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棒棒糖小女孩

晚風輕吹，天邊斜掛著大如圓盤的新月星，散發出皎潔的光芒，街上華燈初上，人流如織。楊遠風一家三口加一個周尚「財主」坐上了開往中華洲航天港的磁懸浮軌道車。

在這個時代，由於人口繁多，空中交通擁擠不堪。因此，國家對於能夠在大氣層中飛行的交通工具統統課以重稅，小飛行車與空中客車都成為了有身份地位、有財有勢的頭面人物才能夠享受到的代步工具。

而楊遠風此時不過是一個小商人，頂多算是一個比較優秀、大有發展前途的小商人，因此只能選擇乘坐磁懸浮軌道車，好在磁懸浮軌道車也並不比空中客車慢多少。楊遠風在車上包了兩個包廂，一個給周尚使用。

這時，四人圍坐在包廂中的餐桌四周，余康正在狼吞虎嚥著。其實，余康並不餓，自從剛才練功醒來，雖然一天沒有吃東西，他也沒有一點餓意。他不是餓，他是饞。

楊琴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的碟子變成為底朝天，有好多菜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伸筷子呀。周尚笑道：「看小伙子吃得龍精虎猛的，長大一定有出息，幾歲啦？」

余康怎麼看這位大叔怎麼不順眼，沒有理他。楊琴接口道：「我哥哥七歲了，叔叔幾歲了呀？」楊遠風與周尚不禁同時哈哈大笑。

楊遠風對周尚道：「這次，我帶我們家兩個小的見見世面，你這老滑頭不要把小孩子帶壞了。如果我們家小康變成你這樣老奸巨滑的，我就要頭痛囉。」

周尚笑道：「我這不叫老奸巨滑，叫做深謀遠略，懂不懂，哈哈，深謀遠略。」余康接口道：「書上說，叔叔你這樣的叫老狐狸，就是怪獸的一種嘛。」

楊遠風一聽，笑道：「小康，不許對財主叔叔沒禮貌，沒大沒小的。」周尚兩手一攤道：「有什麼樣的老的，就有什麼樣的小的，我什麼時候是財主叔叔了？」一室皆笑。

過了一會兒，周尚道：「軌道車馬上就要進入江夏地區了，江夏地區可是我們華夏帝國最富有的地區呀，簡直就是大財主的集中營，我這個財主叔叔在這裡可就要變成窮光蛋叔叔了。」

江夏本來是華夏帝國的糧倉，隨著經濟的發展，許多礦物星球被發現後，普通礦產也變得越來越不值錢，反而糧食由於產出有限，加上人口的大量增長，因此變得越來越昂貴。

而江夏地區又集中了除六大家族外的幾乎80%以上大世家，這些大世家用倒賣糧食得到的大量資金進行貿易活動，贊助宇宙探險者。風險投資的利潤是巨大的，雖然許多宇宙探險者最終成為了宇宙的塵埃，但還是有許多人發現了各種各樣的富礦星球，帶來了超乎想像的利益。

更有甚者的是，還有一些人居然發現了可移民星球，這是國家、貿易總會、宇宙探險者協會三方都有巨額獎勵的。所有的好處，大部分都被這些充當贊助者的大世家、大商人拿走了。所以說，江夏地區是大財主的集中營一點也不誇張。

江夏地區也是華夏帝國古文明、古傳統保持的最好的地區，文風鼎盛，學府如雲。而且大部分娛樂場所在這裡都不禁止，包括傳統的青樓、酒肆、賭坊、戲院。華夏帝國幾乎所有的立體影、視、歌、劇都在這裡製作完成，影視明星薈萃。宗教在這科技高度發達的現在，不但沒有滅絕，反而在這裡得到了發揚光大，寺廟聳立，寶塔如林。

江夏地區處在新地球的北半球溫帶季風氣候區，一年四季分明、土地肥美，山河俊秀、文采風流，一千多年來培育出無數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實為目前已知的人類最繁華的地區。

有人說：華夏帝國的首都為中都，而人類的首都在江夏。還有人說：掌握了江夏就等於掌握了華夏帝國。

楊遠風乘機給兩小上起了地理課，不厭其煩地介紹起江夏的地理常識來，著重說明江夏對於華夏帝國的重要性，也不管兩小年紀幼小，聽不聽得懂。

正說著，江夏到了。透過車窗望出去，在這初春的夜晚，無數的霓虹燈散發出五彩繽紛的螢光，仿如星海般一望無際。車行過半個小時後，還是漫無邊際的霓虹燈，此時竟然已經分不清楚那裡是城市那裡才是鄉村。

周尚這時道：「明天早上天剛剛亮時，我們就能過江夏地區看到峙州地峽了，航天港就在峙州地峽的最南端，天不早了，我去睡覺了，明天還要裝貨去軌道中轉空間站。」說著，他回自己的包間去了。

楊長風對兩小道：「那你們也去睡覺吧，我練功了。」這麼多年來，楊長風勤奮慣了，每有空閒，就練功不綴。他一直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人生就是腳踏實地的登高。

早在四十年前，他就用練功取代了睡覺。要不是兩小年齡尚幼，他一定也要兩小練功的，對於兩小自身修煉方面，他是非常嚴格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正午時分，磁懸浮軌道車終於到達了中華洲航天港。

1000多年前人類剛剛到達新地球時，用拆卸下來的移民宇宙飛船外殼、零部件在這裡建造了最初的龐大航天港，後來毀於幾百年前的戰火中。這個航天港是後來建造的，雖然沒有原來的壯觀，但也是目前新地球上最大的航天港了。

大型宇宙飛船由於重力的關係，不太會直接降落到新地球上，那麼龐大的體積噸位，擺脫新地球的引力時，需要消耗的能源太多了，不合算。在這個航天港中起降的多是小型的宇宙飛船，一般不超過100萬噸級，多數只有十萬噸級左右。周尚親戚的飛船就是十萬噸級的。

這次，楊遠風搞了10萬噸的高級衣料，正好可以用這艘飛船一次運完。10萬噸高級衣料對於楊遠風來說是很大的一筆買賣了，這個一向穩紮穩打的人這回也有點冒險了。畢竟，星級交易利潤空間很大，不是洲際貿易可比，更不要說國內貿易了。

航天港地近赤道。

迎著東華洋上吹來的涼爽海風，頂著新太陽系壯年太陽的炙熱陽光，楊遠風一行人離開了喧鬧的車站，走入了宇航城龐大的陰影中。

人來人往，商人、裝卸貨機器人、旅遊者團隊、工作人員等等，宇航城中到處都是春風滿面的人，熱鬧非凡。楊遠風一時迷失了方向，只能拉緊兩小，跟在周尚身後亦步亦趨。

迎面走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周尚快步向前說道：「哪能勞駕您親自迎出來呢？這是貨主，我的好友楊遠風，他領家裡兩個小孩出來坐飛船見見世面。」

一邊又對楊遠風介紹到：「這是我的二外公支虹天，峙州支氏族人，今年已經212歲高壽了，還親自駕駛飛船，老當益壯啊。」

峙州地區是聯接北中華洲與南中華洲的要地，與原地球上的中美洲相似。但高山林立、叢林遍地，人口稀少，支氏一族是峙州地區最大也是唯一的世家，家主世襲公爵，榮貴顯耀。由於近水樓台的緣故，許多從航天港出發的小型宇宙飛船船主都是支氏族人。

楊遠風立刻走上前行禮道：「老人家好，這是我的兩個孩子，一路上要靠您多加照顧了。」又對兩小道：「你們快叫長輩。」

余康立刻上前，滿臉擺出天真無邪的燦爛笑容道：「老爺爺好，老爺爺好神氣啊，長得像仙翁一樣，還會開宇宙飛船，真是太厲害了，我以後也像老爺爺一樣會開飛船就好了，我愛老爺爺。」

支虹天豪爽的哈哈大笑，摸了摸余康的大腦袋道：「這孩子真懂事，聰明伶俐，一看就知以後前途無量。哈哈，今天我真高興。我領你們進去吧，先把貨物交接好，前面我找熟人已經打聽好了，你們的十萬噸貨品今天凌晨就運到了，一千噸一個大型集裝箱，一共一百個集裝箱，正好裝滿我飛船的貨倉，不用我再費事找貨主來填補空倉，我還要謝謝你們哩，運費就再給你們降低一些吧。」一邊說一邊高興地牽著余康的小手帶頭走了進去，主動為余康介紹起航天港來。

周尚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余康，又看了看楊遠風，一臉奸笑道：「什麼時候你教出了這樣的馬屁精，還一拍就靈，我都要向他學習了。」楊長風一邊牽住楊琴的手跟著走了進去，一邊道：「這叫童言無忌，兒童是不會撒謊的。」

周尚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前面支虹天叫道：「周尚，你愣在那裡幹什麼？這麼大人了還沒有小孩懂事，一臉奸詐的模樣，把精明都寫在臉上了，沒出息的小子，快跟上來。」周尚哭喪著臉，滿臉無可奈何跟了進去。

到宇航城貨倉交換了單據憑證後，支虹天牽著余康的小手帶著眾人走向了停在航天發射場的自己的飛船。由於發射場位居赤道，一般飛船發射都是水平發射或小角度發射，沿著新地球的緯度線切線，藉著星球自轉的慣性升空。這樣可以節約能耗。

余康看到這是一艘米色的飛船，裝卸機器人正在用粗壯的機械臂把一隻隻龐大的集裝箱送入飛船貨倉。余康道：「老爺爺，等一下進入飛船後，我想和你在一起，看你駕駛飛船可以嗎？我想看老爺爺駕駛飛船的英姿。」

支虹天看著裝出可憐巴巴神態的余康，明知這不合規矩，但是實在不忍心拒絕，於是點了點頭，道：「那你等一下可要聽話哦，在駕駛艙內不能亂摸的，不然要出大事的哦。」

余康興奮的又蹦跳起來，道：「我不會亂摸，我不會亂摸，保證只看不摸。」楊遠風在旁邊無奈地搖了搖頭。眾人走入了飛船，余康隨著支虹天走入駕駛艙。

兩個小時後，飛船準備升空。

隨著倒計時的聲音響起，支虹天轉頭對趕跑了副駕駛員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余康道：「你功夫修煉得怎樣呀？爺爺這艘飛船由於比較小，為了省出艙位多放貨，沒有加裝重力平衡裝置，只有一個重力發生器，用來在太空中產生重力的。等一下重力加速度可是會很厲害的哦，功夫不好的話會覺得身體好沉好沉，很難受的。不過爺爺為了照顧你們兩個小孩會開慢一些的，你放心啦。」

余康點了點頭，這時倒計時完畢，飛船呼嘯一聲，升天而去。

衝出了大氣平流層，衝出了電離層。余康覺得身子一輕，接著，重力又恢復了正常。望向舷窗外，啊，星星真漂亮啊，沒有了大氣的阻隔，星星不再閃爍，但是，這可是滿天的繁星啊，清晰無比。

余康興奮了，不停的問這問那的，支虹天不知疲倦的解釋著，對於一個七歲的小男孩的領悟力，他感到驚奇無比。余康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覺得自從昨天練功練得把體內經脈煉化了之後，自己好像感覺不一樣了，平時搞不懂的東西，現在想一下就懂了。他不敢告訴大舅舅自己練功的事，怕挨罵嘛。

短短的一個小時中，余康居然靠支虹天的解說，自信已經學會了駕駛飛船，而且大大的增長了見識。

一個小時後，飛船與軌道中轉空間站港口的一個船埠開始對接。龐大的空間站沿著深空軌道繞新地球運轉，它就像一個城市般孤懸在夜空中，空間站中飯廳、娛樂廳、遊戲廳等等一應俱全。

對接完成後，周尚去聯繫租用太陽能帆船的艙位了。楊遠風千恩萬謝的與支虹天告辭後，趁裝卸貨的空閒時間，帶兩小進入空間站觀光一番。

周圍轉了一圈後，一大兩小又回到了大堂中。這時，楊琴看見一個年齡相仿的小女孩含著一根棒棒糖，滿臉幸福的跟著前面一個大人走入了一間屋子，於是對楊遠風直叫肚子餓了。

楊遠風一看，前面那間屋子掛了一塊招牌：太空餐廳。大招牌上還印有一大塊烤得金黃的烤肉。微微一笑，楊遠風道：「都知道小康嘴饞，不知道我們琴琴也嘴饞吶，走，我們去嘗嘗太空餐去。」

楊琴撅嘴道：「我才不饞吶，前面在車上，東西都叫哥哥吃了。」一邊不服地辯解著，一邊跟在楊遠風身後走進了餐廳。

這個餐廳的位置正對著新地球，透過餐廳一邊的舷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新地球上的海洋與大洲，甚至高山峻嶺也可以分辨得出。

三人在緊靠舷窗的位置找了一個空桌。團團坐下後，余康發現邊上一桌就坐著那個棒棒糖小女孩，穿著漂亮的厚裙子，梳著可愛的髮髻，頭高高地翹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舷窗外的景色，一副高傲的樣子。

余康看的生氣，心想有什麼好驕傲的，於是向小女孩扮了一個鬼臉，吐吐舌頭。恰好這時小女孩回過頭來，看到余康扮的鬼臉後，生氣地撅撅小嘴，哼了一聲，給了他一個白眼。

楊遠風點了菜與飲料後，指著舷窗外的新地球，又給兩小上起了地理課：「看這外面我們生活的新地球，我們華夏帝國就是那塊像啞鈴一般的大陸，南北大，中央靠近赤道處狹長，大陸東面的群島就是東華洋邦聯，東面的大洋叫東華洋，西面的就叫西華洋。隔西華洋與我們南中華洲相望的就是新美洲，是新美洲共和國的地方。隔東華洋與我們北中華洲相望的地方叫日月洲，是土地最大的洲，洲的西北面是日爾曼帝國，西南面是阿非利加帝國，東面是阿拉伯帝國，南面還有許多小國家。」

此時，當年人類大逃亡時的五大國，多數都實行了帝制，加強了中央集權，這是在當年東亞邦聯總統後來的華夏帝國開國皇帝黃岑的倡導下形成的。原因很簡單，為了打敗麥哲倫人，必須集合力量，實行軍人專制。而且，帝政的管理效率比聯邦或邦聯都高。

說到這裡，楊遠風喝了口低酒精飲料，又道：「我們華夏帝國在所有國家中人口是最多的，那你們知道我們國家的人口分佈情況嗎？」余康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國家人口都在北洲，南洲沒人。」

此時，棒棒糖小女孩忽然輕蔑地哼了一聲，插嘴道：「不懂裝懂，老師，我們家不就在南洲的東面開闢了很大的土地，吸引了很多移民，哼！南洲現在人多著吶。」小女孩的聲音又甜又脆，後半句是對邊上那個老者說的。

余康這才發現棒棒糖小女孩身邊坐著一個清癯的老者，身後還立著兩個彪形大漢，好像是保鏢。

明明知道小女孩說得有理，余康還是死不服氣，斜著眼說道：「南洲的人是野人，不算是人。」楊遠風呵責道：「小康，不許無理！」才對對面清癯的老者賠禮道：「小孩子不懂事，望莫要生氣。」老者擺擺手示意不礙事。

余康斜眼看到棒棒糖小女孩一副得意的樣子，心中有氣，就學著大人的口吻逗她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幾歲呀。」棒棒糖小女孩生氣道：「憑什麼叫人家小妹妹，你比人家大嗎？我看我就比你大，要叫姐姐才對！」

余康說道：「那好，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他故意把「小」字說得很重，但小女孩並沒有注意到，面色稍微好了一點，說道：「你好沒有禮貌噢，媽媽說過，問一個尊貴的女士名字前，一個有修養的騎士應該先把自己的名字報出來的。」

余康心想：去你的騎士，騎士很值錢嗎？我還不要做哩。口中卻道：「我叫余康，小小姐姐叫什麼呢？」這回「小小」說得很輕。小女孩這才說道：「應該叫芳名，我芳名是侯麗韞。」

余康道：「哦，侯麗韞，不錯，好高明的名字。你來航天港做什麼？來旅遊嗎？」小女孩侯麗韞道：「我老師是大科學家，好像搞機械很有名的，這次聽說新月星有新的礦石什麼的，去考察研究的，我陪老師一起去考察研究。」

余康再也忍不住了，心想：你屁大的一個小丫頭懂什麼考察研究？歲數最多與我差不多大，我還不懂哩，怎麼能允許你懂？心中想什麼就說了出來：「小小的小毛丫頭還懂考察研究，真稀奇，真稀奇！」

侯麗韞大怒：「你又懂什麼呢？野小子，哼！」余康剛想反嘴，楊遠風瞪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不要惹是生非了，吃完就走吧。」接著連連對那個清癯的老者道歉。

此時，楊遠風大概猜出了小女孩的來歷，可能是華夏六大家族中侯家的人。最近幾十年聽說侯家在南洲東部開闢了好大一片疆土，新發展了很多新市鎮。自己雖然也並不懼怕得罪權貴，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過了不一會兒，周尚來報，太陽能帆船的艙位已經租好了，四人一同離開，臨走時，余康還調皮的對小女孩做了個鬼臉，小女孩氣得嘴都要翹上天了。

一路無話，兩天後，太陽能帆船在新月星航天港著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