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斷刃(中)
「是覺嗎?」溫雅微微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可神經末梢傳來的劇烈痛感並沒有去除她眼前的景象。只是那截鐵條開始莫名地晃動起來,產生了一片模糊的紅色殘影,當那片令人心中不安的紅色再次變得清晰時,竟變成了一灘正四處流淌的鮮血。溫雅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想大聲叫喊,喉嚨卻彷彿被破布堵住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居心叵測,抗令不為,留你等何用?」有如半空中炸響的驚雷,一聲怒吼震得溫雅頭皮發麻,隨著視線的上移,那灘鮮血的源頭也出現下她的眼前,血,是從好幾具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古代軍士身上流下的!
還沒等溫雅看清這些身披皮甲死狀慘烈的軍士究竟是什麼人,身旁忽然竄出一個全身鐵鎧的武官,雙手緊握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刀,揮舞著向她迎面砍來,溫雅還來不及回應該如何躲閃,眼前的視角卻急劇變換起來,斜下探出的一條腿猛地蹬踏在那武官的腰腹處,出腳力量之大,讓溫雅瞬間聽見了武官肋骨斷裂的聲音。那武官負痛彎腰,身軀雖然不能再繼續往前衝,手中大刀卻換成單手抓持,依然來勢洶洶,劈頭蓋面地從半空中斜劃下來。危急時刻,溫雅的視線再次轉換,就好像自己親力而為那樣,不但巧妙地一側身躲過了大刀,整個人更凌空飛起,向那武官撲去。溫雅只覺得自己越是靠近那武官,武官臉上的神情就愈加驚恐起來。
突然,一條手臂如閃電般伸出,兩隻細長的手指毫不猶豫地刺進那武官的雙眼之中,陡然濺起的鮮血竟讓溫雅感同身受地臉上一熱。如此劇烈殘忍的打鬥,直把溫雅嚇得魂飛魄散。可更讓人吃驚的事情又發生了,那武官雖然發出一聲短促嘶啞的慘叫,卻剽悍無比地放開手中大刀,雙手同時牢牢地扣住了插傷他的那隻手臂!那隻手臂劇烈掙扎了一下,想用力掙脫,可惜晃動了幾次都沒能將插進武官眼眶中的兩隻手指拔出來。
緊接著,右側閃過一張劍眉星目的俊秀臉龐,那張面孔一晃即逝,溫雅微微一愣,只記得這人眼神異常銳利,旋即,一柄蛇形怪劍不知從何處晃出,從下至上貼近了那隻手臂,劍刃微微顫動之後,便浪出一輪耀眼的光芒。
那隻手臂被輕易地從小臂根部一分為二,斷臂向天空中噴灑的鮮血,遮住了刺眼的日光。
眼前的「景象」使溫雅心中壓抑到了極點,陡然間,她難以抑止地發出一聲長嚎,從地上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身後拔出了克力士長劍,用力往身旁一斬。
兩棵無辜的小樹被攔腰斬斷,枝葉交錯,簌簌有聲地在溫雅身邊滑落。
溫雅愣立了一會兒,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宇文已經沿著學校的幾條主幹道繞校走了好幾圈,遇上認識的學生就上前去打聽溫雅的下落,可惜誰也不知道此刻溫雅身在何方。眼看天邊一團烏雲逐漸聚集,空氣也逐漸變得潮濕悶熱,一場大雨將至,溫雅卻依然去向不明,宇文的心中不禁焦急起來。柏葉已經在學校外圍布下結界,如果一無所知的溫雅帶著克力士劍走出校外,一定會被柏葉所察覺,若讓柏葉先於自己找到溫雅,只怕溫雅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了。
第三次從博物館門前經過時,無為子老人突然從館內走出截住了宇文。
「看你三番兩次失魂落魄地從我這裡經過,究竟出什麼事了?」老人用敏銳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宇文。
「前輩,我一時疏忽,弄丟了一柄邪兵,能借用你的靈力幫我追蹤一下邪兵宿主嗎?」宇文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無為子曾經一路追蹤過柏葉。
「你又在胡說什麼?如果沒有相當規模的靈力波動,我是完全感覺不到的。難怪你一臉驚慌匆匆忙忙的,原來是把邪兵弄丟了啊!」無為子居然還呵呵一笑。
「前輩不要取笑了,現下情況有點危急,被邪兵附體的宿主是一個普通的女老師,我怕她會有危險。」
「上次是別離先生的孫女,這次又是那裡來的女老師?你小子總是這麼糾纏不清可不行。照你原先的說法,邪兵宿主不去傷害週遭的人就已經阿彌托佛了,宿主自身怎麼會有危險?」
「唉,到目前為止,這些邪兵宿主又有哪一個是有善終的?在暗處虎視眈眈盯著我們的柏葉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這柄脫離我們控制的邪兵啊!」宇文無奈地把手一攤。
宇文說到這裡,無為子的神情忽然有了變化,他面色嚴肅地沉吟許久,開口說道︰「你又提到了柏葉和邪兵,有些事情,我想差不多是時候告訴你了。你先處理手頭的事情,無論是否找回邪兵,今天晚上九點,來這裡找我。」
還沒等宇文答話,無為子已經轉身走上了博物館門前的台階。
「哎!前輩!」宇文叫出了聲。
「你還有什麼事?」老人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來。
「我……」宇文一時語塞,心中雖然有許多疑問,一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無為子輕聲笑了一下,忽然側身指著天邊滾滾而來的烏雲說道︰「你知道雷電究竟與什麼有關嗎?」
宇文一怔,不知道無為子為什麼會突然問起了這個,「雷電產生的原因比較多,晚輩傾向於冷熱空氣摩擦形成電荷的說法。」
無為子笑道︰「很久以前,我曾經寫信給你師父,說我正參修五雷大法。你師父在回信中說,這雷電力量的大小是與雷雨雲中冰晶含量的多寡有關的,微小的冰晶浮到雲層上空,大塊一點的冰球則落到雲層下部,兩者所攜帶的正負電荷便在雲層中形成高達百萬伏的電壓,而雷電產生的頻率,就取決於冰晶的數量。你師父還曾經戲言,只要他出手,便可讓我體驗雷神因陀羅的強大威力。唉!如果別離先生此刻就在你我身邊的話,以他五行之術的巔峰修為,一定能夠施法強行增加雷雲中冰晶的含量,那樣我也可以有機會施展畢生功力了。」
宇文抬頭看了看烏雲,自己雖然也曾修行五行之術,但靈力是會隨著距離的增長而自然減弱的,若要增加高空中雨雲的冰晶含量,真是談何容易。師父如果不是吹牛,那這份力透雲端的功力可就讓人匪夷所思了。
「前輩,你這麼說,難道是察覺了什麼危險嗎?莫非……柏葉又出現了?」想到這一層,宇文頓時警覺起來。
無為子未置可否,沉默片刻之後,低聲說道︰「你晚上來就是了。」說完,快步走進了博物館。
當溫雅從草叢中幽幽醒轉時,天色已經變得十分昏暗,她懵然地看了看四周,這才想起自己是暈倒在這裡了。
溫雅站起身來,拍了拍粘在褲子上的細草。昏迷前的一瞬間,她好像聽見有一個男人附在她的耳邊說了許多話。可那些當時聽來十釐清晰的話語,在醒來之後卻幾乎全忘記了,溫雅試著回憶了一下,只覺得腦袋有些發脹,起初所聽到的一切只剩下一點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唯一還有印象的,就是那男人說話的口音很是奇怪,發音基本不分平仄,倒和那些初學中文的老外有些相似。
她把手探到自己背上摸索了一下,脊背處一片光滑,只是冷風吹進單薄的襯衣裡,讓溫雅不禁打了個噴嚏。她實在難以想像,昏迷前自己竟然從背上抽出了那柄蛇形怪劍。而現下那蛇劍又不見了蹤影,看來它又像先前一樣,自行附入自己體內去了。
「難道真是黃粱一夢?」溫雅按住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語道。可昏迷之前的聽和覺依然牢牢地印在她的腦海中,特別是最後看見的那一幕
殺,讓溫雅現下還有些心有餘悸。另外,現下的她居然能感覺到有一種異樣的心跳正在體內搏動,和自己正常的脈搏此起彼伏,就像……就像有另一個人潛伏在自己的身體裡!
溫雅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突然十分迫切地想見到宇文,關於這柄怪劍,關於那些覺,也許只有宇文樹學才能解釋她所碰上的一切。
「溫雅老師!真的是你嗎?太好了!」忽然間,一個聲音在溫雅身後響起。溫雅一驚,連忙回頭。
一個面容秀氣的陌生女孩站在溫雅面前,正微笑著望著她。
「你是……」溫雅覺得有些奇怪。
「我是宇文老師的學生,是宇文老師叫我來的,他現下正四處找你呢。」女孩子的笑容讓人覺得十分親切。
「宇文老師真的在四處找我?」溫雅心中微微一甜。
「是啊,你快跟我過去吧。」女孩子大方地伸手過來牽住了溫雅。
溫雅跟在那女孩的身後走出了樹林,冷清的大路上依然沒有行人,只偶爾有一兩隻老鴰在空中掠過,留下幾聲淒啞的叫喊。
沿著大路往前走了幾步,溫雅看了看陰冷的四周,突然停下了腳步。
「老師怎麼啦?」女孩有些不解地回頭看著溫雅。
「你怎麼會想到來這裡找我呢?」溫雅的神情變得嚴峻起來,「南門這邊出去,就是一片尚未開發的荒涼河溝,平日裡很少會有人走到這邊來,更不要說有女學生獨自一人過來了。你不害怕嗎?」
女孩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又開口說道︰「我不是一個人過來的,那邊還有一個男生,他在另外一片樹林裡找你呢。」說完,她抬手一指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