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渾水才好摸魚

　“巴相子，你可知道你父王與甌王為了什麼事爭吵？”蒙虎點了點頭，示意士兵給巴相子松綁，有一眾親衛在旁邊虎視著，他不用去擔心一個受傷的少年會朝自己襲擊，因為那樣的話只能是自尋死路。另外，從巴相子敘述中驚駭的神色來看，他說的話應該可信。

　“好象是為了出兵的事情，會上甌王提議我們各部落征調十三歲以上的男丁參加軍隊，我父王沒有同意。”巴相子活動了一下麻木的雙腳，回想道。說來也奇怪，秦人一直以來就是嶺南各越族部落的敵人，可自己不知怎麼的，面對這個問話的和善秦國軍官，心里就是恨不起來，他的笑容，他的態度，他的一舉一動都象是有一種魔力一樣，讓人不自禁產生信任的感覺。

　“十三歲以上的男丁，看來甌王已經窮途末路了，可惜，秦軍自己也一樣分崩離析。”蒙虎心里暗忖。

　“巴相子，你剛才說你是巴人，不是甌人，我相信你。我們秦人與巴人之間雖然有過不愉快的過去，但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們沒有不共戴天的矛盾，是不是這樣？所以，我們會治好你的腿傷，並讓你安全的回到自己的部落。”蒙虎上前拍了拍巴相子的肩膀，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巴相子的神色。

　“你說的都是真的？”巴相子驚疑道。

　“我叫蒙虎，是這支秦軍的首領，你記住了，若是騙了你的話，你們巴人的神蟒可不會放過一個欺騙巴人的異徒。”蒙虎笑了笑，道。

　“你知道我們巴人的神靈？”巴相子訝然道，蒙虎的話讓他又驚又疑，一個秦人竟然對自己部落的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實在太令人驚異了。

　“神蟒會保護你的，來人，帶巴相子去軍醫處，要好好招待，明白嗎？”蒙虎沉聲吩咐道。巴相子畢竟只是個不更事的少年，這用話一套，就相信了蒙虎的一套說辭，神蟒是巴人信仰的靈物這個傳說蒙虎以前听到過，只不過蒙虎可一點也不信這種近似于巫術的東西。

　——。

　日上林梢。

　難得的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看來，今天一切順利的話，到達靖陽關不成什麼問題了，這對于已經在茂密叢林中苦苦掙扎了七、八天的秦軍將士來說，是期盼和渴望已久的好消息。

　暖暖的火炕，有頂的房子——。

　這才是人活著的樂趣，至于象野人一般的原始狩獵生活，雖然偶爾為之讓人感到新鮮，但時間久了，總會厭煩。

　“蒙賢佷，听說你收留了一個巴人少年？能說說你的想法嗎？”一早，李信便早早的來到了蒙虎的休息軍帳。隨著彼此之間誤會的消除和了解的加深，李信對蒙虎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轉變，以他的輩份，稱呼蒙虎一聲賢佷自然順里成章。

　“李將軍何不再歇息一陣，這些日子趕路，你的身子可耐不住——！”蒙虎一邊披衣起來，一邊笑道。在安置了巴相子之後，他也趁著空隙重新對宿營地周圍的防御進行了布控，一直忙到天色微明才始打了個盹。

　“呵，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得很，有阿秀照顧著，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李信哈哈一笑，朗聲道。疾病的發生有時跟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有關，當一個人的境況處于低潮時，病痛就會隨之而來，相反，當一個人春風得意之際，那些擾人的疾病也會識趣得逃得遠遠的。

　“老將軍無恙，末將就放心了。至于昨晚的那個巴人少年，我的確有一些想法，老將軍既然想听，那末將就斗膽了——。”蒙虎笑了笑，湊近李信跟前，將心中所思所慮一點一滴的如盤托出。

　李信的為人耿直，值得信賴，蒙虎也不需要什麼隱瞞，因為現在他們這一隊人馬都系在同一條繩子上，共榮共辱，同生同死。

　“等一等，讓我猜猜︰你是想要利用甌人與巴人之間的矛盾，分化甌人部落之間的結盟，削弱西甌人的抵抗力量？”李信的眉毛一揚，眼神里恢復了以往那種決勝千里的睿智。沒有了內斗的制約，沒有了令人痛苦的爭權奪利，象李信這樣標準的軍人才能夠發揮自己的長處。

　其實，分化西甌人的策略秦軍中不是沒有人想到過，但不論是屠睢、還是任囂，都沒有真正把甌人放在平等的對手位置上，在他們看來，秦軍橫掃天下，席卷六合，憑持的就是強大的武力，至于陰謀詭計根本用不著。他們忘記了，長平之戰秦軍之所以取勝，玩的就是著名的反間計，他們大意了，楚國大將項燕的兵敗並不全歸功于戰場失利，更多的是因為秦國散布謠言，讓楚王對項燕產生了不信任。

　“瞞不過老將軍你。末將正有此意，只不過現在甌人與巴人之間的矛盾還沒有公開化，我們暫時只能先收留巴相子，然後，就要等待時機，或者創造時機，在甌人與巴人的結盟鏈條上添一把火，接下來我們就可以渾水摸魚，坐收漁翁之利。”蒙虎信心滿滿的說道。

　瓦解甌人部落之間聯盟的設想一早就在他的腦子里存在了，只不過，他的職務太低，又沒有好的契機嵌入到甌人與巴人關系之中，而巴相子的出現適好讓蒙虎的構想有了付諸實施的可能。

　“渾水摸魚，這水如何才能攪渾了，那我就看賢佷你的本事了，真是值得期待呀！”李信爽朗的哈哈大笑，白發須動，臉上神采奕奕，這是自長沙城那次會面之後蒙虎第一次在李信臉上看到久違了的笑容。只不過，那一次是裝出來的，而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