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征 第一章 嶺南秦軍

　臘冬的寒風凜冽之至，浸入體內便如蝕骨腐血一般，江南一帶的冬天就是這樣，雖然沒有北方冷徹，但卻陰寒之極。

　在長沙至靈渠的驛道上，一支千余人的秦軍部隊星夜以急行軍的速度往北疾進，從旗號來看，這支軍隊應該是駐扎于靈渠一帶的南方軍團一部。

　駐守在嶺南一帶的秦軍主要由五路大軍組成，其中經靈渠進入嶺南一帶的部隊是最為強悍的一支，隊伍中的士兵也以關中子弟居多，而另外的幾路則多是來自關東的涉徒，相比較而言，在作戰能力和忠誠度上都遠不如這一支。

　這一天，是大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的一月九日。天際，長庚星就象一匹皂布懸掛頭頂。

　——。

　秦軍行進隊伍的後方，一個年輕的伍卒縮著身子落在最後面，簡陋的皮甲看樣子無法保留身上的體溫，他不得不用雙手環抱胸前，無力地抵御著冷風的入侵。

　“屯長大人有令︰全軍疾行，有落後不前者，斬！”傳令兵卒大聲的叫喝聲隨著風勢由前往後傳送，听到命令的士卒不敢怠慢，一個個沉悶的喘著粗氣，拼盡全力的跟上。

　“老天真是待我蒙虎不薄呀，剛脫下軍裝，又穿上戰衣，這大秦的皮甲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氣穿上的。哎，也怪我沒事跑兵馬俑坑里去留什麼念，拍什麼照！現在好了，一下穿越到了秦朝，可憐呀，想送死也沒這麼急的。”落後的伍卒嘴里嘟囔著，不自禁的加快了腳步，跟上了疾行前進的隊伍。

　這樣的天氣對于一個來自北方的人來說是極不適應的，習慣了關中大地的狂沙飛舞、干冷豪放，習慣了大口烈酒，大盅吃肉，倏然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南方，一切都不同了。

　一個月前，響應共和國號召在風沙遍地的西部邊陲當了兩年守疆衛士的蒙虎復員了，在歸途中，被中央10套制作的大型記錄片《復活的軍團》感染得熱血沸騰的他毅然決然的下了火車，懷著朝聖般的虔誠心情去參觀心目中向往的地下大秦軍團。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蒙虎所不能料想到的，在他走到一個雙目炯炯與自己差不多身段的兵俑跟前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就象被實施了催眠一樣，蒙虎的意識在一瞬間模糊不清，等他再一次清醒過來時，驚訝的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名秦軍士卒。更準確的說，蒙虎的身份是秦國南方軍第十軍團駐靈渠部隊的一名小卒。

　在腦子里搜索這具軀殼原主人的意識，蒙虎發現自己的名字沒有變，年齡也差不多，這些都還算正常，令人驚異的是這個也叫蒙虎的秦軍士兵的奇特履歷。

　五個月之前，他的軍職還是統領千余將卒的軍侯長，而短短的幾個月之後，他就成了一名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卒。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原因還在于蒙虎的出身，雖然不是蒙武、蒙毅、蒙恬這一支的嫡系子孫，彼此的族親關系也是遠得不能再遠，但蒙虎一樣姓蒙，一樣來自蒙氏家族，從蒙虎的身上，可以清晰的推斷出蒙氏在朝中的地位變化。

　“蒙虎，你小子又偷懶，是不是想當逃兵？哼，記住︰你早不是什麼軍候長了，你是一個卑賤的小卒，一個人人都可以踩在腳下的賤種。”一聲極不懷善意的冷喝將蒙虎從回憶中驚醒。

　面前，一個彪形壯漢正拎著用馬尾扎成的鞭子用鄙夷的神情冷笑著，他是蒙虎所在伍的伍長。

　或許是因為看不慣蒙虎曾經的貴族身份，或者是因為心里的不平衡，又或者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伍長對蒙虎的態度一直很是惡劣，可以說非打即罵，沒有一次給過好臉色，這份待遇讓蒙虎差一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在新兵營訓練的時候。

　“我忍，忍，忍——，用不著多久，今天以及以前的污辱，我都會加倍回報的。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那麼我的命運，我作主。”蒙虎心中暗暗發誓，冷冷的瞥了一眼囂張的伍長，轉身追上了同伍的士卒，只留給那個等待還擊的伍長一個冷傲的背影。

　——。

　一月十日。

　增援秦軍抵達長沙城外，與早就在此圍攻城垣的第十軍團一部會合，歸屬于嶺南南海郡尉指揮的秦軍之所以到達這里，是得到了郡尉任囂的命令，討伐襲取了長沙郡城的洞庭巨寇。

　長沙城。位于洞庭湖之南，湘水之濱，這里原本是故楚國的南方軍事重鎮，修築有堅實的夯土城牆，依岳麓山而建的城池相當的堅固。

　在楚國被秦國滅亡之後，始皇將擴張的矛頭南指嶺南，長沙城遂又成為了秦國南方軍團進攻嶺南的重要輜重中轉點。特別在溝通南北的靈渠開通之後，五十余萬大軍的輜重除了一部分由東邊的贛水轉運之外，大部分都是由洞庭湖沿湘水上溯至靈渠，然後再運往到南海、桂林、象郡。

　象長沙這樣重要的地方，秦國當然會駐扎了相當數量的軍隊，長沙郡地方郡兵主要的任務也就是保護由北至南的糧道的暢通。可惜，現在的長沙城卻是空虛之極，因為早在一個月前，駐守長沙的郡兵就已經被抽調一空了。

　秦二世元年九月，楚人陳勝、吳廣等九百戍卒在大澤鄉揭竿而起，不久之後便佔領了陳縣，並自立為王，國號為張楚。隨後，陳勝又派汝陰人鄧宗進攻九江郡，一時間故楚各地反對秦國的烽煙此起彼伏，也正是為了鎮壓這一股反叛勢力，長沙郡守不得已派出精兵前往九江郡，卻不想他們這一走，正好給了虎視長沙許久的洞庭盜寇機會。

　僅僅二天的功夫，素有“堅城”之稱的長沙城便陷落了，盜賊里應外合，打了自大的秦軍一個措手不及，長沙郡守也兵敗被殺，這樣的驟變實在讓已經在增援路上的秦軍感到無奈。是繼續進軍，從‘叛軍’手里奪回長沙？還是回兵向南，等待朝廷下一步的命令？

　秦軍嚴格的紀律讓統率這一支援兵的將領猶豫不決，也正是這一種猶豫讓秦軍失去了一舉奪城的大好機會，等到上面奪回長沙的命令到達時，一場血淋淋的殘酷撕殺已經擺在了四千秦軍將士面前。

　從十二月二十六日至一月九日，慘烈的攻城戰已經進行了整整半個月，攻城的秦軍很‘意外’的損失過半，而更讓人無法相信的是，長沙城依舊沒有拿下，這對于在人數、裝備還有作戰技能上遠遠超過對手的秦軍來說，遲遲拿不下一座流寇佔領的城池實在無顏，但事實偏偏就是這樣。

　好在今晚，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來自靈渠的一千生力軍趕到，這使得秦軍上下士氣大漲，自打大秦軍隊擊破了故楚國最後一位可稱得上名將的項燕後，在長江兩岸，秦軍還未曾遇到如此強硬的對手。

　炊煙熄滅。

　在歇息了半個時辰之後，秦軍的大規模攻城戰即將開始——。

　月色朦朧，星光閃爍，有一種說不出的安詳與寧靜。可是，看著這潔白無瑕的姣月，蒙虎的內心卻在漸漸的燥熱，漸漸的不安，在他的眼里，這月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妖艷詭譎，似乎揭開那層聖潔的外衣，里面赫然隱藏著不可告人的淫穢與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