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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第256章
第一卷 立馬橫槍篇 第六章 風雲再起 第八節

 何顒明天就要奉旨到西涼去招撫,所以大將軍何進今天特意在府內設宴,給何顒餞行。

 酒宴散後,大將軍和何顒、袁紹幾個親信到書房議事。

 「今天朝議,天子擬讓宗正劉虞繼任太尉一職,但隨即遭到了內外廷諸大臣的一致反對。」何進擔憂地說道,「我看陛下態度堅決,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

 何顒等人已經聽說了這事,此時也是眉頭深鎖,沉默不語。

 「伯求,臨行前,你可有什麼應對的良策?」

 「劉虞是皇室宗親,天子親信,如果由他出任太尉,掌四方兵事,那麼宗室一派的權勢就更加強大了。」何顒歎道,「劉虞本人學識淵博,為官正直清廉,對陛下也忠心耿耿,讓他出任太尉不是不合適,但他曾是護羌中郎將李弘的故主,有了這層關係在內,他做太尉就對我們非常不利了。」

 「劉虞和李弘的私交相當好,堪稱莫逆。如果劉虞做了太尉,李弘一定會言聽計從。這樣一來,劉虞就可以直接控制和指揮李弘了。同時,天子對李弘的使用也會更加得心應手,如臂指使。天子在朝廷內外有了這兩個鼎立相助的強勢大臣,想做什麼事都要方便許多。」

 袁紹接著說道:「劉虞在內有天子的扶植,外有李弘的強力支持下,其權勢必將迅速膨脹,在兵事權上和大將軍的爭奪將非常激烈。」

 「一旦宗室勢力越來越大,形勢對大將軍就越來越不利了。」從事中郎王允歎道,「現在洛陽盛傳大將軍和西涼叛逆有來往,更有好事者說平原襄楷和大將軍是故交,王芬的謀反都是大將軍在幕後操縱的。」

 何進苦笑,連連搖頭。

 「這樣謠傳下去,再過幾天,估計有人說滎陽賊叛亂都是大將軍暗中指使的了。」王允忿忿不平地說道。

 何進心神大震,臉上笑得愈發難看。何顒和袁紹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憂色更濃。

 「這些謠言都是奸閹們故意放出來的。」從事中郎荀攸也說道,「奸閹權勢受到連番打擊,對大將軍恨之入骨,他們想通過這些謠言迷惑陛下,趁機唆使陛下對大將軍不利。」

 「如果任由這些謠言滿天飛,對大將軍肯定不利。」王允說道,「我看,大將軍還是通過皇后和車騎將軍的關係,私下與奸閹張讓、趙忠等人見見面,暫時平息這些謠言,專心對付眼前的事。大將軍可以告訴奸閹們,如果劉虞任太尉,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子師,你錯了,劉虞這個人很變通。他和幾位奸閹的關係很融洽,一直都沒有衝突。如果他做了太尉,對奸閹重新獲取陛下的信任非常有幫助。而且,現在奸閹們暗地裡都支持小董侯繼承大統,陛下或多或少也還需要這些老中官將來出出力,所以,他們之間哪來的衝突?」鄭泰不解地問道。

 「劉虞為官多年,熟知政務,他對增加國庫賦稅收入和抵禦外族入侵方面有自己的一套辦法。他在幽州任刺史的時候,對內採取招募流民開荒屯田,務農殖谷和減免賦稅等辦法增加國庫收入,對外則積極採取內遷和招撫胡族的辦法平息戰禍,成績斐然。」王允解釋道,「如果劉虞做了太尉,首先就是解決胡族入侵問題,以劉虞的辦法,必定是招撫和內遷。這兩種辦法都要花費巨資,朝廷根本承擔不起。但對於相信劉虞的陛下來說,他會幫助劉虞去推行這個計策,最後的結果就是陛下會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來盤剝洛陽權貴,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這些富甲天下的侯爺們。奸閹們最近一段時間給陛下敲詐了不少錢財,正心痛如絞,如果他們知道劉虞做了太尉後會慫恿陛下繼續敲詐他們,一定會慎重考慮。」

 「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劉虞做太尉後,陛下會覺得自己更加安全,更加有實力,他會更加有恃無恐,放心大膽地啟用蹇碩這種年輕的小中官,以逐漸取代趙忠和張讓這些人。這對老奸閹們的威脅應該比失去錢財更可怕吧?」

 「子師言之有理。」何顒讚道,「只要奸閹暫時不和我們作對,我們就會減輕許多壓力。」

 「如果劉虞任職太尉後,採取這種辦法抵禦胡族,還不如讓司徒大人做太尉。」荀攸說道,「司徒大人雖然嘴裡說放棄部分邊郡,但不會有實際行動。一則他得不到什麼大臣的支持,二則陛下也不會答應。如此朝中相安無事,反而不會惹什麼風波。」

 「謠傳?謠傳?」趙岐驀然想到什麼,突然說道,「你們還記得前年夏天,洛陽謠傳劉虞和鮮卑的慕容風暗中勾結,妄圖殺死和連的事情嗎?」

 屋內一片寂靜。

 「老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袁紹遲疑了一下,問道。

 「此時正值鮮卑人大舉入侵之際,如果洛陽盛傳劉虞和鮮卑人有勾結,那麼不論此事是否屬實,他都不合適做太尉。」趙岐說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任天子如何中意劉虞,他也不敢犯這個眾怒。」

 「還是老大人機謀超絕啊。」何進高興地拍手讚道,「謝謝老大人了。」

 「伯求,你放心去西涼吧。」

 天子把手上的奏章看了又看,疑惑地問道:「劉虞和慕容風有勾結?有證據嗎?」

 皇甫嵩搖搖頭,說道:「陛下,這純粹是一派胡言。如果這還是前年的事情,那就更不可能了。前年春夏之際,慕容風正在指揮大軍入侵幽州,兩人怎麼勾結?如果兩人之間有勾結,幽州早就丟失一大半了。」

 「聽說他和匈奴單于羌渠的關係非常不錯。」天子又問道,「是真的?」

 「確有其事。」盧植躬身回道,「劉大人任幽州刺史時,和北疆各胡族相處融洽,胡人感其德化之恩,四時朝貢不絕,做歌以贊。匈奴單于羌渠聞其大名,特意和他在代郡相聚多次,以討教開市之事。兩人的交情就是在那時結下的。」

 「洛陽現在傳出不利於劉大人的謠言,其用意很明顯,那就是不讓劉大人遷升太尉一職。」皇甫嵩搖搖頭,十分不屑地說道,「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如何查證?但不查個清楚,劉大人又怎麼好名正言順地做太尉?陛下如果強行下旨,眾臣定然不服,假如大家連番上奏彈劾,那堆積如山的國事還要不要處理?惡意傳此謠言的人,實在可恨之極。在北疆戰事如此吃緊之際,卻置國家社稷於不顧,玩這種卑劣齷齪的伎倆。」

 天子面無表情地把手上的奏章丟到案几上,來回踱步。

 「如果陛下不中意司徒大人,還有兩個人選,陛下可以考慮一下。」盧植小聲說道。

 「愛卿說說。」天子說道,「除了光祿勳丁宮,還有誰?」

 「太僕楊彪。」盧植說道,「文烈侯楊大人是前太尉楊賜的長子,其家世代忠良,其人學識淵博,忠烈剛直,可為太尉。」

 「朕才遷升他為太僕,立即又遷升他為太尉,太快,太快,大臣們肯定要說朕任人唯親。」天子連連搖手道,「老大人是朕的老師,有這層關係在,朕不得不多加考慮。」

 盧植和皇甫嵩對視一眼,垂首不語。

 天子還在搖頭。楊彪不是一般的忠烈剛直,而是膽大包天,天子有點不敢用,怕自找麻煩。

 十幾年前,楊彪任京兆尹的時候,發現當時權傾朝野的黃門令王甫(他和中官曹節一起發動了北宮事變,誅殺了大將軍竇武)夥同門生子弟貪污受賄七千萬錢。他毫不猶豫,立即告發,和當時的司隸校尉陽球一起,硬是扳倒了王甫,將王甫父子三人連同三百多門生子弟全體誅殺。楊彪因此事名震天下。

 天子沒有打算把隸屬太尉的兵事權交出來,所以他也不想遷楊彪為太尉。這個楊彪如果做了太尉之後,天天拽著一幫大臣拿著大漢律找他吵,他有點招架不住。

 光祿勳丁宮雖然找了皇太后,送了重禮,但天子也不想因為這個兵事權的事,和大將軍直接發生衝突。如果丁宮做了太尉,大將軍肯定要聯合大臣們逼迫自己交出兵事權,那更麻煩。

 「陛下,依照大漢律,尚書檯不能處理兵事,所以這太尉之事,不能一拖再拖了。」皇甫嵩躬身奏道,「國無法則亂,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更不能違法亂綱,所以……」

 天子不愛聽了。他冷冷地瞅了一眼皇甫嵩,說道:「你專心處理西疆戰事,不要太分心。朕看你和盧愛卿都很累,乾脆就睡在尚書檯,不要回家了。」

 皇甫嵩和盧植躬身領命。

 天子想了一下,問道:「如果讓司徒大人接替,兩位愛卿可有什麼意見?」

 皇甫嵩急忙說道:「臣不同意。司徒大人一貫堅持棄守邊郡的策略,如果由他擔任太尉,這西疆戰事可以不打了。」

 盧植也奏道:「如果陛下提議由司徒大人接替太尉一職,朝會之上,恐怕反對之聲更大。」

 天子沉吟良久,說道:「朕覺得還是他合適。朕可以讓他做太尉,但打仗的時候,兵事權就由尚書檯掌領,怎麼樣?」

 皇甫嵩和盧植總算明白了天子的心思,他好像打仗打上癮了,非要抓住這個兵事權不放。

 ****

 斥候飛馬來報,和連和拓跋鋒的大軍正在飛速趕來。

 李弘笑道:「他追得這麼緊,只好打一下了。」

 「還是在朝那打一下比較好。」李瑋說道,「我們撤得太快,會讓和連和拓跋鋒警覺的。如果他們識破了我們的意圖,決意不過六盤山,事情就棘手了。」

 李弘搖頭道:「他們一路打來,一無所獲,不會輕易止步的。」

 「鮮卑人跑了一千多里路,連隻羊都沒抓到,怎會甘心?」閻柔笑道,「如果我是鮮卑人,想想長安城裡堆積如山的財寶,我就是拚死也要殺過六盤山。」

 麴義問謝明道:「按最快的行程算,玉石和高覽明天可以趕到凡亭山嗎?」

 「臨走時,大人一再交待他們,務必要準時趕到,以便給大軍提供急需的糧草。」謝明回道,「麴大人請放心,不會出差錯。」

 「大軍的糧草還能支撐到明天嗎?」鮮於銀趕忙問道,「我們一路輕裝急行,隨身攜帶的口糧已經吃光了。」

 「勉強可以。」宋文說道,「剛才查了一下,還能維持一天,但後天我們必須和玉石大人會合,否則我們只能喝水了。」

 李弘和一幫領軍將領商議了一下守城的細節之後,立即命令士兵們進城休息。連日奔波,大家已經疲憊不堪了。

 「守言,立即派人趕到凡亭山,讓停留在那裡的百姓繼續南下,不要停留。」李弘對鄭信說道,「你帶著斥候營,還有張郃的部曲,帶著傷兵先到凡亭山去。」

 「守言,晚上睡覺可要警覺一點,不要給鮮卑人殺了。」鮮於銀笑道,「鮮卑人有可能繞過朝那城,直接佔據凡亭山,以便切斷我們的退路。」

 「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我就那麼背運嗎?」鄭信拍拍鮮於銀的肩膀,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和我一起走啊?」

 上萬民夫押送著第一批糧草輜重趕到了臨涇城。

 趙雲和劉冥帶著五千長水營鐵騎也和他們一起趕到了臨涇。

 鮮於輔、徐榮等人經趙雲介紹,和劉冥、鹿賢、何風等長水營將領相識。

 鮮於輔簡要介紹了軍情之後,問道:「顏良和姜舞已經把糧草輜重丟下了嗎?」

 「按大人的命令,都丟在了蒲阪津渡口,他們正在日夜兼程趕來,估計三四天之後就可以趕到。」趙雲說道,「我們還在這裡等他們嗎?」

 「不等了。」鮮於輔指著地圖上的涇水河說道,「我們沿著涇水河北上,到此處設伏。」

 黃昏時分,和連和拓跋鋒帶著大軍到達朝那城。

 和連要求立即進攻,拓跋鋒極力勸阻。拓跋鋒說:「士兵們半夜就開始行軍,一路上也沒有歇息,現在大家身體疲乏,精神倦怠,很難發起凌厲攻擊。而且,夜間攻城,我們損失太大,得不償失。」

 和連聽不進去,他擔心李弘半夜帶人跑了。和連說:「現在野老的大軍還沒有趕到凡亭山,如果豹子半夜棄城,不論凡亭山是否駐有漢軍,野老都會被李弘的幾萬大軍迅速吃掉,所以現在必須立刻攻城,拖住豹子。」

 能夠把李弘和眼前的幾萬漢軍消滅在六盤山以北,對大軍攻擊長安城是極其有利的,拓跋鋒考慮到這一點,於是勉強同意攻城。他要求暫時歇兩個時辰,以便等待律日推演和宴荔游的大軍趕來會合後,再合力發起攻擊。

 和連無奈,轉而要求拓跋鋒撥出一萬人馬往凡亭山相助野老大軍佔據凡亭山,關起門來打豹子。拓跋鋒猶豫再三,還是拒絕了。

 前年在幽州敗給豹子幾千人馬的教訓太深刻了,這個豹子機警狡猾,神出鬼沒,用兵也是信手拈來,全無法則。凡亭山關係到豹子幾萬人馬的退路,那麼一個重要位置,他會不放人馬?也許那裡就是一個陷阱。拓跋鋒不再和和連糾纏不休,調頭回營了。

 律日推演和宴荔游等人行動遲緩,大軍磨磨蹭蹭地,半夜才到。

 和連立即召集他們到大帳議事,要求半夜攻城,結果沒有一個人同意。和連有點惱羞成怒了。隨著大軍侵入漢境越來越深,和連說話的份量也越來越輕,各部落大帥甚至當面頂撞嘲諷他。說到底,和連還是沒有什麼功績,難以服眾。在大草原上,因為他父親檀石槐威名猶在,大家或多或少還給點面子,但一旦離開大草原,尤其在這種關係到自家性命的時候,就再也沒人把他當作一回事了。

 在這個大帳內,拓跋鋒、律日推演、宴荔游當年都是檀石槐的帳下悍將,誰都不服誰,所以大家爭了半天,沒有結果。旭癸打著哈欠說:「我睡覺去了,你們商量好了,再來喊我。」

 律日推演等人不願意攻城,除了士兵疲勞不利攻城,擔心自己損失太大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懷疑這朝那城也是一座空城。

 「那麼大一座高平城,除了石頭竟然啥都沒有。」宴荔游抓抓自己的光腦殼說道,「漢人顯然做了充足的準備,不給我們一點東西。哼,不給?不給我們就打到長安去,那裡什麼都有,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朝那城也是一座空城,我們花這麼大力氣攻打它,值得嗎?」律日推演笑道,「把豹子打急了,他掉屁股就逃,我們還不是白打了。大王,豹子既然已經放棄了三關,放棄了高平,自然也會放棄朝那,然後堅守在六盤山一帶,以待援軍。我看我們還是在朝那歇幾天,然後一鼓作氣打過六盤山,直撲長安城。」

 和連搖搖頭,說道:「豹子對我們的威脅最大。如果我們把豹子和他的兩萬騎兵徹底擊殺在六盤山以北,那麼翻過六盤山以後,漢人就沒有實力阻擋我們打進長安城了。」

 他隨即把自己派遣野老率先佔據凡亭山的事說了,和連頗為得意地說道:「現在正是把豹子殲滅在六盤山以北的最佳時機。只要我們在這裡拖住豹子,讓野老有充足的時間佔據凡亭山,剩下的就是看我們如何殺死這只豹子了。」

 律日推演和宴荔游低頭看了一下地圖,然後互相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眼神。兩人轉頭看看臉色陰沉的拓跋鋒,半晌沒有言語。

 「兩位大帥,你們可同意立即攻城?」和連看到律日推演和宴荔游臉上陰晴不定,好像是被自己的絕妙計策鎮住了,心裡暗暗得意。

 「呵呵……」律日推演摸摸鬍子,乾笑道,「既然大王已經決定關門打豹子,讓野老率軍去占凡亭山以切斷漢軍退路,我看我們就更不用著急攻城了。」

 「哦?」和連詫異地問道,「大帥能說說原因嗎?」

 「豹子如果知道自己退路已失,必定倉惶撤退,我們完全可以在追擊途中將其擊殺。」律日推演說道,「攻城既不能發揮我們鐵騎的威力,也不能重重打擊漢軍的力量,只能給我們帶來更大的損失,所以……」

 和連冷笑,心想說來說去,你們就是不願意攻城,一群老奸巨猾的混帳東西。

 律日推演和宴荔游心事重重地走出大帳。

 「和連在彈汗山耍耍陰謀詭計還可以,但論打仗,他半分也比不上檀石槐大王和他哥哥槐縱。」律日推演歎道,「凡亭山乃通往關中的咽喉要道,豹子在連續棄守三關和城池的情況下,必定派駐重兵把守,以防不測。這小子竟然想當然地認為那是一座空山頭,以為自己隨便派一萬人就可以佔據凡亭山,切斷豹子的退路。一個自以為是的白癡。」

 「拓跋鋒為什麼不阻止?」宴荔游擔心地說道,「我看他沒安什麼好心。他極力慫恿和連南下打長安,建蓋世功業,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和連如果成了草原上的絕代霸主,他拓跋鋒不過就是和連腳邊的一隻狗,還沒有現在這麼威風呢。」

 「他會不會想利用這次南下作戰的機會殺掉和連?」律日推演四下看看,然後湊到宴荔游耳邊小聲說道,「和連一死,彈汗山立即就會陷入王權之爭,而鮮卑國四部大人的權勢將更加強大。」

 宴荔游臉色大變,神情震駭。

 「拓跋鋒野心極大,他可能想讓拓跋族雄起大草原,然後消滅彈汗山,稱雄大草原。他想做鮮卑王。」

 宴荔游「撲哧」一笑,嗤之以鼻,「就他?狗屁。」

 律日推演嚴肅地瞪著他,壓低聲音說道:「現在和連的兒子騫曼年幼,如果和連死了,騫曼必定繼位。拓跋鋒是騫曼的舅舅,他輔佐小王治理鮮卑國是順理成章的事。拓跋鋒借助這個便利,可以大力擴張拓跋部落的實力,假以時日……」

 宴荔游猛地一拍光頭,蹩著嗓子說道:「對,對,有道理。慕容風大帥現在在白檀城,魁頭在雁門郡一帶。和連如果死了,消息一時很難傳到他們耳中。等到他們曉得了,拓跋鋒早就跑到彈汗山扶植騫曼繼位了。高,高,此計實在是高。」接著他懷疑地看看律日推演,怪笑道,「和連打仗不行,但玩這個,拓跋鋒未必比他高明。」

 宴荔游揮揮手,說道:「算了,算了,不要瞎猜了,和連即使損失了一萬人,也無關大礙,我們還有十一萬人馬,照樣可以打進長安城。」

 律日推演眼中的神色游移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拓跋鋒走出大帳後,匆忙追上了律日推演和宴荔游。

 「兩位大帥怎麼不勸勸大王把野老的大軍及時調回來?」拓跋鋒埋怨道,「我勸阻多次,但大王一意孤行。」

 宴荔游詫異地看了一眼拓跋鋒,說道:「野老的大軍馬上就要到凡亭山了,還勸阻什麼?要勸也應該是大人你。大人昨天夜裡怎麼不把戰場形勢給大王說清楚?」

 「大王說,豹子要撤過六盤山,要把我們誘到六盤山以南後,再尋找機會擊敗我們。」拓跋鋒無奈地解釋道,「他根本不聽我的。」

 律日推演冷笑一聲,說道:「豹子的大軍有一部分已經趕到漢陽郡平叛去了,還有一部分步兵因為行動遲緩至今沒有趕到六盤山,他手上的人馬我們數都數的出來有多少,你怎麼不對大王說清楚?」

 「漢人不會想到大王和你的大軍會出現在木峽關。」宴荔游也說道,「豹子突然發現他要抵禦十二萬大軍,除了急速撤退以外他還能幹什麼?難道他要把所有的人馬都丟在六盤山以北嗎?那長安的防守當真不要了?大人,這些情況你都對大王解釋了嗎?」

 拓跋鋒連連點頭,認真地說道:「我都說了,我還說豹子要是敢放棄六盤山,他就要被大漢國的皇帝砍掉腦袋,但大王一心一意要把豹子圍殲在六盤山以北,他聽不進去。」

 律日推演和宴荔游對視一眼,眼中儘是懷疑之色,兩人沒有說話。

 「大王和豹子有點私仇。」拓跋鋒說道,「豹子曾經在畫虹原殺了大王的女人,搶了大王的財寶,讓大王丟盡了臉面,所以大王總是想親手抓住豹子,以洩心頭之恨。」

 「那次,大人的豪帥拓跋鴻不也是死在豹子手上嗎?」宴荔游笑道,「大人的兒子也是豹子殺的,大人的心思恐怕和大王一般無二吧?」

 拓跋鋒淡淡一笑,說道:「我當然也想把豹子煮了,但我更想打進長安城,所以,明天的攻城……」

 「我說過,完全不需要攻城。」律日推演斷然拒絕道,「我們等著豹子棄城而逃,沿路追擊即可。大戰當在凡亭山。」

 律日推演看著拓跋鋒雄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臉上泛起一絲殺氣。

 「狼頭,這趟路,我們要小心些。」

 「他在騙我們。」宴荔游冷笑道,「我們和他同在檀石槐大王的帳下打了幾十年的仗,他那點小伎倆騙得了誰?」

 「你看,我們是不是派人回去知會一下落置鞬落羅,讓他注意彈汗山的情況?」律日推演小聲說道,「我們西部鮮卑如果搶得先機,可以狠狠敲一下拓跋鋒。」

 「也好。」宴荔游點頭道,「拓跋鋒想讓我們給他做墊背,總要付出點代價。只是大王……」

 「蓋世功業?」律日推演感歎道,「換了你我,頭腦也不會清楚。這趟如果我們打下了長安,和連還能安然返回彈汗山,他就是繼檀石槐大王之後,草原上第二個霸主,就是大帥慕容風也要低頭膜拜了。」

 ****

 半夜的時候,鄭信和張郃帶著人馬走上了凡亭山。

 凡亭山上,點燃了幾十堆篝火,從朝那城逃出來的百姓還有許多滯留在山上不願離開。在他們看來,凡亭山上有許多漢軍,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戰之後,一定可以幫助他們奪回城池。鮮卑人敗走之後,他們馬上可以就近回家,省得來回跑幾百里路。

 鄭信和張郃打馬上山,驚喜地發現迎接他們的竟然是玉石、高覽和鬍子等人。

 「從義,正清,鬍子……」鄭信飛身下馬,歡呼著跑了過去,「什麼時候到的?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下午就到了。」玉石笑道,「由於軍情緊急,我們擔心耽誤事情,所以日夜趕路,總算提前了一天。前面戰況如何?」

 「大人一到高平,立即命令我們棄守三關,全線撤退,現在已經撤到朝那城了。」鄭信笑道,「你們來了太好了,我們解決了糧草和武器問題,立即可以打一下鮮卑人。」

 「大人這麼說的?」高覽高興地問道,「要在凡亭山打一戰?」

 鄭信嘿嘿一笑。

 張郃微微笑道:「大人讓我們繼續撤,一直撤過六盤山,但有人送上門來讓我們打,我們就不能不打了,你們說是不是?」

 「鮮卑人在哪?」鬍子叫道,「在哪?」

 野老望著黑漆漆的凡亭山,猶疑不絕。

 「大帥,斥候回報,凡亭山沒有發現漢軍的蹤跡,但發現了大量的火堆,而且還是溫熱的,顯然不久前山上曾有大量人馬駐留過。」小帥鷹翼稟報道,「大帥,我們要不要現在上山?」

 野老搖搖頭,說道:「就地駐紮,等天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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