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憑海臨風

　桓喜見蒙虎驚訝的表情，以為他不相信自己，遂臉色一整，沉聲道︰“我桓喜可不會打妄語來騙人。要知道靖陽關地處偏遠，大軍的糧秣運輸不易，遇上天災或者甌人襲擊，這里一、二個月得不到後方救濟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為了以備萬一，我們都會預留一部分軍糧作為應急之用，最近的二年戰事少了，屯糧一直沒有派上用場也就越積越多，雖然存放時間長了有些可能被蟲鼠給糟蹋掉了，但用來充饑填填肚子是可以的，我們幾個老家伙之所以留下來不走，除了行走不便外，就是看上了這一點保命的糧秣。”

　說到這里，桓喜的臉上隱隱的泛起沉痛的神色，對于他們這樣的殘疾老卒來說，好的歸宿是如此的遙遠又觸不可及。

　回家，只是存在于心底的一個奢望罷了。

　能夠有飽飯吃，不被餓死，其實就是不錯的結果了。

　“桓叔，關里的預備軍糧有多少？存放的地方在哪里？”蒙虎大喜過望，迭聲問道。臉上也是一掃剛才的陰霾。

　想不到，與桓喜的一番敘談會有這樣意外的驚喜，幾個傷殘的老卒，幾個被拋棄的老軍，在很多人的眼里就是沒有用處的廢物，但誰又能料到，轉機就在他們身上。

　“軍候放心。預備軍糧都屯放在關上那一排的崖洞里，洞里天氣干燥糧秣儲藏得時間長，而且通風不易霉變。”桓喜笑說道。眼前的蒙虎，讓他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生機勃勃，充滿了百倍的信心。

　“那真是太好了，煩請桓叔帶路，不，來人，抬行軍榻過來——！”話到此處，蒙虎已是一掃頹喪的神色。听說關上發現了屯糧，垂頭喪氣的秦軍將士精神頭也一下子高漲了起來。

　于是，桓喜帶著幾個老卒引路，蒙虎、孟起等一眾膀大腰圓的兵士當先沖在前頭。靖陽關軍糧屯積的地方真如桓喜所說的一樣，就在關後崖壁上的屯糧洞中，嶺南這樣的地方天氣陰濕，糧秣存放不當的話，很容易受潮霉變，守關的秦軍將軍糧放置于崖洞內，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

　不過，就算是崖洞保管條件比較好，也免不得會有變故，經過清點，還是有一部分的糧秣或被老鼠的齒類小獸啃食，或因雨天崖頂積水而變質——。好在，受潮的面積不大，就算是霉掉的糧秣對于饑餓中的秦軍將士來說，也是一批不能浪費的救命糧秣。

　一共六百石的糧秣，足可以支撐八百人約半個月，這對于幾近陷入絕境的秦軍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發現了靖陽關的預備屯糧，算是初步解決了溫飽問題，但離小康生活的標準還有相當的距離，總不能讓士兵們每天啃著難以下咽的干糧，那樣的話將士們的士氣同樣會低迷不振。

　簡而言之，士兵們還需要改善伙食標準，而實現這個目標的手段就是狩獵，茫茫無邊際的群山，原始茂密的叢林，給予了萬千生物以休養生息，二月末三月初的時候，五嶺一帶的冬雪已經消融得差不多了，躲在地洞或者巢穴中的各類冬眠獸類也紛紛要出來覓食，這個時候正是狩獵的黃金季節。

　“諸位將士，眼下我軍的糧秣難題已經得到解決，不過，為了讓將士們在接下來的長途行軍中有足夠的體力，我決定組織若干個獵捕隊，分別由熟悉這一帶地形的老卒引導，開展狩獵行動。春暖花開，現在正是狩獵的黃金季節，你們有沒有信心？”在召集軍中伍長以上軍官開會的會議上，蒙虎信心百倍的作著動員。

　“有！”迎接他的是一聲聲興奮的叫喝。

　“我听說武陵山這一帶可有老虎出沒，你們怕不怕？”蒙虎繼續追問道。

　“怕它個鳥，我老孟就是他娘的打虎英雄。”孟起大聲嚷嚷著，拍著胸脯擺出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式。

　“哈哈，孟起，你可不要說大話，到時要是打不到虎，我看你臉往哪里放？”

　“是呀，是呀，我們幾個要求不高，只要到時候有一口虎湯喝喝就行了。”

　——。

　興奮的情緒總會感染一大片，狩獵隊的成立給了這支處于困境中的部隊給巨大的精神支撐，同時，也鍛煉了不少士兵叢林生存的能力。

　在年輕力壯的士兵出去狩獵的同時，另外的一部分體弱多病的士兵則就近采摘叢林里的野果、挖能吃的野菜和菌菇，伴著野菜與野豬肉的陣陣香味，每一個士兵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神情。

　有飯吃，有肉吃，有湯喝，要是還有一口酒喝的話，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日子更好的呢？沒有了。

　獵獸，摘野果野菜——。

　蒙虎的這個主意雖然不高明，但作為補充體力的權宜之法還是可行的，要知道不間斷的長途行軍對于人的體力要求極大，尤其在即將到達終點的時候，虛弱的身體很有可能無法抗拒來自病魔的襲擊。

　只要能籌備足夠的糧秣與肉脯，蒙虎就有信心帶著這支征戰千里的部隊返回嶺南。

　同時，有了這些食物的補充，蒙虎、李信這支孤軍的士氣在慢慢的恢復，有越來越多的士兵相信，他們能夠回到嶺南，他們能夠戰勝眼前的困難。這樣的結果恐怕是一心想要置李信這部秦軍于死地的任囂、趙佗沒有想到的。

　等到龍歸大海的那一天，嶺南的天將會與中原一樣，峰起雲涌。到那時，誰能憑海臨風，誰能睥睨南方，誰能成為嶺南的王者，一切都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