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七章 玉面修羅
齊宮‧弦月居
看到德妃身著一襲白色深衣剛從寢殿裡出來,守在外邊許久的心腹宮女連忙迎了上去,雙手平舉的奉上了一封信。
「娘娘!這是掖庭那邊一個宮監送來的信。」那宮女回稟道。
「掖庭?」蘇綰略有些奇怪,她取過信封,打開一看,復又合上,神色平靜地道,「掌燈。」
宮女忙取過油燈,送到她跟前,蘇綰把信紙靠近了火源,不一會兒,就燒成了片片飛灰,飄落到地上,不留一絲余跡。
「小廚房那邊備好火了嗎?」蘇綰轉頭問道。
「備好了。」宮女忙點了點頭道。
「走吧。」蘇綰撩起衣裙,在宮女的引領下走到了弦月居特別開設的小灶,為齊王的早膳忙碌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香噴噴,熱乎乎的肉粥烹製完成,再配上幾碟精緻小菜,早膳的工作就完成了。
德妃領著宮女回到寢殿裡,齊王剛在侍從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衫。
「陛下,用膳吧。」蘇綰讓宮女把膳食擺放好,隨即招呼齊王道。
齊王望著看似簡單但處處用心的餐點,感動道:「德妃,每日都是由為朕親手制膳,當真是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其實這等粗食算不得什麼。蘇綰能為陛下做點事情,正是求之不得。」德妃含羞帶怯地說道。
齊王滿意的嘿嘿一笑,然後開始吃粥,顯得心情極是愉悅。
蘇綰見時機成熟,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陛下,這些日子裡,萬安宮那邊,日夜不停的頌經祈福之聲,實在是撓人清夢。這眾僧法會什麼時候才能消停些呢?」
齊王一聽,便放下碗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愛妃且再忍忍吧,只要再過兩天,等這頭七過去,畢竟好好的孩子沒了,不管是康兒還是王后都心痛得很。總得給他們一個發洩的管道與機會,而且說實話。孤也覺得難受的很呢。」
「陛下的苦心,臣妾是知道的。」蘇綰溫言安慰道,「只不過,純以祈福就封了萬安宮一事看來。王后與太子似乎也太過了些;若陛下並不打算真的傷害與賢妃娘娘感情,妾身認為,還是派個人與娘娘說明此中原由較為合適。」
齊王略一躊躇,無奈之情浮現臉上,緩緩說道:「愛妃所言。孤不是不願同意,而是我既已下令封宮了。若眼下派人再去萬安宮,只怕王后那邊又要鬧騰不休了。」
「那……不如讓臣妾為陛下分憂,親自跑一趟吧。」蘇綰微笑著提議道,說完這話地她,眼底不禁閃過了一絲得逞的快意。
又有誰能猜想到,輕裝先行秘密回京的姜毓,第一個去處不是王宮而是這裡?!
這時的姜毓。正微笑著看著自己的舅舅,一言不發,其狀甚為悠閒;而他的對面,正是人稱「周半朝」的周永,卻是正在思索甚麼重要的事情,臉上滿是不放心的神色。
「毓兒,不是舅舅不相信你,實在是你所說地事沒有完全成就的可能,陸氏深蒙帝寵已達二十年,這次封宮的事件更是陛下親自下達的。你卻說可以自行解決,前後不超過十日,這…這…」
聽得周永這樣說,姜毓卻笑地更加暢快了,他語氣輕鬆的道:「舅舅擔心的,毓兒都知道,毓兒在嶺南那樣的刀山火海都經歷過來了,這事其中的關節點都已經仔細想過。我這麼說。必有我地道理與作法,總之。絕不會拿整個周氏,甚至…甚至是母妃並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周永聽他這樣說,突然想到了這個侄兒,曾經經歷過數次刺殺,與其之後對應的處理手段,不由覺得背心發涼透汗,只能無力的提醒道:「既如此,舅父就不多說了,只是…只是,凡事皆要有所為度,不要猶過而不及啊。」
姜毓見舅父鬆了口,便淡淡的道:「好叫舅父放心,毓兒理會的。」
因為出不了宮的林文卿與褚英,這幾日只能留宿在萬安宮裡,雖然時時被賢妃拉住話家常直至深夜,倒也不覺無聊,不過,由於我們的主角有輕微認床地良好習慣,林文卿連日來起的很早,有苦說不出。
用冷水洗過臉,去掉了前夜的困乏,她推門而出,習慣性地要到花園裡做做運動。結果,卻在半路上碰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蘇……參見德妃!」林文卿張了張嘴,險些叫錯。
蘇綰看到林文卿,也是心下一驚,但她仍落落大方地招呼道:「林公子!好久不見!」
見人家這麼熱情大方,林文卿倒不好意思顯得過於生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久不見!德妃娘娘一大早卻是因何事前來萬安宮?」
「我奉陛下之命,來探視賢妃娘娘,這不也才剛出來呢。」蘇綰看著半年未見的林文卿,屈身行了一禮,說道,「對了,蘇綰還沒正式向文靖公子道歉過。還請受我一禮。」
林文卿看著蘇綰,如今的德妃行禮道歉,心中對於那當初被其利用的憤恨,早就被這半年的時光消磨得七七八八。而今再看到蘇綰,首先想起的竟是初見她時,她學習那套水袖舞蹈的韌勁。林文卿點了點頭,說道:「德妃不必如此。只要你求仁得仁,於心無愧就好了。」
蘇綰立刻就看透了林文卿眼底地釋然,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對於林文卿還是相當欣賞的,半年前雖然利用了此人,但始終還是希望能和她平等交往。臉上也現出了真誠的微笑,與其對視。
當兩人正想再多說點什麼,就聽得外頭傳來一陣陣嘶喊,極不尋常的情形令兩人同時一驚。「這聲音……」林文卿聽聲響來自於宮門之外,連忙向那邊跑去。蘇綰亦緊隨其後。
兩人趕到宮門口,但見萬安宮的一眾侍衛正六神無主地原地轉悠。卻遲遲不敢開門查看。
林文卿出聲喝道:「出了什麼事?」侍衛還是認得她的,知道此人是二皇子並褚英公子的好友,忙回道:「小的也不知道啊。忽然就聽到外面地叫嚷聲。」
「開門!」蘇綰當機立斷道。她是宮中正自得勢地四妃之一,她的命令侍衛自然不敢不聽。沉重地木門被推開,一抹熟悉的身影面貌就這樣的出現在了林文卿與蘇綰的視線裡。
「姜毓!」林文卿驚呼道。
姜毓手持寶劍,插在地上,正監督著自己的手下人辦事。他聽到有人喚他,便轉過頭來,看到林文卿與蘇綰並肩站著。略略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沖林文卿笑了笑。
且看另一面,原本堵在宮門外的神棍們此時卻正呈狼奔豚突狀,不過這些常年在丹房煉藥或在室內唸咒地神棍們。論力量或速度都不可能是姜毓這些百戰將士們的對手,很快地,神棍們就通通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雖然被綁了,不過養尊處優慣了的他們依然嘴上不肯服輸,大聲叫道「無禮的傢伙。你們想做什麼!我們可是奉了齊王之命,來為賢妃消除厄難地。你們這麼做,是想無故造反嗎?」
姚大勇聽到「造反」二字,撓了撓頭,大聲罵道:「胡說什麼哩!你NND才造反呢。我們皇子將軍,那是齊王陛下的二兒子。有兒子會造老子反的嗎?當朝的賢妃娘娘,溫文地…那個淑德,是齊王陛下的老婆,大富大貴的命。你們堵在她家門口已是不敬,居然還敢說娘娘八字有問題!你們這群猴孫子才是真正造反了呢。」姚副將這麼大段話兒,橫七豎八,理通語不通的罵完之後,猶覺得不解氣,還衝著喊得最大聲的那個和尚狠狠踹了幾腳,吐了兩口唾沫。
他轉身走到姜毓跟前,大聲稟報道:「將軍,人都綁起來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姜毓本欲和林文卿閒聊幾句,聽了姚大勇的回報。便轉過頭來。他依然在笑,那個表情,卻讓姚大勇心裡發涼,記得上次皇子將軍下令活埋唐國三萬降卒的時候,臉上也是這麼笑的,姚大勇似乎感到後腦勺冷颼颼的。
「殺!」姜毓吐出一個簡單地單字。
「殺?怎麼殺?」姚大勇這下子愣住了,雖說他是個粗人,但也知道在這麼漂亮的宮殿前殺人。似乎不是個事。
姜毓瞪了他一眼。卻不回答他的問題,冷冷地唇邊清晰地寫著。「殺,就是殺人,還要我說的更清楚嗎?」
姚大勇收到他的提示,腦子一麻,立刻轉過身去,命令將一眾神棍一字排開,手起刀落處,十數血蓬雨;當林、蘇二人反應過來,又有十幾人已命赴黃泉。
「住手!」蘇綰比任何人都知道,現在的齊王對這群神棍的依賴,她見姜毓毫不留情,殺人如斬雞屠狗,連忙出聲喝止。「二皇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如讓陛下知道你的行為,定然饒不了你!」她搬出了齊王的名頭,厲聲說道。
姜毓轉頭看了看蘇綰,渾然無事般的笑道:「父王若是怪罪,那也是本將軍地事,就不勞德妃娘娘費心了,等會這裡的血腥氣太重,要是看不慣,就請回宮吧,恕本將軍要事在身,正要入萬安宮與母妃請安,不送。」
這時,蘇綰看到了姜毓的眼神,與口中溫和語氣絕不相稱的是,那雙精眸中毫不掩飾對自己的熾烈殺意,讓政治嗅覺極為敏銳的她心底狂震,驚懼不已。
「姚大勇,如果我出來時還有任何活口,你這副將就不必作了,回家種紅薯去吧。」姜毓丟下這樣一句冷冰冰的命令給姚大勇,目光看也不看林文卿,蘇綰二人,便從她們身邊施施然的擦身而過,入宮而去。
門外地屠殺開始了
林文卿見他進去了,本想跟著進去,卻被蘇綰一把拉住。
「做什麼?」林文卿急著想甩開蘇綰,她亦察覺姜毓似乎和半年前有了很大地差別,正趕著進去一探究竟。
「林姑娘,蘇綰有事相求。」蘇綰開口道。
林姑娘一語,讓林文卿悚然一驚,她轉過頭,看到蘇綰瞭然的眼神,頓時明白這女子不知何時已把自己地偽裝看透了。
「明日,蘇綰會尋機出宮,去勤讀小築拜訪。」蘇綰也不顧林文卿的驚訝,匆匆留下一句話,繞開滿地鮮血,朝著弦月居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