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歸去來兮

　巴黎醫院，一名容貌姣好的女護士︰“杜蘭德先生，您的傷已經完全痊愈了。”

　杜蘭德輕佻地勾住她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可以做任何運動？”

　女護士嫵媚地笑︰“當然，杜蘭德先生。”

　杜蘭德︰“那麼，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共進晚餐，然後一起做些運動？我閑得渾身發癢。”

　女護士用手中的病歷卡打掉杜蘭德的手，轉身走向門口。

　她拉開門，回頭嫣然而笑︰“我今晚六點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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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護士匆匆穿衣，拉開房門，氣憤地扔下一句︰“神經病！”然後摔門而去。

　杜蘭德赤裸著肌肉飽滿的上身，從床上坐起來，赤著腳走到窗前。

　一天月光如霜，杜蘭德的內褲仍穿在身上。

　他坐進沙發里，蜷縮起身子，點燃一支煙，寂寞的煙霧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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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畫面）胡蝶站在月光下，欣喜地喚著他的名字。滿天星光都映在她的眸中，她有一雙令人銷魂的眼楮。

　胡蝶轉身離去，步態婀娜，踩出一路嫵媚。

　胡蝶和他並肩坐在灶前，教他生火。

　草地上，胡蝶教他辯識野菜。

　槍彈在身旁紛飛，胡蝶拉著他的手，在林間奔跑。

　菊若和胡蝶在房中格斗，胡蝶始終不離他左右，護住了動彈不得的他。

　胡蝶端著一碗粥，一點點的喂他，自己的雙手因為饑餓而虛弱的發抖。

　天花板上，胡蝶咬著他的手，痛苦地哭泣，眼淚一顆顆滴在他在手上，和著鮮血滴下去，耳邊是少女的慘叫聲和日本獸兵興奮的狂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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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外音）我嘗試忘記你，但我做不到。我知道還想著你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即便你成功地逃過那場南京人民的大劫難，現在也早已化為一坯黃土，可我就是忘不了。

　過去的，不代表不曾存在。有人說，只需一分鐘就可以踫到一個人，一小時喜歡上一個人，一天愛上一個人，但需要花一生的時間去忘掉一個人。是的，我無法自欺欺人，我忘不了你。

　我知道，在另一個時空，有人在愛我；我不知道，在這個時空，我愛誰。

　我回來了，但是我的心遺落在你那里，胡蝶，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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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辦公室。

　伯納德︰“你必須再回去一趟。”

　杜蘭德冷冷地︰“上一次去了三個人，地點不在南京。三個人，一個逃走，一個死掉，剩下一個我，九死一生。逃走的是內奸，到現在我們也不明白她的目的；死掉的尼克，連尸骨都無法運回來。”

　伯納德煩惱地抓著自己所剩無幾的頭發︰“杜蘭德，我發誓，這一次要求你去，不是為了公司，不是為了開發旅游。

　坦白對你說，其實上一次要求你們去，目的也不是為了開發時空旅游，這種游戲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我們不能冒險。”

　杜蘭德在對面沙發上坐下︰“那麼，是出于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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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你知道，中國政府和日本政府一直因為這個歷史問題在打嘴仗，現在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日本人矢口否認他們犯過的非人罪行，而中國人卻堅持這一點。

　如果我們能成功地穿梭時空，兩國政府一定會不惜代價要求我們拿到確鑿證據或者‘否定’的證據。

　這世上，還有比一個國家、一個政府這樣的大買家出的價錢更高的客戶嗎？只要運作成功，國際上的許多歷史爭端都要求助我們，我們大可待價而沽。”

　杜蘭德輕輕鼓掌︰“好主意，你要我再去一趟，把歷史真相攝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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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連連搖頭︰“不不不，是這樣。你回來後，我們立即對菊若和蘭如進行調查。蘭如逃走了，但是她有一件東西沒有來得及帶走，我們搜到了那東西，那是一件特殊的無線電設備。”

　杜蘭德輕輕蹙眉︰“什麼意思？”

　伯納德︰“日本人沒有能力發明時間機器，但是他們很擅于模仿。菊若和蘭如從堪培博士那兒學到了不少關于時空穿梭的知識，她們制造了這台特殊的無線電裝備，這件裝備發出的訊號可以穿越時空。”

　杜蘭德疑惑地︰“她們要干什麼？”

　伯納德（驚恐地）︰“改變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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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面）日本富士山，地下基地。

　身著制服的菊若和蘭如接受命令，敬禮……

　一間特殊的通訊間，可以穿越時空的無線電不停地發射著訊號。

　（畫外音）她們不是個體的行動，而是從屬于一個龐大的日本右翼組織。他們的目的，是利用時空裝備，把現代政治制度、科學技術、武器制造知識、經濟發展技術和知識傳送到過去，交給當時的日本人，從而使本該戰敗的日本成為世界之王。

　（畫面）菊如和杜蘭德等人做著穿越準備。菊如把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然後與妹妹蘭如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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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外音）如此龐大的知識庫，所需卻不過是一件小小的鈕扣大小的介質。那是用特殊的紙制做的一件自播放裝置，所以瞞過了我們的安全監測門。

　（特寫）菊如頭頂鴨舌帽上的一枚鈕扣。

　穿越時空前，尼克在整理攝像機，杜蘭德在調拭他的激光手槍，菊如調皮而得意地向大家敬禮。

　（畫外音）他們的計劃是由菊如把這個知識庫交給日本軍方。如果因為戰場的混亂，菊如無法完成這件任務，那麼他們就通過這台特殊的無線電，用當時的密電碼通知日軍找到這頂帽子。這頂帽子的材質很特殊，很難損壞，同時會發出一種頻率信號，用一個特殊波段就能監听到它大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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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懊惱地看著杜蘭德︰“你知道那頂該死的鴨舌帽現在在哪兒嗎？”

　（杜蘭德回憶起胡蝶持著匕首趕回房間的畫面，她撿起那頂鴨舌帽，撢撢上面的灰塵，戴在了頭上。

　上海住處，鴨舌帽靜靜地掛在閣樓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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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我們通過這台儀器，監听到了他們的計劃。但是隨後便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只有從日本方向不斷傳出的可以穿越時空的無線電訊號。

　很顯然，逃走的蘭如已經通知他們東西落到了我們手里。杜蘭德，如果他們得逞，歷史將改變，日本人可能從那時起將以軍國主義奴役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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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蘭德譏諷地︰“真難得，一向唯利是圖的你，也會關心世界和平。”

　伯納德︰“我根本不在乎世界和不和平，我只在乎有沒有錢賺。問題是……，在你住院期間，我們發現了一件更詭異的事，你告訴我們，和你一起穿越時空的除了蘭若，還有一個美國攝影師尼克。但是我們翻遍了所有資料︰根本沒有這個人。”

　杜蘭德目瞪口呆︰“什麼什麼？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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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我也認為，是你穿梭時空弄壞了腦子。幸好這世上還有一件東西是不受時空影響的，那就是聯系不同時空之間的‘時空之門’。

　時空之門的電腦中樞記錄下了你們三個穿越時的畫面，它保存著你們三個人的個人資料。我們根據時空之門電腦中樞里儲存的資料進行調查，找到了這個憑空消失的尼克的記錄。”

　杜蘭德︰“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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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日本戰敗後，美國軍隊在日本沖繩駐軍，美國大兵理查和一個日本少女宮崎靜香姘居，然後生下了一個兒子。理查把這個混血兒子帶回了美國，這個混血兒就是後來尼克的祖先。”

　杜蘭德叼著香煙，目光呆滯︰“那怎麼了？他怎麼會人間蒸發？”

　伯納德咽了口唾沫，艱澀地說︰“宮崎靜香的父親宮崎一郎是一名日本兵，曾參予上海、南京的侵略戰爭，回國後結婚才生下宮崎靜香。”

　杜蘭德傻傻地︰“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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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哭喪著臉︰“時空之門的電腦系統是這樣記錄的，但是我們調閱其他電腦中的記錄，並派人去日本調查，發現……這個宮崎一郎在南京就已經戰死了。他死在一束奇怪的光束之下，傷口有燒灼痕跡，體內完全沒有彈頭……”

　杜蘭德吃驚的表情。

　伯納德苦笑︰“杜蘭德，你把宮崎一郎殺了，于是宮崎一郎就生不出女兒，就沒有一個叫宮崎靜香的女孩和美國大兵姘居，尼克的祖先也就不會誕生了，他消失了。”

　杜蘭德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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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如果不是尼克本人穿梭了時空，避免了因為歷史的改變而消失。那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運行軌跡，都將顯示從來不曾有過他這樣一個人，包括從宮崎靜香開始他這一脈的所有人都從來不曾存在過，這太可怕了！”

　杜蘭德張大嘴，香煙吧嗒一聲掉在桌上。

　伯納德︰“太可怕了，比核彈還要可怕，改變歷史，泯滅的是一個人曾經存在于世的所有痕跡，沒有人記得曾有他的存在。”

　伯納德站起，神經質地揮舞著手臂︰“因為尼克與你同行，我才查到世上曾有他這樣一個人。你殺死了數百日軍，天知道這世上還有多少人憑空消失了而我們根本不知道？

　太可怕了，可能昨天你辦公室的一個朋友，今天上班時他就不存在了，而你完全不覺得。可能昨天睡在你身邊的老婆還是一個叫凱瑟琳的女人，清早一睜眼她就變成了海倫，而你完全沒有任何異樣。”

　杜蘭德喃喃地︰“听起來，不是那麼可怕。”

　伯納德︰“混蛋！”

　他激動的滿臉通紅︰“如果當年日軍得到了菊若帶回去的科技資料，改變的將不是幾百人的命運，而是整個世界的運行軌跡。

　我現在還坐在這兒是你的老板，下一刻我就可能消失在空氣里，或者……正睡在公園長椅上，從小就是一個乞丐。”

　杜蘭德喃喃地︰“听起來，好象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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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扯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道︰“蠢材，消失的也有可能是你。日本人可能現在還在奴役你的同胞。可能你一出生，肩上就被燙上奴隸的標記。

　蝴蝶效應，這就是蝴蝶效應。一個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一個月後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天知道一場國家間的戰爭改變，會把後來的世界變成什麼樣兒？”

　杜蘭德惘然︰“蝴蝶？你剛剛說……胡蝶？”

　伯納德很滿意他被恐嚇後的模樣︰“是的，你听懂了嗎？”

　杜蘭德︰“懂了，胡蝶，胡蝶……，我什麼時候回去。”

　伯納德歡喜地︰“越快越好，馬上就走。天知道會不會五秒鐘之後，我就砰地一聲消失？馬上去把那頂該死的帽子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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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空之門閃爍著漣漪般的藍色光環，杜蘭德激動地看著它。

　機械的聲音響起︰“請謹記時空法則︰你們只是一個時空旅行者，只是一個歷史觀光客，不許干涉歷史，那是毀滅自己。祝你們旅途愉快……”

　畫外音︰“胡蝶，我回來了。哪怕你曾被再多的日本兵玷污，我都不再怪你。我已經了解，我為什麼心痛，因為我愛你。”

　“胡蝶，我救不了那個世界，但我要救你，哪怕犧牲我自己。”

　杜蘭德消失在時空之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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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堪培博士突然抽瘋似的大叫起來︰“該死的混蛋！糟透了，一團糟！”

　伯納德急急忙忙趕過去︰“怎麼啦，堪培博士？”

　堪培博士指著電腦暴跳如雷︰“該死的，蘭如逃走前對時空之門的電腦中樞系統進行了破壞，我們受騙了，杜蘭德去的根本不是1937年，也不是南京附近。”

　伯納德一把揪住自己所剩無幾的頭發︰“我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