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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第495章
第二章 如臨深淵 第九節

  劉虞和魏攸、孫瑾等部分太傅府的掾屬,在北疆軍的護送下,連夜離開了晉陽。

  長公主不顧大臣們的勸阻,一直追了一百多里,趕到汾水河畔相送。長公主抱著劉虞痛哭流涕,“伯父大人這一去,我怎麼辦?我怎樣才能救回陛下?”

  劉虞老淚縱橫,無顏以對,“臣愧對先帝,愧對先帝啊。”

  “伯父,我和你一起到幽州去,這地方都是壞人,大將軍、張大人、盧大人,都是壞人,我害怕,我害怕……”長公主傷心欲絕,淚如雨下。

  劉虞黯然神傷,低聲勸道︰“殿下,相信大將軍,相信他,他一定會把陛下救出來,會挽救我大漢社稷。大將軍許多做法在殿下看來或許不對,但他對大漢忠貞不渝,對先帝忠心耿耿,這就足夠了。”

  “先帝當初對大將軍信任無比,無論大將軍做了什麼錯事,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先帝都極力袒護,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他,結果如何?大將軍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勝仗,捍衛了我大漢廣袤的邊塞,替大漢國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域。如果當初沒有先帝對大將軍的信任和恩寵,今天殿下就不會站在這里,更不會肩負起振興社稷的重任。”

  劉虞語重心長地說道︰“殿下應該象先帝一樣信任大將軍,只有這樣,大將軍才能指揮千軍萬馬,橫掃**,拯救我大漢的江山社稷。

  長公主哭拜受馥。

  ****

  大漢國初平二年(公元191年)二月。

  二月上,晉陽。

  劉虞的離開,讓朝廷迅速從皇統危機中擺脫出來。

  為了維護天子和律法的威嚴,劉虞和各地州郡的官吏們必須要受到嚴懲。但這樣一來,朝廷必將失去幽州、冀州和其他部分州郡的支持。同時也將激怒驃騎大將軍,後果很明顯,朝廷變成擺設,自己把自己葬送了。

  長公主和朝廷變成了富麗堂皇的門面,太傅大人劉虞死了,各地州郡也和晉陽朝廷決裂,幾個月來的努力不但白費了,連拯救社稷的希望也瞬間破滅了,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災難。所以長公主和朝中大臣們一直在爭論,劉虞也不敢自殺,各地州郡還在不停地上書要求重建皇統,大家都在等待觀望驃騎大將軍的反應。

  驃騎大將軍如果倚仗自己強橫的武力救出劉虞,那他就有挾持公主和朝廷的事實,有圖謀不孰,禍亂社稷之心。如果他不救劉虞,北疆就面臨和幽州、冀州斷絕的困境。攻打洛陽,勤王討董成了奢想,北疆的生存也岌岌可危。兩者相比,當然是救出劉虞最有利于社稷和北疆。至于挾持長公主和朝廷的罪名,那就要看驃騎大將軍願不願意背了。如果他答應了韓馥和袁紹等州郡大吏的要求,把權柄讓了出去,把長公主和朝廷送到冀州,那這個罪名自然和他扯不上關系了。

  這正是各地州郡有恃無恐,公然派出以安平國相張岐為首的官吏們到晉陽上表,要求擁戴劉虞為帝的原因。韓馥和袁紹等人認為,長公主、朝廷、驃騎大將軍迫于重重壓力,一定會答應他們提出的所有條件。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驃騎大將軍救出了劉虞,讓出了權柄,現在就等著韓馥、袁紹和各地州郡大吏提出他們的要求了。

  最近一段時間,八百里快騎日夜往返于龍山和各地州郡之間,通往龍泉的小道上,駿馬飛馳,車駕如雲,氣氛格外緊張。

  北疆各郡太守紛紛上書,力保太傅劉虞,大肆抨擊韓馥和袁紹等州郡大吏,指責他們廢黜天子重建皇統乃是叛逆之行為,朝廷不應該姑息養奸,應該予以嚴懲。北疆大吏在奏章中表示,如果朝廷迫于冀州壓力,屈從于韓馥和袁紹等人的威逼,把國家權柄賦予韓馥,他們將拒絕听從朝廷的一切旨意。北疆大吏一致舉薦驃騎大將軍代理國事,主持朝政。

  讓張溫、崔烈、馬日等老臣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河東太守王瀚、太原太守許劭、上黨太守楊奇、西河太守崔均、雁門太守郭蘊、並州刺史王邑也堅決反對由冀州牧韓馥主政,讓袁紹代替韓馥主掌監御史府成為晉陽朝廷的三公之一。這種不忠不義之人,怎能入朝處理國事?不過他們同時也反對驃騎大將軍主政。驃騎大將軍主政,事實上和董卓沒有區別,長公主和晉陽朝廷將失去冀州和其他州郡的支持。他們舉薦老大人趙岐主政。

  朝廷大臣們的意見是,目前形勢危急,洛陽要打,黃巾軍也要打,冀州穩定是保證兩個戰場能夠取得勝利的關鍵。所以對韓馥、袁紹和各地州郡要盡量安撫,驃騎大將軍的建議是正確的。馬日第一次提出了把長公主和朝廷遷到冀州的建議。冀州處于北疆、幽州、兗州和青州之間,主持朝政的韓馥和袁紹也在冀州,如果把朝廷遷到冀州,不但有利于朝廷統領各地州郡,也有利于朝廷調和韓馥和袁紹之間的矛盾,最大程度地發揮冀州的作用。

  另外,這也可以維護驃騎大將軍的聲譽,平息和緩和北疆和冀州大吏之間的矛盾。皇統危機後,北疆和幽州官吏對冀州和其他州郡官吏非常反感,大家互相彈劾、攻擊、謾罵,朝廷會逐漸陷入無休止的爭吵和內訌中,這對挽救社稷大業非常不利,所以還是盡早處理為好。

  冀州牧韓馥急奏。他先為自己要求重建皇統的事辯解了一番,然後表示接受長公主的旨意,由自己督領太傅府暫時代理國事,由袁紹督領監御史府參與國事。但他以公務繁忙無法脫身為由,拒絕到晉陽,他建議朝廷把長公主和朝廷立即遷到冀州。自己和袁紹都在冀州,開春後又要和黃巾軍打仗,到晉陽主政顯然不現實。

  長公主的回答很干脆,不去。韓馥要來就來,不來拉倒。

  朝中的大臣們分成了三派,以張溫、蔡邕為首的大臣們堅決反對東遷。韓馥、袁紹等人為了爭權奪利,連廢黜天子的事都敢干,還有什麼可以值得信任的?以馬日、袁滂為首的大臣們認為應該從挽救社稷的大局出發,該放棄的原則要堅決放棄。比如這次為了解決皇統危急,長公主和朝廷就沒有追究任何人的罪責。劉虞沒事,他依舊是太傅兼領幽州牧。韓馥、袁紹和各地州郡大吏們也沒事。尤其是韓馥和袁紹,還成了朝廷的上卿,主掌國事。虎威中郎將龐德也沒事,長公主和朝廷既然不追究太傅大人的罪責,也不追究韓馥、袁紹等州郡大吏的罪責,怎麼能追究龐德的罪責?現在諸般罪名都讓驃騎大將軍一個人背下了。所以,僅從維護長公主和朝廷的威儀以及維護驃騎大將軍的聲望出發,我們就應該東遷。還有一部分大臣因為資歷淺,或者因為自己是從冀州諸府應闢而來,不敢說話,擺出一副謹遵聖命的架勢,結果被崔烈罵了個狗血噴頭,“一幫廢物,死了算了。”

  北疆大吏們本來就不同意韓馥主政,現在听說韓馥要東遷長公主和朝廷,更是激烈反對。楊奇甚至親自跑到長公主府,以死相諫。

  驃騎大將軍李弘倒是體諒朝廷和韓馥的難處,極力主張和勸諫長公主听從朝中大臣們的意見,立即東遷。洛陽大戰即將開始,幾萬大軍的糧餉就指望冀州撥付了。開春後,韓馥如果以平定黃巾軍為借口,拖延或者拒絕調撥錢糧,那洛陽大戰就要半途而廢。

  長公主和張溫、趙岐等諸多大臣隨即回書驃騎大將軍,對他橫加指責。整天和稀泥,恨不得把冀州抱在懷里當寶貝,你到底是大漢的驃騎大將軍還是韓馥、袁紹的故吏?難道沒有冀州,你就不能拯救大漢社稷了?崔烈說的更難听,你到底是豹子大將軍還是病貓大將軍?你的血性和彪悍是不是隨著慕容風一起死了?

  李弘于是再書一封,詳細分析了當前的局勢和勤王討董的諸多難處,懇請長公主和朝廷不要人為制造矛盾,拱手把拯救社稷的機會丟了。“早一年穩定社稷,就能早一年造福蒼生。”如果長公主和朝廷擔心安全,我可以派一支萬人的大軍保護長公主和朝廷,直到社稷穩定。

  另外,他對長公主和朝廷沒有懲罰龐德一事表示了異議。龐德擅自兵圍龍泉,威逼長公主和朝廷,罪不容赦,怎能姑息養奸?如果北疆大將都這樣驕縱枉法,將來怎麼辦?龐德是秩俸兩千石的朝廷大員,李弘無權處置,所以李弘建議長公主免去龐德虎威中郎將一職,遷其為漠北都護府都護,把他發配到大漠戍守邊塞去,趁機把安北將軍鮮于輔調回朝廷。李弘說,自己常年在外征伐,朝廷需要一位大將坐鎮執掌兵事,安北將軍鮮于輔最為合適。如果長公主和朝廷東遷冀州,將由鮮于輔統領一萬大軍負責戍衛,以確保長公主和朝廷的安全。

  李弘又給龐德寫了一份書信,到了大漠後,要盡力安撫和穩定大漠胡族諸部,抓緊時間重建三萬風雲鐵騎。過幾年我們就要攻打關中。董卓如果挾持天子逃到西疆,我們只有動用鐵騎才能擊敗他。鐵騎是拱衛北疆之根本,千萬不可懈怠。現在陰山以北有你和燕無畏、姜舞、鐵鉞,陰山以南有趙雲、楊明、衛峻、雷子、孫風、甘翔等諸將,只要有你們在,我北疆無憂,大漢社稷無憂。

  陳琳冒著嚴寒,日夜兼程趕到晉陽。

  袁紹態度的突然轉變,讓長公主和朝中大臣們覺得不可思議。難道袁紹和韓馥矛盾激化,已經到了水火不能相容的地步?皇統危機剛剛度過,袁紹和劉岱等州郡大吏就把矛頭對準了冀州牧韓馥。難道這後面隱藏著一個什麼更大的詭計?

  大臣們沉默不語,東遷之議隨即作罷。馬日和袁滂等大臣也不敢再說什麼東遷冀州的話了。冀州的事越來越復雜,讓人心驚肉跳。這種情況下如果把朝廷遷到冀州,十有**要再次陷入一個更大的權力爭奪的漩渦。弱不禁風的朝廷隨時都有滅頂之災。

  袁紹在奏章中信誓旦旦,說了一大堆忠誠長公主和朝廷的話,但這一年來的事實清楚地告訴大臣們,袁紹的這番話不足信。袁紹的目的很簡單,他要推倒韓馥,獨霸冀州的軍政大權。然後再拿冀州威脅朝廷和北疆。現在看來,重建皇統只是袁紹奪取冀州軍政大權的開始,朝廷、劉虞和韓馥都成了犧牲品,都被袁紹利用了。

  皇統之爭看上去是朝廷和冀州對權柄的爭奪。但實際上,背後卻是袁紹和韓馥對冀州的爭奪。袁紹顯然已經感覺到了朝廷、韓馥對他權勢和生存的威脅,所以他假借重建皇統之名,把韓馥推到了長公主和朝廷的對立面,然後再突然倒戈一擊,幫助長公主和朝廷對付韓馥,從而攫取冀州軍政大權。

  張溫搖搖頭,遺憾地說道︰“朝廷如果遷到冀州,很快就會代替討董聯盟,成為袁紹控制天下的工具。我不明白,袁紹既然口口聲聲說要討董,要振興社稷,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做?這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讓天下越來越亂嗎?難道當今天下就袁紹能振興社稷?他如果把這份才智用到挽救社稷上,董卓何愁不死?社稷何愁不興?這個人到底要干什麼?”

  “袁紹之所以這麼做,一是不相信大將軍對大漢的忠誠,二是勤王成功後擔心天子追究罪責。所以他總是想獨攬權柄,執意要重建皇統。”盧植嘆道,“今日之禍,其實還是來源于當初太傅袁隗大人的失策。”

  當初太傅袁隗大人籌謀討董時,我們都有份參與,大家應該還記得,當時袁大人並沒有提到弘農王,沒有提到承制詔書,更沒有提到重建皇統。雖然憑借那份三公檄文舉兵討董有點勉強,但我們認為有長公主和先帝的遺詔,驃騎大將軍應該毫不猶豫地南下勤王。然而,後來的事情卻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先是出現了承制詔書,然後弘農王被殺,這些事並不在我們最初的籌劃之中,顯然,袁大人改變了討董之策。

  他為什麼要改變討董之策,我們不得而知,但這份承制詔書的出現和弘農王的死去,卻直接導致了皇統之爭。是擁護當今天子還是重建皇統?對袁紹和討董聯盟來說,只有重建皇統,否則,他們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不但貽笑天下,將來也會被當今天子殺得干干淨淨。正是因為出現了皇統之爭,驃騎大將軍無所適從,只好放棄了南下,討董大計隨即徹底失敗。

  如果袁大人沒有改變既定的討董策略,袁紹沒有得到那份承制詔書,大漢沒有出現皇統之爭,董卓也許早就敗回西疆了。退一萬步說,即使是現在,如果沒有皇統之爭,袁紹和部分州郡大吏也不會執意和尊奉當今天子的朝廷過不去,大家完全可以互相讓一步,勤王興國。

  誰能想到,太傅袁隗大人一個小小的失策,卻埋下了傾覆大漢的禍患。

  盧植舉起袁紹的奏章,痛苦地說道︰“袁紹的這份奏章告訴我們一個殘酷的事實,只要當今天子活著,韓馥、袁紹和部分州郡大吏就是我們的敵人,戰火就不會停息,社稷就要飽受摧殘。我們要拋棄前段時間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韓馥、袁紹和部分州郡大吏會放棄皇統之爭,尊奉當今天子。不會,他們絕不會放棄,我們想錯了。”盧植心中極度悲慟,淚水突然浸濕了眼眶,“我們錯了,我們只要把他們殺了,全部殺干淨,否則,勤王不會成功,社稷也不可能振興。我們真的錯了。”

  長公主睜大了雙眼,呆呆地望著盧植,十分恐懼。張溫等大臣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個個神情錯愣,目瞪口呆。

  “全部殺了?”趙岐白眉高聳,震駭不已,“子干,這要殺到什麼時候?我們要討董勤王,要平定黃巾軍的叛亂,又要誅殺州郡叛逆,這要打到什麼時候?這樣打下去,社稷就是一片廢墟了。”趙岐無力地哀嘆道,“子干,你是不是估計錯了?”

  盧植搖搖頭。“冀州刺史王芬迎立合肥王陰謀叛亂的事你們還記得嗎?幾年前就有人想造反,想篡漢自立,更不要說現在的亂世了。只要他們強大了,有了足夠抗衡朝廷的實力,他們就可以重建皇統,打著拯救社稷的旗號,為所欲為。今天他們可以擁戴劉虞,可以誅殺大臣,可以說天子不是先帝所出,可以說董卓是叛逆是奸,明天他們就可以擁戴藩王,可以屠殺百官,可以說長公主也非先帝所出,可以說我們是叛逆,是禍亂大漢的奸.不要再幻想了,趁著他們實力不濟的時候,立即把他們殺了,一個不留。”

  大帳內一片死寂,盧植的話給他們的震撼太大了。

  袁紹誅殺四位朝中大臣,已經是罪惡滔天了,但今天盧植卻說要把韓馥、袁紹等討董聯盟的州郡大吏全部殺了,這讓他們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這不是振興社稷,這是摧毀社稷啊。

  “子干,沒有其他辦法嗎?比如誅殺首惡……”蔡邕小聲問道。

  “沒有,現在的形勢擺在這里。我們除了北疆和幽州,沒有可以信任的大臣和軍隊。但北疆和幽州的現狀也擺在這里,我們雖然有忠誠的大臣,有勇猛的將士,但我們一窮二白,窮得連打仗都打不起。”盧植長嘆道,“目前看來,無論是勤王,還是振興社稷,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以北疆的實力,如果向西討董,則需要錢糧支援,嚴重受制于東面的冀州等州郡。如果向東討伐叛逆,不但受制于錢糧,還受到百萬黃巾軍和背後董卓的嚴重威脅。如果干脆放棄北疆,傾盡全力南下,又受到北疆上下的反對,將來如果南下不利,後方又崩潰,後果不堪設想。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先壯大北疆。北疆強大了,才能橫掃**,一統江山。

  北疆要想強大,必須要找到一個錢糧豐富的根基。北疆的東面是冀州,南面是京畿,西面是關中,據三者任何一地,都可中興大漢。但現在關中為董卓所佔,他有十幾萬大軍,又佔據關隘之險,短期內根本打不下來。即使打下來了,將來還深受西疆叛亂之苦,所以關中放棄。河北冀州之地乃光武皇帝中興大漢之根基,錢糧十分豐富,但這里現在被韓馥和袁紹所控制,北面有屢剿不平的黑山黃巾軍,南面有蠢蠢欲動的青州黃巾軍,未來幾年內將戰火紛飛。如果北疆強行攻佔,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大軍混戰于河北大地,社稷可能徹底完了。這個險我們不能冒,所以冀州放棄。

  最後只剩下京畿了。打下洛陽,佔據弘農和河南尹兩郡,我們可以把北疆和荊、豫兩地聯為一體。只要有了這兩地的錢糧,尤其是緊鄰京畿的南陽和穎川兩郡的錢糧,我們就可以迅速壯大。一兩年後,我們向東,可以聯合幽州劉虞夾擊韓馥和袁紹;向西,可以攻打關中,勤王討董;向南,可以攻打袁術、孔?。如此征伐數年後,社稷定能振興。

  盧植的話,遭到了馬日、袁滂、陳紀的反駁。這樣打下去,社稷早完了。如果韓馥、袁紹、袁術等人能真心尊奉當今天子,天子為什麼不能赦免他們?畢竟,韓馥、袁紹等大臣也是為了討董,為了大漢社稷嘛。

  盧植說,現在說這話有什麼意思?北疆不強大,朝廷不強大,說什麼都沒用。如果北疆倒了,袁紹雄踞天下,他要廢黜當今天子,重建皇統,你們怎麼辦?到先帝陵墓前自殺謝罪嗎?只有北疆強大了,朝廷威臨天下了,天子回京主政了,你這話才有作用。天子說不殺,他們才不會死,我們說有什麼用?你對袁紹說,天子不會殺你的,他相信嗎?

  大臣們爭論了一會,盧植的意見逐漸佔據了上風。

  趙岐說︰“這樣吧,請大將軍立即回朝。此事必須要和大將軍商議,我們說沒用。”接著他指著神情興奮的李瑋說道,“仲淵,你給大將軍寫一份信,把我們的意思大致說一下,請他務必即刻回朝。”

  李瑋高興地答應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袁紹的一份奏章,竟然徹底改變了朝廷中興社稷之策。

  “這個大帳內除了殿下,就我們十三個人……”趙岐指著張溫、崔烈、馬日、丁宮、陳紀、盧植、蔡邕、袁滂、李瑋、余鵬、陳好、張範說道,“今日之議乃我大漢中興之策,關系到社稷存亡,國祚興衰,絕對不能泄漏。所以今後諸位大人的任何來往信件,都要先經監御史蔡邕大人和陳好大人驗審。諸位大人可有意見?”

  眾臣一致表示贊同。

  張溫突然指著李瑋、余鵬、陳好問道︰“你們三個都是朱俊大人的弟子,和我們有很深的淵源,我想問你們一句話,因為下面要議的事,和你們有直接的關系。如果你們持否定意見,前面所議之事一概作廢。”

  李瑋三人互相看看,心里已經約摸猜到張溫的意思。

  “長公主為什麼到北疆,朝廷為什麼要建在北疆,原因相信你們的大將軍都很清楚,我不說了。你們是忠誠于天子還是忠誠于大將軍,這個問題也沒有任何意義,我也不問了。我只想問一句,大將軍執掌權柄後,北疆強大,社稷穩定後,你們如何保證他不會成為大漢國的第二個王莽,第二個梁翼?如何保證他成為大漢國的第二個霍光?如何保證他不會重蹈董卓的覆轍?”

  李瑋、余鵬和陳好驚愣無語。張溫要問的事和他們心里想的大相徑庭。

  “太傅大人已經走了,因為皇統的事,他不可能再執掌權柄。將來天子主政,太傅大人能保住性命就非常不錯了。除了太傅大人,現在還有主政資格的,只有驃騎大將軍。驃騎大將軍乃大漢上卿,開府,儀同三公,行大將軍事,晉陽侯,秩俸萬石,位高權重,身份極為尊貴。雖然冀州牧韓馥和趙岐老大人也可以暫理國事,但兩位大人都是秩俸兩千石的大吏,和驃騎大將軍比起來,官爵上有一定的差距。他們即使主政,也是暫時代理國事,暫掌權柄,這和驃騎大將軍主政有本質上的區別。”

  張溫指指趙岐說道︰“比如老大人看到大將軍,要行下官之禮。讓一個下官去號令上官,于禮于法都不合適。本來我們指望太傅大人和驃騎大將軍互相制約,但現在不可能了,只能讓驃騎大將軍獨掌權柄了。驃騎大將軍獨掌權柄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不知道,也無法去制約。所以,現在我們要議的是,如何制約驃騎大將軍的權勢,如何保證驃騎大將軍能為穩定和振興大漢建立功勛。”

  張溫看看眾臣,神情嚴肅地說道︰“太傅袁隗大人的錯誤我們不能再犯,和武人對抗的結果大家已經看到了,社稷傾覆在即。現在我們要拯救社稷,需要武人的力量,但我們怎樣才能激發和制約武人的力量,使他們為拯救社稷而戰,而不是為毀滅社稷而戰呢?”

  “你們三個有辦法嗎?”張溫問道,“如果沒有辦法,這個朝廷立即解散,我們到晉陽學堂授學去,免得助紂為虐。”

  當天深夜,冀州牧韓馥的急奏送到長公主府。

  韓馥在奏章中說,正月中,王匡、張揚和劉勛的大軍在河陽遭到董卓的襲擊,兩萬大軍全軍覆沒。我冀州趙浮、程渙的一萬大軍匆忙撤出溫縣趕到沁水河,于野王城一帶阻擊董卓大軍。此時袁紹驚惶失措,不但不支援我冀州軍隊,反而帶著大軍退出懷城,屯兵于朝歌清水口,見死不救。袁紹這種卑劣行徑,實在令人憤怒。此等重大軍情,袁紹竟然一直隱瞞不報,可見其居心叵測,存心要讓北疆軍遭到重創。韓馥同時再次奏請長公主,請長公主和朝廷速速遷到冀州,以鎮制袁紹,圖謀興國大業。

  盧植看完奏章,大為氣憤,“如此禍國,豈能不殺?”

  丁宮苦笑,“也許,韓馥也是剛剛得知……”

  “怎麼可能?”盧植氣道,“趙浮和程渙的大軍就在沁水河一帶,王匡、張揚、劉勛的大軍全軍覆沒,他們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知道了,怎麼會不急報韓馥?”

  “袁紹身邊肯定有韓馥的人。韓馥知道袁紹不但欺騙了他,還倒打一耙,密奏長公主,大概氣瘋了,于是才有了這道急奏。”盧植連連搖頭,“太令人失望了,他們眼里除了權勢和性命,哪里還有半絲報國之心?”

  “快,以八百里快騎急書大將軍,立即停止攻擊洛陽。”

  二月中,驃騎大將軍李弘回到晉陽。

  李瑋的信讓他驚喜萬分。如果長公主、朝廷和自己的興國之策是一樣的,那大漢振興真的是指日可待了。不過,讓他感到難以接受的是,朝廷的想法遠比自己的想法更加血腥,朝廷竟然要鏟除所有叛逆。這個難度太大了,而且似乎有把大漢推進萬丈深淵的可能。

  打下洛陽後,袁術和孔?如果不向朝廷上繳賦稅,那他們就是叛逆,要剿殺。不能撫即殺,這是朝廷的一貫作風。不過,自己剛剛打下洛陽就和袁術、孔?翻臉,是不是太過無情?但不打南陽和穎川,自已又如何保證北疆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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