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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第575章
第二卷 亂世豪雄 第五章 勢如破竹 第三節

  皇甫嵩听說盧植逝去,非常傷感。他在行轅略加休息後,便在大將軍李弘和張溫等人的陪同下,到墓地祭奠了一番。

  盧植的墓地位于鼓山南麓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依山傍水,很是幽靜。

  皇甫嵩站在墓冢前,久久凝視著墓碑上的字,想起風雨飄零的大漢,心里極其悲痛。這幾年,一個又一個的朋友離開了紛亂的人世,他們沒有看到大漢的振興,也沒有看到大漢振興的希望,他們帶著說不盡的遺憾和悲痛離開了這個人世。今天,盧植也離去了,在大漢最需要他的時候離去了。

  沮喪、失落、傷痛,各種各樣的情緒向潮水一般沖進了皇甫嵩的心底,侵襲著他的骨髓,讓他忍不住潸然淚下。

  “子干臨終前,可留下了什麼話?”

  “他不停地喊著他夫人的名字,喊著他兩個孩子的名字……”張溫低聲說道,“前幾年,張牛角率軍殺進幽州的時候,他的大人和兩個孩子都死在了戰亂中。子干那時在洛陽,他為此一直很愧疚,很自責。”

  皇甫嵩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輕輕問道︰“他還有子嗣嗎?”

  “還有一個幼子叫盧毓,是由其嫂子撫養長大的。”李弘在一旁說道,“去年,我把他們接到了晉陽。現在他們都在邯鄲,大人要見見嗎?”

  皇甫嵩搖搖手,“算了,算了,看到了更讓人傷心。子干為了大漢嘔心瀝血,最後竟然連自己的妻兒都不能保全,這是什麼世道……”

  拜見長公主後,皇甫嵩說明了來意。

  他和朱俊兩人奉旨出關鎮撫各地,先後到了洛陽、豫州、兗州,拜見了各地州郡大吏。目前,朱俊到徐州去了,自己則北上到冀州,然後再打算到幽州去一趟。

  “各地州郡大吏怎麼說?是否願意尊奉當今天子和朝廷?”李弘急忙問道。

  “新年里,主動給朝廷上繳賦稅的只有大將軍和鎮南將軍、荊州牧劉表。”皇甫嵩苦笑道,“我們到了洛陽後,袁紹避而不見,說是到南陽去了。沒辦法,我們只有出虎牢,繼續東進。到了兗州,我們也沒見到曹操,據說他正在沛國一帶和袁術交戰。”

  “陳留郡的張邈告訴我們,原兗州牧劉岱死後,袁紹以‘承制’之命拜曹操為兗州牧,後來天子又拜金尚為兗州刺史,這使得兗州各郡縣大吏無所適從。張邈認為朝廷的任命沒有考慮到兗州現狀,兗州各郡縣不能接受金尚這個兗州刺史。最近一段時間,曹操在兗州連續擊敗青州黃巾軍,帶領兗州軍民成功克制了瘟疫的蔓延,把胡作非為的袁術也趕跑了,還安置兗州流民屯田,這些功績足夠繼任兗州牧了。張邈建議我們立即上奏天子,重新任命曹操為兗州牧。

  皇甫嵩仔細介紹了一番經過,最後說道︰“如今天子蒙難,皇權微弱,朝廷受制于叛逆。在這種情況下讓各地州郡尊奉天子可以,但遵從朝廷就很難了。”

  兗州的情況,河北還不是很清楚。李弘和眾人听完皇甫嵩的敘說後,才知道袁術此刻已被曹操打到豫州的沛國了。

  “皇甫大人,你這趟算是白跑了。”李弘說道,“尊奉天子不是嘴里說說的事,是要付諸行動的。劉表主動上表謝罪,主動上繳賦稅,這才叫尊奉天子。象袁紹、張邈這些人,都是敷衍之辭,他們如果要尊奉天子,為什麼不能像劉表一樣主動上書謝罪,主動上繳賦稅?我看,該殺的還是要殺,不要再抱什麼幻想了。”

  皇甫嵩看看李弘,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大將軍如今平定了冀州,手上有了錢糧,說話口氣果然不一樣了。”

  “大將軍這句話的確有道理,但大將軍必須要知道,以河北目前的實力,南下平定天下難度很大。大將軍不僅需要時間蓄積力量,更需要時間拯救天子和朝廷。如果大將軍置天子和朝廷于不顧,獨自統率大軍渡河南下平叛,阻力非常大。”

  “我今天在這裏說句不客氣的話,大將軍如果沒有天子做後盾,南下作戰,肯定會被人說成是篡逆。你想想,袁紹和曹操這些人要是打不過你,李傕和郭汜又怎能守得住關中?當他們麵臨生死存亡的時候,必然要聯手對付你,而聯手對付你,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天子和朝廷。如果他們改弦易轍,尊奉天子,遵從朝廷,詔告天下討伐你這個叛逆,河北會變成什麼局麵?河北各州郡會不會背叛你?沒有了穩固的河北,沒有了強悍的根基,你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董卓為什麼能堅守關中?李傕和郭汜為什麼能號令天下?不是因為他們武力強大,而是因為他們挾持了天子,手上有憑仗。”

  “大將軍為什麼不敢打關中?不是你實力不夠,而是你看到天子被奸所挾持,心中畏懼。你既擔心天子被奸所弒,又擔心奸以天子的名義詔告天下說你是大漢叛逆,把大漢傾覆的罪責全部推到你頭上,讓你成為眾矢之的,讓北疆瞬間崩潰,讓社稷轟然倒塌。所以你瞻前顧後,畏首畏腳,猶猶豫豫,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天子和朝廷被奸所挾持。如果天子和朝廷都在河北,都被你救了出來,你如今會不會打關中,會不會理直氣壯、不顧一切地殺過黃河?”

  皇甫嵩鄭重地看著李弘,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天,董卓死了,袁紹進駐洛陽了,天子和朝廷再次被奸挾持,皇權倍受打擊。朝廷的威信已經降到了極致,社稷已經到了傾覆的邊緣,天下的形勢已經徹底變了,大將軍拯救社稷的策略必須要改變,必須要做出重大調整。”

  大帳內鴉雀無聲。

  李弘神色凝重,低頭沉思。

  去年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長安朝廷的大臣們奮起最後一絲力量,意圖拯救大漢,把大漢從死亡的絕境里拉出來,但他們失敗了。大漢在生與死之間掙扎了一下,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向敗亡的深淵墜落了下去。

  皇甫嵩和朱俊這些武人盡力了,王允和黃琬這些士人也盡力了。死去的人被埋在了亂墳崗里,成為了歷史。活著的人還在品嘗著失敗的痛苦,他們在絕望中反思,他們在鍥而不舍地努力,他們誓死要為自己心中的聖地獻出最後一滴鮮血。

  皇甫嵩和朱俊就是帶著這樣的目的走向了關東,走向了中原。他們要救出天子,救出朝廷,即使社稷轟然倒塌了,但只要還有大漢的天子,只要還有大漢忠誠的臣民,大漢就能重建,社稷就能中興。

  李弘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長公主那雙哀怨的眼楮。長公主的櫻唇輕輕地抖動著,她那雙會說話的眼楮已經把心中的所想全部告訴了李弘。她想求求大將軍,她想救出天子。

  李弘心里一軟,小聲說道︰“打完幽州後,我去打關中。”

  晚上,大將軍李弘、鎮護將軍張燕、張溫等諸多老臣,長公主府的荀攸、張範,大司馬府的李瑋、司馬朗,大將軍府的朱穆、田疇等大吏聚集在大帳內,為何時勤王激烈地爭論著。

  幽州發生的事,讓皇甫嵩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公孫瓚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將軍,他不但挾持太傅,還射殺太傅,誰給他這麼大的膽子?他多年的經書念哪去了?他戍守邊疆多年,熟知大漢律法,他為什麼敢這樣無法無天?一句話,天子和朝廷成了擺設,大漢威儀掃地,各地州郡擁兵自重,這大漢律法還能約束誰?這經書里所教導的忠義和現實根本是兩回事,誰還信忠義?

  張溫等老臣到晉陽設立朝廷的時候,其中興主旨是改制興國,但改制牽扯到皇權和相權的制衡問題,所以當時的意思是等改制成熟了,再西進勤王,以消除推行改制的阻力。

  現在形勢變得太厲害,各地州郡大吏不但擁兵自重,還為了各自的權勢和地盤互相征伐了。此刻社稷已經崩潰,大漢迅速走向了分崩離析。造成這種局面最重要最直觀的一個原因,就是天子和朝廷威儀盡失,天子和朝廷失去了對天下的控制,綱常律法徹底淪喪。

  因此,要想挽救社稷,最重要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勤王,重振大漢天子和朝廷的威儀,然後再平定天下。至于改制興國,現在已經無足輕重,國都沒有了,還改什麼制?

  在皇甫嵩看來,立即勤王是拯救社稷的唯一辦法。

  然而,爭論的結果不僅讓皇甫嵩失望之致,也讓大將軍李弘瞠目結舌。

  除了崔烈、馬日等個別老臣,其它的河北大吏幾乎異口同聲,一致反對立即勤王。

  張溫、丁宮、陳紀、蔡邕、趙岐等大臣非常頑固,他們堅定地認為,當前的形勢並沒有惡化到社稷即刻敗亡的地步。先改制,後勤王,依舊是拯救社稷的最好辦法。當年光武皇帝中興的時候,形勢遠比今日惡劣,但由于光武皇帝在稱帝後迅速改制,增強了實力,最後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平定了天下,中興了大漢。這個發生在一百多年前活生生的例子難道還不能給我們指明方向?

  “如今河北的確有實力勤王,但勤王之後呢?河北會不會成為各地州郡攻擊的目標?如果袁紹、曹操、張邈這些人說大將軍挾持了天子和朝廷,並以此為借口攻打河北,河北能支撐多久?”張溫情急之下,脫口說了一句讓眾人震駭不已的話,“今日的天子和朝廷被奸反復挾持,已經沒有任何威儀。這個皇統是不是要重建,我們也要考慮了。

  張溫馬上察覺到自己失言了。但蔡邕隨即用激動的大叫聲把張溫的話掩蓋了。

  “目前的改制僅僅局限在財賦和選拔之策上,遠遠沒有涉及到重點。天子如果到了河北,或者我們攻佔了長安,那麼,皇權和相權如何制衡?官職如何修訂?如何防止後宮、外戚和宦官主掌權柄?這些事我們想好了應對之策嗎?大家是不是想再次看到王莽之禍?梁翼之禍?奸閹之禍?這些事沒有解決,大漢能中興嗎?難道大漢有了天子就能振興?既然大漢有了天子就能振興,那為什麼大漢會走到今天這種傾覆的地步?”

  荀攸、張範、朱穆等大吏堅決支持張溫等老臣的意見。他們認為只要北疆軍不進攻關中,天子就不會受到傷害。只要天子和朝廷在,各地州郡大吏的膽子再大,他們也不敢公然篡立,最多不過稱王稱霸而已。

  李瑋、田疇的說法就更有點驚人了。袁紹、曹操、張邈之流居心叵測,不但要稱王稱霸,還要篡奪社稷。看看歷史上成就了王霸之業的人,後來都干了什麼?難道他們還會把自己的霸業拱手送給天子,等著天子來誅滅自己的九族?以他們目前這種對待天子和朝廷的態度,就是謀逆,應該毫不猶豫的全部殺絕。

  大將軍李弘沒有任何理由反對河北大吏共同做出的決定,他只能宣布河北暫不勤王。

  皇甫嵩仰天長嘆,心中悲苦不堪,兩行老淚緩緩落下。

  五年前,當太傅袁隗策劃討董救國的時候,袁紹和一幫士人背叛了天子,背叛了大漢,把大漢推向了敗亡的深淵。今天,當長公主和大將軍哀求河北大吏西進勤王的時候,張溫和另外一幫士人竟然也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天子,背叛了大漢,把搖搖欲墜的大漢奮力推向了崩潰的絕境。

  大漢曾以兩次黨錮之禍血洗了士人,今天,終于輪到士人血洗大漢了。

  士人的背叛滅絕了大漢。

  第二天,皇甫嵩專程去拜訪了鄭玄、張、胡昭等碩儒。

  鄭玄的到來,確定了古文經學在官學的絕對地位。但由于鄭玄對今文經學持肯定態度,所以研習今文經學的士人也勉強接受了鄭玄的經學理論。鄭玄在經學上的地位太過高超,就連當今世上今文經學的碩儒,泰斗級的人物何休都自嘆不如,更不要說其它人了,不服也得服。

  鄭玄以古文經學為生,兼采今文經學之長,融會為一,形成了自己一套獨特的經學理論。雖然這套經學理論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推廣和學習,但這對大漢和大漢士人們來說,其影響是非常深遠的。

  官學在河北大吏的努力下,悄無聲息地達到了改制的目的,皇甫嵩對此極為驚嘆。最早皇甫嵩和張溫等大臣在長安議論改制興國之策的時候,都認為難度最大阻力最大的是官學的改制,然而結果卻大出意料,最早改制成功的竟然是官學。

  第三天,皇甫嵩拜別了長公主,孤獨一人往青州而去,他還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挽救大漢。

  大漢國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四月。

  四月初,長公主听說李弘執意要去幽州,而且拒絕了眾多河北大吏的勸阻,于是親自找到了李弘,“大將軍要去幽州,我也去。”

  李弘以為長公主和他開玩笑,“殿下要去親征?那臣更要去了,臣要保護殿下的安全。”

  長公主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小聲說道︰“我是說真的。”

  李弘看看面前那張漂亮的臉蛋,那雙神態堅決的眼楮,頭有點發暈,“殿下,沒人會同意的。如果臣同意了,張大人、蔡大人會把臣吃下去的。”

  “那你就不要去。”長公主低下頭,臉上飛起兩朵紅暈,“你總是去打仗,就不能歇一歇嗎?”

  李弘注意地看了長公主一眼。殿下長大了,這話說得讓人听了舒服。李弘恭敬地說道︰“殿下,臣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幫助陛下中興大漢,但眼前的形勢不好,臣……”

  “和我在一起,你也要這麼說嗎?”長公主抬頭看著他,蹙眉問道。

  李弘尷尬笑笑,“殿下,臣不能不去,幽州事關河北的發展……”

  長公主那雙眼楮突然紅了。李弘嚇了一跳,急忙閉上了嘴。

  “大將軍要去,我也去。”長公主轉身走了。

  李弘愁眉苦臉地想了半天,然後派人把荀攸請了過來,“公達兄,長公主剛才對我說,春天到了,她想回河間國老家看看,你看這事……”

  荀攸一听就知道大將軍有難了。長公主從小就仰慕大將軍,到了北疆後,因為年紀小,國事艱難,對大將軍非常依賴。轉眼三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小孩子長大了,這事情就有點復雜了。大將軍既是長公主的臣子,又是長公主的老師。兩人住在一個行轅里,本身就于禮不合。雖然諸多大臣都知道長公主的少女心思,但此事是萬萬不可能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侯,連閑言碎語都不能有。一旦傳出長公主和大將軍之間有什麼逾禮之處,損害的不僅僅是長公主和大將軍的聲名,還包括中興大業。

  長公主性情文靜,根多大臣都說象她母親。但某些時候她又很倔強,很像先帝。長公主決定了的事,大臣們的勸諫根本沒用,否則,長公主也不會至今還和大將軍住在一個行轅里。

  荀攸沉吟良久,“大將軍以陪同長公主巡檄州郡的名義到幽州,這樣,大將軍既能督軍作戰,又能保護長公主的安全。至于長公主回河間老家,那不過是順路而已,沒有必要專門提出來,免得張大人和其它大人出言反對。”

  “這個……”李弘猶豫道,“這個似乎還是有點不妥。”

  “听說大將軍的兩位大人一位來自幽州,一位來自大漠,她們都有很多年沒回家了。大將軍何不趁此機會陪著夫人們回家看看?畢竟,大將軍這趟是巡檄州郡,而不是去領軍打仗,可以帶家眷同行的。”

  “好主意……”李弘大喜,一躍而起,大步向帳外沖去。

  “大將軍……”荀攸奇怪地喊道,“大將軍,我話還沒說完。”

  “公達兄,謝謝你了。我從幽州回來後,一定烤頭羊給你吃。”

  李弘飛一般沖進自己的寢帳。

  小雨正斜臥在胡榻上翻看書卷。風雪抱著李瑋家的小寶寶,湊在他耳邊輕輕地哼著胡曲。小寶寶咧著嘴,呀呀的叫著,在風雪白皙的臉上亂啃一氣。

  李弘沖上去,一把搶過小寶寶,在風雪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小雪,我陪你回談月谷。”

  風雪愣了一下,十分懷疑地看看李弘,然後伸手從李弘手上接過小寶寶,笑著說道︰“你不要騙我了。你去打仗,怎麼會帶上我?”

  小雨放下書卷,正要開口詢問,卻見李弘一轉身,三兩步走到胡榻前,一把把她抱了起來,興奮地說道,“小雨,我陪你回徐無城,回盧龍塞。”

  小雨大為羞急,急忙回頭向軍帳門口看去,“快放下,大白天的……”

  “這里就我們一家人,有什麼關系。”李弘低頭在小雨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明天我們就出發。”

  “真的?”風雪又驚又喜,“你沒有騙我們?”

  李弘呵呵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哎呀,不好……”突然他臉色一變,指著睜大眼晴奇怪地望著自已的小寶寶說道,“這里還有一個外人。”

  小雨忍不住大笑起來。

  李弘把小雨放回胡榻上,拉著風雪坐到自己身邊,然後用一只大手蒙住了小寶寶的雙眼,“我再親你們的時候,不能給他看到了,免得這小子學壞了。”說完另外一只大手攬住風雪的細腰,把嘴唇貼上風雪的金發,溫柔地親了兩下,“高興嗎?這麼長時間了,我總算有時間陪你縱馬大漠,回去看看了。我想大帥,想鐵狼,我想去看看他們。”

  風雪心里一陣戰栗,把頭深深埋進李弘的懷里,兩滴淚珠悄然掉落。

  李弘把陪同長公主北上巡檄的事說了一遍。

  小雨依偎在李弘身邊,伸手撫摸著李弘的長發,小聲說道︰“這次有時間,可以多跑幾個地方,我們是不是查訪一下家里人?”

  李弘搖搖頭,握住小雨的手,淡淡地說道︰“這麼多年了,如果他們還活著,早就有音訊了。我現在有你們兩個,馬上還有很多小寶寶,我知足了。老天對我很眷顧,我雖然失去了許多,但同時也得到很多,我已經不想這件事了。”

  風雪在他懷里打了他一下,“誰說馬上有很多小寶寶?你生的嗎?”

  “哈哈……”李弘親昵地摸摸她的滿頭金發,“快了,這次我們天天在一起,我一定要讓你們一人給我生個小寶寶,哈哈……”

  四月上,幽州。

  鎮軍將軍麴義于本月初指揮大軍向聖水河對岸的良鄉城展開了攻擊。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麴義的大軍得到了充足的糧草和軍械補充,將士們的士氣非常高漲,攻城大戰進行得非常順利。三天後,當趙雲率領鐵騎,由聖水河下游的陽鄉方向迂回到良鄉城附近時,公孫瓚的守城軍隊隨即棄城,匆忙撤到了廣陽郡的廣陽城。

  廣陽城距離薊城只有三十里,打下廣陽城,北疆軍就可以攻擊薊城了。

  一大早,麴義、趙雲和諸將趕到廣陽城下查看地形,商議攻擊之策。

  “這個仗不好打,打得不好,就把公孫瓚打跑了。”麴義對眾將說道,“我們不能攻得太快,要等到閻大人進關後再打薊城。”

  “閻大人何時入關?”文丑問道。

  “具體時間不知道。”麴義說道,“不過,樓麓、鹿歡洋、冉冉的烏丸鐵騎距離居庸關很近,應該已經集結完畢。”

  “那我們還不快打?”何風大聲說道,“打遲了,功勞都讓烏丸人搶去了。”

  麴義瞪了他一眼,“你急什麼?公孫瓚的軍隊至少有六七萬人,我們拿三萬人打六七萬人守的城池,找死啊?先把他逼出城,然後在野外圍殲他,但也不要逼得太狠,把他嚇跑了。”

  何風呵呵一笑,討好地舉起手中馬鞭,大聲叫道︰“將軍大人果然用兵如神,我何瘋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麴義哭笑不得,“你小子亂拍什麼馬屁?我告訴你,你不要貪功。該我們打的仗,我們打,該烏丸人打的仗,烏丸人打,你不要去搶。如果不听指揮,我扒了你的皮。”

  這時有八百里快騎,麴義接到了大將軍的來信。趙雲看到麴義臉上笑容漸斂,急忙打馬湊到他身邊,“大將軍有什麼急事嗎?”

  “你夫人來了?”

  “我夫人來了?”趙雲笑道,“大人,你開什麼玩笑?”

  麴義把書信遞給了趙雲,“你自己看去。”接著他用馬鞭挨個指著手下諸將說道,“長公主和大將軍很快就要來了,你們不要給我丟臉,把薊城給我拿下,把公孫瓚給我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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