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猛虎嘯嶺南

　　三月六日。

　　距離靖陽關前的大撕殺已經過去了四天，秦軍的休整也告一段落，靖陽關畢竟只是處於蠻荒叢林之中的一座小關隘，它的微小給予了蒙虎他們暫時的駐息地方，但同時，也正是因為微小，使得它不可能留下一心想要展翅高飛的雄鷹。

　　鷹擊長空。

　　需要的是廣闊的天空。

　　西江。

　　千里長又長。

　　這條發源自西方遙遠的滇國的大河一路滔滔，在吸納了數條支流之後，在進入秦國版圖時終於變成了一條浩浩大江。

　　嶺南充沛的雨水給予了河流生命，也給了沿河生活的萬千子民以休養生息的機會，從靖陽關至紅水河，再交匯入更大的西江中，秦軍這一路南行可算是輕鬆之極，穿行在風景秀麗、山巒疊障的山林之間，一座座甌寨依山而建，依靠著木柱支持的吊腳樓凌空架橫於碧波之上，穿行其中，令人如墜畫中一般。

　　從靖陽關至桂林郡郡治所在地中留城的這一路，如今對於秦軍將士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大的風險。有了巴人的接濟，秦軍南下的速度非常的快，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毫無阻礙的通過水路乘舟而下，這樣的行軍無疑更能節約士卒們的力氣。

　　被擊敗了的甌人如今已是喪家之狐，它們的寨子已經被巴歸子和一眾小部落聯軍佔據，曾經強大的西甌部落分崩離析，其中相當的一部分在祭祀的帶領下，選擇了依附巴族，而另有一部分，則跟隨著宋末都這個沒落的甌王一路向西，逃到了夜郎國的境內。

　　宋末都的下場如何，對於嶺南的時局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靖陽關一戰之後，他已經走下了扮演者的擂台，或許在今後的某一時候，他還會偶爾的出現，但卻已經不再重要。

　　——。

　　陽春三月，燕子抄水掠過，哏起一竄碧波水，間或，水面上會飛掠起幾條小魚，似在給來往的船隻歡迎送禮。

　　這個時節正是下河捕撈的黃金季節，看著一艘艘往來於江河中的小竹筏，蒙虎倏然間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現在，要不是戰亂該有多好？

　　「蒙大哥，你看，你看，那水鳥又出來了，它的嘴裡好像有魚！」趙秀光著腳丫，在竹筏的前頭歡快的叫著，離開了巴寨，沒有了伊蘇的影子，她的心緒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那是魚鳧。傳說古蜀國的第三代王就是用這魚鳧來命名的，這種鳥能夠潛入水裡很深的地方捕獲游魚，南方河流交叉，耕地不多，若是沒有了這魚鳧的幫助，你說讓這裡的百姓吃什麼？」蒙虎笑了笑，回答道。

　　相比還沒有到過嶺南的趙秀，蒙虎早在一年之前就隨著秦軍征戰在這一片看似荒蠻的邊荒之地，擔負著斥候偵察任務的他有許多次喬裝當地部落的百姓，來往於這西江畔的諸多支流之間。

　　「真的呀，你莫騙我，這魚又不能頓頓當飯吃？」趙秀歪著頭，想了想又問道。

　　「呃，拿你沒辦法了，算了，告訴你吧，這裡的人不食麥稷，而是食用稻穀，稻穀在去皮脫粒之後就是米，米在煮熟之後就是飯，等到了中留城，秀兒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嘗嘗這嶺南不一樣的口味。」蒙虎微一皺眉，耐下心思解釋道。有趙秀在跟前，打發無聊的時間總是飛快，乘在竹筏上又不能靠岸，能夠做的事情也就是說說話了，總不成象孟起等人一樣，躺在筏子上仰望天空發呆。

　　正在百無聊賴之際，前方一般小舟已逆向急駛而來，船頭的帶著篷笠的男子正是一早被派到中留城的秦軍斥候。

　　「李將軍，蒙軍候，根據打探到的最新消息，十天前，駐守中留城的第十軍團監軍和統兵校尉在前往南海郡的途中被襲殺，現在，城中的秦軍群龍無首，亂作一團。」斥候回報的消息對於剛剛從原始叢林中鑽出來的蒙虎軍來說十分的重要，因為一旦中留城的控制權已經掌握在一心要割據一方的任囂、趙佗的手裡，那麼等待蒙虎他們這支疲師的就是冰冷的劍鋒和帶著血槽的三棱箭簇。

　　「李將軍，中留城內的秦軍與我軍同隸第十軍團，看來他們的遭遇也和我們一樣，希望我們還來得及！」蒙虎轉首，對著坐在筏尾的李信說道。

　　他的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悲涼，強大的秦軍並沒有被敵人所打敗，打敗它的竟然是來自內部的爭鬥。秦軍的強大源於它嚴肅的紀律性，以法家治國的秦王朝依靠軍隊統一了天下，軍隊的點滴已經深深的浸入到了秦國的每一個角落，但同時，軍紀的嚴厲也使得秦軍將士習慣於服從，習慣於聽從上面的命令。

　　根據斥候最新的情報，中留城駐紮有秦國南方軍第十軍團的一部共七千士卒，加上桂林郡的其它幾座小城，整個桂林郡秦軍一共駐守的兵力為一萬四千人，另外，還有輔助兵員五萬餘眾，當然，這點力量相比整個龐大無比的南方軍團來說算不上什麼。

　　在嶺南三郡之中，桂林郡的秦軍是最少的，這主要與它所處的位置有關係，在桂林郡的南面和西面，象郡就如一條彎延的綵帶，把桂林郡包圍於其中，如果不是靠近北面還有甌人作亂的話，這一點兵力估計都不會留駐。

　　與之相比，南海郡是嶺南最高統治機構所在地，境內包括東面的龍川等大縣，還有陽山關、橫浦關、惶溪關等要隘，駐守的正兵、輔兵在內一共有近四十萬人，而在最南方的象郡，因為要繼續向南用兵的緣故，臨川一帶的秦國軍力也達到了八萬餘人。

　　也就是說，桂林郡是嶺南三郡中實力最薄弱的一處，不過弱小並不意味著沒有價值，相反，正是因為不被重視，蒙虎他們這支遠道而來的秦軍才有乘隙而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