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 鮮血灌溉

當何奎拿著黃維的「遺詔」轉出假山時，唐禮年與陳大成的抵抗已經進入尾聲，兩人這時差不多都已力盡，劈出的真氣越來越稀薄，輾轉騰挪也越來越慢，要不是前段時間余康派人送來丹藥，讓他們的修為前進了一大步，他們早就不支了。

何奎使用傳音對場中的隊長吩咐了幾聲，然後就帶人向御用大辦公室奔去。

才進入大辦公室，一個小隊長就跑上前來立正敬禮道：「報告！傳國玉璽已經找到。」說著，把一枚精緻的印章遞給何奎。

何奎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這是一枚十公分大小的翠綠色印章，晶瑩剔透，說它是玉製的又不像，不知是何材料製成，中間藏有印泥，臨來時黃典曾經對他說過，這印泥也是特製的，成分極其複雜，有些材料不是尋常就能得到的。

左右看看，他發現整枚印章根本就不是雕刻出來的，倒像是天然生成一般，看似不假，又仔細詢問了小隊長得到的過程，他終於確定這就是真正的傳國玉璽。

何奎急忙在一片凌亂的大辦公桌上攤開「遺詔」，把玉璽印了上去。提起玉璽向紙上看了看，暗紅色的大印彷彿是這張紙造出來時就已經存在一般，他知道印泥中的有些物質是放射性的，印到紙上後與紙張產生了原子反應，所以就成為這般模樣。因為現代人經過多少代基因改造後，根本就不怕輻射，不然也不能翱翔宇宙，所以使用的東西許多都帶有放射性，在兩千年前這是不可能的。

舉著「遺詔」又端詳一番，何奎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態，把「遺詔」收好後，他就讓小隊長去忠勇王府報信了。

再說陳大成與唐禮年本來已經自忖必死，但是打到後來，他們忽然發覺自己的壓力似乎減輕了不少，而且對方攻擊起來越來越無精打采。

危急關頭，他們也不虞有它，只是以為敵人也沒力了，於是心中開始燃起了希望。兩人全力運氣，向著同一方向猛的一擊，包圍的圈子果然被他們打出一個缺口，大喜之下，兩人全力外竄。

敵人馬上大叫著向他們追去，可是這些「鼠輩」似乎剛才用力過度，腿都軟了，怎麼也跑不過他們。興奮之下的兩人，不覺互相鼓勵，越跑越快，哪還像平時不死不休的冤家對頭？

一追一逃，沒多大工夫雙方就跑過了大半個皇宮，兩人看到哪裡人少就向哪裡逃，在離地一尺的低空掠飛，其快無比。

終於看到皇宮的宮牆了，兩人大喜過望，正在他們要用盡最後力氣越過宮牆時，陳偉傑忽然在一個刺客的帶領下出現在宮牆上，身後還跟著大票的憲兵。

「小傑！還愣著幹嘛，快擒拿刺客呀！」陳大成馬上喊叫道。

誰知陳偉傑臉上居然帶著獰笑，站在那裡不聲不響，而他背後的憲兵們卻呼啦啦包圍上來，把兩人團團圍住，圍得水洩不通。

兩人一楞之後馬上反應過來，這次的刺殺事件多數是陳偉傑所幹的，就算他不是主謀，也和他脫不了關係，因為在他憲兵的包圍下，如此大批的刺客是怎樣混進宮的呢？

陳大成大聲苛責起來：「小傑，本來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忽然開始學好，沒想到你卻是陰謀犯上不敬！現在馬上撤去軍隊，迎出皇帝陛下，我還可以在陛下面前為你求情，不然的話，你將死無全屍！」

陳偉傑哼了一聲，揮揮手，兩名士兵抬了一個屍身過來，陳大成與唐禮年一看，這不是黃維是誰？

陳大成立即雙目赤紅，嘶聲道：「畜牲！你……你竟然謀刺了皇帝陛下，我……我……」他本來差不多已經力盡，這時陡聞此事，禁不住氣血上湧，喉嚨口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陳偉傑見到祖父的樣子，心中嚇了一跳，不知不覺向後退了幾步，在祖父長年累月的積威下，他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這時唐禮年長歎一聲，平靜地說道：「這次事件是不是黃典策劃的？唉……我早該想到是他了……管非前來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當時如果早作防範，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陳偉傑道：「管非前來告訴你？哼哼，余康那夥人遲早都得死，那個管非也活不久了！」

「畜牲！你給我跪下，我今天就要執行家法，斃了你這個不肖子孫！」陳大成嘶吼道。

陳偉傑心中一顫，又退後兩步，道：「你……你還當是以前嗎？告訴你，時代變了，你們一群人主宰帝國的時代已經結束，帝國被你們搞得民不聊生，貧富相差懸殊，我們要改革這個世界，要把貴族寄生蟲徹底打垮！把大世家全部摧毀！」

陳大成又噴了口血，道：「你有能力嗎？難道我就不想？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就夢想這麼幹，可現實又如何？還不是被這個世界同化！我都改變不了，你還想改變？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陳偉傑聽到祖父又說他人不人、鬼不鬼，心中的怨恨不可遏制，臉上出現歇斯底里的神情，尖聲叫道：「我人不人、鬼不鬼？還不是你害的，這些年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他發狂般的一揮掌，一道粗大的真氣破體而出，正中陳大成胸口，陳大成被打得飛了起來，口中鮮血連連噴出。

包圍著的憲兵們不覺向前走了幾步，以防他們兔脫。這些憲兵大多數也出身貧苦，沒辦法才來當兵的，在中都城貴族又多，平時受夠了貴族老爺的氣，見到陳偉傑要實行改革的心胸抱負，不覺對他心生敬意。本來他們見到長官要謀反，還心中慌亂不堪，這時卻堅定了跟隨陳偉傑的決心。

唐禮年忽然道：「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會死！唉……人生匆匆百八十年，世事無常呀……」他陡然逆運真氣，轟的一聲血肉橫飛，強大的衝擊波向四面發散出去，血肉變成了細胞，細胞還原成了分子，分子還原成了原子……

一些修為較低的士兵被沖翻在地，場面一片混亂，而唐禮年已經化作了基本粒子，什麼都沒留下。

陳大成本已不支的身軀又受此重擊，攤在地上，雙目無光，乾癟的嘴唇動了動，陳偉傑小心翼翼走到祖父身邊，看著他剎那間老了不知多少歲的臉龐，心中不覺無限感慨，剛才的歇斯底里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不忍之色。

「小傑……你是不是受小情唆使的？」陳大成勉強說出這些話。他此時已經進入迴光返照階段，腦子忽然清醒過來。

「為什麼我要受她唆使？」陳偉傑不服氣地說道。

「依你的個性……你是不敢做這些事情的……」陳大成斷斷續續說道。

「胡說！我有什麼不敢的！你……你到死了也瞧不起我！」陳偉傑憤慨地說道。

「咳……咳咳，爺爺不是瞧不起你……咳……你本來就是這樣……」陳大成一句話還沒說完，就頭一歪，走遠了。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陳偉傑嘶聲狂喊，蹲下身體，死命地搖著陳大成的屍身，希望爺爺能聽到他的吶喊，可惜陳大成永遠聽不到了。

搖了一會兒，陳偉傑停下手來，兩眼空洞地望著爺爺，就這麼蹲在新月星的柔和光線中，好久好久……

「唐禮年與那個老不死的都走了嗎？」陳曉情拿著何奎遞給她的傳國玉璽看了看，隨手丟給黃典，平靜地問何奎道。

「稟告長公主殿下，那兩位都已經歸天了。」何奎恭敬地說道。

陳曉情聞言愣了愣，心中湧起一絲傷感，陳大成儘管強迫她嫁給余康，但小時候還是對她不錯，她自小就比哥哥討人喜歡，又聰慧可人，憑良心說陳大成還是很喜歡這個孫女的。

眼光黯淡了一會兒後，她吩咐道：「你等會兒去下令厚葬那個死老頭子，還有，等一會兒帶人跟我去陳府，要是有誰不服，你馬上指揮屬下殺了那些該死的人。」

何奎點了點頭。

陳曉情又遲疑道：「那個……我家那個死老頭子是如何……」

何奎急忙道：「他們功夫高超，他與唐相爺都殺出重圍到了宮牆外，然後被陳司令帶領憲兵圍住，唐王爺是爆體自殺的，陳王爺受了波及，力盡後內腑受了震動，最後吐血而亡。」

陳曉情一聽，回過頭來，雙眼冷冰冰的死死盯住何奎，何奎低下頭去，忽然陳曉情淡紫色真氣離體而出，轟的一聲擊在何奎胸口，何奎立即飛了出去，撞翻了三隻桌子、四把椅子。

何奎站起身來，還是低著頭，陳曉情又想繼續揍他，黃典急忙勸道：「曉情，有話好說，別再打他了，無論如何他今夜總是立了大功的呀！」

陳曉情哼了一聲，道：「何奎！你老實點兒，說！為什麼把這兩個老頭子放出宮去，這樣做豈不是讓那些憲兵知道了我們謀反的事情了？不要告訴我說你們沒能力攔下他們！」

黃典又勸道：「反正那些憲兵就是不看到，猜也猜得出，還是別為難何將軍了。」

陳曉情生氣道：「那可不一樣，他們猜就讓他們猜去，畢竟這是猜測，現在他們可是親眼見到了！何奎，你給我老實交待！」

何奎哭喪著臉道：「如果沒人知道，保不定您會事後殺了我們滅口……」

陳曉情一愣，臉色轉為緩和，道：「原來你還蠻會打小算盤的，其實你只要對我忠心耿耿，我還捨得殺你不成？哼！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何奎立馬躬身道謝，又對黃典大聲稱謝，感謝他為自己求情。黃典得意地擺擺手，連說沒關係。

陳曉情想了想道：「我哥哥呢？」

何奎道：「我寫了一份假詔書，說是唐家謀殺了皇帝與陳王爺，蓋上那個玉璽印章後，陳司令帶著它去剿滅唐家了。」

陳曉情點頭道：「你馬上領人去佔領軍部，通知卡達接管帝國所有宇宙艦隊，並派出一支艦隊守衛在新地球的外太空，幹完這事後，就帶人過來跟著我去我家裡。」

何奎點頭後，立即出去辦事了。

這時梅山走了進來，道：「長公主殿下，克萊老頭已經被我領人看管起來，您看是不是……」

陳曉情不耐煩道：「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趕緊把他就地正法，還不快去！」梅山立即躬身領命。

陳曉情又道：「他死後，馬上對外宣佈，他帶憲兵守衛皇宮，反而勾結唐禮年帶來的刺客，罪無可恕，已經伏法。噢，還有，把帝國中央主要的大臣全部看管起來，如果誰有異動，立即槍決，然後就說他與唐家密謀叛變！」

梅山連連點頭，陳曉情揮揮玉手，梅山恭敬的背著身退了出去。

兩萬多名憲兵在暗夜裡團團圍住了唐府，四架太陽燈放射出的強光把整個唐府照得亮如白晝，一個士兵拿著擴音機大聲叫嚷，無非是說讓那些華家、張家、侯家、趙家的人趕快撤離，唐家犯了謀反大罪，必須全家投降，敢於反抗者就地正法。

六大世家累代通婚，許多華、張、侯、趙的家人過來中都時，都會選擇住在唐家，一方面便於交流感情，另一方面也因為唐家勢大，大樹底下好乘涼。可是今天這棵大樹馬上就要倒下了，俗話說樹倒猢猻散，於是無數張姓、華姓、侯姓、趙姓的人急急忙忙跑了出來，連許多嫁入其它家族的唐家婦女也跟了出來。

這時在唐老爺子的病榻前，聚著唐家的所有頭面人物。

唐老爺子勉強睜開雙眼，用微弱的聲音道：「禮年還沒回來嗎？」他已經聽到了高分貝擴音機的叫喊聲。

「老爺子，還沒有。」唐府的管家唐成小聲說道。

「看來他已經遭遇不測了，唉……你們能混出去的就趕緊走吧，混不出去的也就認命吧，就是投降他們也不可能讓你們活下去的……」唐老爺子儘管病魔纏身，已經到了彌留時刻，但多年來的政治鬥爭使他非常明白這一次的結局。

唐成安慰道：「是陳偉傑這廝帶人來的，他平時就與黃典勾勾搭搭，現在黃典弒兄篡位，這廝就充當了走狗，哼！以後定要他後悔。不過我們唐家這麼大的局面，他們應該不會把我們如何吧？也許暫時關押起來，只要熬過這一關，等到攝政王余康回來後，定能秉公處理！」

唐老爺子掙扎著搖搖頭，道：「沒用的，自古篡位者，有誰會顧惜生命的？我們唐家只要存在一天，就是擋住了他登上至尊之位的道路，混亂之下，絕無幸理。」

唐成沉默了。

唐老爺子又道：「娟娟跟著余康這小子不知道已經去了多遠的地方……咳……回不來了……我床頭櫃裡有一塊碎石頭……你給我拿出來……」

唐成心道，是不是老爺子已經糊塗了，都這時候了，還要拿一塊碎石頭？可又一想，也許他有著什麼深意，於是走到床頭櫃邊，打開櫃子，裡面只有這塊石頭，還用暗紅色的上等絲絨包得好好的。

唐成打開絲絨，把石頭拿出來，忽然發現這可能並不是什麼石頭，不知道用何物質製成，看起來好像是某個東西的碎片，他不覺非常奇怪。

把東西遞到唐老爺子面前後，唐老爺子睜開模糊的雙眼，看了看，道：「就是這塊東西……咳……它是我唐家家傳的物事……可能已經傳了幾十代了，故老相傳……可能對修煉有些用處，可是也不知道……咳……你帶著它想辦法混出去……咳……交給余康……」

唐成道：「是！我一定會讓攝政王給我們家報仇雪恨！」

唐老爺子微微一笑，道：「報仇嗎？咳咳……那就不必了……世人莫有一死，早死晚死也沒什麼分別……長生不老並不可貴，可貴的是生命的多姿多彩……浮雲生死……此生……」

他話未說完就安詳地閉起了眼睛，病榻邊的眾人一愣神，馬上失聲痛哭起來，也不知道為唐老爺子悲慼，還是為自己即將遭到屠戮而傷心。

唐老爺子死了，支撐帝國不倒的支柱就等於沒了。本來有他在，就算是病魔纏身、奄奄一息，那另四個大世家也不敢異動。可他這一去，等於是給整個帝國貴族們解去了束縛，維持平衡的砝碼沒了，勢必使那些割據一方的大軍閥開始蠢蠢欲動。

唐成對屋內眾人點了點頭，把那個碎片收藏好後，邁開大步，頭也不回，逕直出門而去。他要去完成唐老爺子交給他的最後任務。

又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外面的喊殺聲突然響起，無數的憲兵衝了進來，見人就砍，本來失去唐老爺子的唐家就等於是失去了主心骨，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鮮血從大門前的地上一直灑到後門，整個唐府染遍了鮮紅的血跡……

陳偉傑飄在空中目睹著這一切，低聲喃喃道：「任何革命都是需要鮮血來灌溉的啊，希望把唐家這貴族的大本營連根端掉，是吹響了滅亡貴族的號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