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寞的名將

　“大秦無敵，大秦萬歲！”在陣陣高呼聲中，李將軍滿意地面帶微笑，朝著注視自己的士兵點著頭，在衛兵的護擁下繼續到別處巡視。

　蒙虎帶著崇敬的心情看著這位為大秦征戰多年的老將軍，心中的激蕩也是無法平靜，李信——，這位曾經追殺燕國太子丹于衍水之上，滅了燕國的少年將領在被楚將項燕打敗之後，便被剝奪了軍權，他的軍職也是一降再降，待到年近五旬之時，他的軍職竟不過是秦國南方軍團駐守靈渠部隊的將領，這是一支主要擔負二線防衛責任的部隊，它的未來注定不會輝煌，在大秦的戰記史略中，它的名字也許永遠不會被提及。

　因為驕傲，李信敗給了項燕，同時，也讓自己的軍旅生涯由輝煌的頂點跌落，因為在不能容忍一丁半點失敗的始皇眼里，李信已經不再值得信任。

　“如果幾天前統率這支部隊的是李將軍，而不是朝廷派來的那個狗屁監軍的話，現在叛軍的血已經將城外的護城河染成了紅色。”同時，目送李將軍離開的桓泰深深的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百將大人——！”蒙虎打斷了桓泰的話頭，警惕的目光掃視周圍。這些日子下來，他對秦軍中將領間的權力分配也有了了解。

　監軍在秦軍中的地位和作用相當的特殊，在始皇統一六國之前，它的主要任務就是幫助皇帝監督政令的執行，也就是說它是皇帝安排在將領身邊的一個耳目，而在秦一統天下之後，監軍的權力得到大大加強，在許多時候他實際上已經成為了軍隊的指揮官，隨之相對應，校尉、軍候一級的軍官則完全成為了執行者。

　妄論辱罵監軍是殺頭的大罪，桓泰的話若是讓那些拍馬諂媚的小人听到，報送到監軍那里，他的下場可就不妙了。

　見蒙虎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桓泰澀然一笑，低頭用袍角擦拭著他的劍，搖搖頭說道︰“不用擔心了，那個只知道在女人身上折騰的狗賊今早被我們宰了，現在，李將軍是我們的臨時指揮官，他是一個優秀的將領，也是一名真正的軍人，只不過，他剛才欺騙了大家——。”

　蒙虎心中一驚，不由得問道︰“什麼？”在這次戰斗中，秦軍指揮系統混亂，一次次的錯過決勝的機會，這樣的變化已經讓蒙虎隱隱的感覺到了異樣，但他還是沒有料想到會發生這樣的劇變。好在，李將軍掌握指揮權對于這支孤軍，對于蒙虎來說，都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再去提防來自暗處的那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監視眼楮。

　“姓蒙的，都是需要重點監控危險份子。”趙高和胡亥雖然已經成功將蒙氏從秦國朝廷上抹去，將蒙毅、蒙恬及嫡系子孫誅殺，但他們依舊心中不安。這一支秦軍的監軍是趙高的親信，他的任務就是監視並清除一切對中書令大人有威脅的人，在這其中，李信是一個，蒙虎也是一個。

　李信是因為他的威望，以及耿耿不屈從于權貴的個性，而蒙虎，則是因為他的出身，那個死在叛軍頭目手里的伍長，之所以會對蒙虎態度惡劣，就因為他是監軍的眼線，他的任務就是千方百計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將蒙虎除掉。

　如果蒙虎不是被發配到了荒涼艱苦的南方，如果不是有李信、有桓泰這樣的軍中長者的蔽護，更重要的是，如果蒙虎還是以前的那個蒙虎，那麼他的下場就會和其他族人一樣，早早的被派遣上死亡的戰場，成為某場無關緊要的戰役中的一具尸體。

　現在，蒙虎沒有變，變的是他的心。

　心變，則天地萬物皆已變。

　——。

　“我們不可能有援軍。斥候送回來消息︰通往嶺南的道路已經被封死了，根本沒有一兵一卒前來相救。再說，經過今天這一戰，我們只剩下二千人，還能支持多一天嗎？”桓泰看了看陰沉的天，喃喃說道︰“大秦的天，要變了……”

　桓泰的職務是一名屯長，五什為一屯，他的手底下連同本人在內一共是五十一人，在他的上面，本來應該還有百將、軍候二級軍官，陪同李信這個第十軍團副軍團長視察前線的照理應當是他們，而不是桓泰。

　但實際上，在軍隊臨出發之前，桓泰所在曲的軍候、百將不是患病，就是臨時被調到其他地方，而更讓桓泰奇怪的是，這一次出征象他這一曲同樣情況的並不少，比如就在他們身後跟進的那一曲，自曲候到百將、屯長差不多有半數的軍官沒有隨隊。這其中的原因，實在讓人費解。

　這些狀況，或許普通的小兵不知道，但桓泰為伍多年，軍中的事務熟諳于心，他只要稍稍一留意，就能察覺出端倪。

　通往嶺南的隘道被阻斷了。

　這個消息實在震驚，熟悉嶺南地理的人都清楚，如果九嶷山隘道上的二座關口被封鎖，就算是有千軍萬馬也不可能關山飛渡。

　這就意味著蒙虎他們這一支秦軍被夾在了北方叛軍與南方險道之間，完完全全的成為了一支孤軍，他們既不會有援兵，也沒有任何的補給。在長江以南，楚國統治這里的時間為四百余年，而秦國，只不過區區十余年，相比較而言，這里的黔首在心里仍以楚人自居，秦國的統治並不穩固。

　如果這樣的窘境一直持續下去的話，秦軍只會在一次次的消耗戰中變得弱小，而叛軍則會越來越強大。

　等待這一支秦軍部隊的，除了被殲滅，沒有其他的選擇。

　這一時，深夜的寒意漸重，正挾帶著冷凜襲向防衛孤城的士兵……。

　“難道就只能等死嗎？不會的，總會有辦法的，我蒙虎既然來了，那就絕不放棄，絕不低頭。”蒙虎眺望暮色中起伏的山巒，心中同樣波瀾起伏。