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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第509章
第三部 第二十一章(中)

 楊陸順市委副祕書長的職務沒免,就得參加出席職務內的會議、檢查、考核,特別是年底了機關忙活起來,呂沐知道楊陸順是市委王書記的人,又考慮到楊陸順在開發區暫時沒重要工作,也就刻意安排點輕松的考核檢查,目的也是為楊陸順增加出鏡曝光率,當然下基層區縣也是個好差使,接觸下面的黨政主官,有利于今后的工作。

 楊陸順自己又有一番考慮,開發區目前只是籌備,第一期進入工業園的企業都是市委政府擬定的有發展前景或重要的國企,就未免有點單調甚至政績化,他這個開發區一把手做得也沒什么意思,還得引進些其他類型如合資、民營企業,不光是為充實開發區,多少也是充實他這個一把手,有時候他自己覺得沒什么追求,可實際上并非如此,反倒還有點身不由己。是以楊陸順不僅服從呂祕書長安排,還主動要去副市長劉海鑫的考核檢查組,藉此多接觸市里各區縣的中小企業。

 劉海鑫自然是歡迎的,他這個分管市里工業的副市長很辛苦,市里大小企業就沒几個讓他省心的,還得應付解決企業層出不窮的麻煩事,光是一個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就讓他疲于奔命,說的好聽是深化改革,實際上就是甩包袱。有時候滿腹苦悶無處宣泄,他到廊柱也沒什么知心好友,雖然和楊陸順有君子之交。可兩人各負責一攤子工作,少有時間坐而論道,難得有這么個機會。兩人都非常珍惜,得閑就一起聊聊,很是投契。

 九六年元月八號,楊陸順接到侯勇地報喜電話,蘇明明在春江西城區人民醫院生了個足有八斤的男孩,楊陸順也替侯勇高興,終于如愿了,當即顧不上年底考核檢查沒結束。就和沁言一起請假去了春江,祝賀侯勇喜添貴子是一方面,還想游說侯勇到廊柱出任開發區派出所所長一職。

 侯勇在西城分局彎道派出所的房子并不大,南平地父母哥嫂等親戚一來就已經滿滿當當,原以為楊陸順只是會在他兒子三朝辦酒的時候派夫人來就足有面子了,沒料到楊陸順徐沁言第二天就親自登門道喜來了,高興之余就是感激了,他跟楊陸順說起來是十多年的朋友,可目前身份地位差別實在太大,大到侯勇只有仰視的份兒。何況他能進省城、蘇明明能解決干部編制成為戶籍警,都是沾了楊陸順的光,他卻沒機會報答楊陸順的恩情,此時領導屈尊下顧,真真是百感交集,于是跟楊陸順握手時說話都哽咽起來:“啊呀,楊主任徐主席,怎敢驚動你們的大駕呢,來也不預先通知一聲,我也好去接你們啊!”

 楊陸順微笑著拍了侯勇胳膊一下說:“什么大駕不大駕的。見外了啊。”沁言也說:“侯勇,恭喜你了,帶我們去見見明明和孩子吧?”

 這時侯勇地父親老侯也起身來接,邊熱情地和楊陸順握手邊說:“楊主任。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外面客廳亂,到里屋去喝茶,那里斯靜。”

 沁言見楊陸順被老侯拉走,就叫侯勇帶他去看明明。

 楊陸順在老侯面前倒不敢擺什么領導架子,客氣道:“侯局長,我跟侯勇十几年朋友。他得了兒子。我能不來祝賀嗎,也給你老道喜了。膝下再添男孫啊!”

 老侯拱手回謝:“楊主任,我們同喜同喜,請坐請坐。”

 楊陸順才坐下,見侯勇媽親自端來茶水,又客氣地起身接著,說:“謝謝,給你人家道喜啊!”

 侯勇媽笑道:“楊主任真是客氣,莫看是市委的大領導,對我還跟從前在南平一樣客氣咧!”

 老侯扒拉道:“你就別在這里摻和了,讓親戚們都別來這里打擾我和楊主任說話,叫侯軍來陪楊主任說話。”

 楊陸順端著茶啜了口,接過老侯敬的煙,微笑著問:“侯局長,侯軍還在南平檢察院吧。”

 老侯點點頭:“去年調到南風市檢察院了,目前在反貪局搞辦公室主任,嘿嘿,跟楊主任比就不值一提了。”此時身著制服的侯軍進來,楊陸順起身准備握手,沒料到侯軍先敬禮,才熱情地接住楊陸順的手,說:“楊主任你好、你好!”

 楊陸順說:“侯軍你好,進市院了,不錯不錯。”

 老侯說:“侯軍打小就比侯勇聽話,工作上也努力些,院里反映也不錯,還請楊主任以后多照顧啊。我老了,按說孩子們都還可以,該享福了,可總也忍不住要操心。”

 楊陸順微笑著點了點頭,說:“天下父母心嘛。”心想真要侯軍找自己幫忙,有市委副書記謝東風市委祕書長顧憲章在,應該還幫得了的,笑著說:“侯局長,現在市委祕書長顧憲章就是我們南平的老書記,侯軍有什么事找老書記不也一樣嗎。哪天我到南風,約老書記出來吃飯,侯軍作陪怎么樣?”

 侯軍喜笑顏開:“那感情好,就是太麻煩楊主任了,太麻煩了。”

 楊陸順說:“我們都是南平人,我跟侯勇是老朋友,以前你爸侯局長也沒把我當外人,就莫太客氣了。”

 老侯連忙搖手:“楊主任快別這么說,唉,楊主任真是好人,侯軍你怕不曉得,以前楊主任從新平進城關鎮,我只是打了個招呼,事隔多年了,楊主任還記得,倒叫我慚愧得很。”

 侯軍說:“我曉得,勇勇提起楊主任就夸楊主任夠朋友,說把他當自家弟弟一樣。我怎么會跟楊主任你客氣呢,呵呵。”

 這時侯勇進來,后面還跟這徐沁言。侯勇說:“楊主任,家里亂糟糟地,還是到賓館休息好些,我給標總也去了電話,說在秀林等著的。”

 楊陸順適時起身說:“也好,我是客隨主便。^^

 侯勇陪楊陸順夫婦上車,知道司機是沒進屋的,摸出兩盒金春江放在儀表盤上說:“師傅辛苦了。”

 楊陸順笑道:“唐成龍。這是侯勇侯所長。”

 唐成龍也不矯情,笑著說:“早聽楊主任徐主席說起過侯所長地,恭喜侯所長喜得貴子啊!”

 侯勇說:“謝謝唐師傅,過兩天來吃紅雞蛋啊。吃了紅雞蛋,你以后也生兒子!”

 楊陸順呵呵笑了起來,說:“小唐,去秀林大酒店。侯勇,你就別顯擺了啊!”

 侯勇卻嬉皮笑臉地對沁言說:“嫂子,我已經叫明明給你特制了一些紅雞蛋,保証你吃了。和楊主任生兒子!”

 沁言笑著拍了侯勇一下說:“你就錯了,我和陸順想要個女兒,一子一女,是個好!”

 侯勇呵呵笑道:“先生個兒子,再生個女兒不也一樣!”

 楊陸順說:“侯勇,別胡說,計划生育是國策!你大小也是個領導干部,要守法知道不。”

 侯勇趕緊嬉皮笑臉地敬禮:“是!”

 唐成龍瞥了下侯勇,奇怪楊主任如此一本正經的人,也會有侯勇這樣稀里馬哈的朋友。而且看上去還交情匪淺呢。

 到了秀林,楊小標已經在廊柱市安排給衛邊的大套房里等著的,衛邊此時在上海處理那邊的遺留工作暫不在春江。唐成龍則被安排到下面客房休息。

 楊陸順見只有小標一人,問:“咦。金桂呢?”

 小標說:“她在學校的,就要放假了,不想考試成績差,溫書呢。”

 侯勇樂不可支,就要下去安排晚飯,楊陸順招呼道:“別急嘛,我們都是熟人,隨便吃點就行。莫浪費。我還有點事跟你談。”

 沁言就說:“你們要談話是吧。我到房間里看電視去。”

 小標問:“爹,是不是談工作?我避開一下吧??”

 楊陸順說:“你沒事的話。去軍區把胡擁軍胡處長接來吧,我好久沒見他了。”小標答應著走了。

 侯勇見楊陸順支開小標,估計有重要地事情,也收起了嬉笑。

 楊陸順見侯勇難得一本正經,不禁笑了起來:“搞這么嚴肅,我還真不習慣呢。”

 侯勇抓抓后腦勺說:“六哥,你可能自己沒覺察到,我就感覺到你身上有種領導的威嚴,不由得老實起來。”

 楊陸順疑惑地說:“是嗎?你小子不是拍我馬屁吧。”旋即正色道:“侯勇,你叫我一聲六哥,說明你還記得我們地交情,愿不愿意到廊柱開發區當派出所所長?”

 侯勇先是呆了一下,說心里話他和明明都在春江,西城分局的許超美對他也還不錯,好好的省城不呆去下面市里,是有點不太情愿,只是見楊陸順滿含希望,當即說:“愿意,在六哥你的開發區,就是當大頭兵我也愿意,何況還提撥了,是所長了,六哥抬舉我,我怎會不受抬舉呢!”

 楊陸順見侯勇說不上三句就沒個正經,繃不住就笑了起來:“你這個猴子,有你這么跟領導表態地嗎!你別答應得順溜,跟明明商量再決定。”他事前還准備了點說辭,誰知還沒沁言看的准,侯勇的確對自己很聽從的。

 侯勇說:“家里就是我當家,再說明明要沒你,哪有今天,早把你奉若神明了。還有我,要沒六哥,我哪能進春江、給明明解決干部編呢。”

 楊陸順說:“那是小標幫地你,要謝,你去謝小標。要沒問題,我想春節前就給你辦理調動手續。”

 侯勇說:“行,今天就跟你去廊柱也沒問題。志明基政其實都還是想跟著你的,我昨天給志明基政報喜,說你也會來喝我兒子的三朝酒。他們都要請假來。不如現在我就派車去接他們?”

 楊陸順心里一動,也是有點想見基政志明,不過太過熱情倒不好。說:“算了,他們明天不就來了嗎,何必急著一時呢,他們真要想到廊柱去,自然會跟我說,還用得著你傳話啊。你家里有客人,就別陪我了,我有人陪。”

 侯勇說:“那怎么行。家里都是些親戚,同事朋友也得明天才來喝酒,我不陪你,我怕明明罵我不懂事。”

 楊陸順說:“我不是說了,你去廊柱地事,得跟明明商量嗎。她剛生了孩子,你要去廊柱,也得安置好你兒子老婆嘛。”

 侯勇說:“我媽說在春江照顧孫子媳婦,我再請個做飯洗涮地保姆,不就可以了。廊柱離春江也不遠,我想兒子了,連夜都能回春江,不耽誤事!”正說得高興,忽見楊陸順不經意皺了下眉,就暗罵自己糊涂:人家六哥不計身份地位當你是老朋友,咋就不考慮六哥官大事多呢,或許讓標總請軍區胡處長也有重要事情談呢,還傻不拉嘰地耽誤六哥時間,忙拍了下腦門說:“哎呀我差點忘了。我還得回去安排明天地三朝酒,見到六哥我就高興地糊涂了。既然你不叫我陪,那我就忙我兒子地三朝酒席去了啊!”說著起身沖里間喊:“沁言嫂子,我走了啊!”

 沁言沒把房門閉攏。聽到侯勇地聲音就走出來說:“走了啊,侯勇?你家里那么多客,就別在這里耽誤工夫了,免得冷落了親戚朋友。”

 楊陸順和沁言就送侯勇到門口,侯勇拉開房門,卻見門口有個風姿卓越的女人正抬手要按門鈴,竟然呆了一呆,瞬間就被迷住了。x那女人展顏一笑。猩紅的嘴唇里露出雪白牙齒,端地是儀態大方:“喲。楊主任、沁言姐,送客人啊!”

 侯勇這才清醒,訕笑道:“楊主任徐主席,我走了,請留步。”故做瀟灑地沖那女人一點頭,笑笑離去。

 來人是張春梓,差點被這個穿這警察制服的丑陋男人給惡心得吐了,好在她見過風浪,暗暗一個深呼吸就壓制住了。

 楊陸順徐沁言都奇怪張春梓怎么來了,楊陸順只是微微一笑,沁言則笑著說:“咦,春梓,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快進來坐。”

 張春梓跟著進來說:“我來秀林辦事處拿點遺留的東西,聽張有為說你們來找衛總,我就來看看,我是開發區辦公室副主任,現在楊主任在秀林,我得看看有什么可以為楊主任服務的。”說著飄了楊陸順一眼,帶著點風騷挑逗地意思。

 沁言也覺得張春梓看陸順的眼神有問題,見陸順一臉矜持微笑并不言語,那神態就跟對待開發區登門的人沒什么區別,領導在下級面前是得有點儀態,不過她聽黎栗不止一次隱晦示意張春梓在開發區愛串陸順辦公室,她在機關多年,知道有時候男領導和女下級關系曖昧,就是從串辦公室開始的,防范之心不會沒有,可沒真憑實據是不能懷疑別人的,更不能隨便懷疑自己的丈夫,就笑著說:“又不是在單位,還服什么務呢。春梓,你要沒事兒,陪我去逛街吧?馬上過年,我們都要添置年貨什么的,你對春江比我熟,一起去逛逛。”

 張春梓含笑沖徐沁言點點頭,卻問楊陸順:“楊主任,要沒什么事,我就和沁言姐去逛街了。”

 楊陸順看沁言說:“去逛街呀,那你記得五點半趕回來吃飯,我就不再打傳呼提醒你了。”

 沁言巴不得帶張春梓早走,抓起手提包、批上呢子大衣就走,張春梓殷勤地替徐沁言開門,自己出門卻來個回頭一笑,楊陸順也驚艷張春梓的美貌撩人,只是毫無分外之念。

 楊陸順一個人獨坐在房間里,四周靜悄悄地,他在思忖張春梓地反常行為,按說她做了顧建鴻地情婦,對自己這個知情人不應該如此小翼,甚至有點刻意討好,要說是顧建鴻怕自己告密吩咐張春梓討好自己,可以做地隱祕點,沒必要在辦公室甚至其他場合做出讓旁人起疑的親昵神情舉動,張春梓就不怕顧建鴻吃醋?張春梓就不怕單位地流言蜚語?真是個叫人琢磨不透的精明女人啊!不過楊陸順打定主意張春梓要是實在過分。就要知會顧建鴻,免得出麻煩!

 不久房門開啟打破了楊陸順的沉思,楊小標和胡擁軍走了進來。楊陸順笑著站起來,老遠就伸出手,握著胡擁軍地手使勁晃著:“胡大哥,好久不見啊,我實在太忙,想必你這個處長也不閑吧!”仔細打量胡擁軍,覺得他氣色好了不少,以前消瘦的臉頰也丰滿起來。就是眉宇間似乎有點郁積。

 胡擁軍也笑道:“陸順,你應該比我忙,我是瞎忙活。”

 楊陸順拉胡擁軍坐下,說:“我以為你在春江我在廊柱,應該有很多見面機會,能一起暢談往事,沒想到上次一別,竟然再也難以抽出時間,是我的錯啊!趙老師囡囡都好吧?”忽然聞到有點酒氣,心里嘀咕胡大哥破戒了?

 胡擁軍說:“她們母女都很好。翠娥沒少念叨你,說你幫她和囡囡解決了困難,都沒請你吃飯表示感謝,我說陸順老弟才不稀罕你的飯菜呢!”

 楊陸順呵呵笑道:“稀罕,怎么不稀罕,當年在新平中學,我吃食堂,有時候學校單身老師去抓了田雞黃鱔,就去嫂子那里打牙祭,現在想起來。甭提多美味了。胡大哥,我看你胖了不少,還不是嫂子地飯菜養人?!”

 胡擁軍一陣默然,楊小標適時插嘴說:“爹。還有個好消息胡處長沒告訴你吧?胡處長聯系了几個個體公司老板,拉了不少贊助,在春江市郊附近辦了個軍烈屬敬老院,胡處長以前犧牲戰友的老父母,基本都接到敬老院了。”

 楊陸順很高興,說實話靠個人去接濟雖然品格高尚值得敬佩,可杯水車薪實在難以解決根本問題,擊掌贊道:“胡大哥高明。這樣不僅能讓犧牲戰友的父母老有所依、老有所養。而且嫂子和囡囡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清苦,一舉數得地大好事啊。值得慶賀,等時機到了,我用廊柱開發區的名義也給敬老院捐贈點錢物,表達我對保衛祖國奉獻生命偉大戰士的敬意!”他當開發區主任收了不少煙酒,換成現金也數目可觀,不如捐給敬老院,只是用開發區的名義而已。

 胡擁軍卻是有苦難言,楊小標說的贊助,其實大部分是他用手里的權利,和小標介紹的人合伙跑運輸做生意賺取的,按說那些錢他可以據為己有,可他請肖承廣找郊縣民政部門辦了個軍烈屬敬老院,把以前一個基本廢棄地敬老院買了下來,稍事整修就把貧困地老人從家鄉接來贍養,他本以為會有難度,沒料到沒遇上任何阻礙就把七戶烈士地老父母接到了春江,老人地子女甚至巴不得老人再也不拖累他們!

 軍烈屬敬老院落成后,肖承廣的運輸公司確實捐了二十萬現金,加上他分得的四十萬,合計六十萬現金,一時成為當地美談,也驚動了省軍區的領導們,因為肖承廣在同記者、軍區領導、省民政領導匯報時說是被他的事跡感動而做出的善舉,省軍區領導也對他進行表彰。可面對不屬于自己的榮譽、面對靠違紀違規做出的善舉,他內心是痛苦的,甚至是絕望地,而內心的痛苦還不能宣泄,只能日夜煎熬著他,不得已他再次喝起了酒,用此來麻醉自己。不過因為家庭經濟得到了改善,囡囡不再被同學嘲笑、翠娥不再為一月的生活費焦急,似乎又給他些許慰藉。當聽到楊陸順如此贊美,他只得勉強笑著說:“這是我應該做的、應該做地。好歹讓我那些兄弟九泉瞑目了!”

 胡擁軍的無私和高尚有時候讓楊陸順自慚形穢,有時候也讓楊陸順覺得世界還是美好的,這是他想見胡大哥又懼怕見胡大哥的原因,更是他始終能保持靈台一點明淨的根本,大善是善、小善亦善,有善良之心就不失良善之舉了。楊陸順見胡擁軍在自己贊美下竟然露出了羞澀不好意思,就開玩笑地說:“胡大哥,我知道你戒酒了的,今天就請你破例,我要敬你三杯!”

 胡擁軍垂下頭吸煙。含含糊糊地說:“行吧,你敬酒我怎么也能喝地!”在他眼里,楊陸順是個有良知的政府官員。是個能為群眾百姓利益敢于丟官罷職地人,他從前能堅持苦了自己也要資助戰友父母,也是因為有著楊陸順地激勵,可如今的楊陸順依舊,他卻禁不起重重困難,拋棄了自己地道德理想,他還有什么資格接受楊陸順敬酒呢?可明知眼前或許是一條不歸路,他也得硬起頭皮走下去。他實在不愿烈士的父母再遭苦受罪了,只要老人們能幸福快樂地安度晚年,他豁出自己的前程又有何妨!

 楊小標笑著說:“爹,胡處長早破戒了,那天敬老院剪彩,胡處長就已經一醉方休了。還捏著我的耳朵灌酒呢!”

 楊陸順哈哈大笑,說:“應該一醉方休,如此大快人心的好事,你怎么能不喝酒呢,活該被我胡大哥灌酒。”

 胡擁軍看了楊小標一眼。苦笑道:“我灌小標的酒是事后了,那天小標沒去。”

 楊陸順略顯遺憾地說:“胡大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去找私人老板拉贊助,就把我給忘記了,我也能替你拉贊助地嘛,小標,你這個大老板捐了多少?”

 楊小標說:“我的夜總會每月往敬老院送上五千元現金做生活費,逢年過節還給老人們添置新衣鞋襪,胡處長的意思。不僅他的戰友父母要養老,還要把附近軍烈屬的父母接進去呢。如今敬老院已經住進去十二對沒任何收入的老年夫婦,還有七、八位單身老人。我派人四下打聽,凡是符合胡處長規定的軍烈屬。都將逐步接進敬老院。”

 楊陸順點點頭說:“嗯,小標做得好,俗話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看你還得加大捐贈力度,我還要勸衛總捐款。”

 楊小標忙說:“爹你放心,我會的。”

 胡擁軍聽楊陸順說要衛邊捐款,搖搖手說:“陸順,敬老院現在基本上資金夠了。錢多了反而不是好事。這人啊。見了錢哪有不動心的?!”似乎在說別人,其實在責備自己。

 楊陸順說:“敬老院是民營還是地方民政的下設機構呢?”

 胡擁軍說:“應該是私營不盈利地福利院。反正地方民政只象征性捐了點錢。不過敬老院的管理工作人員應該都還可靠。”

 楊小標說:“這個敬老院的胡處長的心血,不會在管理上出問題的,誰敢在部隊的軍烈屬敬老院搞名堂呢?胡處長怕會斃了他!”

 這話讓楊陸順又是一陣大笑,看向胡擁軍的眼神更增添了一絲敬意。

 楊小標忽然說:“爹,廊柱市要派人去香港邊總的公司核實資產情況,剛才衛邊從上海給我來了個電話,說要邀請你和張春梓一起去香港。”

 楊陸順一陣沉吟,胡擁軍見他們談起了與自己無關的事,就拿起茶几下一張報紙翻了起來。

 楊陸順也不好在胡擁軍面前談公事,端起杯子慢慢踱到窗口,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際,緩緩說:“小標,是衛邊地意思?”

 小標悄聲說:“我聽衛邊講,是顧建鴻提出讓張春梓一起去的,考慮到影響,就由衛邊向市里提請,大意就是感謝張春梓對港方人員的接待,請你去因為你的此次收購地聯系人。我看去香港玩玩也好,還有一年半香港就回歸了,現在還是港英政府管轄,更有紀念意義。”

 楊陸順說:“讓我去香港,也是顧市長的意思?”

 楊小標說:“應該是吧,顧建鴻給衛邊去電話,是這么說的。”

 楊陸順皺眉自語:“怎么沒聽顧市長提起?小標,我要跟衛邊說說。”

 楊小標說:“爹,到房間里打座機,通話效果要好點。”

 楊陸順就沖胡擁軍說:“胡大哥,你小坐,我去打個電話!”胡擁軍笑笑點頭又去看報紙。

 楊小標撥通電話說:“邊總,我爹要跟你聊几句。”

 楊陸順接過話筒,盡力語氣輕松地說:“衛總,你好啊,挺忙吧。”

 “楊叔你好,我得趕緊結束上海地事。馬上要去驗資,我不能是個空殼公司吧,那樣豈不是對不住楊叔了。”

 楊陸順笑了起來:“呵呵。工作到位還是好的,顯出你衛總的誠意嘛。顧市長什么時候和你聯系地?”

 “就是今天上午,他也沒跟我客氣,直接就要求讓張春梓和你去香港,還要求你們兩人赴港費用由我公司負擔,這個顧市長,倒也是性情中人,有機會就帶小老婆出去開眼界。我看捎帶著你是掩人耳目罷了。”

 楊陸順也不覺好笑:“我也這么想的,只是我開發區工作不少,現在去香港有點匆忙啊。你能不能婉拒呢?”

 “啊,楊叔你不方便去嗎?我事先不知道啊,而且顧建鴻那意思,好像是同你說了地,我當時也沒怎么考慮就很痛快答應了。再說也不好拒絕,負擔兩個人地費用根本不成問題,好像我挺摳門。楊叔,去香港玩几天就當出趟差嘍。”

 事已至此。楊陸順還能說什么,倒是覺得顧建鴻絲毫不再著急面前掩飾和張春梓的關系,多少也說明顧建鴻把他當成了一條線上地人,倒是上次和顧建鴻一起去市委王書記處做匯報,王書記很高興,政府有個常務副市長主動示好,利于以后工作。

 挂了電話,楊陸順隨口說:“小標,你也一起去香港嗎?”

 楊小標說:“行啊,目前反正沒啥緊要事。我好好陪爹在香港玩几天!”

 楊陸順點點頭,想起侯勇既然答應去廊柱市了,就得趕緊給郭乃源去個信,開發區設置派出所的程序走得差不多了。想必現在郭乃源肯定被這樣那樣的電話攪和,拿出電話簿找到郭乃源手提號碼撥了過去:“郭局嗎?我是楊陸順啊!”

 “楊主任,我是郭乃源,有什么指示嗎?”

 楊陸順笑道:“指示我沒有,就是上次我說地那事,派出所所長人選我有了,這么跟你說吧,是我南平縣一個老熟人叫侯勇。目前是在省城西城區一派出所任副所長。”

 “楊主任。你那朋友在省城,愿意來下面市里?”

 楊陸順說:“是啊。要是市里有哪位領導要指派所長,你要幫我頂著點,我會盡快把侯勇的手續辦到你分局的。”

 “沒問題啊,楊主任,市委有原則嘛,進開發區都得你楊主任點頭才行。”

 楊小標等楊陸順挂了電話,才問:“爹,侯勇要去廊柱?”

 楊陸順說:“是我提出來的,我也知道有點難為侯勇,可開發區派出所所長很重要,用起來要得心應手才行啊。”

 楊小標倒不會反對,只是可惜當初把侯勇搞進省城的花費了,既然是干爹要使喚,就說:“爹,我在省公安廳廳有人,應該能很快辦好調動的。”

 楊陸順笑著說:“從上面下來倒是容易唷。明天是侯勇兒子三朝,后天再辦吧。走,到外面去,冷落胡大哥了。”

 楊小標因為自己的軍隊復員的,對有赫赫戰功的胡擁軍還是很尊敬,不過合伙跑運輸做生意后,倒有點瞧不起胡擁軍膽小沒魄力了,而且喝酒喝多了還愛擺部隊老兵資格,在弟兄們面前一點也不給他留面子,不是看在干爹的面子,早就要翻臉地,還有什么心情跟胡擁軍聊天呢,就說:“爹,你們老朋友見面肯定有話說,我個后輩就不參合了。我躺著瞇會。”

 楊陸順就自己走了出去,楊小標也沒瞇覺,拿起電話給李金桂的漢顯呼機留言,也沒要緊事,純粹是好玩,留些讓金桂看了臉紅心跳的肉麻情話而已。

 這時楊小標的手提響了起來,以為是金桂,笑著接聽說:“哈哈,受不了了吧你!”

 “標老大,我是肖承廣啊!”

 楊小標有點尷尬:“夠日的,你電話來的真及時啊,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老大,我有三車貨急走,一時調不到車了,叫胡處長幫忙應急吧!”

 楊小標說:“你自己找他說啊,還怕他不答應啊,又沒少給好處。”

 “老大,我、我超過和胡處商量的用車次數了,再找他不是討罵啊,你跟胡處關系好,老大幫忙嘛!要調其他車少賺不少吶!”

 楊小標鼻子里哼了聲說:“是不是貨有問題啊,憑你肖大經理面子,還調不到便宜車?”

 “老大英明,一批黑電器,清一色的索尼影碟機。別的車怕查!”

 楊小標說:“那你等我的信。”啪地合上手提,走出去見胡擁軍和干爹說說笑笑正投契呢,悄悄沖胡擁軍擺了擺頭,胡擁軍看見了,只得借口要給辦公室去個電話進了小標地房間。

 楊小標說:“胡處,肖承廣要三台車,你搞熨帖了就給他電話。”

 看著楊小標頤指氣使地神情,胡擁軍早沒了怒火,只有無盡地絕望,半晌才說:“那、那我得去辦公室,你干爹要我....”

 楊小標說:“那你還不趕緊去,辦好了還能趕來陪我爹喝酒的。”

 胡擁軍木然轉身離開,到了客廳強笑著說:“陸順,我失陪一下,辦公室有急事,我去去就來。”楊陸順倒是很理解,說:“胡大哥,事情要急,來不了也沒關系,工作重要,我們有機會喝酒的。”

 胡擁軍說:“來得了,我自己有車嘛。今天一定要跟你一醉方休!”說罷立即轉身就走,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被陸順看穿,他已經失去了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想再失去難得地知己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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