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篇 自殺

　這兩份報告的準確度可以說無限接近于百分之百。不僅因為這位妹妹有個大優點，就是她從不撒謊，更因為報告是劍國安全部第二研究所給出的。那地方又叫做物證鑒定中心，是劍國最權威的物證鑒定、檢測部門，只要它給出的結果，拿到全世界任何地方都會得到承認。

　上官瑤看著這讓人恨極的家伙驚惶失措，開心地笑了。

　她做了那麼多，說了這麼多，此刻終于等到要听的話、見到預想中的效果。但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她還要見到他震驚加懊悔的樣子，要將他給予她的傷害十倍奉還！

　她迅速冷靜下來，寒著臉道︰“鬼才知道什麼原因呢，總之我一得到這個就再也等不下去了，立即從雲夢山秘密趕到明珠，利用範韋林的超能力逼小雨夜探辛教總壇，只可惜這次連小範的玄機閣也被你們騙了，那里只是你們表面上的總壇而已，不然那一晚就是你們倒霉的時刻，以我們的力量，絕對可以把你們全部生擒活捉，然後好好收拾你們！”

　說著，她向冰雨遞了個眼色，冰雨輕輕點頭，表示明白她的話同時是在向他解釋。原來母親突然改變計劃登上前台，是因為找到了最重要的反證，那麼她的確有充分理由繞過他采取雷霆行動。

　啊！

　冷汗一下子冒上後背，那一晚母親和她的手下們也去了，他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妥，如果他們是敵人，後果不堪設想，自己的功夫真的急待加強！

　上官瑤又道︰“本來沒那麼順利，幸好有另一方對辛教動手，我才能幸運得奪回權力，父親本來就想讓我繼承教主之位，因為我戀上你，你和幾位長老才不讓我……哼！”

　她狠狠瞪了顧、張二位長老一眼。兩人只好尷尬地低下頭。上官明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伸手將兩份報告招回手里，揚了揚︰“這是一個關鍵性的證據，我們根本就不是兄妹，你無權拒絕我的追求！當年我早就發現你不是我原來的哥哥，可惜爸爸媽媽都不信我，而你覺察到我的心意後，就象躲瘟疫一樣躲著我，動不動東躲西藏的，國外國內跑了個遍，嫂子有了身孕，還嚇得躲到紫龍省去生孩子，難道我就那麼可怕？是，當初我的追求是熱烈了一點，可能有點過火，但我又能如何，能殺了你們不成，你把我想成了什麼人！你說，你對得起我嗎，我！”

　範韋林、白冰冰、雪雨等盡皆驚異，他們從未見到過這樣說話、這樣表現的主人，她……她竟然在哭！

　上官明被妹妹的一番話說得愧疚不已。

　她說得沒錯，就算不能接受她的愛，他也不至于嚇得躲來躲去。這些年他一直在思考，如果當初他多一點耐心、多一點溝通，就根本不會發生飛機劫持事件，也不會讓雙方都痛苦了二十多年。

　他低聲道︰“瑤兒……我，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諒我，如果你願意，我會盡我的一切努力來補償你，你把他們娘倆還給我，我們大家都忘了從前……以後在一起好好地生活，好嗎？”

　“補償……一起生活……”上官瑤身形大顫，無力地坐回到沙發上。

　“是啊是啊，以前你不是總埋怨我不陪你嗎，現在我也不當這個教主了，有的是時間陪你了啊，就怕你煩呢，呵呵。”上官明熱切地望著她，目光中流露出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以他豁達的性格看來，話只要說開，事情都擺明白，那麼一切恩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迎望著他真誠的笑容，上官瑤臉色漸漸發白。

　她發現自己恨了他二十多年，算計了他十八年，竟然到此刻才真正了解他——生生將人家骨肉分離，換作其他人她早被恨到骨頭里，可他輕輕松松就把那段恩仇拋開，願意接納自己，何其難得！

　“瑤兒你……不願意？”上官明看不懂她了。

　上官瑤搖搖頭，向雪雨略一示意，雪雨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時返回時，身邊已多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一開始還有點遲疑，但猛然見到上官明，立即用盡全力飛奔過來，一下子撲到他身上，兩人激情擁抱，不顧一切地吻在一起。觀者無不動容，上官明的二夫人更是淚流滿面。

　冰雨細細打量那女子。顯然，她就是上官明的妻子，一看就是個美人，屬于那種賢妻良母型的女人，身段勻稱、高挑，只比上官明矮半頭，可能是因為相思過重，她的眼角已經有了很深的魚尾紋。

　看著看著，不知怎的，平靜下來的她躺在上官明懷里，安詳、母性，讓他有一點熟悉的感覺，除了天香，這是第二個給他類似感覺的人。

　想一想真有點汗顏，母親十八年來把這麼一個大活人關在冰山里，他這個當兒子的竟然完全被蒙在鼓里。今天的意外多得他都有點麻木了。

　正這樣想，余光里就見母親轉頭望向自己，他忙從上官明處移回目光，發現母親正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他，那里面有哀傷，有無奈，還有強烈的自責！

　冰雨禁不住戰栗起來。

　那邊廂的上官明興奮勁稍減，立即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左找右找，緊張地問妻子道︰“小薇，潭兒呢，我兒子潭兒在哪兒，他沒和你關在一起嗎？”

　被叫做小薇的大夫人抹了抹眼角，抬起淚眼，正待回答他的話，突然一眼看到冰雨，立時如中電擊般定住。

　此時，冰雨恰巧也向這邊望過來，當他們的視線踫到一處，他只覺一股暖流從對方眼中度入自己心里，他的反應和大夫人如出一轍，再不能動彈半分。一股濃郁到極點的感情瞬間即佔據了他心靈和身體的全部。

　那感情竟然是……親情！

　冰雨的心猛地抖了一下。空氣顯得沉重無比，好似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他，大家投注過來的眼神象箭一樣射在他身上，他好想逃，逃得遠遠的，不讓任何人找到，可惜偏偏身子一動不能動，他完全被某種不祥的預感震傻了！

　上官明也順著夫人的眼光看到冰雨，由于先入為主的關系，不以為然地道︰“哦，小薇，那是妹妹的兒子，你干嘛那樣看著人家……”

　薇夫人根本不理他，眼神仍直勾勾的與冰雨互視著，那種近乎貪婪的眼神讓上官明一下子領悟了她的意思，張口結舌地指著冰雨道︰“你的意思是……他，他就是潭兒！”

　薇夫人本能地咧嘴笑了，痴痴地囈語道︰“是他，是他，他就是我們的潭兒，妹妹沒騙我，他果然長成一個合格的男子漢了！”

　她忽然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老公，你不要怪妹妹，其實她一點兒也沒虐待我，該享受的我都能享受到，我只是不能和外界聯系而已，還有，雖然她不讓我和潭兒骨肉相見，但潭兒的消息和影像她一直有給我，你別怪她，好不好？”

　上官明溫柔地一笑，撫了撫她的頭發︰“怎麼會，我一直沒有怪她，當初是咱們的不是嘛。”

　听著他們的話，上官瑤無地自容得如坐針氈。她真的錯了，大錯特錯。要說上官明不怪她也便罷了，可是被自己關了十幾年的薇夫人也擁有如此豁達的心胸……

　她在心里下了一個重要決定︰等他們意識到她犯下了什麼樣的罪惡，任何處罰她都認！

　薇夫人在上官明的攙扶下，輕輕的、慢慢地走了一小步，猶豫地向已然抖成一團的冰雨伸出手，唯恐嚇到了他︰“潭兒，我的孩子，過來，我是你的媽媽啊！”

　冰雨的臉“唰”的一下變得煞白，他搖著頭，劇烈地搖頭。

　上官明是個直性子人，並未注意到冰雨的異樣，他哈哈大笑，豪爽地道︰“小雨，好小子，原來你就是我兒子！快來，讓爸爸抱抱！”

　冰雨伸手抓住胸口、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對了，母親，只要母親否認，他們說上天也不是事實。

　可當他懷著最後一絲希望惶然望向上官瑤，卻見她慚愧地低著頭不敢看他，他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就在此時，從臥室內突然傳出一聲大吼︰“小雨——臭老公——你這死小子跑哪兒去啦，新婚第一天你就把新娘子扔下了啊，你想死啊——”

　听到這一聲，室內所有人盡皆變色。上官瑤、上官明、薇夫人和二夫人尤甚。

　那是雨涵的聲音！

　心思電轉，大家迅速理清了這趟事︰冰雨是上官明和薇夫人的兒子，而上官芙是上官明和他二夫人的女兒，那麼他們就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他們卻于昨天洞房！

　每個人心頭都浮起兩個驚天動地的大字︰亂倫！

　“吱呀！”門開。

　雨涵身著一身齊膝睡裙，先不管三七二十一伸了一個動人無比的懶腰，然後撓著頭走了出來，一邊向大家打著招呼，“大家早啊，都來了哈，不好意思，見笑見笑，本姑娘起晚了點，不過也不怪我啊，你們是不知道，我家這小雨同學辦起那事來，那真是生龍活虎虎嘯龍吟龍騰虎躍，一直折騰我到天明，也不想想本姑娘還是個處女耶，真是的，一點兒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咦，老公，你干嘛那副死樣子看著我，這什麼表情，欠踹啊——”

　她環顧一圈，發覺不僅是冰雨，大家都用各種怪怪的眼神呆望著她。

　冰雨喃喃了幾句什麼，她沒有听清，向前俯身，踮起小腳丫奇怪地問︰“小雨老公，你說什麼？”

　冰雨伸手摸上她的臉蛋，兩行清淚不知何時已奪眶而出，他抱住她，以只有她能听見的聲音耳語道︰“雨涵，我對不起你，把我忘了吧，你說的不錯，我是個罪人，只有一死，才能洗清我的罪惡！”

　罪惡？只有一死！？

　雨涵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伸手便去抓他，剛剛踫到他衣角就見他的身形倏的退後，下一刻眼前已失了他的蹤影。

　“不要啊小雨！”她悲鳴著向外追去，跑得急了，沒留神腳下一滑向下便倒。

　“小心！”

　冰雨的功夫一下子好象上漲數倍，施展輕功遁走的時候，包括上官瑤在內沒有一人反應過來，此時見雨涵就要摔倒，他們連忙齊齊伸手去扶，動作最快的依然是上官瑤。

　在她的手指馬上就要觸到雨涵的胳膊時，室內突然刮起一陣怪風，卷起雨涵一閃即沒！

　在場眾人只有上官瑤勉強看清那陣風實際上是一個女人。能當著她的面這樣子劫人，對方的功夫簡直強得變態，她面色大變，當先追出門去，余人也一窩蜂似的跟出。

　冰雨的家建在半山腰，四外視野開闊，他們一眼就看見通往冰峰之巔的路上正有兩個人影不斷攀升，忙展開輕功向上疾追。

　冰雨以閃電般的速度快速向雲夢山峰頂飛升。

　羞、憤、怒、怨種種心情同時壓迫著他，讓他瘋狂，讓他有一種想要毀滅自己的欲望！

　山峰間回蕩著眾多聲音，亂哄哄地都在呼喚他，最近的應該是一個女人，是雨涵嗎？不，她不會武功，不可能跟得上他。

　他拋開一切想法，未有停留，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向上，向上，然後跳下去，死去，不要升天堂，直接下地獄！

　破而後立。

　無意間，冰功的要旨，在這機緣巧合的時刻被他發揮到極致。

　壓抑的潛力從他身體的每一處細胞升騰起來，每一時每一刻冰功都在大踏步的前進，飛速攻過平時牢不可破的瓶頸，他清楚地感覺到冰功越過了第三層、第四層、第五層、第六層，正向第七層邁進，血液經受不住強大氣機的高速運轉，他的五官都在向外滲血，拋散于空中，落在他身後的雪地上，觸目驚心！

　他嘲笑自己︰哈哈，武功再強又有什麼用呢，能抹去犯下的罪惡嗎？不，只有死，只有離開這個世界才是解脫的唯一辦法。

　世界昏暗！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一空，壯闊的雲夢山脈就在腳下，到了，終于到了！

　他的腳步略略一停。

　“再見了，親人們，再見了，咕嚕，再見了，雨涵、天香、玲瓏，還有恐龍妹妹，很可惜，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問你的名字……”

　他涌身從六千八百七十米的雲夢山主峰上跳了下去。

　頓時，雪峰間，響起撕心裂肺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