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黃雀(上)
突然消失的怪異女生讓凶暴的隋凌呆愣了片刻,插入地面的彎刀也沒有立刻拔出來。當他回應過來應該另尋一個目標時,那些學生們早已尖叫著四處散開。
「幹嘛要躲開我啊……我的刀這麼快,你們不會覺得痛的……」隋凌有如野獸一般的目光掃視著靠在牆邊瑟瑟發抖的學生們,說話的聲音也越發地陰森了。
「他們確實不會痛,但我保證你會很痛!」一個凝重的聲音突然在隋凌身後響起,隋凌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宇文快步殺到了,他冷笑一聲,手臂上的肌肉猛地一下繃緊,欲圖拔刀回擊身後的突襲者。
誰知這一拔之下,賽施爾長刀居然紋絲未動,隋凌一驚,連忙低頭望去,只見自己腳邊五步範圍之內就如舞台上一樣覆蓋了一層薄冰,剛才插入地面的長刀此刻也被冰層凍結,牢牢地焊在了地上。
隋凌慌張地將另一隻手也握住了刀柄,正欲奮力一拔,身後撲來的黑影已經籠罩了他的全身。
「墮三惡道者,我誓不成正覺!」宇文左手虛捏了個法決,右手含著一團青色的虛靈火,猛地一掌拍在隋凌的天靈蓋上!
「嗚啊!」隋凌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叫喊,這一掌又準又狠,打得隋凌雙膝一軟,「啪」地一下跪倒在地上。
禮堂外突然一陣喧嘩,嗚嗚叫喚的警笛混合著嘈雜的喊叫聲很快接近了大門。看來警察們已經趕到了,宇文微微有些緊張,在警察進門之前,他必須將賽施爾長刀取走,宇文可不想將隋凌連人帶刀都交給警察……但這禮堂裡似乎還有第三者潛伏,如果貿然行動,說不定就搞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宇文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到剛才突然消失的女生所站立的位置上。
「這個式神似乎靈力低微,連隋凌的一刀也躲不開,應該只是一個單純的觀察者,也不知控制式神的正主在不在禮堂裡……不過幸好有這式神擋了一刀,不然又要多一個屈死的冤魂了……」宇文一邊在心中暗暗揣度,一邊機警地掃視著樓上探出頭來觀望的學生們。
那邊廂的丁嵐和方欣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窗外突然有人叫喊丁嵐的名字。丁嵐一回頭,唐考正站在窗外對他們拚命地招手。
方欣驚喜地跟著丁嵐跑到窗前,對唐考說道︰「我還以為你腳底抹油先溜了呢!」
唐考只是簡單地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靠!你回去一趟居然還有閒心加了件衣服?」丁嵐突然不滿地叫了起來。
聽丁嵐這麼一說,方欣才注意到唐考身上比剛才多穿了一件黑色夾克。
「少廢話,快搭手幫忙,我要進去!」唐考舉起右手揮了揮,他的手中居然還拿著兩根半米長的鋼筋。
「你還瞎折騰什麼啊,宇文老師都已經把隋凌制伏了,警察也到了,估計這會兒正在撬門吧。」丁嵐沒動。
「別指望那幾個傻警察了,他們手上什麼工具都沒有,剛才隔得遠遠的對著鐵鏈鎖打了兩槍,居然沒打中!」唐考一邊說話,一邊把身上的夾克脫了下來,「快幫忙,我要把衣服纏在防盜窗上!」
丁嵐將信將疑地伸手接過唐考遞進窗內的衣服,觸手之處竟是一片濕滑冰涼,這件夾克居然剛浸過水!
唐考迅速地將夾克在防盜窗的兩根鐵條上纏了幾圈,又將兩隻衣袖緊緊地綁在手中的鋼筋中點上,然後,他就像在轉動一個大閥門,開始用力地絞動兩根鋼筋。
丁嵐一下明白了,唐考製造了一個簡單的力矩工具。
隨著鋼筋的轉動,濕透的衣服越絞越緊,漸漸地縮成了一團,唐考切牙繼續用力,丁嵐也伸手出來幫忙。那兩根平行的鐵條其實並不是實心的,在力矩的作用下慢慢地彎曲了,漸漸向緊縮的衣服中心靠攏。方欣驚訝地看見,兩根鐵條最後幾乎並在了一起。
「好!再拉彎兩根我就可以鑽進去了!」唐考高興地點了點頭。
兩人如法炮製另外兩根鐵條,很快,防盜窗上開了一個大洞,一旁觀看的方欣突然覺得唐考這傢伙似乎很有做賊的潛力。唐考眼見通道已經打開,便急不可耐地鑽過防盜窗,正要跳下窗台,他卻「啊呀」地叫了一聲。丁嵐一看,這傢伙身後還斜背著一個長長的背包,進來的時候卻忘記了,就這麼卡在了防盜窗上。方欣不禁搖了搖頭,在心裡收回剛才的想法,唐考就算去做賊,也就是個卡在人家窗台上的笨賊……
唐考紅著臉先把包從身上解下來遞給了丁嵐,自己才真正鑽進了禮堂。方欣看著丁嵐接過的黑色長包,好像有些重量,唐考逃出去又跑回來,似乎就是為了拿這個包,這包裡面究竟是什麼呢?
雖然還無法確認控制式神的術者究竟身在何處,但門外的警察折騰了老半天也沒能破門而入,宇文也不由微微鬆了一口氣,這便給自己留出了取刀的時間。
看隋凌垂頭跪在地上大口喘氣,雙手仍緊握著刀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宇文不禁搖頭一歎,開口說道︰「隋凌,還是不願鬆手嗎?這邪兵本就不是屬於你的東西,還是放手吧……」剛才隋凌所硬承的這一掌,其實並不難躲過,只是宇文料定他不願放開邪兵,這用足力量的一掌才會那麼勢在必得。
誰知宇文所說的話竟像一句魔咒,突然激活了隋凌的凶性,只見他猛地一抬頭,用沙啞的嗓言嘶喊道︰「誰說這不是我的東西?這他媽的就是我的刀!是我的東西,我就一定要拿走!」隋凌眼中黑色的瞳仁陡然收縮成一個小點,圓瞪的雙眼幾乎只剩下佈滿血絲的眼白,異狀頓生,驚得宇文也倒退了一步。
隋凌桀桀怪笑著,雙手一下放開刀柄,直接握在了刀鋒上,他再用力上下一勒,手心湧出的鮮血頓時順著刀鋒向下流淌,滾燙的熱血在刀刃上滑過,竟漸漸由殷紅變得漆黑,最後落在凍結長刀的冰層上,居然嗤啦一聲冒出陣陣黑煙,堅固無比的虛靈冰也開始融化了。
宇文心知不妙,邪兵已經掙脫了自己五行奇術的束縛,他正要再補上一掌,那隋凌已經大叫一聲,將賽施爾長刀從地上拔了出來!眼見隋凌連續兩次逃離自己的控制,宇文不禁大為頭痛,後悔自己剛才不該謹慎過頭,錯失奪刀的良機。
雖然邪兵重回手中,但隋凌也明白面前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宇文老師並非一個好惹的角色。不過在隋凌的本性中向來就是極為爭強好勝,即使在宇文手中吃了兩次虧,他也不會因此而有所忌憚,反倒是越來越興奮了。看宇文還在有些錯愕之際,隋凌長嘯一聲,禮堂裡頓時一片清脆的馬蹄迴響,彷彿有無形的千軍萬馬在整裝待命,而天空中,也淅淅瀝瀝地灑下細沙。隋凌再面向宇文發出一聲怒吼,宇文頓時覺得有狂風捲起細沙扑打在自己的臉上,陣陣刺痛使宇文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只覺得自己彷彿站在一片沙漠之中,被突然興起的沙暴所吞沒。
在場的所有學生們驚愕地發現空中又灑下了無形的細沙,其實如果他們能像宇文那樣看得見虛靈細沙的顏色,也許會覺得非常浪漫吧,因為那些沙是淡藍色的……不過他們眼前出現的另一幕,卻更加令人駭然。只見隋凌單臂長舒,將手中長刀平舉,穩穩站立的雙腳竟慢慢地離開了地面,整個人漸漸地飄浮在半空之中,所有人都又驚又怕地看著面前的奇觀,難道隋凌還會飛不成?
只有宇文的眼中能真正看見隋凌懸空的原因,那是因為天空中灑下的淡藍色細沙落地之後正在隋凌的腳下聚集,漸漸升高的沙堆把隋凌舉起的同時,也發生了變化。只是短短的瞬間,凝聚的細沙化成一匹高碩威猛的沙馬,而隋凌就端正地騎在這沙馬的背上。
宇文雖然也被這邪兵的神秘力量所震懾,手中卻早已化出虛靈金槍,隨時準備迎擊隋凌的進攻。他的心中十分明白,這柄邪兵當年一定是被一位久經沙場的古波斯騎士所用,千百年之後,邪兵仍在懷念那沙漠戰場上的奮勇衝殺,眼前的這一切,大概是在模仿千年前的一場死鬥吧……
隋凌面上神情肅穆,左手輕輕一牽無形的韁繩,藍色沙馬猛地睜開雙目,噴出兩股淡藍色的鼻息,在隋凌的指引下,沙馬轉身快步向舞台的方向跑去。
宇文沒有動,因為他知道,隋凌不是在逃跑。
隋凌拉開足夠長的距離之後,再一次掉轉馬頭。面向通道盡頭的宇文,隋凌輕吻了一下賽施爾長刀的十字形護手,雙腿猛地一夾,那匹肌肉虯結的沙馬便如一道藍色的閃電般向宇文衝去。
宇文怒喝一聲,手中虛靈金槍又暴長了三尺,他放低自己的重心,緊握的金槍對準了疾馳而來的馬頭,而隋凌垂手平挺的長刀,寒光閃閃的鋒刃卻是對準了宇文的脖頸。
二人不過間隔八十步左右,沙馬僅用不到五秒的時間就飛奔到宇文跟前!
「砰!」
宇文的虛靈長槍從沙馬的胸前插入,手上卻沒感覺到任何衝撞的力量,他奮力將手中長槍一絞,那匹高頭大馬瞬間又變成一簇散沙,漫天飛舞的細沙擋住了宇文的視線,宇文連忙快步後退,但在面前霧狀的沙塵中,卻陡然探出賽施爾長刀,彎月一般的刀鋒仍然帶著沙馬疾馳的速度向宇文襲來。
宇文駭然,趕緊豎立長槍抵擋,長刀一下橫斬嵌入虛靈槍的槍柄之中,並且前衝之力不減,繼續將宇文向後猛推。
宇文面前瀰漫的沙霧漸漸散開,現出隋凌猙獰的面容,隋凌看了一眼宇文的身後,嘴上頓時浮起一個獰笑。宇文頭上冷汗直冒,心知身後不遠就是牆壁了,若就這麼撞上去,只怕長刀的銳芒會立刻割開青色槍柄,這股巨大的力量竟是要將宇文連人帶槍切成兩段!
千鈞一髮之際,宇文耳邊突然傳來「嗖」的一聲輕響,隋凌臉上的肌肉一下痛苦地扭曲起來。宇文頓時覺得腕上承受的力量輕了許多,他立刻抓住時機,用盡全力將隋凌的長刀向側面推開,又就勢用右肘猛撞隋凌的面門。隋凌痛哼一聲,被宇文從半空中擊落,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直到撞上大門附近的一根立柱上,才停住了前衝的勢頭。
僥倖躲過這一劫,宇文仍是驚魂未定,隋凌這一刀的力量實在太過強悍,自己與隋凌擺開決鬥的姿態從正面硬接這一刀,可不是什麼理智的行為,只是不知是誰在這關鍵時刻幫了自己。
隋凌被這麼一撞,渾身骨頭都好像散了架,但他仍是掙扎著從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宇文看了隋凌一眼,這才明白為何隋凌手上的力量會突然減弱。
一支黑色的長箭正插在隋凌的右肩上,箭尾餘力未盡,還在微微地顫動。隋凌低頭看了看,抓住箭桿切牙一拔,將長箭從肩頭拔出,這支箭是一支碳素質地的練習箭,箭頭只是一個細小的尖錐,沒有帶上倒鉤,所以隋凌所受的傷並不重,只是隋凌受這一箭的影響,傾盡全力的一擊沒能擊倒宇文,現下已經無力再像剛才那樣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