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５９）

　　鸚鵡螺，海洋中最古老的魔法生物之一。

　　牠們出現在歷史上已經超過五億年，是可以跟精靈平起平坐的資深種族。謙茨

　　屬於頭足類的鸚鵡螺，並沒有發展出方便溝通的語言系統，但牠們的魔法能力與藝術成就，莃絅比起精靈族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然界最玄妙、最奧秘的黃金比例，一比一‧六一八○，冞峔就是由鸚鵡螺最早發現，而且廣泛運用在所有的建築與音樂當中。

　　螺旋形的住宅、完美的音響反射效果、簡單又華麗的晶體結構外牆…鸚鵡螺的居所全都是最頂級的魔法貝殼，儹瓚同時也是渾然天成的藝術品、效能卓著的揚聲器。

　　為了這回深具意義的音樂大賽一萬年紀念，精靈長老們費盡千辛萬苦，嗉穢跟鸚鵡螺商借到一顆足以容納數十萬人的魔力貝殼。

　　閃耀在空中、飄浮在飛空艇前面的超大型物體，就是鸚鵡螺代代相傳的鎮族之寶。禦凈

　　「兩儀貝」，史上第五個運用黃金比例的建築，一座擁有三億年歷史的魔法之城。劾蒤

　　隨著飛空艇的逐漸靠近，甲板上的喧鬧嘻笑都慢慢落了下來。科諾和布蘭琪是看傻了眼，鰔笙精靈們卻是感受到貝殼傳來的強大魔力共振，一股極其渾厚、卻又溫暖恬靜的波紋。

　　輕柔又和煦的魔法之風、五系元素結晶而成的無色細雪。共踰

　　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是清涼沁脾的觸感、讓人心曠神怡的無聲美樂，卻托住了每個人的胸膛、觸動了甲板上的每一縷心弦。帣鷬

　　科諾和布蘭琪手牽著手。兩個人都沒有開口，但千言萬語、無盡的喜悅與激動，洗渦在他們倆熾熱的掌心，妳一句、我一句地傾訴交流。

　　天空中的氣流沒有改變，瞰耑飛空艇穩穩地飄向兩儀貝。船艙裡的老人家按捺不住好奇，紛紛都探出頭來張望。輥疑

　　靜悄悄的，風帆帶著興奮又期待的村民們駛入航道，沿著港灣與碼頭朝裡面邁進。屆饈

　　純白色的珍珠質，從裡面看卻是略帶透明。薄牆的外側是藍天、弦窗的下頭是綠海。爔賞豐富而漸層的色彩，映照著日光與雲朵，將整座城裡妝點成如夢似幻的海市蜃樓。茢敶

　　「好漂亮呀…簡直跟我們舊家有得拼了…」「…我覺得…還是我們家比較好，這裡都沒有音樂，太安靜了，崒陷好悶哪…」

　　盈絲夢和婗嫣夢是死鴨子嘴硬。其實她們的兩顆小小芳心裡，早就認同這座神秘又特別的音樂廳了。誹枙她們的舊家美則美矣，畢竟還少了一股靈氣、沒有這顆大螺貝那種飽經霜雪的濃濃歷史感。

　　而且她們倆並不知道，饓熨兩儀貝被風吹過不但能響起樂曲，還會自動配上和音、牆裡牆外流洩出淡淡鹽味的海潮之聲。

　　可是既然要成為音樂廳，當然要設法保持裡面的安靜。兩儀貝的自動音樂雖然好聽，總不能在比賽的時候還一直播放吧？為了把這個匪夷所思的功能關掉，澅瘧精靈長老們想破了腦袋，最後才在鸚鵡螺族長的幫助下，用真空結界將所有的音樂孔暫時封閉。埱筮

　　鸚鵡螺的音樂造詣本來就不在精靈之下。兩儀貝是當代最古老的活化石建築，要是選手們都聽到裡面的跨世紀美聲，陱鴉恐怕很多年輕人還沒開賽就會信心全失了。

　　「他們居然想得出這種點子…原來長老也不全都是糟老頭子啊…」盈絲夢的小腦袋轉來轉去，仔細鑑賞音樂廳的內部結構。暾豚她不知道這是座三億年的古蹟，還以為是族裡的長輩們專門為大會設計建造的。

　　「不過好奇怪唷，耵狂這種材質是魔力結晶吧？那些老人家有這麼厲害嗎？」心裡面已經服氣了，婗嫣夢就把「糟老頭子」的稱呼換成比較帶有敬意的「老人家」。

　　「魔力結晶？」布蘭琪暖暖地倚在科諾懷裡，杳廁「小盈、小婗，這種建材不是輕白金呀？」

　　「不是啊，輕白金不會透光，缹翿而且好像還有點吸光性。」「這個應該是用元素製造的魔法結晶瓷吧？」「長老他們可能已經籌畫幾百年了，不然不可能蓋得起來。茛譣」「嗯，難怪那時候大長老會輸給卡烈伯，他的魔力可能都消耗在結晶窯裡面了…」

　　其實大長老會輸給卡烈伯，連茨是因為單純無知又相信人性。像卡烈伯那種卑鄙陰險、說話不算話、寫文章會拖稿、約會永遠遲到兩小時的混蛋，打架當然是不會照規矩來的。

　　精靈族醫藥發達、魔力豐沛，只要還留了半口氣，就可以毫髮無傷地治療過來。所以卡烈伯在裡面打架從不藏私，陷阱毒計用間迷藥通通都來，每次都讓心地善良的精靈們吃盡苦頭。

　　大長老那回也是倒楣，甫一出關就踏進卡烈伯特製的空間連結陷阱，無數的巡邏魔獸和攻擊元素瞬間向他飛來。可憐他宅心仁厚，不好意思對族裡的魔獸痛下殺手，所以不到幾分鐘就被打殘了。

　　經此一役，精靈們只要聽到「卡烈伯」三個字，就會立刻血壓飆高、腎上腺素竄升。追殺起卡烈伯也紅了眼睛，每一記攻擊魔法都不再留手。

　　盈絲夢和婗嫣夢的可憐老家，也就在一次慘烈的包圍行動中，被流彈打入燄林火海。

（１６０）

　　「一‧六一八○」，神秘的黃金比例，堪稱是天地間最詭異的魔法數字。

　　跟圓周率一樣，黃金比例也是個無理數。是只有數學家和魔法師才有辦法徹底理解的，毫無道理又莫名奇妙的討厭數字。

　　討厭歸討厭，偏偏黃金比例又是自然界的根基、魔法理論的礎石。只有認真鑽研黃金比例，才有可能學究天人、體悟聖道，融會宇宙間那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魔法之源。

　　舉凡小白兔的繁殖、玫瑰花瓣的形狀、鳳梨的外皮、向日葵的排列，無不都跟黃金比例有關。

　　再進一步說，天體星辰的銀河系旋臂、微觀世界的物質結晶體、植物的花序、松果上的鱗片、幸運草的葉子數目，也全都默默遵行著黃金比例的魔法準則。

　　不只是自然界，就連人類社會看似隨機的無規則脈動，其實也都與黃金比例有著千絲萬縷、藕斷絲連的神秘關係。

　　股匯市行情、期貨漲跌、颱風天的出生率、八卦雜誌的銷售量、網路小說的排行榜…凡此種種，全都受到黃金比例的極大影響。

　　一‧六一八○！比愛麗絲夢遊仙境更奇幻的數字，卻是理智又冷靜的金融財經領域裡，最重要的關鍵法門。股海深沉，匯市多譎，可是萬變不離其宗。能夠掌握黃金比例，就等於手上拿到了一把必定賺錢的魔法之鑰。

　　一‧六一八○！跟每個人生活都息息相關的物品，也多半臣服在黃金比例的定理腳下。高跟鞋的尺吋、冷氣葉片的吹出角度、暢銷車款的水箱蓋造型…每一件優秀商品的背後，幾乎都鑲嵌鏤刻了這句充滿魔力的咒語。

　　一‧六一八○！如果考試的時候有格子不會寫，不妨把這個數字填下去試試看。就算矇不到答案，說不定還可以賺到數學老師的一點同情之淚。畢竟，這可是個非常神秘的、另人感動的魔法數字啊…

（１６１）

　　服務台前擠滿了登記和報到的行列，只有科諾和布蘭琪兩個人無所事事。舅媽早就幫他們備妥了貴賓證，只要最後一天上台記得別遲到就行了。

　　盈絲夢和婗嫣夢忙著排隊，布蘭琪和科諾就帶著小靛和咖啡凍，隨著大會安排的導遊參觀這座天空之城。

　　如同一般的鸚鵡螺住宅，這座城市也被劃分成三十六個緊密相連的廣場。由裡到外，最小的演奏廳約可容納百人。最外面的海灣空港，則足以停泊數以千計的大型飛空艇。報到地點就安排在碼頭的盡頭，隔壁第二大的空間則是開幕和閉幕儀式的會場。

　　大廳與大廳間的瓷壁雖薄，卻可以完全隔絕聲音與魔法波動，不會干擾到附近場地的比賽和運作。

　　環繞整座城市只有一條不算寬大的道路，不過大會已經妥善安排了各個場地的傳送點，所以交通應該不致壅塞。每位聽眾都可以跟選手和評審一樣到處趕場，隨時幫自己的親朋好友打氣加油。

　　「啊～～～」「怎麼會這樣！！！」「我不要我不要！！！」「人家不管啦～～～」

　　盈絲夢和婗嫣夢在服務台前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剛走回來的布蘭琪和科諾都嚇了一跳。小靛和咖啡凍人生地不熟，都畏縮地躲進主人的衣服裡。

　　「小盈、小婗，怎麼啦？」

　　「嗚～～琪姐姐…人家…沒辦法比賽了啦…」「科諾哥…嗚嗚嗚…人家想上台啦…」

　　盈絲夢和婗嫣夢雖然還很年輕，但她們的音樂造詣在族裡有目共睹，這回被內定為鋼琴組的裁判長。身為裁判還是可以報名其它組別，但各種比賽時段常常重疊，能夠參加的項目會因此受限不少。

　　「小婗…」「盈兒…」布蘭琪和科諾都慌了手腳，認識姐妹倆以來還是頭一次看她們這樣落淚。對著兩雙紅通通的眼睛，布蘭琪的小鼻子也開始酸酸的了。

　　「嗚～～舅媽～～妳之前怎麼都沒跟我們講啦～」「舅媽～我們還沒打破舊紀錄耶…」

　　姐妹倆的淚水把掉在地上的羊皮卷都泡爛了。聞聲趕來的舅媽小心翼翼地撿起卷軸，原來那是大會簽發的裁判長聘書。

　　「誒…」舅媽的表情怪怪的，看來很尷尬。「…誒…本來…呃…舅媽…是想給妳們驚喜的說…」

　　能夠內定成為評審，表示實力在族裡深深受到肯定。多少精靈夢想這個位置而不可得，兩姐妹卻把這個身份看得一文不值…

　　還不只是小小評審，她們可是受邀擔任裁判長呢！舅媽在心裡嘆著氣。唉…本來以為兩位外甥女會非常高興的呢…

　　「嗚～～不要啦～～舅媽，我不要當評審～」「我也不要！我要比賽～我想比賽～」

　　「好了啦好了啦…」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還破什麼舊紀錄啊？舊紀錄的前三位都是妳們兩個的名字耶…」

　　「長老好…」舅媽鬆了一口氣。本屆大會主席、精靈族裡最資深的音樂權威出面了。

　　「四手聯彈冠軍：盈絲夢和婗嫣夢。雙鋼琴冠軍：婗嫣夢和盈絲夢。小提琴二重奏冠軍：婗嫣夢和盈絲夢。長笛創作冠軍與評審特別獎：盈絲夢………」蒼老的聲音碎碎唸著一長串的項目與名字，來來去去都是姐妹倆的芳名。

　　長老手上抱著一大球卷軸，臉上笑嘻嘻的。「拜託啊妳們！不要以為獎盃被燒掉了就沒人記得，妳們兩個如果還參加比賽，會讓其他選手過度自卑的！」

　　「長老啊…」舅媽看這姐妹倆已經臉紅了，連忙幫腔。「那個卷軸是不是她們的得獎紀錄啊？怎麼看起來比魔法教科書還要厚啊？」

　　「喔…」長老向舅媽微微點頭，眼光裡閃過一記讚賞。「這個啊，只是其中一半而已。老人家年紀大囉，那麼重的東西實在搬不動啊…」

　　「可是…」盈絲夢身為姐姐，代表出聲。「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比賽了耶…今年…」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

　　「放心啦，不會虧待妳們的。」長老知道她們已經心動了。姐妹倆當然明白裁判長在族裡的意義與身份，只不過太久沒有參賽，年輕愛玩的兩個人又手癢了。

　　「妳們等一下一起來開會吧！今年的裁判不但可以參加比賽，而且還有妳們兩個想都想不到的好機會喔！」

（１６２）

　　跟科諾和布蘭琪想像的不一樣。音樂大賽的開幕一點也不莊嚴肅穆。

　　「嘿！好久不見啊！最近怎麼沒看你過來工作室啊？」「喔！最近在陪我女兒啊，她這陣子在迷模型屋呢，她那幾棟房子的家具都委託給我製作了…」

　　「阿姨！阿姨！我們在這邊！爆米花還有鹹的嗎？」「沒有啊？好吧，真可惜…只剩一打怎麼夠吃啊…」

　　「舅～舅～你上次答應人家的長～笛～咧？～還有，你什麼時候才要結婚啊？」「呃…快了快了…今年的夏天好像特別熱喔？」

　　「耶！太棒了太棒了！妳有聽說嗎？盈絲夢和婗嫣夢是裁判長誒！今年我還是有機會進前三名的！」「真的嗎真的嗎？那我現在報名還來得及嗎？」

　　雖然早就見識過精靈的菜市場講話風格，布蘭琪和科諾還是蠻不習慣的。跟婗嫣夢她們兩個聊天是一回事，在開幕典禮目睹數十萬人同聲喧嘩又是另一回事。

　　「科諾哥！琪姐姐！找你們好久了！我幫你們留了幾樣點心喔！」「琪姐姐，我下午就有比賽耶，妳可不可以來幫我加油？」「啊！人家也有比賽耶…那，小靛和咖啡凍來幫我加油好不好？」

　　熱情的精靈們已經完全把科諾和布蘭琪當成自己人了。一邊跟四面八方聊天的同時，她們也隨時不忘招呼夫妻倆，絕對不會冷落了他們。只不過，剛才那幾位可愛又親切的精靈，科諾他們連一個也不認識。

　　跟陌生人講話都可以聊得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科諾對這群精靈的功力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盈絲夢和婗嫣夢開完會回來就神秘兮兮的，這會兒兩個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舅媽和小蓮她們一開始還站在旁邊，不過聊著聊著也很快就走散了。

　　台上的主席正在講話，不過會場裡完全沒人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會並沒有準備擴音器之類的東西。

　　「小琪琪，長老好像在宣佈什麼耶，我們過去那邊聽聽看好不好？」科諾實在不擅長跟陌生人聊天，除了點頭微笑之外直想逃離現場。布蘭琪的應對進退就比較得體，有問必答，幫科諾接下了所有的話題。

　　「好呀，我也有點累了…我的嘴巴好痠啊…」布蘭琪湊過俏臉，讓科諾輕輕地幫她搓揉按摩。

　　兩個人緩緩穿過人群，舉步唯艱地往講台方向移動。長老在上頭講得聲嘶力竭、神情激動，看來是正在宣佈非常重要的事。不過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鬧哄哄當中，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在聽。

　　長老的臉色越來越嚴峻了。他雙手揮舞、大聲叫喊，脖子上的青筋都浮起來了。布蘭琪和科諾總算是擠到了台前，聽到了長老凝重又激動的話語：

　　「那邊的咖哩餃幫我留一點！我今天的早餐還沒吃呢！」「喂！聽到沒有！啊啊啊啊～我的咖哩餃啊～」

（１６３）

　　跟開幕的時候完全兩樣。

　　裁判長一走到台上，比賽場裡就一瞬間沉澱下來。變得比墳墓還要安靜，切換的速度比馞媞吃東西還快。前一秒鐘都還是熱烘烘的呢，一下子聲音都沒了，科諾的耳朵反而不太適應，耳咽管裡彷彿還在嗡嗡嗡地響。

　　稍稍介紹過規則，第一個參賽者就上台了。

　　箏。箏。

　　簡單地調過音，她開始演奏。

　　輕柔的音符，飄蕩在空氣中。雖然是完全沒聽過的曲子，布蘭琪卻從一開始就感受到熟悉莫名的親切感。

　　好奇怪呀…這麼陌生的曲子…為什麼會帶給我這樣子的感覺呢？這個曲調…不是我平常喜歡的類型呀…

　　布蘭琪非常疑惑，想開口詢問。不過演奏廳裡群眾靜悄悄的，沒有人在交談。這不是個適合講話的時候。

　　她閉上眼睛。

　　純淨的樂音，通過布蘭琪的外耳道，在她的鼓膜上敲擊出一句句繁複、清晰的摩斯電碼。

　　那，不只是曲調。

　　布蘭琪不單聽到了聲音，她還感受到音樂裡淡淡的花香、空氣中彩蝶紛飛拍動的景像。

　　風…像蜻蜓一般滑過耳際。

　　霞光…不斷拍動的七彩翅膀在她的眼前飛舞，幾隻蝴蝶優雅地旋繞在花園裡，這邊沾沾、那邊嘗嘗，啜飲著花蜜，牽拉來一股甜膩芳美的春之氣息。

　　布蘭琪放鬆心情，任由音樂的精靈帶她穿梭、徜徉在這座不知名的花園。

　　香風，劃過臉頰。

　　鳥叫，就在樹稍。

　　布蘭琪的纖手正被科諾握著，掌心傳來一股熟悉的悸動與溫暖。不知道親愛的老公，是不是也踏進了這座用音符堆砌而成的花園？

　　箏。

　　蝶兒一隻一隻地消失了。鳥兒的聲音越來越細，園裡的馨香也愈來愈淡。

　　布蘭琪睜開眼睛。音樂已經停了，第二個參賽者正走上台。

　　「好神奇的演奏啊…」科諾小小聲在布蘭琪的耳邊，有感而發。「這種水準…實在是太恐怖了啊…」

　　布蘭琪會心一笑，還來不及回答，另一首曲子又要開始了。

　　從前的老師和教科書說的，實在很對。

　　音樂，果然是一種魔法。

（１６４）

　　雖然精靈對人類的印象不是很好，但她們仍然欣賞外面世界的不少音樂作品。

　　她們曾經聽人類說過，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那麼能夠寫出許多名曲、在歷史上佔有一席之地的大師，當然也不可能是什麼壞胚子了。

　　奇妙的魔法在空氣中揮發、擴散。布蘭琪滿懷期待的，踏進面前那棟古色古香的木造小屋。

　　幾位可愛的精靈女孩已經先進來了。她們停止了嘻鬧，一反常態，安安靜靜地、眼睛睜得大大的，圍繞欣賞著掛在牆壁上的物品。

　　那是一幅畫，一座上古歐洲的美麗城堡。

　　畫裡面、櫺窗前。光滑如鏡的水面，映照著建築物的倒影、和旁邊園子裡的奇芳異草。兩位花匠正在樹叢裡忙碌工作著，修剪著造型、雕塑著園景。遠處傳來市集小販的叫賣聲響，還有一連串咕哇咕哇的雞鳴鴨啼。

　　安靜明亮的小房間裡，還有其他的作品。旁邊那幅畫框裡的磚石牆邊，喀嚨喀嚨地傳來輪軸碾地的聲音。一個四隻腳的動物不時喘息著，哞哞低吼，奮力拖拉身後的平板車，和坐在牛車上頭那農夫模樣的主人。

　　一段反覆出現的旋律，將牆壁上每一幅畫面巧妙地連結起來。布蘭琪隱隱約約想起，這似乎是一首人類世界的作品，小學老師曾經介紹過的古典音樂名作。

　　「展覽會之畫」。一位音樂家紀念亡友的追憶之詩。他將好友遺下的十幅繪畫，用五線譜重新打散編組，創造出人類歷史上極其少見的「聽神經視覺」。

　　侏儒、城堡、御花園、牛車、雛雞之舞。

　　市集、基輔城門、兩個猶太人、墓窟、雞爪山上小屋。

　　雖然其中過半畫作都已經湮沒，後世的人們卻可以透過彈奏，再一次踏進這座小樓，從旋律裡「親眼目睹」這幾幅悅耳動聽的顏料筆觸。

　　當然啦，知道這件秘密的人少之又少。就連那位嘔心瀝血的作曲家，也不知道自己的曲子竟然具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也難怪他不知道。就算是精靈，也沒有辦法每次都將畫面完美呈現。布蘭琪和幾個女孩都沒想到，她們可是近三百年來，畫廊裡屈指可數的幾位參觀民眾呢…

（１６５）

　　雖然不是每個精靈都有那麼神乎其技的功力，布蘭琪和科諾還是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壓力。

　　科諾的胸腔共鳴也還罷了，反正沒有其他人會，就算科諾唱得很爛也沒關係。

　　可是蔬果樂器製作就不能大意了。精靈族不但都是演奏高手，製做樂器的行家更是比馞媞的紀念幣還多。

　　平常在慈幼院那種騙小孩的水準，是絕對沒有資格站上大會舞台的。布蘭琪左思右想，決定拿出她還在研發階段的終極秘密武器。

　　音樂麵包，姬大調五十七號，奏鳴曲。

　　這麼俗氣的名字，當然是她那沒有文學素養的老公取的。除了這款之外，其它研發中的麵包還有「伊小調圓舞曲」、「滴大調酵母三重唱」、「超快板前奏賦格」、「啾啾鳥笛小步舞曲」。

　　雖然每個名字布蘭琪都不滿意，但是她沒有時間更改了。就連比賽中間的短暫休息，她也拉著科諾一起製作、試吃。務必要趕在最後一天之前，完成兼具美觀、實用、好吃、悅耳的夢幻音樂麵包。

　　布蘭琪忙著開發新產品，科諾就負責改良舊樂器。精靈族的蔬果種類比外面多了不少，科諾的任務就是找出兩邊的不同，盡力將蔬果樂器的音質和泛音數量往上提升。

　　「咦！」科諾忽然想起記憶裡熟悉的驚喜。「小琪琪，妳記不記得小時候吃到的哨子糖啊？圓圓的，中間有洞的那個…」

　　「記得呀…」布蘭琪正在察看結界裡烤到一半的麵團，「可是…那個不是只能吹出單音嗎？而且聲音好小，根本傳不出去…」

　　「傳不出去沒關係呀，」科諾笑嘻嘻的，胸有成竹。「妳的麵包不是缺吹嘴嗎？把哨子糖做成管子套上去就好啦！」

　　「咦！應該可以唷！」布蘭琪立刻想到哨子糖的好用之處。不單是吹嘴，它還可以大幅改良音樂麵包太軟易潮濕的天然缺點。

　　「老公，你真聰明！」布蘭琪顧不得手上還沾了一點點麵粉，對著科諾就送上香吻。「等一下就來試試看！這樣的麵包應該就比較不會走音了～」

（１６６）

　　盈絲夢和婗嫣夢一休息就躲進夢若梭裡，還不准科諾和布蘭琪偷看。不過她們倆抽空試用了剛出爐的音樂麵包，對琪姐姐的手藝和巧思讚不絕口。

　　「天哪…好香啊！」「琪姐姐，能不能不要做得那麼好吃啊，這樣演奏到一半肚子會餓的…」「沒關係啊，反正咬一口只是改變音高而已，還可以順便演奏另一組調子呢…」「不！我會受不了的！這種東西一定要先吃飽才能用！不然我會瘋掉…」

　　事不宜遲。很快的，姐妹倆就把桌上的試做品通通都吃光了。酒足飯飽之餘，對著嘴邊咬到一半的樂器就吹了起來。

　　「咦？」盈絲夢才試了幾個小節，就停下來。「琪姐姐，妳不是說這是失敗作嗎？可是音蠻準的呀…」

　　「。嘟。嘟。。。嘟。。咪。。」婗嫣夢也放下口琴，「對呀，我這個也還不錯啊，為什麼這些不及格啊？」

　　盈絲夢和婗嫣夢說出了科諾的心坎話。他跟著小琪琪奮鬥兩三天了，一直聽不出那些失敗作到底有哪裡不好。

　　不但音色美、音域廣，就連烘烤的時候都會隱隱傳出一片和聲，品質比慈幼院倉庫裡那些爛樂器好多了。

　　不只聲音完美，麵包的色澤和口感也是不徨多讓。恰到好處的小麥香，配上純天然酵母的自然膨脹，每一次咬下去都是入口即化、唇齒留香，讓科諾一個接一個，吃了還想再吃。

　　雖然每一個麵包科諾都很滿意，布蘭琪還是嚴格把關，稍有瑕疵就列為廢品。科諾的三餐份量一下子就多了幾倍，還好他的食量夠大，不然麵包再美味也是吞不下的。

　　「小盈妳那個不是有點偏低嗎？尤其中央咪，那個音跑得最嚴重了…」布蘭琪又轉向婗嫣夢，「那個口琴還可以啦，可是每個音都掉了…十六分之一音吧…吹和弦的時候聽起來會怪怪的…」

　　「咦？真的嗎？」「有嗎？我怎麼沒感覺？」兩姐妹大為驚訝，又仔仔細細地吹奏、研究起手上的麵包。

　　「耶？真的耶！哇～琪姐姐妳好強啊…」「琪姐姐…天哪…妳有絕對音感耶…說不定…長老的功力都沒有妳厲害…」

　　「呃…」科諾一臉迷惑。「真的…有差啊？…我實在…完全聽不出來…」

（１６７）

　　絕對音感，雖然不是音樂家的必要條件，卻是歷史上許多天才的共同特徵。

　　一般人當然也能分辨相對音高，但必須藉由儀器或道具輔助，才能判定一個聲音的特定音頻。

　　如果聲音的來源是自己的嗓子，那就更加困難了。內部的聲帶震動跟來自外界的音波是不一樣的，即使是職業歌手，唱出來的曲子也往往飄高或偏低，跟標準音階保持了一段微小的差距。

　　歷史上最有名的絕對音感，就是傳說中那位音樂精靈。

　　沃夫崗‧阿瑪迪斯‧莫札特。

　　他三歲就會彈琴、四歲就創作出協奏曲。雖然他老爸就是音樂家，但是他那個年紀還沒受教育。光靠耳濡目染，他就無師自通，作品比很多音樂博士的論文還要有深度。

　　有一回，他老爸的音樂家朋友來訪。年紀輕輕的小莫札特，沒有用音叉，靠一對肉耳就明確指出，兩個小提琴差了八分之一音。

　　八分之一音！莫札特的老爸就是行家，那位來訪的朋友也是行家。可是這兩位業界頂尖的人物，還是必須拿出工具，才鑑識出莫札特早已道出的事實。

　　還不只是樂器。

　　廚房裡的鍋鏟敲擊、路邊野貓的發情叫春、風吹過巷口的呼呼聲響。只要是人類聽得到的東西，莫札特就可以精準地指出，那個聲音的音階。

　　布蘭琪的經驗當然還不夠，她只能判斷標準的樂音。如果不是樂器或歌聲，那她還沒辦法做到莫札特的恐怖水準。

　　不過光是如此，就已經讓盈絲夢她們讚嘆不已了。

　　十六分之一音！琪姐姐的天份實在是太神奇了。

　　麵包做的樂器！琪姐姐的腦袋實在是太優秀了。

　　「姐，我們找琪姐姐一起幫忙好不好？」婗嫣夢用心電感應，偷偷向姐姐詢問。

　　「真的嗎？妳也這麼想啊？好啊好啊，反正琪姐姐也是精靈，我們這樣應該不算是作弊吧？」盈絲夢和妹妹不愧是雙胞胎，就連想法都是相差無幾。

　　「琪姐姐…」盈絲夢輕輕開口。「妳可不可以陪我們一起作曲呀？」

　　「大會的最後一天，我們要跟陸行鳥還有鸚鵡螺比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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