠的撞向支撐軍帳的木柱。

響起驚動了外面護衛的兵士,但卻沒有一個兵士敢掀帳而入,因為曾經有一次,曹操假作病狂將一名看到他病相的侍衛刺死。進帳是死,不進帳乾著急也是死,急得團團轉的侍衛一邊叫來隨軍醫師,一邊遣人請來了軍師荀攸,併吞吞吐吐的將情況如實告知。

荀攸大驚,他不敢怠慢急急叫上程昱,等二人進帳時,曹操已服下醫師開具的鎮靜藥,沉沉入睡。

「仲德,再這樣下去,主公這身體怕是支撐不住,你我身為屬臣,必須有所擔當才行。」荀攸退出帳外,沉聲對著程昱道。

程昱神情肅然的點了點頭,道:「主公這病多半是為這戰事憂心所致,要治好這病,當先問病因,看來是我們出力的時候了。」

荀攸轉身,握緊程昱的手道:「那好,我們這就去蔣干營帳。」

這些天來,跟隨著大軍一道南下的蔣干日子也不好過。

自在襄陽大會上獲悉了兩個看似重要的情報後,蔣干迫不急待的差小僮將這個消息送往與周瑜事先約定好的接頭地點。可是,在小僮走後不久他就後悔了。

曹操十五萬大軍破竹南下,所擋之敵無不望風而潰,幾乎就在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強與弱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本來蔣干答應周瑜做內間是看到高寵一方實力強大,也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但現在,這內間的身份卻讓他忐忑不安。

「看來高寵不過是表面的強盛罷了,真正厲害的還是曹操!」蔣干暗暗自忖。

「子翼,這段日子怎麼愁眉不展的,莫非是有什麼心事?」就在蔣干躲在帳中坐立不寧時,軍師荀攸和參軍程昱掀帳而入。

「呃,是公達和仲德呀!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蔣干神色一緊,乾笑道。

程昱哈哈一笑,也不客氣的坐到主座之上,道:「什麼風,東南風,子翼何必明知故問?」

蔣干臉色一變,道:「仲德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荀攸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啪』的一聲放在案上。冷冷說道:「子翼若是不明白,就先看看這信中寫的是什麼內容,看完了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蔣干目光掃視書信,待看到上面的幾行字時,他徹底崩潰了,因為這一封信正是他前些日交給小僮的那一封。

「若讓旁人不知,除非你沒有做過。蔣干,你竟然敢私通敵寇,要是我們如實報與丞相,那麼等著你的將是——。」程昱一字一句的說著,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蔣干『卟通』跪倒在地,膝蓋緊走幾步,拉住荀攸和程昱的手哭泣道:「公達、仲德,這萬萬不可呀。瞧在你我同僚交情甚好的份上,請一定代為隱瞞,留干一條性命。從今往後有什麼差遣的,干一定萬死不辭!」

蔣幹一番哭訴聲淚俱下,作為一個掙扎在亂世中的小人物,蔣干沒有什麼偉大的理想,他只求能夠官運亨通,光祖耀祖。而現在,內間的身份敗露,等待著他的除了死亡外,還有身敗名裂這樣的結果。

「好——,既然子翼有心悔過,那麼瞧在過去的情份上,我們也給你個機會。現在你立即出使江陵去告訴周瑜,就說探聽到曹操三日後有意別遣一支精兵在巴丘一帶夜渡長江,這個消息帶到的話,你的通敵行為我們可以不作追究。」在蔣干淒淒惶惶好一陣之後,荀攸慢慢的原地轉了一個身,似是不輕意的說道。

蔣干擦去淚水,啞然道:16 k 小 說 wWw.1 6K.cn 文字版首發「公達說的是真的?」

荀攸正色道:「我荀攸說話什麼時候不算數了。不過,你要是再有背叛之心的話,你在許都的妻兒老小可都沒命了,好好想想吧!」

說罷,荀攸和程昱相視一笑,自發現了蔣干的可疑行跡之後,荀攸就安排得力手下將蔣干的家眷接到了許都,這一番威脅利誘對於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的蔣干可以說是致命一擊!

「公達,仲德慢走,我答應就是了!」蔣干一臉灰敗的應道,在強權下苦苦求生的他沒有選擇。

南方的冬日,夜晚的陰冷比乾燥的北方更加的難熬,這讓習慣了中原干冷氣候的曹仁將士一時難以適應這一種突乎其來的變化。

隨軍的醫師對於這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疾病也是無可奈何,因為在北方,病毒的滋生遠沒有南方這般肆無忌憚。在無奈之下,本打算潛行遁足抵達江夏城外的曹仁只得沿路劫掠,希望能從當地百姓的口中得到治癒這一種可怕疾病的辦法。

一路行軍,一路有士卒病倒掉隊。

疫病讓曹仁的五千精兵中有近一千五百餘人失去了戰鬥能力,如果再過幾天,這支部隊染病的兵卒將會更多。

「棄卒——!」在嘗試了多種方法也無濟於事後,曹仁當機立斷,他果斷的下令拋棄病倒的兵士,率領剩下的健康將士繼續東進。

既然無法施救,那就只能選擇離開。這是對仍然健康的兵士負責,戰爭本就是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在經歷過無數次血與火的洗禮之後,曹仁的心如鐵一般堅硬。

疾風閃電,從巴丘到夏口,曹仁的行軍速度只有用快這一個字來形容。朱桓、賀齊剛剛在江夏外圍布下第一道防線,曹仁就已殺到。

「佈陣迎戰!」朱桓神情緊張的策馬在軍巾奔走,不停的大聲呼喝著,他沒有料到敵人會來得這麼快。而且統兵的大將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曹子孝。

「殺!」雖然少了一千兵卒,曹仁卻依舊信心不減。

距離越來越近,隨著朱桓旌旗的搖動,剛剛進入伏擊地點的弓弩手箭如驟雨,跑在前頭的曹兵措手不及,一陣陣箭矢刺入身體的沉悶聲響在空中迴盪。

第一輪衝鋒,曹兵就留下約百餘具的屍體。

曹仁臉色鐵清,他的手勢依然不變,進攻,再進攻!因為後退意味著的將是死亡。

第二輪,朱桓火弩齊射,強勁密集的箭雨讓衝近的曹兵如被割倒的雜草,成排的倒下,就連高高飄揚的旌旗也被勁弩射斷。

終於在又付出了三百個兵士生命的代價之後,曹仁成功接近了朱桓的守卒,一場混戰開始。

久經戰陣的曹仁軍兵卒在司馬、都尉等低階將校的帶領下,分成數百個小的隊伍相互掩進,一排排長槍大刀組合成一道死亡的鐵壁銅牆,讓朱桓軍幾乎沒有反擊之力。這些擅長弓弩遠距離射擊的山越士卒沒有經過複雜的戰術操練就上了戰場,倏然和精銳的曹兵交鋒時的劣勢一時無法彌補。

半個時辰的撕殺後,同伴的淒慘哀鳴讓猶在戰鬥的朱桓軍士兵鬥志全消,朱桓難以相信六千將士竟無法抵擋住曹仁的猛攻。

退——。無奈之下朱桓連續潰退二十里,他現在只能指望賀齊的後軍能及時頂上來。

武陵山連綿數百餘里,其中雲嶺溝壑、深潭積水、茫茫叢林鑲嵌其中,秀麗景色讓人目不勝收。間或在山嶺間的小塊平壩之上,有從外界逃難遁入的百姓伐木而居,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在生活在這一帶的諸個部落之中,以五溪蠻的實力最為強大,五溪,顧名思義即是沅水、白水、赤水、秀水和烏水。

五溪蠻的祖先聲名顯赫,早在春秋之時,他們的族人就在白帝城附近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國家——巴國。在勢力最強盛的時期,巴人的控制範圍東至荊州的江陵、西到蜀中的江州,北到漢中,南至夜郎國疆域。

制鹽和打造青銅器皿是巴人最精堪的技藝,可惜,在建國約二百年後,隨著鐵器時代的到來,巴國開始衰落。在楚國的不斷征伐下,終有一天倖存下來的巴人離開故土,開始向南遷移,他們最後的落腳地方就是這崇山峻嶺無人光臨的五溪流域。

曾經輝煌的歷史讓五溪蠻擁有了自己的信仰神靈,對於巫術的執迷讓族中的百姓既愚昧無知、又勇悍可怕,在所謂承受神靈驅使的大巫師命令下,無論男女老少都會不惜性命的拚死向前。

正是因為這一股的悍氣,讓五溪蠻在與其它部落的爭鬥中存活了下來,並且不斷的壯大,到了漢建安年間的時候,它們的勢力前所未有的強大。特別是蠻王沙摩柯繼位之後,勇猛剛烈的他率部眾東征西討,十餘年間接連平滅了大大小小數十個敵對部落。現在的五溪蠻族勢力已經南軍交冽、北至三峽、東至武陵,西至南中的廣大區域。

沙摩柯身軀矮胖,赤髮朱顏,外貌粗曠的他甚有心計,自在二十五歲時接任族中首領之後,便於第二年借隙誅殺了與之不睦的大巫師。集首領和大巫師於一身的他由此在族中的地位無以復加,唯一缺少的也許就是一個『王位』了。

其實,依照沙摩柯如今的勢力,完全可以自封為王,但他並不想這麼做。

祖先在創造輝煌而又隨即衰落的事實讓他明白,閉關自守的繁榮不可能長久,要想讓五溪蠻真正成為南方各部落的統治者,就必須得到外界更強大的政權的承認。而這個在沙摩柯心中認為必須仰視的強大政權正是延續了四百餘年的漢朝廷。

楚滅巴國,秦吞六國,劉漢亡秦,這些不過是正常王朝更替的史實在沙摩柯和他的族人看來,乃是冥冥中無法解釋的天意。

所以,當劉巴攜帶著蓋有天子玉璽的『南方王』的任命書來到五溪蠻部落時,他的遊說很快就獲得到成功。朝廷——,在沙摩柯眼裡,當然不會是剛剛成立不久的新夏王朝,因為正是高寵麾下的大將甘寧殺了他的父親——,五溪蠻族的老首領。

而這正是他這些年來始終不肯降歸高寵的原因所在。

三千蠻族健兒,這是沙摩柯精心訓封出來的死士,是他賴以征討四方的精銳部隊。現在他們一個個頭插雕羽,赤膊坦胸,手持削尖的長矛和木弓,背後箭枝滿壺,浸染過毒汁的箭簇在陽光下閃著點點綠光。

成王敗寇,沙摩柯決定賭上一把,因為他明白,一旦曹操這個強敵不存在了,高寵就會轉過頭來全力對付他。

江州,懸掛著五彩錦帆的船隊將枯水期的長江遮得滿滿的,在得到曹操大軍突破荊北南下的消息後,駐紮在成都的甘寧再也坐不住了。

「承淵,速速點齊兵卒船隻,增援荊襄。」看罷高寵遣使送來的書信,甘寧大笑起身。雖然額上又多了幾道淺淺的皺紋,但他的身軀依舊偉岸。

丁奉興奮的大叫一聲:「都督,二百七十艘戰船早就停泊在錦江之中,只等著都督一句話了!」

「好——,錦衣歸鄉來,錦帆遠航去,這一次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的名字!」甘寧豪情滿懷,自從與劉備在沱水一戰之後,錦帆軍就再沒有經歷過大的戰事。而隨著漢中、涼州戰事的相續勝利,甘寧本以為這一身的本事以後只能用來做做剿匪這攤瑣事了,想不到現在竟有這般大戰等著自己。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赤壁(三)

赤壁千仞,奔騰不息的江水如一條白線劈空穿越渺無人過往的高山,這水下瀉得如此沽息,這聲響如此的驚哮,彷彿它已被壓抑得太久了。

半空中,一頭蒼膺不停的盤旋著,銳利的眼睛緊盯著山崖上微許的異動,對於這只肉食的猛禽來說,跳躍的猿猴是上好的美味。

江心,甘寧的船隊排列成長長的一線依次下行,峽谷暗礁漲急,枯水季節的航道相當的狹窄,就算是最經驗豐富的舵手,也必須時時保持小心謹慎。在船隊前方,新夏益州督甘寧一臉的容光煥發,他身著刺著蜀繡的錦袍,高傲的負手站立船頭,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天邊的朝霞,眉宇間的神情自豪無比。

雲海紅湖,血紅的陽光就像男兒的熱血一樣徇麗壯闊。

「大江不息東去,這裡才舞我甘興霸縱橫的地方!」甘寧仰天長嘯。

丁奉陪在甘寧身旁,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崇敬,甘寧豪俠、仗義的諷爽英姿已深刻入腦海,就算是再過十年,也不會有絲毫的更改。

「承淵,箭——!」甘寧大聲道。

彎弓如月,百步穿楊,伴著甘寧弓弦聲響,那頭高傲的蒼鷹一頭從高空栽落,它的腹部正被一支雕翎貫胸而過。

「都督好箭法!」丁奉讚歎道。

甘寧將弓交與身後的親衛,笑道:「見笑了!這安逸的日子還真是磨人的毅志呀,僅這一下子,骨膀就有些不聽使喚了。」

丁奉道:「都督,船隊馬上要接近秭歸了。這連日航行疲乏,莫如先體息一下,好養足精神與周天起督會面。」秭歸過後再往前十二里,就是西陵地界了,那裡距離江陵已是不遠,而且江面開闊,錦帆軍船隊正可昂首疾行。

「好——!」甘寧一個好字方出口,忽聽得南岸山崖上弓角聲四起,瞻間在密林中有無數的箭矢飛射而出。羽音如蝗,直奈無遮無攔的錦帆軍船隊。一字長蛇的陣形讓每一艘戰船在通過山崖時都成為了箭靶。

水下礁石抹立,危險重重。

岸上伏兵四起,淬著毒汁的箭簇射到人身上,見血封喉,受傷的錦帆軍將士其至還不及求救呼喊,就栽倒於江中。

「箭上有毒!」丁奉大喝著,拔刀擋在甘寧跟前,雙臂舞將得密不透風。

「嗖——!」一支利箭穿空即至,將船桅上的錦帆射落。

「五溪蠻?」甘寧臉色倏變,他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毒頭。在看到箭簇上泛著綠色的粘稠液體時,他已穩隱約約的猜到了幾分對手是誰。

正這時,又一枝箭矢撲面而至,在接近丁奉時竟突然加快了速度,這就讓丁奉的刀風樸了個空。甘寧看得真切,他大喝一聲撥戟而出,強勁的力道將竹製的箭枝戴為兩斷。

「沙廖柯,你這只懂得暗算偷裘的小人,有膽的話下來與甘某一戰!」甘寧氣沖胸腔,聲震峽谷,久久不絕。

「哈哈哈,甘寧這一次算你命大,下一回你可沒有這麼幸運了!」山崖密林之中,一聲怪異的半生不熟的腔音粗豪的回答。

一波箭雨過後,甘寧損失了將近三百精銳兵卒,還有七艘蒙沖戰船。這七艘艦船都是因為舵手躲閃不及被毒箭射中,在無人駕駛的情況下撞上礁石而沉沒。在水流迅急的啞谷,其它船上的兵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同俘慢慢的沉入江中,卻無能為力。

一擊得手,一戰即退。

深諳山地作戰方法的沙摩柯沒有受甘寧所激,從秭歸至西陵的這十二里地,他早已埋伏下了三路伏兵輪流射擊,這裡將成為埋葬錦帆軍的死亡峽谷。

錦帆軍的傷亡越來越大,這十二里水道就像水遠也走不完似的。

錦帆軍將士們的士氣已低落到了極點,雖然他們也舉起了弓弩反擊,讓茂密的森林卻又讓懸披偽裝色的五溪蠻部落的戰士一個個遁了身影。

「盾牌手護住舵手,其餘兵士退守艙中!」無奈之下,甘寧下令全體將士尋找一切可能隱蔽的地方,以躲避來自岸上居高臨下的伏擊。

這個方法在最開始的時候倒也起了一點作用,但隨即沙摩柯就命部眾射來了淬火的箭枝,火箭落到刷著松油的船板上,頓時火光沖天。不僅是船板、帆蓬、艙梁,凡一切易燃的東西都成為了烈火吞噬的對象。

火光熊熊,又有九艘戰船桅桿著火,濃烈的煙火漫布整條戰船,被火烤得無處藏身的兵士不得已跳到江中求生,卻不想在沽息的江水中,就算是再好的水性也無法游到岸邊。永下的暗礁、彎角的崖石都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來人,隨我到甲板上擋落箭矢!承淵,你領著一拔兵士提水滅火。」甘寧目眺欲裂,面對再凶狼的故人兆毫無懼色的他暴怒了。豪氣千雲的甘寧喜歡的是面時面的縱情廝殺,他不想在到達江陵之前就沉舟飲恨江中。

以血肉之軀陽擋冰冷的箭陣,就算錦帆軍的盾牌再是嚴密,也有疏漏的時候。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沙摩柯臉上露出得意至極的笑容。雖然午後的驕陽讓他有些煩躁不堪,不過為了這一天,他已準備了十年,三千擅長射術的精壯射手。這一次,甘寧縱然脅生雙翅,也難以飛上天去,所以,他也不急在這一時。

「瞄準故艦上那員錦袍天將,齊射!」沙摩柯哈哈大笑。

「都督小心!」箭矢飛瓊直奔甘寧,三名親衛捨懸擋在甘寧跟前,他們的身軀很快就被箭簇射成一個個血洞。

「哈——!」沙麾柯一邊笑著,一邊指揮部眾繼續射擊,佔盡優勢的他有足夠的耐心玩這個『貓與老鼠』的把戲。他倒要看看,甘寧有多少活人能夠用來作擋箭牌。

絕望在甘牛心中升起,看著一個個忠勇的將士倒下,他的心只不堪重負。若不是丁奉死命相攔,甘寧恨不得跳下江去,泅水上岸與沙摩柯決戰。

年輕的丁奉在最關健的時候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身為一個副將的他明白最主要的責任就是保護甘寧的安全。甘寧在,軍魂就在,就聳遭受再大的傷亡,錦帆軍還會是那支戰無不摧、戰無不勝的軍隊,就像沱水畔時一樣。

「啊——!」慘叫聲起,來自笑容滿面的沙摩柯的背後。

未等他回過懸來瞧個究竟,一彪打著青色旌旗的兵士從山下如湖水般掩殺過來,明晃晃的刀槍並舉,砍在五溪蠻部眾的身體上,濺出一連串的血珠。

沙廖柯一陣心悸,他緊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那一面張揚飛舞的青旗又近了一些,在旗上『黃』字的刺繡大字奪人心魄。

「黃忠?」沙摩柯驚叫出聲,因為他已看到在敵旗下一員舅材魁梧的大將殺得威風八面,面對擋路的無數大刀長矛,在大喝聲申凌厲的刀氣沖天而起!

一刀一人,每走一步都有血花濺出,每走一步都有一個五溪蠻族士卒倒下。

「沙摩柯休走,與我黃忠一戰?」蒼老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聽在幾送絕望的甘寧耳中,卻是分外的親切。

「是漢升來接應我們了。」甘寧與丁奉驚喜交加。

授命守禦西陵的黃忠率麾下二千精兵殺到,這使得形勢一下子逆轉。想不到背後出現故兵的五溪蠻部眾驚慢失措,他們的木弓和獵刀根本不是黃忠部銳利刀槍的對手。弓折刀斷,與經驗豐富的正規軍肉搏,五溪蠻毫無任何的優勢。

僅是半個時辰,三千五溪蠻射手折損了四百餘人。沙摩柯見勢不妙,急忙統領餘下的部眾向西南的密林潰退。在失敗的時候山抹是他們最後的依靠。

得到黃忠增援的錦帆軍避免了全軍覆沒的危險,可是,三百餘艘戰船也損失了接近五十條,有一千六百名英勇的士卒含恨而亡。在這場傷亡巨大的戰鬥中,唯一萬幸的是甘寧和丁奉等主要將領安然無恙。

「漢升,寧平生自負,從未跪謝過他人。今卻不同,請漢升授寧一拜!」甘寧目中泫淚,在船抵平攤之後急拉住黃忠的手道。

黃忠見甘寧大禮相候,急上前扶攜道:「興霸萬萬使不得,忠雖年長於汝,卻也當不得如此天禮!」

「承淵,集合所有倖存的將士,跪謝黃老將軍他們!」甘寧大呼道。在甘寧這一聲呼喊後,陸續上岸的錦帆軍兵士黑壓壓的跪滿了整個灘塗。對於甘寧的命令誰也沒有異義,因為他們都知道沒有黃忠的援兵,錦帆軍這三個字將會不復存在。

「興霸、承淵,錦帆軍的弟兄們,你們莫謝我黃忠一人,要謝就謝周大都督,就謝寵師吧!」黃忠也為這蕩氣迴腸的一幕感動,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錦帆軍與荊南兵雖然不隸屬同一個集團,但都聽從高寵的指揮,在同一面旗幟下戰鬥的就是血肉相連的兄弟。

「大都督怎麼知曉我們有危險?」丁奉驚異的問道。

黃忠重重的一掌拍在丁奉的胸口,笑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承淵好奇的話,不如見到周大都督後直接問他好了?」

江陵城,在春秋戰國時期,從楚文王到楚頃襄王,前後達四百餘年都是五霸之一的楚國的國都,當時它有一個顯赫無比的名宰——郢都。

自古以來,由中原到達江南以及更南的地方的道路共有四條。西面一條自關中經漢中、葭萌、蜀郡到巴郡,東面一條自兗豫經彭城、淮陰、廣隙到吳越。中間有兩條:一條經陳、壽春過淮河到豫章,一條經宛、鄧過漢水到達江陵。

沿長江首尾是一條重要的東西水路,經宛、鄧到江陵是一條重要的南北陸路,江陵城正處在這水陸兩路交叉的中心,所以這裡就走長江中游的軍事重鎮,為兵家必爭之地。

周瑜率從荊北撤退下來的一萬將士退守江陵,看中的正是江陵無可替代的重要性。有了江陵的存在,巴蜀的錦帆軍就能順利潛出峽谷增援,如果東面的江夏有急,周瑜也能順流而下,及時實施反擊。

議事廳內,大都督周瑜不安的來回踱著步,在他白皙的臉上滿是焦慮的神情。

久駐荊襄的周瑜對於五溪蠻部的異常動向早有所察覺,只是荊北戰事緊急,一時顧之不上,但他一直沒有放鬆警惕。在曹操舉兵南侵之後,五溪蠻作為一支牽制高寵巴蜀援軍的重要力量,為曹操所利用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當斥候報悉甘寧船隊順流東下後,周瑜就決定派遣西陵的黃忠前往接應。

這一個決定挽救的不僅僅是甘寧一軍,更重要的是它讓曹操精心拉攏的五溪蠻部落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大都督,興霸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伴著豪爽的大笑,黃忠與甘寧攜手而進。

周瑜大喜,急上前問道:「興霸一路可好?」

甘寧神色一黯,道:「謝大都督關心,若不是漢升及時救援,寧就險些喪身於江中了。」

黃忠接道:「大都督,忠在接應甘將軍時,在距離秭歸不遠的地方遇上五溪蠻部伏襲錦帆軍,幸好趕得及時,才不辱使命。」

「五溪蠻——,果然不出所料成了曹操的走狗。看來這仗越打越是精采了!」周瑜道,眼眸中有一股凌厲的殺氣閃過。

「大都督,錦帆軍受襲損失慘重,此仇不報,寧寢食難安。他日與之對戰時,請定要寧打這頭陣!」甘寧沉聲道,他的雙肩微微顫動,看得出心情十分的激動。

周瑜點頭道:「興霸放心,五溪蠻這一次施暗計得手,不過是一時得意,諒沙摩柯這廝也猖狂不了多久!」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三十章 赤壁(四)

甘寧的到來讓孤守江陵的周瑜擁有了主動出擊殲敵的能力,錦帆軍雖然遇到一些挫折,但元氣還在。而太史慈、黃忠、徐盛等部經過二十來天的休整,也基本渡過了連續作戰後的疲憊期。

在時機未到之際做出冒險的決定不是一個成熟的將才所為,而一味的被動挨打,等著敵人出招後再破招,也只是迫不得已的辦法。在經過長途撤退和苦苦堅守之後,周瑜終於能夠騰出手來尋找曹操的弱點伺機反擊了。

機會雖然不會從天下掉下來,但卻可以由人送上門來。

就在周瑜苦思破敵良策時,昔日同窗好友蔣干忽然來到了江陵。

作為一個謀士,蔣干充其量只能算作三流;而作為一個間諜,他的表現同樣是不合格。

在同意擔當內間之後,蔣干沒有送出過一份有價值的情報,尤其是在曹操聲東擊西進攻荊北的問題上,蔣干沒有一點事先的預感。要知道作為一個間諜,最重要的素質就是直覺和感悟力。就如許無名一樣,從陳留城獲得的一個看似平常的消息,他就能判斷出其中蘊藏的深層次的秘密,而這才是一個出色的間諜所具備的能力。

更要命的是在襄陽宴會上,蔣干慌慌張張的舉動讓他的行跡暴漏在荀攸和程昱面前。面對已危機四伏的處境,蔣干竟然無知無覺,愚笨得派隨身小僮送信,這不是自撞槍口是什麼?

最終,在荀攸和程昱的算計面前,蔣干一敗塗地,沒有別的選擇的他終於踏上了別人為他設計好的道路——到江陵傳送一個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的假消息。

「曹軍於三日後偷渡過江?」按照荀攸和程昱的謀劃,周瑜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必然會遣精兵在長江南岸包抄設伏,這樣一來江陵的防守默會空虛。因為周瑜手中只有一萬部隊,既要阻截他不可能留守太多的兵士。只要周瑜中了這調虎離山計,早已潛遁到江陵城外的曹軍就可以乘隙拿下荊襄軍事重鎮江陵。

然而,甘寧的到來卻讓荀攸、程昱的辛苦謀算落了空。

擁有在長江中縱橫無敵的錦帆軍,周瑜已不用調動守衛江陵城的其它部隊,更不需要費盡心力從南岸包抄曹軍。因為由錦帆軍順流而下在江中攔堵這個戰法顯然更有殺傷力。

不過周瑜卻不打算用這最簡單的方法,在聽罷蔣干吞吞吐吐的陳述之後,他以從未有過的自信告訴屬下將領他要親自帶兵伏襲。

「子翼,汝午苦了,這一次我要親自領兵出戰,全殲曹兵!」

蔣干神色先是一喜,隨後又憂心沖沖。他問道:「公謹考慮清楚了嗎?」蔣干喜的是周瑜中計,家中妻兒老小可保平安,憂的是這一次自己害了周瑜,做下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會不會報復他。

「子翼的話我如何不信,要是讓曹兵渡過岸來切斷我軍糧道。這江陵縱是再堅固,我軍困守孤城也守不住。」周瑜看著蔣干複雜多變的表情,朗聲道。

「那好,公謹多保重。我這一趟走得隱蔽,必須趕緊回去,要不然被發現了可不得了!」蔣干羞愧的作了一個揖,像逃也似的轉身出門。

周瑜看著蔣干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方纔他對蔣干說親自帶兵伏襲曹軍這倒是他的真實心思,只不過這伏襲的地點不是在巴丘附近,而是就在這江陵城外。

適才從蔣干忐忑不安的言談舉止中,周瑜已判斷出曹軍過江的消息多半不可靠。而情報既然是假的,那麼蔣干傳達這個假情報的目的最大可能默是調動自己離開江陵。因為由烏林的曹軍大營至江陵,不過百餘里的距離,對於擁有騎兵的曹軍來說,只是二個時辰的功夫。

江陵與江夏,就如同栓在長江上的兩個門戶,曹操要想破除高寵的鏈式防禦,最好的辦法就是拿下這兩座城池,也許這就是蔣干會來江陵的真正原因吧。

「甘寧,你速派出斥候船往巴丘一帶搜索,看看有無可疑的船隻出沒!」稍臾,周瑜召集城中諸將準備作戰部署。

「黃忠、徐盛,你們立即整頓所部兵馬,備芥糧草,準備隨我出發!」

「太史慈,你率本部留守,務必堅守城池,等我回師!」

太史慈遲疑道:「大都督,非慈有心推托,只是丹揚兵不過千餘軍卒,守衛江陵怕是力有不逮!」

太史慈說的是實情,湖陽一戰讓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可不是區區個把月時間所能彌補回來的,而且就算是臨時在江陵募兵也不能讓丹揚兵恢復元氣。

「子義不必擔心,就算城池真的有險,我也有妙計在手!」周瑜笑道。

一個優秀的統領,必須善於在紛亂複雜的諸多線索中尋找出敵人的真正意圖,並進而謀劃出破敵的計策,對此周瑜並不缺乏智慧和勇氣。

在撲溯迷離的戰局中,他似乎已看到了曹操一方的無奈與急燥。

夏口西,越來越急促的隆隆戰鼓聲摧示著一場惡戰的開始。

退,再退。

朱桓雖然沒有能擋住曹仁拼盡全力的攻擊,但他的部隊還是支撐到了賀齊的到來。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連續進攻中,曹兵的體力幾近極限,長途的行軍、惡劣的氣候以及身處異鄉的孤獨。這所有的不利因素集中起來,足以讓最精銳的士兵疲憊不堪。

「進攻!」曹仁的聲音嘶啞不堪,他的鬥志不減,他的身軀雖然依舊靈活,但跨下的戰馬卻已筋疲力盡。

「將軍,我的部下都陣亡了——!」一名頭上滿是血污的都尉跌跌撞撞的來到曹仁面前,哭喊著跪倒於地。

曹仁雙眼通紅的盯著這名都尉,眸中怒火中燒。他大喝道:「士兵都死了,你怎麼還活著。站起來——,用你的刀,你的雙臂去殺死敵人!」

「不,將軍,我們撤退吧!」都尉不顧一切的抱住了曹仁戰馬的前腿。

「你這貪生怕死的懦夫,留你只會擾亂軍心,殺!」未等曹仁說話,一匹高大的黑色戰馬旋風般捲過,刀鋒冰冷劃過那名都尉的頸項。

金甲黑袍,赤面黃須,正是曹彰。

「繼續進攻!」曹仁朝著曹彰點了點頭,舉刀大喝道。

連續突破朱桓布下的數道防線,就算是神力蓋世的曹彰也有些禁受不住。他奮力摧動疲憊的戰馬,率領著最後的千餘士兵衝鋒著,刀光如雪,襯著點點腥紅,如同一幅潑墨的圖畫。身處絕境的將軍、視死如歸的兵士,在一聲聲吶喊之後,盡數躺倒在冰冷的地面,最終他們的身軀會沒入黃土,成為滋養和孕冒生靈的食物。

源於大地,又回歸大地,生命的輪迴就在這無休止中慢慢前進,與之相比,一切的撕殺顯得是那麼的可笑。

「啊!」在好不容易閃過前面射來的箭矢後,幾近脫力的曹彰卻再也無力躲開空中砸落的巨石。一塊拋石擊中曹彰面門,戰馬驚駭之下前蹄揚起,將重傷的他掀落馬下。

「子文——!」曹仁痛聲大呼。

曹彰墜馬,目睹主將受創的曹軍士卒連忙搶下重創的曹彰,但卻為時已晚。剛勇果烈的曹彰曾率鐵騎縱橫幽燕大地,但同樣是他,卻不能在水網密佈的江南沼澤地帶建立功勳。因為騎戰的迂迴包抄,長途追擊在南方河流湖泊交錯的地方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殺!」曹仁舉刀再呼。

進攻,再進攻,就算戰至最後一人,曹仁也不能放棄,只要擊退當前阻擋的敵兵,並順利突入江夏城內,駐防在對岸的曹操大軍就能籍著高寵混亂的時機橫渡長江。就算強渡不成,最不濟的結果也可以焚燬高寵屯積在江夏的輜重,打擊敵軍的士氣。

戰壕與強弩,間或還有霹靂車飛射過來的矢石,冒著箭雨和砸落的石塊進攻的曹兵不斷的有人倒下,曹仁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敢死隊就在這連番的消耗中損失殆盡。不遠處,江夏的城垣已隱約可見,但曹仁卻再沒有力量前進一步,他的身邊可戰之士只剩下了不到四百餘人。

前面,一大片青濛濛的顏色,這是江東軍卒甲衣的色彩。與之相比,曹仁這邊一小簇的褚黃顯得是如此的渺小。

「曹仁,汝已無力再戰,何不早早下馬投降!」一個帶著吳音的呼喝響起,是朱桓。

「哧!投降?」曹仁喃喃自語,他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放下武器,降者免死!」勝利者揮動著兵刃,耀武揚威的大喊著。

曹仁回頭看了看身旁的將士,心中生起一陣悲涼.這些士卒追隨自己東征西討,每一個老乒身上都立下過戰功,他們的大刀曾砍下過無數敵人的首級,但今天他們自己卻即將成為別人邀功行賞的道具。

「將軍快走,我們護著你殺出去!」一名親信侍衛拉住曹仁的戰馬,急呼道。

曹仁淒然一笑,過江的五千將士不是病死,就是戰死在沙場上,逃跑——,就算能僥倖回到江北,又能怎麼樣?一個失敗的將軍,一個拋棄士兵逃跑的將軍,面對的除了嘲笑外,還會有什麼。

「孟德,子孝在此告辭了!」曹仁摘下頭盔,下馬朝著江北遙望而拜。自從曹操挾天子令諸侯大權在握之後,曹仁再沒有如此親熱的稱呼過曹捧的表字。但在這生離死別的最後,曹仁心中想念的不是那個權傾一時的大漢丞相,而是流淌著同宗同脈熱血的曹孟德。

曹仁縱馬前衝,刀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光,只是這剎那的光芒終究無法對抗密密麻麻的箭矢落石。

「放箭——!」面對著曹仁和衝上來的最後四百名曹兵,朱桓與賀齊也露出敬佩的目光。

曹仁雖然敗了,但卻是值得尊敬的。

北岸,大漢丞相曹操一襲白衣站在江邊,半個時辰前,正準備乘亂渡江的曹操得到斥候的稟報,南岸夏口方向的喊殺聲已開始稀落。

「子孝——!」

「還我黃須兒來?」

曹操哀聲歎呼,恍惚中他彷彿能看到曹仁和曹彰猶在不屈的撕殺。

可是,為什麼擋在他們前面的敵兵越來越多,為什麼沒有人前去增援他們?這一場大戰將更多的部隊捲入到殘酷血腥的殺戮中,苦苦尋覓破計良策的曹操不明白,這些年為什麼他的部下越打越少,他的兵卒會越來越沒有取勝的信心。

「呈公,曹仁將軍和少將軍陣亡了!」程昱一臉的悲慼。

「仲德,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曹操仰天而問,這一句話與其說他在問程昱,更莫說是他在質問蒼天。

天理何在,天道何公?曹操不明白。

「主公,我們還有機會,周瑜已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明日傍晚只要我們伏兵在江陵城外,就能一舉拿下此城。」程昱鼓足勇氣道。

「仲德,你說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連敗之後,曹操忽然間沒有了往日的自信。

「主公,這樣消耗下去也不是辦法,與其慢慢覆亡,還不如睹上這一次。」程昱道。

「說得好,戰爭本是一場賭博,賭贏了我們大醉一場,要是輸了,大不了從頭再來!」曹操攤開雙手,哈哈大笑。

患得患失本不是曹操的性格,方才在知曉曹仁、曹彰戰死後曹操一時亂了方寸,但很快他便重新振作了起來。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赤壁(五)

北風呼嘯,將曹營轅門的主旗吹得獵獵作響,隆冬臘月,陰冷寒意鑽入士卒甲衣的裡面,凍得曹軍將士個個瑟瑟發抖。

「主公,長此以往,士兵水土不服,極有可能引發疫病……。」程昱輕聲說道。疫病對於一支軍隊來說是致命的,一旦軍中有了瘟疫,士兵的體質、戰鬥力、士氣都會遭到極大削弱。

「仲德,汝速傳我將令,召眾將中軍議事!」

人生有時就是一局賭局,輸了也沒什麼,最怕的是還沒有上陣便失了鬥志。患得患失的結果曹操自然清楚,所以他作出了將進攻目標西移江陵的決斷。

三江口蔡瑁的一敗塗地、曹仁五千精兵的全軍覆沒,還有可能傳染的疫情。這一切讓曹操明白,繼續與高寵對耗糾纏下去,只會遭遇到比現在更大的麻煩。因此,他決定全力一搏。而一旦下定決心,曹操的計劃更加的大膽,他竟然決定傾烏林大營之精銳猛攻江陵城。

江陵城的重要性對於交戰的雙方來說都是不言而喻的,對高寵來說,在長江北岸留下江陵一隅,意義不僅僅在於接應巴蜀的援軍,更意味著在曹操的腹地投下了一枚重要的棋子。只要時機得當,這枚嵌入敵陣的棋子隨時就可能復活。

而對於曹操來說,江陵的周瑜軍直接威脅烏林大營的安全。這就好比在臥榻的旁邊躺著一頭猛虎,這覺睡得又如何安穩。既然擊破高寵主力的圖謀不能實現,那麼剪除周瑜最大可能削弱高寵的實力就成為了第一選擇。因此,不管周瑜是不是中了荀攸、程昱布下的計謀,進攻江陵於曹操來說都是勢在必為。

就算是有毒的誘餌,只要吃食的魚兒足夠的強大,也完全可以崩斷魚線揚長而去。相反,如果沒有抵禦的本錢,等待的最終結果也逃不了戰敗身死的命運。戰場角力,權謀機變是一個方面,而起著根本作用的還是實力。

「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曹操心中暗歎,面對不斷遭受挫折的不利戰局,他已沒有選擇。趁著士氣還在,趁著士兵還有銳氣,他必須速戰速決。

「子廉,汝率二萬青州兵士擔當攻城主力!」

「虎豹騎隨我出征!」

在親征江陵的同時,並出動曹洪、曹純步騎近四萬精銳,對於曹操來說已是最大的可能了。這樣一來,留守烏林大營的兵士就剩下不到五萬了。

「公明,你留下來守衛大營。」待接到命令的將領一個個離去,曹操獨留下徐晃。他慢慢的解下鑲邊大氅,披到徐晃的身上。

「丞相……!」徐晃聲音哽咽,這一刻他的眼眶已然通紅。曹操將留守大營的重任沒有交給族弟曹洪,而是交給了自己,足以想見他對自己的信任。

「公明,我走之後高寵必定會舉兵來犯。汝與於禁、張繡諸位將軍需以大局為重,同心戳力保大營安全。」曹操沉聲叮囑道。

「不破寵賊,大軍不返!」在許都誓師的時候,豪言猶厲厲在耳。

統御四萬步騎轉攻江陵,這樣重大的戰略改變對於曹操來說既不得已,又在情理之中。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曹操從盲目樂觀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事實讓他明白,擊敗高寵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建安十二年(新夏武德三年)的元月四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紛紛揚揚落在長江兩岸。漫天飄落地雪似朵朵純白的棉花,盛開在一抹曠野之中。

就在這一天的深夜,曹操率領四萬精兵悄然離開位於烏林的大營,沿驛道向江陵方向疾進。

第二日拂曉,在赤壁外江面上,一身銀白色鎧甲的高寵在徐庶、和洽等謀士的陪同下,站在高大的樓船甲板上巡視北岸的動向。雪後的陽光淡淡的,沒有絲毫暖意,卻有一份大戰來臨前的蕭殺與寂寥。站在風雪交加的江面,高寵的心意就像腳下迎風破浪的戰船,在一次次劈波前進中,滿載勝利的自信有榮耀。

須臾,一艘被積雪覆蓋了頂蓬的輕舟借助北風的勁力,飛快的由北岸接近高寵的船隊。

「快報寵帥,蔣欽有重要軍情通稟!」未及近前,從輕舟上站起一個身軀壯實的漢子,未等船隻靠穩,便縱身躍上樓船。

「寵帥,昨晚曹營中突然遁出一支軍隊,向著西面開去。」蔣欽來不及喘息稟道。

「可瞧得有多少人馬?」高寵問道。在取得全殲曹仁一萬精兵戰果之後,高寵一面馬不停蹄的著令賀齊、呂范率部追殲潰散的余寇,並沿江佈防謹防曹兵再次渡江;另一面則積極收攏精兵強將,準備困攻曹操大營的計劃。

知己又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江賊出身精通水性的蔣欽自然成為了刺探敵情的首要人選。當然除了他之外,還有一眾精熟水性的部曲在旁協助。

蔣欽低首道:「天黑風高,分散的斥候無法判斷出敵軍的數量。不過,在此之後曹營徹夜燈火未熄,巡邏的兵士也比先前多了許多,防備顯得相當森嚴。」

「公奕是說曹營通霄明火,未有間歇?」在一旁聽到蔣欽的稟報,軍師徐庶眼睛一亮,急跨一步上前問道。

蔣欽古銅色的臉龐上泛起一抹堅毅,他沉穩的點了點頭,道:「拂曉時分我曾繞到曹營後方刺探,情況確實。」

「那公奕可曾留意今早曹營中有多少軍帳升起炊煙?」一直默然眺望訌北的高寵突然發問道。炊煙是曹營兵士開早飯的訊號,要判斷敵軍的人數,煙塵是一個可以參照的依據。

蔣欽一怔,想了想後躬身道:「稟寵帥,欽早上察探,似未見有連片的煙柱出現。」

高寵聞言轉身,目光凝視蔣欽道:「那曹兵在長江邊上排倒的污濁之物是比前時多了,還是少了?」

「這屬下倒不曾留意。」

蔣欽面上一紅,他沒有想到高寵心細如髮,會想到用檢查曹營排出來的糞便等污物的辦法確定敵營人數。

「公奕,汝速速返回再探,不得有誤。」高寵吩咐道。

「寵帥,如果蔣欽送回的情報可靠的話,曹營徹夜通明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虛張聲勢。曹操的真正主力怕是已離開了烏林。」目送蔣欽急駛而去的背影,徐庶清了清嗓子,頗有自信的說道。

高寵微微一笑,手扶樓船的窗稜,道:「還是瞞不過軍師。以曹操多疑狡詐的性情,若是大營中漆黑一團,則必定有詐。相反,若是燈火通明倒顯了心虛。故此,一旦公奕證實情報可靠的話,我們進攻的時機就在眼前,切不可失。」

徐庶慮道:「寵帥,曹操既不在烏林,那麼他肯定去了江陵。公謹那邊戰事怕是緊急了,我們是不是派出一支援兵增援以防萬一。」

高寵略一沉吟,搖頭道:「曹操既然親征,必定帶足了兵馬,你我縱是增援,也會落得後手。當務之急,要盡早解除江陵的威脅,就只有一個辦法。」

「趁著敵營空虛之機,擊破烏林之敵?」徐庶聲音微微顫動,雖然他也能想到這個意圖,但真正做出決斷則是另外一回事。

看見高寵點頭默許,徐庶諫道:「可是曹操軍中戰將雲集,我等雖然兩戰得手,但不過是依靠水戰的優勢。現在與敵在岸上交鋒,勝負孰難預料。」

「哈,軍師的話雖有道理,不過,能與曹孟德再度交鋒,實乃寵平生之幸事。若怯戰畏縮,豈非辜負了這一場好雪。」高寵笑聲朗朗,激昂的鬥志充盈在胸口,似將噴湧欲出。

西通巫巴,東連雲夢,曾是楚都的江陵城在暮色中顯得分外高大。青石壘就的城牆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險,阻擋著試圖進入的生靈。

冬日的白天總是那麼的短暫,日頭西沉,暮色將江陵城外的荒野點綴得更加朦朧。裝綴在雪下的泥土偶爾露出個頭,彷彿一個個跳動的精靈。這雪要是下在去歲,生活在荊襄的百姓會歡心喜悅瑞雪豐年,但今年的情況卻讓他們愁容滿面。

亂世家國,曾經人聲沸揚的田地已經荒蕪,只留下幾隻寒鴉還留在沒有炊煙的房舍上,嘶啞得鳴叫著不肯離去。

馬蹄聲急驟響起,一支軍隊由東向西朝著江陵開進。

青一色的高頭大馬,皮甲馬刀,紅色盔纓,除了曹操手下最精銳的虎豹騎,沒有另外一支騎兵有這般整齊雄壯的聲勢。中軍大纛高高樹起,『漢丞相曹』的四個鑲著黃穗的大字在夜色下顯得異常醒目。

二十年戎馬恍惚,轉眼即至。

「諸君戳力,誅滅亂黨功績可彰!」長社的火光中,年輕的曹操豪情萬丈。

現在的曹操不再是那個長安街頭呼鷹喝狗的促狡少年了,作為漢王朝實際上的統治者,曹操享受的是無數人仰慕的目光。

董卓、王允、呂布、袁紹、袁術、劉表,當一個個比肩的強豪紛紛倒下時,曹操總是能以勝利者的姿態來俯視塵世的變化。但這一次,他的心卻沒有了把握。

就在高寵積極謀劃進攻烏林的同時,曹操也率主力抵達了江陵城外。

江陵緊依長江北岸,三面臨水,僅北面一隅通往襄宜,易守難攻的地勢讓這裡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在高寵平定荊襄之時,大將文騁率部據守此處,迫得高寵放棄強攻的企圖,最後還是徐庶親自勸降文騁才拿下了江陵。

現在,曹操的面前城池巍峨,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長城,將鐵騎奔流的步伐緊緊的絆住。在席捲荊襄之後,江陵作為高寵留駐在北岸最後據點,進可作為先鋒,退可倚作牽制,讓曹操如梗在喉。

「仲德,城中周瑜有何動向?」穩穩的端坐在爪黃飛電上,曹操的眼神凌厲,他的聲音沙啞而冰冷,帶著一絲絲決絕的氣息,更帶著一點點的雄渾與悲壯。

眼前的這一幕讓程昱想起了關東十八路諸侯征討董卓之時,那時的曹操也一樣義無返顧,一樣讓跟隨的將士仰首而視。

「主公,江陵城中之敵於三日前潛出不知去向。按預想的推斷,可能是往巴陵方向去了。」隨軍參謀張范道。

「周瑜可不會這麼容易上當,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現在周瑜真躲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們上當呢?」程昱看了張范一眼,嘲諷道。

縱馬馳上一處高坡,曹操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江陵北城。在城池的正面是一片開闊的荒野,正好適合騎兵突進,周瑜沒有機會在這個地方設下埋伏。

「周公謹,曹某正要會會他的本事!」曹操駐馬引韁哈哈大笑。

明知有虎仍向山行,這樣的勇氣並不是人人都有的。以曹操的智略和才能猜測到周瑜的動向並不意外。而他卻依舊決定奮力一搏,傾精銳之師猛攻江陵,如此魄力足以讓一干碌碌之徒汗顏。

成英雄者,非有膽有色之輩莫能當。

高寵如是,曹操自然也如是。

「子廉,汝立率青州精兵沿北城攻城,其餘將士隨我居後策應施援。」曹操的命令簡短而有力。

「主公,那我們怎麼辦?」曹純和曹休齊聲道。

曹操臉上掠過一絲笑意,他緩緩的將目光投向長江一側,似若有所思道:「放心,有你們的戰可打的。」

號角嗚咽響起。

曹洪的第一波攻勢在沉沉暮色中展開。青州將士列作方隊,由雲梯與沖車穿插在間隙,牌刀手放置在第一線。沉暗的盾牌與明亮的鋒刃分條交錯,護旗兵隔十步而立。飄揚的土褐色甲衣如一片褐色海洋,彷彿能將江陵城整個淹沒。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赤壁(六)

元月五日未時,曹洪的攻城終於開始。

在粗狂的呼喝和嗚咽的號角聲中,身穿褚黃色的身影像一道洶湧的潮水向江陵城湧去。在那些曹軍將士的手中刀槍冰冷徹骨,青州兵,在曹操遠征宛城之時中落下自亂怯敵的罵名,但在心情暴烈的曹洪整訓下,這一支軍隊戰鬥力早已不同於往日。

褐色的浪潮離城牆越來越近。

忽然間,一道閃亮的焰紅竄入視線,只見城下火光四起。江陵城上「太史」字的青色將旗於硝煙間豎起,時隱時現——。

火矢齊射,跳動的焰光狠狠揭開黑暗籠罩下的殺氣。

曹洪的前鋒一片混亂,原來是城上的守卒開始向下傾倒滾沸的汁液,並投下熊熊的火把,火勢便瞬時蔓延開來。他們倒的是油這是相當高明的一招,既燙殺敵卒又造成新一波的防禦陣線。

那些火焰肆意掠過染滿鮮血的地面,眾多兵將在其中掙扎,就連後面督戰的將校也因戰馬受驚而失措亂竄。整條護城河被紅光映得透亮,焦黑的屍體在其申半載半浮,撕心裂肺的慘呼混夾著濃烈的血腥味直衝天際。

「太史慈!」曹洪從牙縫裡狼狼的罵了一句。

湖陽的那一場代價高昂的戰鬥讓他記憶猶新,冤家路窄這一次在江陵,曹洪再一次必須面對太史慈銅牆鐵壁般的防守。

對於守城戰,太史慈已經駕輕就熟。在距離城池二百步之外,不管曹兵如何的挑釁,守城的兵士都不作回應。而一旦靠近城池的百步之內,則一切都完全不一樣了。

一次次無功而返的衝鋒讓曹洪心急火燎,戰鼓聲中,他親自領兵衝前,城上卻集中射下一頓密不透風的箭雨。曹洪旁邊不斷有親兵為掩護他而中矢身亡,稍遠一點的士卒開始驚惶後退,即便曹洪大聲叱喝,也沒什麼很大的效果。

由未及子,一面面褐色的旗幟在暗色中招展,又在火光中倒下。士卒的喊殺聲紛湧升騰,由高昂轉向低沉。城上城下的火焰游離吞吐,濺落到某些地方就瀰漫得熾亮一片。

經過三個時辰的猛攻,曹洪一無所獲。他的褐色陣線始終徘徊在護城河附近,少數攀雲梯繩索上城的士兵被箭石砸下來,無一倖免。雖然激越的鼓點依舊傳遍疆場,然而每次衝鋒上前的陣列明顯弱了,層層疊疊的屍體仿若一個悲沉的墳墓,悚懼懾魄。

當黎明的第一線曙光照在江陵城上時,曹洪赫然發現它依舊堅不可摧的屹立在那裡,對方的守禦佈防紋絲不亂,青綠色的旗號齊列而舞;只有護城河下一片觸目的赤紅,成百上千陣亡的曹軍士卒幾乎將其染成了血池地獄,大量殘缺的兵器和旗幟扔得到處都是。

突然,在百步遠的高聳城樓上,一個高大的身軀挺立站起,穿著金黃色的鎧甲,背插月牙短戟,手中持著強勁的弓弩,而四方形的臉龐上一對眸子炯炯有神。

「太史慈,快出城來與曹某單挑!」曹洪氣急敗壞,這樣拙劣的激將法使出來當然不會有任何的效果。

城中,青色的旌旗依舊高高飄揚,彷彿在無聲的嘲諷曹洪的無能。

曹洪這一聲喊暴露了他的方位,太史慈冷冷一笑。這一笑有一種凌空俯落的威懾,即使是再激昂的鼓聲也無法將其驅散。僅這一個錯面,這位奉命鎮守江陵的主將目光如炬,如一道厲電掃過敵陣。

倏然他乎中挽弓搭箭,朝著曹洪所在的地方瞄準。差不多有二百步的距離,在曹洪親衛的保護下,太史慈這一箭沒有可能射中。但是,箭在弦上迅急飛出。

瞬間疾風劃過血腥凝結的空氣,只聽得「啪」的一聲,曹洪身後的主旗猝然折斷。

「退——!」幾乎是在下意識中,曹洪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一夜惡戰,兵士俱已疲憊不堪,主旗折斷,乃是不詳之兆。就算曹洪有心再戰,他手下的兵士也不會再勇往直前。

望著如潮水般退去的褐色浪潮,太史慈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他的身軀搖搖欲墜,方纔這一箭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量。以不到五千的守卒堅守城池一夜,迫使二萬曹兵無法越雷池一步,除了太史慈外,江東諸將中沒有人能做到這一步。更何況這五千兵卒中,真正能戰鬥經驗的不到二千人,餘下的三千眾還只是臨時從城中招募的青壯男丁。

江陵城西,將軍台。

與北城一片曠野不同,這裡的斷崖絕壁留下了太多可以藏匿的地方。

千萬年水滴石穿形成的溶洞可以容納成千上萬的軍隊,這裡就是周瑜設下伏兵的地方。

本意分兵阻敵的周瑜雖然從蔣干的言行中猜測到了曹軍的意圖,但他卻沒有料想到曹操會孤注一擲,投入最精銳的部隊猛攻江陵。等到周瑜發現進攻的敵人勢力龐大時,太史慈已身處危急之中。

智者干慮,終有一失。

周瑜以正常的思路去揣度曹操的行動,但他無法料想連遭挫折的曹操也會突破常規,並作出不尋常的軍事冒險。

其實從本質上說,曹操和高寵是同一類人,他們信奉的是強者為王的信條,他們擁有的是瀕臨絕境卻依舊不肯放棄的頑強信念。

曹軍四萬,周瑜手中全部力量加起來也不到二萬,兵力上的這點差距讓周瑜伏襲的計劃不得不取消。因為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沒有絲毫的勝算。

「都督,怎麼辦?」徐盛連連跺腳,急得滿臉通紅。

這一夜不僅對於徐盛,對於所有伏襲的兵卒都是極其難熬的。虎豹騎不停的沿著荒原的邊沿巡遊,只有稍有聲響,曹純放出的斥候小隊就會飛奔既至,在這樣嚴密的佈置下,周瑜精心準備的殲敵計劃只能無奈的取消了。

「都督,我們再不支援的話,子義就會全軍覆沒的,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了嗎?」黃忠也按耐不住胸中的怒火,大叫道。

「唉,傳令甘寧將軍,分一部先行支援城申。其餘船隻迅速向這邊靠攏,搭載大軍返城。」周瑜恨恨的吩咐道。

戰場上的先機已經被敵所掌握,周瑜接下來能做的,就是盡力守住江陵城,並將曹操死死的拖在城下。畢竟曹操棄烏林大營於不顧的冒險不可能長久,周瑜相信,高寵在東線戰場的反攻即將開始。

得到曹洪攻城不利的消息,曹操將中軍一直推進到了僅距城兩三里的地方。抬頭仰望,冬日的朝陽從各個角度折下耀目的輝暈,曹操能夠清晰望見城池上的旌旗、守兵,甚至是一枚銳利的矢尖。甚至他還看到有十數人簇擁著一員將領自城樓上走過,是太史慈,他的主旗高高飛揚在風中,趨步趨隨。

「哼,是向我示威嗎?」曹操憤怒了。

他舉起令旗,頓時牛皮大鼓掀起海嘯般的轟響,剎那間旌旗狂舞,刃光飛錯,千軍萬馬湧動奔前,震天動地的吶喊叫殺聲驚魂震魄。

催戰鼓一陣緊似一陣,曹洪重整兵馬,再度攻城。

當褐色再一次捲湧而來時,江陵城上的兵士鎮靜如常,終於到了百步的攻擊距離內,黑色羽箭傾射而下,如暴風疾雨,就連天色也像被狠狠的湮滅了下來,靜謐的晨霧則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曹軍士卒奔至護城河外圍時紛紛中矢倒地,但是前赴後繼的強盛兵力陸續壓前。雲梯架上護城河,牌刀手們頂著堅盾艱難前迷,然後城上開始推放滾木巨石,攻城戰進入僵持階段。這樣的場景很常見,雙方士卒都承受著意志力的煎熬,攻方無懼於死亡的威脅,守方無畏於時間的折磨。星星點點的鮮紅彙集成片,地上的塵土被一次次踏踐揚起。

「主公,許褚請戰。」許褚眼見一次次攻勢受挫,開口請令道。

曹操擺了擺手:「仲康,現在還不必你去,我就不信江陵城能支撐幾時。」說罷,他繼續目不轉睛的專注著城下的戰事,深淺不一的光澤在雙眸中流轉不定,終於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傳令曹洪,我不要他的傷亡數牢,我只要江陵城!」曹操的聲音充盈著自信。

太史慈在兵力上的缺撼在連續的攻勢下破綻顯現,隨著戰事的進展,擔負一線防禦的老卒傷亡加劇,這使得太史慈不得不將臨時徵募的壯丁推上一線。可是這樣一來,防線的薄弱又一下子突顯出來。

「將士們,隨我上!」曹洪持刀大喝,赤膊率先撲上。

在他的鼓動下,曹兵再度發一聲喊,又一波進攻向城牆根湧去。

雲梯終於靠上城牆,曹洪拔開城上落下的箭矢,第一個跨上城樓……。

元月六日,卯正時分,烏林以南江面上,晨曦的薄霧還未散盡,在曹軍士棄驚惶的目光注視下,千餘條江東戰船突然從霧色中出現。

一字排開的船隊顯示的是睥視一切的霸氣,自三江口擊潰蔡瑁軍後,江東戰船在長江中就橫行無忌,再也沒有了對乎。

近百艘體形龐大的樓船在大小不一的蒙沖、鬥艦促擁下,逆風北行,明亮的刀槍在初升朝陽的照射下泛著斃,華。每一艘戰船上都站滿了兵士,他們的臉龐上閃動著渴望勝利的喜悅。

逆風飛揚——,再一次踏上江北的土地,讓這些忠勇的江東子弟熱血沸騰。

旌旗揮動,在確定曹操離開之後,高寵領東線二萬五干名兵卒渡江猛攻烏林。與他一同出征的,有文聘、朱桓、凌統、蔣欽、黃蓋、傅彤等重要將領。以這樣龐大規模的軍隊出征,對於高寵來說還是第一次。

紛紛揚揚的青色旗號遮天蔽日,船隊組成望不到邊際的隊列,震天的鼓號響徹天空。

烏林曹營雖然有徐晃、於禁、李典、張繡、呂虔等驍勇善戰之將,可是營中精銳盡去,五萬兵士雖然不少,但與高寵洶洶來勢相比,勢頭還是弱了不少。

得到高寵兵馬殺到的消息,徐晃急率兵士出營禦敵。他原有心乘著高寵船隊靠岸的當口發動突襲,半渡而擊這兵法上的古訓徐晃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高寵並沒有給他機會,在主陣靠岸之前,兩翼的蔣欽、黃蓋各引三千兵士率先上岸。牌刀手突前先行,在距江岸百步遠的地方向兩側一分,橫裡排成長長的行列。然後排列整齊的步兵與弩弓部隊接著登岸,長矛和旗槍從士卒頭上冒出來,像一片閃著寒光的黑暗森林,整條青色陣線呈現弧形的扇面。

如果徐晃敢在高寵登陸之時偷襲,等待他的將是蔣欽和黃蓋左右的包抄,那樣的話就演變成一場混戰亂。

奉命留守營寨的徐晃當然不肯冒這樣的險。他選擇了退守營前列陣待敵的穩妥戰法。

可惜,他這一次的對手是高寵,一個同祥不按常理出手的敵人。

面對氣勢上落了下風的對手,高寵當然不會心慈手軟。在主力接連登陸之後,高寵一聲令下,蔣欽、黃蓋、朱桓等將按預先的計劃,各率本部精兵殺向曹營。

一時間,青色的旌旗鋪滿半邊天際,並以風捲殘雲之勢向北直撲過去。當徐晃等人意識到不妙時,藏青色的錐型衝鋒陣線已然迅捷逼近。

徐晃大驚,雖然他不停的大聲呼喊,但行駛主將權限一天的他顯然無法自如的指揮軍隊。僅這片刻的功夫,已有數路江東兵卒殺入敵陣。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三十三章 赤壁(七)

數面青色旗幟在曹陣中穿插分割,一道道銳利的血痕過後,茫然無措的曹兵被分成一個個單獨的個體,隨即就是七零八落的潰散。在幾路高寵軍將士的衝擊下,豎立在曹營轅門口的大纛被朱桓軍奪走,更有許多曹兵驚慌失措的拖著刀槍向後斧逃、退縮。

「諸軍向我靠攏!」徐晃終於恢復了鎮靜。他一面大聲呼喊著,一面毫不遲疑的橫刀斬殺那些臨陣脫逃的兵卒,這使得剩下的逃兵們一下午清醒過來,發一聲喊返身而回。

戰局瞬息易變,聽到徐晃號令,李典、於禁、張繡相繼統御本部兵馬向徐晃中軍靠近。久經戰陣的他們當然不肯束手就縛,不甘心就此失敗的曹軍開始依托營寨的防禦反擊。於禁和李典迅速組建起一支弩弓隊,向飛樸而至的敵兵傾瀉箭矢,頓時最前錦的江左士卒倒下一片。

混亂在數十里長的江岸延續,青黃兩色陣線不斷扭曲、交錯,遽乎分不出邊際。

如果就這樣戰鬥下去,混戰的結黑誰也無法預判。

這不是高寵所期望的。

擊殺徐晃——,這個念頭在高寵心中閃過,只有這樣才能讓曹兵徹底失去鬥志。

「殺 ——!」高寵拷矟出陣,在他身後凌統率領重新挑選組建的宿衛營緊緊跟隨。

垓下一戰成就英名的不僅僅是張遼的雁北騎,還有高寵身邊的宿衛營。重新撲充進來的兵士幾乎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所以人數雖然不及千人,但戰鬥力卻可比一支上萬的精兵。

運籌帷幄,指揮若定這走給予一個優秀統帥的合適評判。從這個角度來說,高寵無疑是不合格的,浸透到身體裡的血性讓他有一種無法克制的衝動。也只有到了戰場止,高寵才會將身體的潛能金部釋放出來。

若放在以前,護衛的將士都會盡力勸諫高寵不能冒險。而經過垓下惡戰的洗禮後,每一個人都明白,要阻攔高寵不去涉險的最好辦法就是盡快擊敗敵人。

刺著「夏王——高」字樣的青色旌旗硬生生闖開一條血路,當者披靡。戰陣中的高寬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向著劇鬥最激烈的地方衝鋒。隨著高寵加入戰團,江東將士聲勢復振,蔣欽黃蓋呼應在高寵左右,三支軍隊形成銳利的三角。而在最前端,高寵騎在一匹火紅包駿馬上疾馳。

激戰的漣漪波動展開,兵器的碰撞和人的叱喝混作一片,在江東軍卒連番的衝擊下,曹軍薄弱的防線勉力維拷了一陣後,終於不支。

率先摧毀曹兵鬥志的是老而彌堅的黃蓋。

他的兵卒在突陣的各支軍隊中最少,還不列一千人,這一千兵士手中拷的是青一色的大刀。吳刀——,這一種名聞天下的兵刃在陽光的照射下映起悚寨的利光,遠望過去仿若一道蘭色的閃電,眺間就插到了你的身前。

能夠在極端艱苦的處境下獨立堅持戰鬥約三年時間,這需要付出堅韌的毅力。在歸降高寵之後,黃蓋還未能立下過大的功勞,面對可能決定天下歸屬的一役,黃蓋自然全力以赴。

在黃蓋逼近時,擔任左營守衛的侯成挺刀迎了上去按戰。自背叛呂布投降曹操之後,侯成卻並沒有得到重用,背叛的代價讓他遭到曹營眾將無一例外的鄙祝,就連同樣選擇了投降的臧霸也看不起他。這讓侯成苦惱不堪,終日與酒相伴成了他消磨時間的最主要方法。

宿醉未醒的侯成根本不是黃蓋的對手,黃蓋刀落,如飛旋的寒星噬血劃落。當侯成看到自己頸間噴出的一泓鮮血時,他竟露出了解脫的笑容。

侯成裨將嚴敬引一隊撲前,但在黃蓋軍鋒芒畢現的殺氣下瞬間土朋瓦解。再下一個是驚惶失措的蔡瑁,剛從水營上岸的他正想逃竄,卻被黃蓋堵住一刀劈落掉下馬去,幸好有部曲死命抵擋,才堪堪逃脫黃蓋的追殺。

侯成、蔡瑁相繼崩潰,這讓徐晃的左翼直接暴露在黃蓋的突擊之下。李典大驚,他大喝一聲挺槍率弓弩手迎上。

曹軍弓手排成半弧,亂箭齊發。

黃蓋單乎執刀,舞出一道閃亮的光影,靠近身前的十幾支箭被他噼裡啪啦撥在一邊。在他的左右雖然不時有兵士中箭落馬,但其餘的人卻仍緊隨在主將身後。

很快黃蓋就硬生生的衝到弓弩陣列前,大刀劈在一名指揮弩弓隊的副將身上,一丈之內的弓箭手,被砍得死的死逃的逃。

「山陽李典在此,老賊休要猖狂!」李典一聲怒吼,縱馬擰槍直刺黃蓋。

「鏘!」黃蓋舉刀橫瓊,刀在空中劃個弧旋,兵刃交錯的金屬震響轟然炸開,勁風自頂門四散而落,雙方部曲也隨即相互砍殺起來。

而就在黃蓋與李典廝殺的同時,高寵已經在凌統的護衛下,已殺入徐晃本陣。一旦徐晃中軍旌旗被奪,曹兵的士氣就會遭到極大的打擊。而在高寵的激勵下,數路突破的士卒也呼喊著向他靠攏,戰場的勝負漸漸開始集中到一個中心點上。

」某乃槍王張繡,何人致與我一戰!」徐晃右翼的張繡大吼一聲,率部曲迎上高寬。

「可是宛城獻嫂求榮之賊?」高寵雙眉一揚,哈哈一笑,擰矟刺入一名衝在最前曹軍長槍手的前胸,奮力一擲將屍體掃出六丈開外。

聽得高寵傀睨,張繡的面容一下午漲得紫黑,被高寵一語點到痛處的他再不言語,抬手迅雷一槍直斧高寵面門而去。

「寵師,這裡由我對付——!」一聲粗豪的呼喝乍響,乃是傅彤殺到。

傅形部隸屬文聘江陵水軍,在順利護送其餘諸軍上岸後,迫不及待的他率五百士兵也跟隨高寵的衝殺路線,突入曹營。

在傅形的喝令下,五百兵士集成一個個小的戰團用長矛、牌刀刺劈張繡和他的部曲。正惱羞成怒的張繡受了一口惡氣難出,見傅彤前來送死,遂抖擻精神將一桿槍使得出神入化。以使槍的功夫論,在高寵軍中除了趙雲外,無人能敵張繡。可惜現在趙雲還在西涼,餘者眾將單挑的話都不是張繡的對手。

五六合後張繡一槍刺中傅彤左脅,槍鉤倒刺掛住縛彤身休,只要再用力一扯,傅形就將死於非命。可惜這一次張繡低估了傅彤反抗的能力,槍尖刺入臂膀,劇痛與鮮血剎時奔湧而出。傅彤大叫一聲,手腕一翻,一式力劈華山,刀鋒直斧向張繡面頰。這樣一來雖解了被倒拖下馬的危局,但也讓他胸前的門戶洞開。

張繡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良機,他拔馬避過傅形的刀勢,隨後手上蓄力,一個順手推舟化解掉傅形的力量,同時,借力一壓,槍身猛然砸向傅形的頭顱。

傅彤沒有料到張繡這一手,他的眼前一黑,茫然中只看見一件黑色的東西衝入視野,下意識的低頭伏躲。一陣鈍響炸開,震得傅彤天旋地轉。

張繡的槍鑽敲落在了傅彤的左眼上方,若不是有頭盔防護,傅形早就腦漿迸出而死。現在血從盔間流淌下來,把半邊視線映成殷紅。

「啊——,有我傅彤在,誰也別想過去!」已成血人的傅彤一邊大喝著,一邊揮動乎中的戰刀。

失血的眩暈洶湧向他襲來,血色讓他根本沒法分辯哪個方向來了敵兵,只有當明晃晃的利器切入兩丈之內,他才進行反射性的格擋撕殺,在兵刃的轟撞交擊聲中,傅彤頑強的支持著自己即將泯滅的意識。

傅彤遭受重創,他回頭再看看左右,五百部曲在張繡近十倍於己的優勢兵力的圍殺下傷亡過半,但他們仍在死命支撐,沒有撒退的命令他們一個也不會退卻。

身旁的士卒正在奮力拚殺多出十倍以上的曹兵,同伴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但他們依然面不改色,他們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信賴和堅定的眼神。

終於,張繡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他閃電般擊出了又一槍,傅彤已遭重傷,張繡自然不會放過痛殲的機會。然而,他卻低估了傅彤反抗的鬥志,就在電光火石間,傅彤猛然向下一伏身,割裂氣息的銳響從頭頂上掠過,張繡勢在必捍的這一槍只打在傅彤的後背護甲上。

「蓬——!」一股血箭從傅彤口出激噴而出。

與此同時,乘著張繡收槍的當口,傅彤用右手死命抓住了他的槍桿。

「下馬——!」傅形合身撲上,將張繡從馬上慣摔下來。

將領之間的單挑這時變成了相互間的博命,亂軍中馬蹄踐踏,敵我根本分辮不清。在傅形的死命纏抱下,張繡雖有一身的武藝也使不出來。

一代槍王最終殞命於亂軍之中。

與他作伴的是年輕無畏的江陵軍偏將傅彤。

戰鬥仍在繼續,屬於他們兩個的戰爭卻已結束。

傅彤用他的犧牲扼住了張繡,也使得高寵能順利接近到徐晃的中軍附近,一場更加城酷血腥的激戰隨即展開。

諾大的軍營,火光沖天。

江東的勁鼓「咚咚——」響起,紅袖添香,在激戰正酣之際,暮沙乘坐戰船抵達赤壁江面,她的到來讓惡戰中的江東將士熱血沸騰。

在女人面前,就算是再懦弱的男人也會挺起胸膛。

更何況,這個女人既美貌動人,又是巾幗不讓鬚眉。

混戰中江東軍卒逐漸佔得上風,突入曹營的兵卒開始放火燒燬帳篷以及糧草輜重。雖然暫時還只是零星未及成片,但戰場上廝殺的徐晃知道,待夜晚的西北風起來時,這茫茫的一片大好軍營將化成灰摁。

「文則,你快領兵守護好後營——!」徐晃奮力摧馬上前,大喝聲中斧勢翻飛,迎上高寵的宿衛精銳。

正面,凌統一馬殺出,持槍與徐晃戰在一處。

斧風剛勁,幾乎是鋪天蓋地的朝著凌統襲來。徐晃的斧式並不花哨,一招一式撲實無華,但在攻守張馳之間,卻是凌厲之極。深知徐晃威名的凌統則以守為主,他一面留心招架他鋪天蓋地的攻勢,另一面使出約三分之一的時間出槍回擊。

「徐公明,你以為今日還能倖免嗎?」高寵冷冷一笑,他的目光追隨著徐晃的身影,好一員驍勇善戰的大將。可惜,今日的情形換了曹操也未必能扭轉乾坤。

高寵在等,等待一擊制敵的時機。

勝者為王敗者寇,這是一場決定生死的戰役,不需要所謂的匹夫之勇。

二十合後,凌統終於不支。

利斧破空發出絲絲銳響,又一次朝著凌統當頭劈落,在力量上佔盡上風的徐晃斯望與凌統來一場硬碰硬的揖殺。而隨著回合數的增加,凌統的身影漸漸沉滯,來不及躲避的他只好抬槍一架,重壓下強烈的氣流激起的無數道變異的迴旋,一下午將凌統手裡的銀槍凌空絞飛。

「哈哈——,小賊往哪裡走?」徐晃大吼一聲,縱馬朝已空了手的凌統撲去。

可是,這一時的得意忘形讓他的後背完金暴露在高寵的面前,早已蓄勁良久的高寵持矟迎上,朝著徐晃破空疾刺。

「啊——!」同是一聲不甘的怒吼,就在凌統被斧風掃落馬下的時候,高寵的利矟也深深的刺入了徐晃的腰際。

血霧揚起,徐晃如鐵塔般聳立的懸軀搖搖欲墜。

「高寵,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徐晃面色剎白,勉強用左手摀住隕間的傷口。

見徐晃如此執迷不悟,高寵稍頓了一下勸說道:「徐公明,你是要說我乘人之危嗎?不,你錯了,自打你們入侵我境的那一天起,我新夏的每一個子民都有權利結果你們這群強盜的性命。你好好想想,曹操為一己之私妄動刀兵,致中原百姓妻離子散,致數萬江南子民流離失所,這樣的不義之師豈能不敗?」

徐晃悶哼一聲,駁道:「高寵,曹丞相待我恩重如山,今生今世我徐公明就是死,也是為了丞相去死。你這一番盅惑的話還是留著對江南的那些愚民說罷。」

說罷,徐晃蓄起最後的一點餘力,將大斧搖晃的舉起,向高寵劈下。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赤壁(八)

斧風瞪勁,幾乎是鋪天蓋地地朝著凌統,襲來,徐晃的斧式並不花哨,一招一式撲實無華。但在攻守張馳之間

大斧在半空中停滯了片刻後,終於頹然無力的落下,斧鋒與地面交接寒吻著,這是一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可惜,徐晃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死了!

當曹操叮囑徐晃留守大營時,他就下定了與死效忠的決心。

高寵方纔的一矟深深扎入徐晃的內臟,將他的膽髒挑破,如果不迸力的話,或許還能保全一條性命。現在,一切攙無可挽回了!

「呼喝——!」凌統,縱馬上前,揮劍斬斷曹營中軍大纛。

戰至此時,潰散的局面已無法硬回。剩下的就成了追殺與逃跑的遊戲。

高寵將目光從徐晃仰面朝天的身軀上移開,以徐晃的才能死了固是可惜。但戰場撩殺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決鬥,只有最後的勝利才是最重要的。

「傳令各部,全力追殺——,痛殲殘敵!」高寵大喝道。

這一時,他的聲音猶如一道道波濤,被無數興奮的將士傳唱著湧向更遠的地方。

江面上,鼓聲更急,似在摧促士兵乘勝追擊!

烏林大局已定,而在上游的江陵城,戰場形勢卻是岌岌可危。在曹操親自揮師猛攻下,苦苦支撐的太史慈面臨的處境越發凶險。

七日申時,江陵城破。

突入城中的曹洪這一次沒有再犯湖陽城亂虧一簣的錯誤,他死死的咬住了倖存下來的丹揚兵士。在殘酷而血腥的消耗戰中,筋疲力盡的太史慈和他的兵士已經無力反抗。

「仲康,殺敵的時機到了!」曹操大聲道。時不我待,在得到曹洪順利破城的消息後,一直繃緊面容的曹操終於露出一點笑意,他立即向許褚等將領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太史慈,你跑不了了!」曹洪咬牙恨恨的一刀劈出,將攔在身前的一名丹揚兵斬為兩載。湖陽受挫的教訓讓曹洪畢生難忘,為了今天這個雪恥的日子,他已等了太久太久。

就在突入城池的一剎那,曹洪就如瘋狗般盯準了太史慈,他知道只要能擊殺太史慈,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在懸殊的兵力差距和曹軍針對性的戰術面前,就算是威名赫赫的太史慈也無法單獨保全城池。兵臨絕境的遭遇在事隔一個多月後,再度照顧太史慈,只是這一次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有成亂逃生的運氣。

太史慈艱難的站在一處巷道的中間,他的甲衣已經破爛不堪,他的箭壺內只剩下了三、兩支箭矢,他的身邊只有四個同樣受傷的士兵。曹洪率軍堵住了巷口的兩頭,這樣懸殊的實力對比下,硬尋一頭殺出去已是不能。

「弟兄們,太史慈就在前面,隨我沖止去!」殺得性起的曹洪一邊大喊著,一邊揮動手中滴著血的刀鋒,這幾個時辰以來喪命在他刀下的守卒已不知其數。

「曹賊授死!」疾風如電,太史慈拉弓滿月,射出一箭。

「嗖!」箭簇險險的掠過曹洪的身側,強勁的力道從一個曹兵的胸口貫穿,又扎進另一個士兵的腹部。

目睹同佯的慘死,就算是再渴望立亂的兵士也會心生驚悸,死亡就在身邊隨時隨地發生,說不定下一個倒下的就是自己。雖然曹洪竭盡全力摧促著,但被驅趕的曹兵卻一個個緩慢的摸索前進著,周圍任何一丁點微小的響動都會讓他們驚懼莫名。

如果不是數日的疲勞讓太史慈的手在滿弓的最後時刻顫動了一下,這一箭定能讓張狂的曹洪付出代價。

曹洪獰笑著喝道:「不要怕,太史慈雖然是一頭猛虎,但現在卻被拔了牙齒。兄弟們,哪個先剁下太史慈的頭顱,開三級賞一百金!」

在曹洪的鼓動下,大隊想要太史慈首級邀亂的曹兵一步步的逼近。

形勢萬分危急。

「大伙加一把勁,送將軍出去!」一名年長的士卒悶喝一聲,死死抱住太史慈舉起,現在,除了翻牆之外別無其它脫困之法。

「我命令你們,放下我——!」太史慈怒喝著,他不能忍受再一次丟下兄弟偷生的恥辱。

「將軍,只要你活著,重建丹揚軍就有希望!」老卒慘然一笑,石印山一戰他的兒子隨同黃越戰死在高台之上,湖陽一戰他又目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倒下。生或者死,對於他來說已經麻木了。

他之所以選擇參軍,是為了保全故土安寧,為了讓還活著的妻女能活下去,這是一個男人必須承擔的義務。

在最後的四個丹揚士卒的大喝聲中,太史慈的身軀被托起翻過一個半人高的院牆。

幾乎就在同時,躊躇不前一會後,曹兵中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射死他們!」

這是一個既可安全保命又能立亂殺敵的主意。本書轉載1 6K文學網www.16k.cN

箭如飛惶,毫無遮蔽的落到丹楊士卒的身軀上,一時間密集的箭雨甚至將他們四人背後的青石堅垮也射得石屑四散。

四個避無可避的丹揚兵士被射成了箭垛!

他們甚至連喊叫一聲都沒有發出。

暫時脫困的太史慈剛奔出另一條巷道,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鐵塔般的懸軀——虎癡許褚。

疲憊不堪的太史慈這一次遇上了的是銳氣正盛的許褚。

「殺!」許褚一眼便瞧出了太史慈已是強弩之末,他的刀夾著風雷凌空即至。

「鏘!」倏然遇上勁敵,太史慈滯緩的身影讓他不捍不硬接了許褚這一記重擊。

許褚這一刀後,太史慈虎口鮮血迸現,手中鐵戟也險些把持不住。若走放在公平狀況下單挑,太史慈的實力並不差許褚多少,但此消彼長,情況又會截然不同。

「鏘,鏘,鏘——!」又是三下震耳欲聾的交鳴,太史慈的鐵戟被許褚擋飛,身前空門大開的他再也無法避過許褚的再度攻擊。

內臟受到重創的太史慈搖晃著靠在一垛矮牆上,在許褚傲慢得意的目光注視下,他的臉上竟露出一絲笑意。

「汝不怕死嗎?」許褚刀鋒一閃,作勢欲擊。

「哈,大丈大立世,當持七尺劍掃平禍害天下之逆賊,今生縱是不能,來世就做鬼雄來遂此志——!」太史慈大笑道,在許褚的屠刀下,他的聲音中除了不甘外,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好,這句話說得壯烈,我許褚敬服你是條漢手,留你一個全屍吧!」許褚眸中露出驚異之色,英雄相惜,作為傑出的武者許褚一直相當看重人的骨氣。

將軍難免陣前亡,太史慈終遂了他的志願,戰死在沙場之上,這樣的結局於他來說既不甘心,又實是心中所願。世上萬事有一有二卻不一定有三有四。與那些早早懸死的將士相比,太史慈的命也足夠的大了,石印山重傷遇救,湖陽城兵臨絕境之時又恰好周瑜殺到。

但這一次援兵,援兵卻晚了一步。

「哎,天不佑我——。」眺望火光沖天的江陵城,剛剛統領將士登陸的周瑜悔恨交加。人算不如天算,不甘心退回叢林的沙摩柯在江陵附近襲擾,加上一連兩天強勁吹拂的西北風幫起滔天巨浪,讓逆風航行的周瑜軍增援城中的計劃遲了一步。

「丁奉在什麼地方,有沒有獲得太史慈將軍的消息?」對於太史慈的處境,周瑜深感自責。

「都督,我軍在南城遇上曹操的中軍進展不利,暫時還沒有子義的消息。好在城中守軍的抵撫仍在繼續,子義有可能還活著。」甘寧雙目通紅,辰時就接到救援命令的他命丁奉先行率一千錦帆精兵自南岸登陸,但剛進城不久就迎頭碰至了許褚這個勁敵。

擊殺太史慈的赫赫戰功讓許褚信心暴漲,沒有過足癮的他率領二百餘名親衛一路猛衝猛打,竟搶在曹洪抵達之前殺至南城。

在這裡他遇上了先行增援入城的丁奉。

第四卷 蜀道難 第二百三十五章 赤壁(終章)

遇上『虎癡』許褚,丁奉佔不到一點的上風。

見到敵人迫近,許褚臉上殺氣大盛,凌厲的刀光飛旋過來,一下子將丁奉的戰刀砰然擊飛。這一式硬接過後,丁奉虎口俱裂,心神大震的他知是遇上了勁敵,忙用力向右側扭去,剛剛轉身就覺得肩頭一涼,一道血痕瞬息綻開。

「將軍小心!」後面的錦帆軍卒濟聲驚呼。

經受過這一下重擊之後,丁奉勉強忍住襲來的陣陣眩暈,但他出刀的力度已經不成章法。

「快救下將軍!」瞧出端睨的錦帆軍將士一擁而上,試圖以多取勝。

面對撲上來的錦帆軍卒,早就羨慕曹洪風光痛快的許褚挺刀殺入亂軍之中。奔在最前的一名錦帆士卒不知許褚厲害迎上,未等出手即被許褚強有力的衝勁撞出老遠。見許褚厲害,六名士兵攢動鐵矛對準齊刺,許褚怒吼一聲閃身避開右邊的兵刃,左手持刀一撥,鋒尖立即劃開三名士兵的咽喉,同時右邊的三個持矛手也被其餘的曹兵砍翻。

嗜血之後的許褚更加的瘋狂,在他的大砍大殺下,沒有人能走上三合而不敗。

「什麼江東精銳,什麼無敵之師,在許某眼中儘是一群窩囊廢!」許褚揚刀傲然大笑。

夕陽西落,蒼白無力的陽光映照在江陵護城河兩岸。那裡有無數失去生命的士兵靜靜的躺在那裡,今天的日照是他們在塵世上導受的最後光熱。

城中依稀傳來零星的撕殺聲,大漢丞相曹操在虎豹騎的促擁下,緩緩靠近江陵城門。當勝利唾手採臨時,曹操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喜悅。

城牆上,殷紅的血跡斑斑駁駁,地面上巖四處散落的箭石滾木,還有十幾架破損的雲梯斜倚城壁,一桿只剩下半個曹字的玄黑旌旗躺在屍體中間,已經殘破不堪。環視周圍到處是俯倒有如山的屍體,看這些屍體的甲衣雖然夾雜著點點的青色,但絕大多數卻是褐色,這一種褐色的甲衣正是曹軍中普通士卒穿戴的服飾。

「丞相,我們勝利了,還是快些進城吧!」參謀張范一臉討好的恭敬說道。

曹操的目光注視著不遠處幾個忙碌的身影,那是一隊老弱士卒正在整理戰場。先是清點死亡人數,然後將他們埋葬,同時收攏雲梯,並將弩箭拾起裝入箭壺。

「是嗎?待安然度過今晚之後,再說這句話吧!「曹操臉上雖然帶著微笑,雙眸中卻流露出凝重之色,這樣的勝利只能算是慘勝。僅從看到的傷亡的數字估算,他也能猜想到戰況的慘烈,而更令曹操擔心的是,周瑜的主力並沒有被消滅,反撲隨時隨地可能到來。

可以預見,今天晚上必定極不平靜。

對於曹軍來說,只要堅守到第二天清晨,就可以完全擁有屯積在城中的輜重物資,讓疲憊的士卒重拾信心。而更重要的是曹操獲得了一個可以扭轉被動局面的據點。

東可與烏林大營呼應,西可上溯巴蜀,南可與五溪蠻連氣同枝,江陵重要的戰略地位值得曹操冒險。

曹操清楚這一點,周瑜當然也清楚。

已失了先機的他沒有放棄,一場大規模的反攻就在日落之後開始——。

經過半個時辰的較量,許褚成功的將丁奉逼退到了城牆腳下,只要再使一把勁奪過南城水門,這一座江陵城就完全的屬於曹操了。

事關全局死活,丁奉一軍雖然傷亡慘重,但猶死戰不退。

正月初七,這個日子注定會讓所有的江東子弟銘記,霧鎖長江,幾縷淡淡的白光很勉強的穿過霧氣,灑落到猶帶著此許濕氣的地上,讓人覺得分外陰冷。

這樣的感覺並不是一個好兆頭,經過了數日的干冷之後,老天終於開始變了臉。

日過午時,一陣低沉的悶響從江水間傳來,天邊不知從何處湧乘的雲朵遮住本就暗淡的日頭,風向倏變,一直以來肆虐荊襄大地的北風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從南方吹來的海洋信風。

東南風宛如一個姍姍來遲的佳人,在全體江東將士僥首以盼多日後終於出現。這一改變讓一直處於逆風交攻情形的江東士卒獲得了喘息和反攻的機會。眾所周知,在順風狀態射出的箭矢比逆風時更遠更有力量。不僅如此,風火一體,火攻原本受制於風向不能發揮什麼作用,現在則不同了。

江陵南城,東南風到來的好消息讓一直登陸不暢的甘寧、黃忠、徐盛諸軍悉數上岸,他們分別率領主力迅捷逼近了戰場。

「鼓吹何以不作——!」甘寧洪雷般的聲音掠過肅殺的蒼穹,伴之而起的是零落的鼓點,隨之越來越密,使得城牆下的地面為之震顫。

「甘都督來了!」丁奉驚喜交加。

殺意正濃的許褚聽得丁奉呼喊,在戰圈中大叫:「太史慈已被某家擊殺,換作甘興霸又如何,我許褚一樣不懼!」

許褚這一聲話音剛落,猛覺一股強大的殺氣逼來!然後他就看到了一道劈雷閃電,這是甘寧狂暴無羈的月牙戟發出的烏光,閃電過處,血光沖天而起。

「轟!」刀戟相逢,立即交擊出震天的巨響!

這沒有取巧與花哨的一個照面,讓許褚的胸襟上滿是鮮血,而甘寧的嘴角亦同樣是一片紅色。

「汝殺子義,我誓取汝頭!」甘寧大喝一聲,臉上沒有半分懼色,他揮戟再度撲上。

這時,許褚胸口也被狂烈的戰意充斥,只有甘寧這樣的對手才配得上出手。當月牙戟刺來時,許褚不退反進。他雙手合握長刀,從城階上一躍而起,當空劈下!

「鏘——!」承受住許褚人刀合一的全力一擊,甘寧的身軀搖搖欲墜,他的內腑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到了重創。

「虎癡果然英豪!」甘寧一邊輕咳,一邊大笑著。適才許褚這一刀的鋒芒自上而下撩過他的胸口,劃出一道長長的刺痕,鮮血正『嘩嘩』的流淌而出。

許褚焦紅的臉上泛起一陣紫黑,他搖晃著緩緩坐倒於地,大叫道:「好,好極了。今生能與江東甘興霸一戰,我許仲康知足了!」

這一聲喝罷,幾蓬熱血從許褚的口中急噴而出。頓時將胸襟染成一片通紅,隨即許褚圓瞪雙目盯著甘寧再不言語。

這一場比拚過後,甘寧固然重傷倒地,許褚也同樣沒有倖免,他只是藉著以刀柱地的勁道,強自保持身軀站立著。

而待他身後的部曲圍上來救援,才驚駭的發現許褚已氣絕身亡了。

這是一場殘酷之極的惡戰!

這一番比拚,一死一傷。

先前與太史慈一戰許褚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太史慈的戰力畢竟也非同尋常,許褚的內腑同樣受了不輕的傷,只不過在他強力壓制下暫時無礙行動罷了。如今遇上勁敵甘寧,兩人這一番全力硬拚,終於牽動許褚的傷勢。若許褚在第一下硬接之後撤退,尚能保全性命,可偏偏他又不肯服輸,這樣一來待喉間熱血奔湧時,一切都已無法改變了。

在許褚身後的部曲見許褚撒手人寰,紛紛被突如其來的巨變一下子驚呆了,隨即俱大聲痛哭狂呼不止。這些親卒大部是追隨許褚自老家汝南塢堡參軍的,一起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了,感情之深自不待言。在他們的心中,一直都以為許褚的武藝無敵天下,沒有人能單挑勝過,所以這一次許褚倏然遭遇不測,讓他的部曲心理上無法廣接受這個事實。可是,無論他們怎麼痛苦,許褚都不會醒過來了。

「兄弟們,衝上去殺了那穿錦袍的,給堡主報仇!」報仇——,這兩個字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說來,根本沒有多大的意義。

在越來越多的敵人面前,單個的血性與驍勇無法改變整個戰局,甘寧與許褚的撕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這一場殘酷的比拚為整個夜晚標注上了最醒目的符號。而隨著戰場的不斷沿伸擴展,雙方投入戰場的兵力也越來越多,糾纏於江陵城的這兩支軍隊到了日暮時分終於分出了高下。

「可歎呀,可惜!操雖有心殺敵,卻無力回天!「在獲悉了烏林大營失守的消息後,曹操長歎一聲,黯然下令全線撤退。

說是撤退,其實就是潰敗。

高寵奪取烏林大營的消息很快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軍中,恐慌的情緒迅速蔓延,就算是再勇敢的將士這個時候也無心戀戰了!

向北逃跑——,每一個曹兵心中都不約而同的湧起這一個念頭。

現在,他們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在虎豹騎的緊密護衛下,曹操沿著江陵與襄陽的驛道一路北撤,現在他唯一感到慶卒的是騎馬的速度比舟楫快。即便這樣,在北撤途中曹軍還是遭到了黃蓋、蔣欽、凌統等江東兵馬的襲擊。幸好有曹洪、曹休、曹純等將領的拚死衝殺,才這能使得曹操不至於落魄到被高寵圍殲的地步。

不過其它的曹兵可就沒這麼幸運了,攻打江陵的五萬曹兵中,戰死約一萬五千餘人,被圍殲的步卒足有三萬餘眾,逃得快的抵達襄陽的僅有虎的騎約五千餘人。從江陵至襄陽這一路三百餘里的驛道成了曹兵伏屍的地方,而就在一個月前,他們還曾高舉著屠刀,在馬背上懸掛著一個個首級,耀武揚威的南下。

老天就像開了一個玩笑一樣。

惶惶如喪家之犬,用這樣的形容詞來描繪曹軍的潰敗再是貼切不過。烏林大營失守,江陵得而復失,連遭失敗的曹操再一次病倒了!

守住襄陽——,成了他眼下最現實的一個目標。雖然損失了徐晃、許褚等多名大將,但曹操手中還有五萬人馬。更重要的是虎釣騎基本完整,在襄宜平原地帶作戰,騎兵的優良機動性讓曹軍可以彌補大敗後低落的士氣和兵力上的不足。

「希望能有好的運氣。」臥倒在馬車裡,傾聽著車輪滾動的聲音,平素不相信神仙的曹操也在暗暗禱告蒼天。

可是運氣,運氣從來不會光顧沒有準備的人。

贏得決定性勝利的高寵也不會給曹操喘息的機會,不僅僅在襄宜中線戰場,在東線的徐豫、西線的關中,高寵的反擊全面展開。

在壽春,張遼率領著重新組建的雁北騎不時小股深入到徐豫腹地,缺兵少將的樂進和司馬懿雖然勉力補防,但也只能疲於奔命。而在關中的長安城,鍾繇和賈詡就算有萬般計謀,也無法奈何城外數萬西涼精騎的圍困。

長安成了一座孤城!

等待它的命運只有一個——投降。

同時,就在高寵與曹操在長江邊殺得難解難分之時。子午谷,在這條漢中通向長安的要道上,一彪人馬正宛延穿行,正月的時候雖過了深冬,卻依然寒意料峭,荒野少有生機。

土黃色的山嶺、藍色的天空,襯著這支軍隊的藏青色的旗號!

「夏都督——陸!」這是陸遜的部隊。

兵出子午、奇襲長安,這個大膽的計劃一下子打破了雍州對峙膠著的戰局。鍾繇和賈詡苦苦支撐了近半年的守勢在潼關被陸遜佔領之後,徹底崩潰!

城困被圍,兵臨絕境,鍾繇、賈詡、張郃在商議再三之後,只好選擇出城投降!

漢建安十二年二月的第一天,當大漢丞相曹操終干突破高寵諸軍的追殺來到襄陽城外時,迎接他的不是長長的歡迎隊伍,而是新任襄陽太守陳群帶來的一個惡耗。

「丞相,長安——,長安失守了!」腳步聲響,車外傳來陳群顫抖的聲音。他急急從襄陽一路迎來,剛一見到曹操就驚惶失措的稟告道。

長安失守,這個消息對於曹操猶如睛天劈雷,失去長安不僅僅是關係雍冽一地的得失,更重要的是通往中原的門戶被打開了。曹操甚至立即能想像到無數的西涼騎兵揮動的馬刀,呼嘯著穿過沒有防禦的城池和村鎮。

「痛殺我也——!」曹操使勁按住敷在頭上的濕巾,強烈的痛楚讓他幾乎昏死過去。

「主公,主公保重!」陳群及一干將領見曹操面色慘白,連忙上前勸慰道。

「高寵小兒,我曹操輸了!」又一陣劇痛襲來,已經五十有六的曹操頹然長歎,一對精光閃動的鷹眼黯然失色。

江水滔滔,後浪交疊前浪;

天下爭霸,自古英雄輩出。

屬於曹操的一段故事行將結束,接替他書寫青史的,乃是一個叫『高寵』的江東子弟。

附後:

新夏朝統一年表:

新夏三年二月二十一日,曹操在回歸許都逍中,急怒交加,固疾發作,終不治身亡。

新夏三年三月春,陸遜、趙雲、馬超在取得長安大捷之後,合兵一處揮師東進,隨後在中牟一帶與潰敗到此的曹洪、曹純等部遭遇,一戰斬敵過千,曹洪亦兵敗被殺。

新夏三年四月,高寵親率大軍北進,一路所向披靡,司隸、并州、兗州、豫州各地郡吏紛紛投降,曹操苦心經營了十餘年的基業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新夏三年五月十八日,鎮守最後一個城池——下邳城的軍師司馬懿被叛變的軍士殺死,漢王朝的旗幟由此全部落下。

一個新的王朝隨即開始——。

等待他的不知又是怎樣一個輪迴!

PS :新三終於完成了,這部書在帶給我快樂的同時,也留下太多的痛苦和遺憾!因此,不管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對於我來說,關於夢想三國的故事結束了,自此後我只希望心中再不想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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