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臨時指揮官

　大敵當前，蒙虎也不再隱瞞，將一點一滴將想法合盤托出，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里就象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眼看著秦軍被叛軍包圍、分割卻就是使不上力。

　不管怎麼樣，突圍即是自救。

　無論是為公還是為私，蒙虎都不想讓這支秦軍覆滅在這里。

　以他的想法，既然長沙城是叛軍的陷阱，那為何不干脆的棄了城池向靈渠駐地靠攏，這樣的話至少秦軍能夠機動靈活的選擇作戰地點和對手，而不至于象現在這樣被叛軍處處佔著先機。如果說在之前的軍事行動是因為那個白痴監軍胡亂指揮的緣故的話，那麼，在接下來的守城戰中，李信保守的戰法同樣不可取。

　“既然你已經考慮周全，那我就放心了，蒙虎听令。”桓泰點了點頭，倏然大聲說道︰“現在，我任命你為突圍部隊的臨時指揮官，你的任務就是安全的將李將軍和一眾將士給帶出城去，明白沒有？”

　“末將——，有諸位大人在，這指揮官末將實在擔當不起。”蒙虎一怔，推辭道。這也太意外了，他在十天之前還是小卒一個，就是屯長也還有個代字，又怎麼可能一下子竄升到統領千余士卒的軍候一級位置上。

　“蒙虎，你的能力我清楚，之前那個狗屁監軍撤了你的軍候職務，李將軍和我等也一樣忿忿不平，但有朝廷里那幫奸宦在，我們也沒有辦法，現在，李將軍受傷昏迷，我們第十軍團眼看著就要全軍覆沒，你難道就甘心見死不救？你不會的，否則的話，你也不會去考慮什麼突圍的計劃了。”

　桓泰急喘了一口氣，將蒙虎拉到跟前，臉色凝重的繼續說道︰“李將軍胸口中了叛軍的流矢，還好經軍醫救治沒危及性命，現在還處在昏迷之中，等一會李將軍醒過來的話，他一定不會同意突圍，所以，你立即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這是我大秦南方軍第十軍團百將以上級別軍官的集體決定，你作為屯長必須無條件執行。同時，為了保證突圍的成功，所有城內的秦軍將士將對叛軍佔領地區進行一次決死反擊。你還有什麼問題嗎？”桓泰眼楮盯著蒙虎，一眨不眨的說道。

　“沒有了。我堅決服從命令。”

　到了這個地步，蒙虎也無話可說，城內的情形他就算沒有親見，也能猜測個八九不離十，面對越來越多的叛軍，秦軍佔據的地方已經縮小到了南城一帶，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估計用不著到明天天亮，城內的秦軍就會全軍覆沒。

　“好了，這是虎符，你收好了，我現在去告知門外的士兵，列隊，迎候他們的新任指揮官，蒙虎軍候大人！”桓泰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攤開掌心，不容分說的將虎形兵符放在蒙虎手里︰“好小子，你的過去我都知道，這個任務你來擔當正合適，我老了！”

　說罷，桓泰挺了挺身軀，大踏步帶著一眾軍官出了大廳。他的背影依舊筆直挺拔，但瞧上蒙虎的眼里，卻是另外一份難以名狀的感受，幾乎就是這一晚之間，他好象又老了十歲，就象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秦軍的內耗讓這支軍隊損失了眾多的低級軍官，軍候一級的軍官差不多全部戰死。相比之下，蒙虎這個被撤了職的軍候倒成了稀有珍寶，而且他還有深入西甌腹地與甌人交鋒的經歷，相比之下，不久前還只是一名屯長的桓泰雖然經驗豐富，但在獨立統兵作戰上卻缺少主動性創造性，他們已經習慣了服從命令，習慣了等待上一級將領的指揮調度。

　率軍突圍這樣的軍事行動，必須要有一個擁有出眾判斷能力和獨立作戰能力的將領，在這一點上，確實沒有人比蒙虎更合適了。

　軍人的離別，就算是生死瞬間，也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然。

　屬于桓泰的那個時代就要過去了，大秦鐵騎席卷六國，征伐四方的雄壯與激昂還在桓泰心底沉浸著，那時的他是一個舍死無畏的輕兵，一個提著敵人的首級大呼沖殺的戰卒，一個為了家人有口飯吃有田可種的關中漢子。

　生命何其短暫，但只要有一次的閃光，這一生就算沒有白活。面向死亡的沙場，桓泰的笑容分外的坦蕩。

　桓泰心萌死志，他要用自己的一腔熱血來祭奠作為軍人的榮耀，將士百戰死，對于桓泰來說，死其實並不可怕，他擔心的只是不能戰死于沙場，同樣，在這支百戰沙場的秦軍中，和桓泰一樣心情的老卒還有許多。

　關山萬里，征戰多年的創傷還留在他們身上，但隨著戰火在關東大地上燃燒熾烈，他們希望在有生之年回家的願望也不可能實現了。

　他們的一顆心已疲倦，他們的身體上創傷累累，曾經，“大秦！”這個令人熱血沸騰的名字從他們的口中呼出，曾經，他們在秦國玄色戰旗下縱馬拼殺——，而現在，隨著那個雄才大略不可一世的帝王的離去，隨著強大的南方軍團的分崩離析，他們的信仰也隨之消逝，他們的榮耀在腥風中終結。

　在桓泰出門之外沒有多久，蒙虎听到了秦軍緊急集合的號令，雖然遭逢大敗，但秦軍最基本的軍紀並沒有消失，一支支分散在城內的部隊接到新的命令，幸存下來的秦軍將士各自領取著屬于自己的任務，作為秦軍中的一員，他們的生死早已不由自己掌控，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執行上級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