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包圍與反包圍

　一月二十日。

　也就是蒙虎他們攻佔長沙城的第十天，兩軍對峙的局面有了很大的改變，聚集到長沙郡外的叛軍越來越多，這些亡命之徒曾經被秦軍打得四處逃竄，惶惶不可終日，而現在，他們卻堂而皇之的打起了秦國正規軍的主意。

　包圍與反包圍——。

　戰場的轉折點不以秦軍的意志出現了。

　在短短的幾天之內，經過緊急的修補，長沙城的城垣得到了加固，但很明顯，這樣的小修小補對于即將到來的大戰來說，能夠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

　蒙虎站在一段剛剛翻修好的城牆上向不遠處望去，只見黑壓壓的一遍兵馬布滿了整個山野，五顏六色的旗幟讓人目不暇接，從旗幟來辯別，叛軍的人數竟然達到了五千以上，這對于守城的秦軍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蒙虎，我現在正式授命你擔任第九曲第一屯代理屯長。”在剛過去不久的軍候、屯長一級臨時作戰會議上，已經升任百將（統領二百人）的桓泰對著前來報道的蒙虎下達了命令。

　“諾！”

　“你部主要負責守衛東城門！”

　“諾！”

　看著城外的叛軍，桓泰的喝令聲還在蒙虎耳邊回響，打了勝仗，升職自是必然，更何況在之前的戰斗中秦軍傷亡過半，尤其是軍官一級損失更大，象屯長這樣作戰經驗豐富的軍官升職再正常不過。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蒙虎之前是什麼職務都沒有的小卒，他的提拔直接跳過了伍長、什長，成為了桓泰原先帶的這一屯的代理屯長。按照擺在面上的理由，蒙虎升職是因為奇襲叛軍側翼的大功勞，還有就是同一伍將卒的齊力舉薦。

　蒙虎將敵將首級讓給同伴的事情很快就在軍中傳揚開來，這讓他得到了眾多普通士卒的愛戴，在這些士兵的眼里，只有象蒙虎這樣的軍官，才稱得上是真正的軍人，才是值得他們拼了性命為之而戰的長官。

　有著出眾的指揮能力，又得到一眾將卒的擁戴，秦軍將領只要不是瞎子聾子，就會知道蒙虎的能力。其實也不用听什麼傳言，單單想著蒙氏一族出了多少個名將就可以推斷出，蒙虎縱然沒有蒙恬那樣的出眾將才，擔當一個小小的屯長還是完全能夠勝任的。

　有人才也不用，是為失職。

　戰場上的提拔沒有那麼多溫情脈脈的虛假東西，損失過半的秦軍中基層軍官嚴重缺失，加上與北方朝廷的聯系中斷，這支軍隊目前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增強實力，突破重圍，嚴峻的形勢已經不能再容忍一點半點的內耗了。

　蒙虎姓蒙又怎麼了，他是蒙氏一族的人又怎麼了，只要他能殺敵，能取得勝利，這樣的人就要用起來。

　當然，為了應付軍中無所不在的監軍關注，蒙虎的軍職前面還有一個代字，這使得他的任命不需要經過監軍之手就能下達。

　——。

　“咚！”

　沉悶壓抑的氣氛被第一聲戰鼓擊碎，也讓蒙虎精神一振，新一輪的戰斗開始了。

　沒有試探性的佯攻，叛軍的先頭部隊就已經將旗幟插到了離城外只有一箭遠的地方，看樣子他們是要發動進攻了。看來，逃出城的叛軍已經和大股部隊會合，並告知了秦軍的兵力部署、損耗情況，這樣的話叛軍知道秦軍，而秦軍卻不知道叛軍虛實，這一仗難打了。

　一千步——。

　五百步——！

　“腳蹬弩，射！”

　秦軍中的腳蹬強弩射程可以達到五百步，射箭一次需要三個士兵協同才能完成，雖然射擊的過程繁瑣了些，但卻威力巨大。箭矢破空射出，擊中身體之後仍不減其威勢，一個，二個，三個，有的箭矢甚至可以連續穿透三個叛軍士兵身體。

　目睹強弩威力，城頭秦軍將士歡呼高喊，但是，這一切顯然還無法嚇退叛軍，他們的陣形並沒有什麼變化，他們仍然在前進！

　三百步，二百步——。

　“弩兵，準備——！”由四百名弩兵組成的“中距離”死亡戰隊已經整齊的排在了城垛背後，他們的眼楮注視著望山，估算著弩抬高的角度，他們的手指緊扣著勾牙。

　“瞄準，齊射！”在命令下達的一刻，數千支箭遮天蓋日地射向正朝城牆攻來的叛兵，南方軍團訓練有素的士兵們用整齊劃一的齊射警告著來犯之敵。

　在密集的弩箭打擊下，雖然一些叛軍高舉著手中粗糙的木盾，但銳利的箭簇仍把前面幾排約百人的士兵射成刺蝟。秦軍三稜形的箭頭擁有三個鋒利的稜角，在擊中目標的瞬間，稜的鋒刃處就會形成切割力，箭頭就能夠穿透鎧甲、直達身體的最深處。

　在蒙虎的身邊，弩箭手們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向敵人不停放箭，沒有人會停下來歇一歇，因為每一個人都清楚此刻正是在同死神作戰，而自己手里的賭注便是一條性命，多射出一支箭，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箭雨傾泄之下，叛軍還是悍不畏死地向前沖來，同伴的倒下並沒有讓他們停止腳步，相反更激發了他們拼命的斗志。

　與此同時，在叛軍的後陣，同樣裝備了強弩的箭手開始還擊，他們的箭矢雖然因為仰攻的原因射程受到限制，但憑借著人多勢眾的優勢，一時間也能讓城上秦軍士兵忌憚其威力。

　弩箭壓制無果，叛軍前鋒已經接近了城垣底下，片刻功夫，已有數條為攻城準備的藤條長梯被架上了城牆。這種采自深山里的青藤質地相當的堅韌，一般的青銅劍無法一下子將它斬斷，而一旦劈斬不順利，叛軍士兵就可以乘機爬上來。

　“快，讓重鋮兵集中起來，砍索！”蒙虎情急之下大聲道，城垣上的重鋮兵在他的召呼下組成一隊，專門劈砍藤索，鋮屬于勢大力沉的重兵器，它就是後來被人津津樂道的斧的前身。

　由十名大力士組成重鋮兵一擁而上，三、四輪揮動之下，便有二架長梯掉落城下。連聲的慘叫自城腳處傳來，自數余丈高的城垣上跌落，就算有叛軍士兵勉強能剩下一口氣，也不可能活下來，因為接下來會有更多的戰死士兵落下，他們的尸體將最終帶走瀕死者的最後一點生機。

　跌落，意味著的就是死亡。

　“屯長，這辦法還真靈，沒了藤索，我看這幫叛賊還怎麼爬上來！”一名重鋮兵興奮的搓著手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