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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第293章
第一卷 立馬橫槍篇 第七章 山雨欲來 第二十二節

 曹操聞聽李瑋來訪,急忙出府迎接。

 曹操年初在洛陽看到李瑋的時候,他還是個白面儒生,一副驕縱不羈的樣子,現在的李瑋卻消瘦了許多,雖然還是那麼儒雅自信,但說話舉止顯得沉穩謹慎,遠沒有過去那樣張狂了。曹操很感歎,戰爭既能改變一個人也能鍛煉一個人。看看李瑋,一年不到,不但才學智謀均有長進,而且還做了兩千石的大官,這麼年輕的士子不靠權勢,僅靠軍功就有這樣的成就,當個之世屈指可數。

 想當年,自己也像李瑋這麼年輕,倚仗家世的顯赫開始涉足朝堂,滿腔熱血,年少輕狂,仗著自己有後台,什麼事都敢幹,什麼人都敢招惹,結果四處碰壁,一事無成。反觀李弘和李瑋這幫年輕人,他們一步一個腳印,幹了一件又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現在,他們甚至連國策都開始干預了。

 曹操很欽佩,拉著李瑋的手,說了許多讚美之辭。李瑋比他高許多,為了表示謙恭,一直彎著腰,很不舒服。兩人站在門口客氣了一番話,隨即並肩而入。

 這次進京,李瑋很有感觸。能覲見天子,能和太尉、皇甫嵩、盧植、何顒、曹操這些名滿天下的人對坐而談,過去他連想都沒有想過。過去他是什麼人?一個寒門士子而已。要不是老師朱俊將自己收為門生,要不是自己一時衝動在李弘面前大放厥詞,要不是李弘看重了自己徵募為從屬,這天下有幾個人認識自己?李瑋每當看到自己所仰慕所敬重的人拉著自己的手說著奉承之辭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老師,想到了李弘,自己的命運因為老師和將軍的賞識而改變。如果沒有他們,自己終其一生,也不過就是個庸碌無為的士子而已。他的心中充滿了對老師和將軍的感激之情,他要盡展自己的才華和抱負,以報答老師和將軍的知遇之恩。

 曹操才華橫溢,說話風趣,妙語連珠,雙方縱論時事,由黃巾叛亂說到國家弊病,由并州屯田說到鹽鐵重開,極其投機。曹操支持李弘所提的重開鹽鐵之策,但他對李瑋此次來京能否完成使命,表示了擔憂。京中反對重開鹽鐵的輿論已經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很難再有突破的機會。

 「我和鎮北將軍一見如故,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如今他在并州屯田,困難重重,於公於私,我都應該盡力幫助。」曹操真心誠意地說道,「仲淵,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不要客氣。」

 李瑋拱手說道:「大人這麼說,我很感動,這裡,我先替將軍謝謝孟德兄了。此次來京,我受鎮北將軍之托,專程拜訪孟德兄,的確是有所求助啊。」

 「仲淵,你說說,我看可能助你一臂之力。」

 「并州屯田,需要百億錢財的支撐,一旦失敗,後果不言而喻。所以當務之急,就是重開并州鹽鐵。」李瑋說道,「如果暫時只開一州之鹽鐵,只能算是權宜之策,不算動了國家的根本……」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曹操打斷他道,「仲淵此話不妥。」

 李瑋笑笑,繼續說道:「我擬了一個詳細的鹽鐵重開之議,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五年之約。并州屯田如果順利,五年之後就不需要現投入了,所以我們只要朝廷給我們五年時間。」

 曹操想了一下,問道:「仲淵,據我所知,并州的鹽鐵之利只佔全國鹽鐵之利的二十分之一,五年時間,你們能從中賺到什麼錢?此議不妥。」

 「如果加上河東呢?」

 曹操笑道:「河東鹽鐵關係到京畿安危,想放開經營,根本不可能。」

 李瑋看看曹操,再次拱手說道:「所以,我們需要孟德兄的幫助。」

 曹操手捋黑鬚,無奈地說道:「我父子兩人說服不了司徒大人。」

 李瑋俯身湊近曹操,小聲說道:「如果三公府和大將軍府聯名舉薦曹老大人為太尉呢?」

 曹操濃眉緊湊,駭然說道:「鎮北將軍竟敢和大將軍……」

 「權宜之策,權宜之策。」李瑋笑道,「將軍大人還是聽陛下的,這一點孟德兄絕對放心。」

 曹操望著李瑋,突然覺得鹽鐵之議是一個笑話。如今,整個洛陽都已經成了豹子的獵物,就看他想吃誰而已。天子授重權於李弘,根本就是在養豹為患。他和盧植一樣,立即感覺到了李弘所帶給大漢國的危機。

 李瑋敢這麼說,就說明他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就說明李弘已經和大將軍達成了某種默契。大將軍得到了李弘的默契,就要有所回報,和大將軍同一陣營的司空府當然要同意李瑋所作的鹽鐵之議,剩下的就只有司徒府了。只要司徒大人答應了,三公府和議通過鹽鐵之議,天子完全可以甩開尚書檯,蓋上主璽。

 讓曹操感到畏懼的是大將軍想幹什麼,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和李弘達成默契?大將軍如果趁著大漢國內憂外患的時候,和李弘聯手威逼天子立太子,不失為一個天賜的良機。假如天子被控,中官被除,剩下遭殃的就是以司徒許相為首的一幫親中官的世族官僚了。曹操直覺腦後涼颼颼的,心裡一陣窒息。

 如今的李弘步履維艱,已經被逼到了絕境,他為了安撫百萬流民,為了大漢國的穩定,也許會狂性大發,反戈一擊,橫掃朝野上下。但李弘好像還沒有血腥到這一步,他派李瑋來,好像還是想利用洛陽的複雜形勢,從中找到讓朝廷通過鹽鐵之議的辦法。然而,李瑋的這個辦法太危險了。他是在玩火。

 如果由太尉大人承擔違背祖制的罪名,由自己的父親出任太尉一職,那麼洛陽的形勢就會大變,中官的勢力會再次大漲,而大將軍的勢力隨即會受到制約,洛陽也就暫時不會出現血雨腥風了。但問題是,大將軍會放過這個機會嗎?大將軍會甘心自己的勢力遭到重重一擊嗎?

 曹操長歎。天子先設大將軍,後設重鎮將軍,終於把大漢國一步步地推向了覆滅的邊緣。

 何皇后接到弟弟車騎將軍何苗的消息後,立即派人請何苗進宮。

 何苗拜見了皇后,又和中常侍張讓和郭勝互相行了禮。

 無論外戚是否權重,何皇后都要倚仗這些老中官控制後宮。在內宮來說,沒有中官的支持,皇妃的命運可想而知。想想已死的宋皇后、王美人,任你如何得寵都不行,這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何皇后是個聰明人,為了自己和兒子,也為了何氏家族,她把自己和中官們緊緊地捆在了一起。

 趙忠和張讓這些人雖然嘴裡說忠於陛下,支持陛下擁立小董侯為太子,但他們最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其次才是陛下,所以純粹是口是心非。他們先設計殺了王美人,後設計殺了太后的哥哥董寵,和太后、董侯結下了深仇,一旦董侯繼承大統,他們的命運可想而知。尤其現在天子刻意扶持小中官,不再信任他們,這使得他們毫無選擇,只能和皇后走得更近。

 但大將軍何進對中官的態度,讓皇后左右為難。為了確保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必須要牢牢控制內外廷,而控制外廷,只能通過何進這個大將軍,所以皇后無奈之下,只好做和事佬,兩邊勸解。

 「那個何瘋子對你說了什麼?」張讓問道。

 「鎮北將軍府的司馬李瑋到京覲見了皇上後,立即就去拜訪了何顒.」何苗緊張地說道,「何瘋子還說,他離開并州前,鎮北將軍叫他帶句話給大將軍。」

 「什麼話?」

 「不知道,他沒說。」何苗搖搖頭,繼續說道,「不過,何瘋子說,李瑋此次來京,一定能讓三公府通過鹽鐵之議。我看他說的信心十足,好像不是吹牛。」

 張讓滿臉的皺紋立即變成了一道道的溝壑,他和郭勝對視一眼,均是驚駭失色。

 「我就在想,司空丁大人可能迫於我哥哥的壓力,不得不答應,但用什麼辦法讓司徒許大人也答應呢?」何苗瞟了張讓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除非,許大人不再擔任司徒,但是,怎麼把許大人趕下去呢?」

 張讓冷冷地哼了一聲,問道:「袁紹那小子是哪一天回來的?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們?」

 何苗臉色一變,低頭沒有做聲。

 「你以為那小子是回來玩的?」張讓望著何苗,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如果像你哥哥一樣,何嘗不能做個車騎大將軍,這樣就能開府儀同大將軍,和你哥哥分庭抗禮,也能幫我們一把。」

 「如今怎麼辦?」郭勝小聲問道。

 「他不仁,我不義。」張讓惡狠狠地說道,「何進要動手,一定是在太后大壽的時候。」

 ****

 清晨,孫堅的一幫好友趕到十里長亭為其送別。虎賁中郎將袁術還專門送了孫堅一份重禮。

 李瑋很捨不得這位兄長,送了一程又一程。

 到了三十里長亭,孫堅堅決不讓送了。

 「仲淵,你回去吧,不要為了送我耽誤了正事。如今你是鎮北將軍府的司馬,肩負重任,要記得保重身體啊。」

 李瑋感激地連連點頭,說道:「此地和兄長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你我一南一北,遠隔數千里之遙,再見很難了。」孫堅笑道,「但老師尚在京中,你我閒暇之餘總要來盡盡孝道,終有再見之期的。」

 李瑋悵然若失,神情黯淡。

 「仲淵,臨走時,我想問問你,筱嵐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她已經不小了,總是跟著你四處打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李瑋頭一低,無顏以對。

 「這事,老師不能說,另外,你也不要提,免得讓老師難做。至於那個麻子,你更不能殺。這個時候,為了鹽鐵之議能夠通過,千萬不要惹惱了司徒大人。」孫堅大笑,說道,「我給你出個主意吧。」

 李瑋驚喜地看著孫堅,「兄長快說。」

 「朱穆從吳郡回來了。」孫堅說道,「他這次奉天子之命,專門護送蔡邕老師回京,估計下個月就可以趕到洛陽。」

 「真的?」李瑋難以置信地問道,「蔡邕老師要出山了?」

 「不會的,他不會答應天子的。」孫堅說道,「天子請自己的老師回來,是希望蔡邕老師幫他重建鴻都門。你想,蔡邕老師豈肯答應這種荒謬的要求。」

 「哦,是這樣。」李瑋失望地說道,「蔡邕老師因為得罪了中官,先被流放北疆的朔方,後遷徒江東,顛沛流離了十幾年,到今日才能回京,陛下太絕情了……」

 孫堅長歎,說道:「陛下沒有殺他,已經很眷顧師生之情了。當時蔡邕和他的叔父同時被判棄市,因為中官呂強以死勸諫,陛下才免了他的死罪,改判為流放,不得以令赦免。但恰恰就是這個不得以令赦免,使得蔡邕老師即使遇上了數次大赦也不能返歸原籍啊,哎……」

 兩人嗟歎了一番,很是感慨。

 「朱穆是老師的長子,現任吳郡郡府別駕從事。」孫堅繼續原來的話題,說道,「你以鎮北將軍府的名義,上書陛下,要求徵調朱穆到鎮北將軍府任職,或者到老大人的護田校尉府任職也可以。總之,你把朱穆弄到并州去。」

 李瑋頓時明白了。他翻身下馬,恭恭敬敬地給孫堅行了一禮,「我和筱嵐謝謝兄長了。」

 孫堅大笑,下馬扶起李瑋,說道:「我這個兄長只能給你出出主意,要謝,你要好好謝謝朱穆那個兄長。」

 本月底,從冀州傳來了好消息,都尉趙雲率一萬鐵騎奔襲邯鄲,重擊烏丸鐵騎。張純大敗,撤軍而走。白繞眼見會師無望,急速率部逃回了太行山。

 天子大喜,封趙雲為虎賁校尉,重賞鐵騎將士。

 公元187年11月。

 李瑋在何顒的引見下,拜見了名震天下的許劭。讓李瑋震驚的是,許劭竟然也支持重開鹽鐵,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李瑋的懇求,說立即就去司徒府勸勸許相。李瑋激動不已,就屯田和重開鹽鐵的事虛心討教了一番。

 臨走時,李瑋拜倒在地,懇求許劭說說并州的將來。

 許劭沉默了很久,最後說了一句話:「伯求啊,晚上不要走了,在我這裡歇一夜。」

 李瑋頓時心如重鉛,垂頭喪氣地走了。

 何顒沒有答應許劭,拜辭而去。許劭沒有挽留,只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李瑋心事重重地坐在馬上胡思亂想。許劭不肯說并州的未來,那是什麼意思?是好還是不好?難道屯田不成?但許劭興致勃勃地和自己探討屯田的時候,那語氣,那信心,好像比自己還有把握似的,那他為什麼不說呢?

 李瑋腦中靈光一閃,霎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許劭果然還是告訴了自己,只不過自己太蠢了而已。

 「調頭,調頭,立即調頭……」

 李瑋猛地抽出長劍,瞪大雙眼,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追上何大人,追上何大人,快,快啊……」

 龐德和何風想都沒想,就像在戰場上一樣,很自然地勒馬調頭,縱聲狂呼:「兄弟們,回頭……」

 緊跟在李瑋後面的號角兵習慣性地舉號狂吹:「嗚……嗚……」

 大街上的人流驚呆了,隨即四散奔逃。

 一百黑豹義從在瞬間完成調頭,啟動,奔馳。急促的馬蹄聲霎時像狂風暴雨一般響徹了街道。

 何顒遭到了刺殺。

 他只帶了十幾個侍從,根本不是刺客們的對手。他的馬首先被一刀剁倒在地,接著自己就被一支長矛洞穿了大腿。

 何顒臨危不亂,一劍斬斷矛柄,拖著血淋淋的左腿,抽身急退。

 侍從們圍著他,一邊拚死抵擋,一邊往路旁的店舖退去。

 刺客們酣呼上前,連砍帶劈,轉眼斬殺了數個待衛。

 就在這時,急驟的馬蹄聲轟然而至,黑豹義從狂奔而來。

 「射……給我射死他們……」

 李瑋遠遠看到驚叫奔逃的人群,看到躺倒在地的屍體,渾身冰涼,叫喊聲恐怖而淒厲。

 「大人,人多啊……」

 「射……射……射……」

 李瑋瘋狂了,他什麼都顧不上了,他要救下何顒,否則,什麼都泡湯了。

 長箭呼嘯而出,刺耳的厲嘯聲霎時穿透了慌亂的叫囂,「咻」一聲釘進了人群,慘叫聲頓時沖天而起。

 刺客們沒有想到黑豹義從為了救人竟然當街殺人。他們又驚又懼,立時被殺死了三個。

 「快,快,殺死何顒,殺死他……」

 刺客們再不顧漫天長箭,蜂擁而上。

 黑豹義從的長箭在空中肆虐,戰馬在寬闊的大道上飛馳,百姓們的哭叫聲恐懼而無助。刺殺正在血腥地繼續。

 何顒身邊的侍從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血泊裡,幾個刺客前赴後繼,勢不可擋。

 何顒的長劍被一刀砍斷,大刀帶著一篷血珠,狠狠地斬進了他的肩膀,但刺客的這一刀有一大半砍到了青磚地面上,何顒竟然奇跡般的沒有被砍死,連手臂都還完好無損。

 鐵騎席捲而至。

 十幾個黑豹義從騰空而起,手中的弩弓對準幾個刺客同時射出了數十支弩箭。

 刺客的大刀在距離何顒兩尺的時候突然失去力量,軟軟地砍進了何顒的胸膛,鮮血四溢。

 李瑋連滾帶爬地跳下馬,大聲吼道:「是不是活的?還活著嗎?」

 何風抱著血淋淋的何顒,一邊向前狂奔,一邊驚駭地回頭叫道:「快死了,快死了。」

 龐德一把扶助了搖搖欲墜的李瑋。

 「仲淵……」

 「何瘋子抱著他幹什麼?」

 「去找醫鋪,這裡他熟,很快就能找到醫匠救治何大人。」龐德氣喘吁吁地說道,「仲淵,沒事的,他死不掉。」

 「真的?」李瑋抓住龐德的大手,渾身顫抖著說道,「真的不會死?」

 「沒事,就是傷勢較重而已。」龐德安慰道,「還好我們來得快。」

 李瑋心裡一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天子震怒,立即撤了洛陽令,重責司隸校尉,命令廷尉府查找元兇。太后就要做壽了,這個時候,洛陽竟然出了這樣的事,簡直不可思議。

 大將軍何進勃然大怒,立即徵調北軍進城,十二門同時封鎖,四下盤查。

 洛陽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大長秋趙忠和中常侍張讓緊急約見司徒許相、少府樊陵和大鴻臚曹嵩。在事關身家性命的時候,雙方拋棄前嫌,緊急商量對策。

 「這是誰幹的?」許相望著張讓,不滿地問道,「要殺就把他殺死,殺不死就不要干蠢事。何顒一死,何進就斷了一隻胳膊,憑他那個笨蛋,一隻手玩不出什麼名堂。但殺不死何顒,麻煩就來了。是不是你幹的?」

 張讓冷笑,沒有做聲。

 「如今北軍入城,形勢危急,大家不要互相埋怨了,還是想想辦法吧。」趙忠摸摸額頭上的傷疤,笑瞇瞇地說道,「陛下現在坐山觀虎鬥,巴不得我們和那個屠夫打起來,所以……」

 樊陵歎道,「陛下現在手上有頭豹子,只要何進命令北軍包圍皇宮,豹子立即就會率軍南下。何進不死才是怪事。但陛下一旦解決了何進,立董侯為太子,你們……」

 「我們有難,你們也有麻煩。」張讓說道,「何進想在太后做壽的時候發動兵變,而且,他和豹子李弘已經私下達成了默契。」

 許相、樊陵和曹嵩臉色劇變。

 「你怎麼知道?」

 「不知道,我會派人殺何顒?」張讓譏諷地看了一眼許相,說道,「我雖然沒有殺死何顒,但足以讓何進方寸大亂了。無論何顒死不死,都會出現今天這個局面,但我要的就是這個危局,我要讓何進進退兩難。他想殺我們?哼!我倒要看看最後誰殺誰?」

 「何顒被刺,何進必然猜到密謀已洩。現在,他要是不調北軍進城,他怕自己被陛下殺了。調北軍進城,雖然可以佔據優勢,但豹子卻是他最大的隱憂。」

 「你不是說他和豹子達成了默契嗎?」樊陵不解地問道。

 「默契是有條件的。何進沒有替豹子辦成事,豹子豈會信守承諾?」趙忠笑道,「何進趁人之危要挾豹子,但沒有想到如今自己反倒成了豹子的獵物。哈哈……」

 許相、曹嵩和樊陵明白那條件是什麼了。

 「那侯爺一定有應對之策了?」

 張讓點點頭,說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我們要把過去失去的連本帶利奪回來。」

 何顒被刺,曹操隨即明白李瑋的計謀得逞了。

 李弘要想屯田成功,洛陽不亂是最基本的條件。李瑋完美地做到了這一點,他不但成功破壞了何進的陰謀,還利用何進的陰謀改變了洛陽各方權勢的實力對比。如今,中官勢力再起,何進勢力減弱,宗室、中官、官僚、大將軍四方權勢基本均衡,洛陽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掀什麼波瀾了。

 但李瑋差一點玩出了火。何顒如果死了,何進的權勢不僅僅是減弱,而是被重擊一拳,打折了腰了。大將軍權勢的膨脹是因為趙岐和何顒的入府,給他帶來了部分門閥士族的支持。現在,趙岐走了,就剩下何顒在獨撐大局,何顒如果再死了,僅靠大將軍府裡的王允、荀攸、袁紹等人的才能,是撐不起大局的。大將軍的權勢如果巨損,洛陽的權勢平衡被打破,天子和中官的勢力無人牽制,無論對大漢國還是對并州屯田,都是災難性的。假如再來一次黨錮之禍,大漢國勢必崩潰。

 許相聽完曹操的話,十分不滿,責問曹操道:「李瑋見你之後,你為什麼不來告訴我?」

 曹操說道:「我沒想到事情發展得這樣快。這個李瑋,手段太厲害,將來一定要防著他。」

 曹嵩歎了一口氣,搖搖手,說道:「今天的事,逼得我們又和中官走到了一起,以後……」

 「以後你就是太尉了。」樊陵笑道,「不管怎麼說,此事之後,洛陽總要風平浪靜一段時間,這也是好事嘛。」

 曹操苦笑:「只要李弘平定了北疆叛亂,穩住了北疆各郡,洛陽立即就要再掀波瀾。這風平浪靜的日子,估計也不會太長了。」

 何進從皇宮出來之後,臉色非常難看。

 今天,母親舞陽君被皇后接到了宮裡,何進去給母親請安,但母親沒有給他好臉色,皇后也埋怨他,就差沒有罵他忘恩負義了。何進明白她們的意思,嘴裡不說什麼,但心裡很鬱悶。

 何顒被刺,很明顯是因為計謀洩漏,奸閹狗急跳牆,先下了手。何進立即放棄了計劃,讓袁紹秘密返回了河內。現在,他要做的,是如何穩定洛陽局勢,另圖良策。

 他專門去看了一下何顒.何顒傷勢很重,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沒有幾個月恢復不了。他坐在何顒身邊,小聲安慰了幾句,起身告辭。

 何顒望著他,動了動嘴唇,好像有話要講。何進俯身把耳朵湊到了何顒的嘴邊。

 「殺了李瑋。」何顒艱難地說道。

 何進吃了一驚。目前的局勢下,他無論如何都要和李弘保持良好的關係,殺了李瑋,豈不是自找麻煩?如今的李弘可不是年前的李弘了,惹不得的。雖然他也懷疑此次計謀洩漏和李瑋有關,但那也只是懷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

 「伯求,殺李瑋,並沒有什麼意義,反而會惹惱李弘。」

 何顒吃力地再次說道:「李瑋才智出眾,李弘有他相助,將來必不利於大將軍,還是盡早殺掉為好。」

 何進不以為意地搖搖頭。

 何顒閉上眼,痛苦地歎了一口氣。他懊悔不已。那天,李瑋明明告訴自己下一步要幹什麼,但自己竟然忽視了,完全沒有想到痛恨奸閹的李瑋出了門就把自己賣了。自己一輩子行事謹慎入微,這次卻栽在了一個後學末進手上,想想他都覺得無臉見人。

 李瑋舉手之間摧毀了自己費盡心血換來的優勢,將洛陽各方權勢重新擺到了爭鬥的起點。洛陽的權勢是平衡了,但留給自己剷除奸閹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

 「殺了李瑋。」何顒用勁全身力氣,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

 太尉崔烈召集三府議事,鎮北將軍府司馬李瑋列席。

 李瑋向各府詳細解釋了重開并州和河東一州一郡鹽鐵的具體方案,然後解答三府疑問。

 「李大人,這鹽鐵之利應該歸少府,怎麼能直接送進萬金堂?」

 李瑋微微一笑,說道:「我們鎮北將軍部認為,少府的錢就是萬金堂的錢。諸位如果認為有什麼不妥,我可以把你們的意見呈送陛下。」

 眾臣相視無語。

 這次的三府議事異乎尋常的順利,全部通過。

 太尉崔烈拿著蓋有三公金印的文書立即進宮見駕。

 天子仔細看了一下,問道:「愛卿,不是說只開并州鹽鐵嗎?怎麼又加上了河東?」

 太尉崔烈從容答道:「陛下,這一州一郡的鹽鐵之利可是直接送進萬金堂的。」

 天子笑笑,說道:「也是,還是李將軍對朕最忠心。」

 「准奏。」

 李瑋拿到聖旨,立即以八百里快騎送往并州。

 朝野上下聽說天子已經答應重開并州和河東郡的鹽鐵,頓時大亂,上書勸諫的,遊行請願的,甚至還有在北宮門外以死相諫的。

 天子躲到後宮,堅決不上朝,他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太尉。

 太尉崔烈隨即被罷職。

 天子再次提議遷升劉虞為太尉,但三公府聯合大將軍府卻共同舉薦大鴻臚曹嵩為太尉。天子無奈,遂遷曹嵩為太尉。

 太尉曹嵩上任的第一天,就接到了一個睛天霹靂般的消息。

 鎮北將軍李弘把中常侍夏惲和河東太守韓嬰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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