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是階下之囚

　　凌晨的月光詭異而散發著迷霧一般的亮色，看在眼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感覺，在府門打開的一刻，任安的心頭沒來由的一顫。

　　「嗖，嗖——！」這是什麼聲音？

　　好像是弩機發射箭簇的機械聲響，不好，外面有埋伏——。

　　剛剛轉過府門彎角的任安等人迎頭撞上的，不是別的，正是秦軍中最具殺傷力的中遠程部隊——弩兵。

　　秦弩之強，在於它密集的箭雨陣，在於它根本不需要人力去拉扯，只要將望山瞄準目標，想想看成千上百枝箭矢同時射向一個物體的壯觀景象吧，在如此強勁的火力壓制下，就算是再厲害更亡命的殺手，也無法逃過死亡的一擊。

　　耳邊，卟嗵卟嗵的響聲讓任安從妄想中驚醒，他能夠看到的是一個又一個的死士捂著流血的胸口，掙扎又不甘的倒下。這些門客可都是他花了重金從北方招募來的死士，為了養這些人，任安每年的資財最近一半要消耗掉。

　　這些門客每死一個，對於任安來說，他的心就會痛徹一次。

　　都是錢吶！

　　商人重利而輕義，對於這句話，任安一直都深表贊同，沒有錢，就什麼好日子都過不上，女人、豪宅、美食，一切的一切都會離你而去。

　　所以，錢財雖然是身外之物，但是多多益善更好。

　　這是任安一向的信條。

　　「秦狗，竟然用暗算的卑鄙伎倆。」出師不利，任安咬碎牙齒，暴怒的他若不是身邊死士拚命阻攔，早就挺身而上，以身赴死了。

　　——。

　　給任安設下圈套的人，除了蒙虎之外，自不會是別人。守候了大半夜，終於到瞭解決難題的時候，蒙虎自然不會心慈手軟。

　　「命令兩翼的部隊，壓迫上去，不要讓一個人逃脫，中間那個胖子，記住了：我要的是活人。」

　　「府門外留二屯兵士，防備敵眾從暗道逃跑。」

　　蒙虎冷然的下達著命令，有過一次從地道生還的經歷，他自然更在意任府有沒有類似這樣的秘道。

　　「諾！軍候放心。」領令的屯將大聲應著，賣力的指揮著手下的士卒屠殺對手，單挑是你的強項，那我就依靠整體的配合，強弩與長矛的相互交織，五人一組的連環殺招，這些都能夠讓作戰經驗欠缺的死士傷亡甚重。

　　「擒獲任安後，迅速趕來見我。」蒙虎面無表情的說道。面前的戰況呈一邊倒的態勢，這樣類似於街頭鬥毆的戰鬥已經激不起他半點的興致。

　　等了老半天，終於守得任安出了老巢，沒有了任府中那些機關、孔道的算計，任府的那些死士單打獨鬥的實力再強，一個個再拚命，也無法與一支軍隊相對抗。

　　至於任安，蒙虎想留著他倒還有用。從這個人嘴裡，也許能得到來自南海郡的更多的情報，就像中留城的那一位一樣，象任安這樣養尊處優的大商賈，過慣了舒服的日子，讓他倏然失去這一切，只怕比死還要難受。

　　任囂已經死了。

　　任安可以依靠的後台也就此完結，趙佗真的是可以信任的人嗎？

　　當然不是。

　　這一點，蒙虎瞧得明白，任安相信也會明白。

　　——。

　　一明一暗，一張一弛。

　　蒙虎與李信的組合從好幾個方面來說，都堪稱最佳搭配，成功的佔領臨川，也就是意味著基本控制了象郡，雖然在秦國的最南面，第九軍團還有將近五萬的精兵，但沒有了後方糧秣的補充，沒有了戰鬥下去的信念，這一支孤軍並不可怕。

　　相比較而言，清除象郡境內的親趙佗勢力，清除新收編軍隊裡面的不穩定因素，保證軍隊的領導權不旁落，保證秦軍將卒真心實意的站到自己的這一邊，這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象郡，官邸。

　　任安被帶到蒙虎面前的時候，落魄的模樣讓人都無法相信，這便是臨川城中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人生死的任大商賈。

　　「你就是蒙虎？」任安瞪著一對赤紅赤紅的金魚眼睛，擺出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面前的這個人實在太年輕了，可就是他，讓自己苦心訓練的二百死士全部報銷，一想到這些門客化了自己多少錢，任安就不由得悲從中來。

　　「怎麼，不相信？」蒙虎摸了摸鼻子，搖了搖頭，隨著一次次勝利的喜報，蒙虎的名氣也在逐漸被人知曉，他開始有了新的煩惱，那就是每一次見到生人都會碰到這樣的對話。

　　「我生得不醜吧，要不然趙秀那小妮子不會瞧上我？我除了年紀輕一點外，也沒有其他不良的嗜好，你們用不著這麼大驚小怪的。」每每，見到象任安這樣露出驚異表情的人，蒙虎就會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哈，哈哈——，蒙將軍少年英雄，當真了不得。我任安折在你的手裡，服氣。」任安雖然話語裡帶著笑，但從他的臉上，分別能看到那麼些許的不服氣。

　　蒙虎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任安的情報裡，是在十天前從桂林郡北部與甌族交界處送來的一封密信中，信中任安派到那裡去刺探甌族軍情的人提到：甌軍在最近的一次軍事行動中被一支據說是秦軍的部隊擊敗，而秦軍為首的將領姓蒙。

　　這樣一份似是而非的情報並沒有引起任安多大的注意，事實上，桂林郡發生的事情跟他的任務沒有多大的聯繫，若不是西甌人在嶺西百越諸部的首領，若不是甌人的地盤正好扼住了靖陽關那一條尚可通行的小道，任安連派出一個間作人員的想法都沒有。

　　姓蒙的將領——，秦軍中有姓蒙的將領嗎？

　　當然有。

　　只不是那已經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曾經三代為將的蒙氏家族隨著始皇帝的離去而失去了庇護，在趙高等政敵的打擊下，蒙氏一族幾乎被誅殺得乾乾淨淨，就算還有零落苟活的族人，也不會是蒙武一門的嫡系。

　　任安早早的將那份決定了自己命運的情報放置一邊，現在，他的心中除了後悔之外，還是後悔。

　　當初，要是自己稍稍對這份情報用一點心，要是自己慎重一點派人去瞭解一下真實的戰況，也許今天就不會成為階下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